第二章
兩年後
「好了,今天就先這樣了。」優雅地由座位上起身,雲莃像往常一樣邊走,眼眸邊盯著手中書冊,「小簡,閔師爺身子好些了嗎?」
「謝謝莃大人關心,她醜時會回衙畫卯……對了,請代閔姨與我向您的燒鵝仙人問好。」
聽著身後小簡必恭必敬的問候語,雲莃的臉頰微微抽了一抽,但她還是像往常般地快步離去。
老實說,連雲莃都不明白這「燒鵝仙人」的名號是怎麼流傳起來的,可她懷疑罪魁禍首極可能是她身後這位——曾受她之托,去買燒鵝的閔師爺外甥女——小簡,她瘋狂的愛慕者之一。
這世間,果然沒有不透風的牆,只不過是買個燒鵝啊!
但或許她下回真得問問他要不要換換口味,雖然不是三天兩頭就吃,但就算一個月吃一回,都那把年紀了,吃多了也會吃出問題來的。
她怎麼也不想在老隱者仙逝後,眼見著他這位與她更為投契的二號隱者因燒鵝堵心也跟著隨風而逝……
在月上東山之時,雲莃像往常一般騎著馬來到了商丘山,然後在洞口前的古樹旁靜靜坐下,在此起彼落的蟲鳴聲中,開始逐一思考方才公堂上官員們提出的問題,以及最佳的解決之道。
不知為何,今日的雲莃腦子似乎不像過去那樣靈光,有些不知名的昏昏沉沉,就在她試圖振作、釐清思緒之時,洞內傳出了一陣悠揚的樂聲。
聽著那空靈、清澈的樹笛聲,雲莃原本有些浮躁的心情緩緩平靜了下來,她索性也不再思考,而是緩緩將頭靠在樹幹上,讓自己徹底放空。
只是一片樹葉,竟能幻化出那樣千變萬化的樂音……
聆聽著那幾乎讓人忘卻一切煩惱的動人樂音,雲莃在心底輕輕感歎著,感歎著這兩年來,洞中老者帶給自己的所有寧靜。
是的,寧靜。
儘管他談話的方式與先前的老隱者不同,不會直接給出正確答案,但他卻會給出一個方向讓她自己去思考,然後透過你一言我一語的切磋方式,得到彼此想要的答案。許多時候,有些話她都未曾說出口,他就能心領神會。
此外,他也不像先前的老隱者一樣經常歎息,給人一股沉沉的滄桑感,而是像一個尋常的慈祥老者般,隨心所欲的笑,隨心所欲的沉默,隨心所欲的吹樹笛,然後在她要離去時,丟給她一個隨心所欲的謎題。
就是這種隨心所欲,令雲莃覺得自在。
所以若有一天,他真的仙逝,她會想念他的,而她誠摯希望,這一天,不要太早到來……
就在雲莃闔眼冥思之際,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眼前隱隱約約出現了道道紅線,一開始,她並不想理會,但當那紅線已阻礙了她的正常視線後,她驀地睜開了眼眸。
可無論她怎麼揉眼、眨眼,眼前那道道紅線不僅揮之不去,更有不斷增加、糾纏的趨勢。
「怎麼了?」突然,洞中樂聲緩緩停了下來。
「沒事,只是我眼前不知為何出現好多道紅線,井然交錯,亂中有……」
雲莃試圖解釋自己的狀況,但話聲未完,一道黑影卻倏地在她身旁出現,並且迅速點住了她週身穴道,而那熟悉的嗓音也在她耳畔響起。
「最近有黑蠱族的人到來?」
「是,但讓我以安全為由擋在了城外。」儘管全身動彈不得,雲莃卻一點也不害怕,只是望著眼前的紅線微微蹙起了眉,「是蠱?」
「紅線蠱。大概因主人意外死在山間,所以這些無主的蠱便開始四處亂竄……深吸一口氣,告訴我哪兒覺得疼?」
「右下腰腹……」聽著從未離自己那樣近的低沉嗓音,雲莃腦際微微有種虛幻的恍惚感,但她還是照做了,然後在感覺自己的衣衫被人拉開時,身子微微一瑟縮,「那我一會兒得……封山一天……」
「很好的決定。會有些疼,忍著些。」
「好……」雲莃喃喃說道,然後在低喃聲間,感覺自己上半身的衣衫全然被人褪下,而後,一個輕刺感由她的腰腹間傳來,接著是一個溫熱的唇瓣觸感。
當那唇瓣微微一用力,由她體內吮出一滴血後,那輕刺感開始緩緩上移一寸,然後,那溫熱的唇瓣也上移一寸……
這唇的溫潤觸感,不像老人啊!
難道這人,並不像她想像般的老?
「抱歉。」
當那唇移及自己的右邊豐乳下緣之時,雲莃耳畔傳來一個輕啞的嗓音。
「沒事。」雲莃輕應著。
是的,沒事,畢竟他是在為她袪除蠱毒,一點點的肌膚相觸不算什麼的。
一直到這時,雲莃才恍恍惚惚發覺,這個自己早已聽熟了的嗓音,其實與他一開始的低啞孱弱是那樣的不同,不僅磁性,而且雋永,而他身上傳來的乾淨、清新皂香味,也一點都不像老人。
為什麼過去的她都沒有發現?
又是什麼原因,竟讓她一直認定他是一名老者?
「唔……」蠱毒隨著血液的流動緩緩在雲莃體內流竄,她的腦際也愈發昏沉了。
但當那個溫熱的唇瓣沿著自己的渾圓乳緣輕輕吸吮,當他的唇角無意間輕輕碰觸到自己的乳尖之時,一股微微的酥麻感令她下意識地低吟出聲。
應該要尷尬嗎?
大概不用吧?她若尷尬了,為她袪蠱的他豈不更尷尬?
雲莃身上的所有反應,其實況未然全看在眼底,但他卻沒有作聲,只是全神貫注地用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順著蠱蟲游動的位置,刺入她那如凝脂般的白皙肌膚中,然後將蠱蟲不斷往上、往後逼……
雲莃的腰腹、胸下、乳緣、乳峰、雪頸、鎖骨、臉頰,在況未然的小刀輕刺下,出現了一道看似血痕的紅線,當他的刀沿著她的眼角開始向耳際而去,不得不撩起她向來包覆住小臉的頰旁髮絲之時,他的手卻驀地停住了。
「抱歉,忘了先提醒你……沒嚇著你吧?」感覺出男子的微怔,雲莃自然明白是為什麼,所以她語含歉意地說道。
是的,歉意,因為她很明白初見她這模樣的人,一定會感到驚愕,因為她的左耳,在她八歲時的一件意外傷害後,已徹底變形了。
但她傷著的,不僅僅只是左耳,還有她的左眉、左臉、左腳、左邊聽力,以及她八歲前的所有記憶。
儘管當時的女皇找來了最好的大夫來為她診治,盡可能讓她的疤痕不細看幾乎看不出痕跡,但有些東西,就算神仙下凡,也回不來的。
不過縱使如此,她還是感謝,感謝她依然活了下來,感謝在她完全沒有過去記憶而徹底茫茫然、無所從,甚至恐慌之時,有那樣多人耐心、細心地陪伴著她一同走過,讓她可以成為今天的雲莃!
聽著雲莃雲淡風清的話語,她身前的男子仍然沒有出聲,但她卻感覺得到,不知為何,他來回輕撫著她那其實嚇壞過不少人的左耳,手指尖傳來的心疼與不捨,幾乎一點都不想隱藏。
真的很想告訴他,不必心疼,不必不捨,因為她真的很滿意現在的生活,真的。
但最後,雲莃卻什麼話也沒有說,畢竟面對著一名一直以來被她視之為老者,因而自在與之保持清淡君子之交關係,如今卻發現原來她完全搞錯的陌生人來說,那樣的話語,著實太過於親密。
不過,就算不是老者,也是個正人君子。
然而,跟個不是老者的正人君子,該如何相處,對她而言也是個難題啊……
在雲莃思緒混亂、紛飛之時,況未然很快又開始繼續他的袪蠱之舉,直至她的後頸及肩胛都每隔一寸、次第出現一滴血後,他終於由她的後背心中,刺出一隻渾身閃著銀光的細小銀蟲。
「虹城裡最懂治蠱傷的大夫,是紅四區的錢老御醫?」取出火摺子將銀蟲燒了個精光後,況未然小心翼翼地用披風將雲莃裹緊後問道。
「是……」神智已有些不清的雲莃喃喃說道。「你……喚什麼名?」
是啊!既不是個老者,她總不能「您」啊「您」的喚了。
「況未然。」況未然抱起雲莃上馬之時啞聲說道,然後再不言語地策馬直奔紅四區而去。
「等會兒,我還得先回府衙去下個令……」倚在那個廣闊且明顯屬於年輕男子才有的壯碩胸膛上,雲莃胡亂呢喃著。
「我去。」
「那你拿著……這個……去虹城府衙找閔師爺……」
解下腰際上的麒麟玉墜,雲莃將之交至況未然的手中,然後安心地輕輕闔上眼眸,直至馬停下,直至自己身子被抱起,直至他們走至一間原本亮著燈火的屋前,而燈火不知為何突然熄滅時,況未然的嗓音才再度響起。
「錢老御醫。」
「哪位?」原本坐在案桌前看書的錢老御醫不耐煩地問道。
「請別轉身。五姑娘受了紅線蠱,我已做了初步的袪蠱工作。」
「喔!知道了,放我身後的榻上吧!」
「麻煩您了。」
當雲莃的身子小心翼翼地被平放至榻上後,況未然的身影便倏地消失了,而一直背對他們坐在案桌前的錢老御醫,在重新將燈火點上後,才轉身走至榻旁瞪著雲莃。
「我說,五姑娘,你不給退休的老婆子找點事做,心裡難受是吧?」
「我想念您罵人時的中氣十足……」望向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感覺自己眼底紅線已緩緩消失的雲莃輕輕笑了笑。
就是這張老臉,伴著她度過了最痛苦的一段時光,就是那毫不留情的直言不諱,視她如尋常傷者的一視同仁,讓她有勇氣面對自己的殘缺,活得如此自信、堅強。
「都弄完了,還帶到我這兒來幹嘛?」仔細檢視了雲莃的脈象,以及那其實早被徹底清除的蠱毒後,錢老御醫冷哼了一聲,「我是御醫,又不是負責看護熬藥的醫侍官!」
「啊!我心裡舒坦多了。」聽著錢老御醫那沒好氣的低咒聲,雲莃笑得更開心了。
「臭丫頭,整個虹城裡,就你敢跟老婆子抬槓!」語氣雖那樣的不客氣,但錢老御醫撩開垂落在雲莃臉頰上髮絲的動作卻那樣輕柔,「那傢伙就是你那位燒鵝仙人?」
「是。」聞言,雲莃難得地歎了口長氣。
連向來不問世事的錢老御醫都知曉「燒鵝仙人」這名號,她真懷疑整個虹城裡還有誰不知?
「那你小心的把他藏好,千萬別教外人看到了。」在雲莃歎氣時,回過身去取藥的錢老御醫突然說道。
「怎麼?」望著在案桌小櫃閣中取藥的錢老御醫的背影,雲莃有些不解地問著。
「長得也太俊了。」夜視力極佳的錢老御醫看著案桌上那面其實可以照見來人身影的銅鏡聳了聳肩,然後露出一個古怪的微笑。
太俊了?
喔!原來那燒鵝仙人,不僅年輕,還長得太俊了……
啊!不是燒鵝仙人,是況未然才對。
唉!跟個不是老者的正人君子,還是個被向來眼界極高的錢老御醫評為「太俊」的男子,她是要怎麼繼續君子之交淡如水下去啊……
***
整整兩個月,雲莃都不曾再出現於商丘山中的那個小小洞口前。
並非全然的刻意,因為這兩個月她著實忙,再加上最近還得伺候她那位恃孕而驕,愈發趾高氣揚的四姊——雲蓳,讓她確實有些走不開身。
但她也並非全然的無意,畢竟一直以來,她都是用與老者對談的心態與方式和況未然交流,卻在發現事實並非如她所想之時,她心底難免有些微微的震驚。
雲莃從不否認自己對人的態度向來有些疏離,畢竟在八歲那年,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被一群紅著眼圈,不斷呼喚著自己的陌生人包圍,可她卻連誰是誰,而自己又是誰都弄不清的那日起,如何拿捏與人相處的分際,如何面對那一雙雙充滿期待,卻又其實憂心的眼眸,對小小年紀的她面言,實在是一件難事。
儘管爹娘與姊妹們給了她最大的空間與時間,更付出了全部的愛與關懷,讓她得以緩緩重新認識所有親人,並且開始接受一個全新的自己,然而,從那時起,她就下意識地想避開人群,避開人們對她的關心問候,特別是那些惋惜又疼惜的目光……
所以,在重重的壓力之下,她一頭鑽入了書海裡,本只為找到一個可供喘息的機會,但在發現了書中世界竟是那樣的遼闊後,她從此沉迷於其中,不可自拔,就算在已全然適應穆爾特家族成員身份,並成為女兒國最引以為傲的虹城府尹的今日,依然如故。
穆爾持家族從不在乎自己的特立獨行,所以雲莃也從不為自己特立獨行的生活、行為處事與交友方式感到困擾,可如今,況未然卻讓她困擾了——
困擾在自己明明已明白他不是一名老者,卻仍希望他是一名老者的古怪心態;更困擾自己在面對一個未曾謀面,且絲毫不知曉其背景之人,竟會那樣無端地信賴著他,完全沒有排斥與隔閡。
是因為他天文地理無所不知,思想邏輯極為縝密,談吐、語氣一直都那樣沉穩,一點也沒有年輕人常存在的強勢與浮躁嗎?
不,不是,其實她早察覺他的嗓音有變,不過不知為何,她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他原本的嗓音,還從沒去細想過他的年紀,況且,其實他也沒有一直都很沉穩,因為他給她丟謎題時,話語聲中,常常會含著一股淡淡的促狹笑意。
所以,不是沒往那裡想過,只是不想往那裡想!
畢竟這兩年來,她早隱隱發覺況未然與曾經那名老隱者間的不同之處,可她喜歡與他談話時的無拘無束,享受與他切磋時,彼此智慧火花紛飛時的快感,甚至沉醉在他吹奏樹笛時那份徹底放空的悠然自在中。
那種絲毫不需防備,更不必偽裝的相處方式,對她而言,是極其難能可貴的。
如今,事實都呈現在眼前了,雲莃再想裝傻,也裝不成了,而且她也不得不去思考,況未然之所以要隱藏住自己身份,隱身於洞中背後的最主要原因。
是的,隱藏。
由那日他帶著她到錢老御醫那兒求診時那句「請別轉身」,再加上他去找閔師爺,閔師爺壓根兒連他的臉都沒瞧見的情況來判斷,她相信他並不喜歡出現在人前,而這個「不喜歡」,有可能是個性使然,但最可能的原由卻是——
他不想有人認出他來。
一個不想被人認出身份之人,背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回想著況未然第一回出現在洞裡時,那沙啞又氣若游絲的嗓音,雲莃可以想見當時的他,必然是受了傷,而他一定是自那時起,便一直在洞中療傷,直至徹底傷癒。
他因何受那樣重的傷?傷癒後,他依然不離去的原因,又究竟是什麼?
他是想由她身上得到什麼好處嗎?畢竟自認識第一天起,他就知道她的身份。
可若他真知道她是誰,那他也應該明白,除了燒鵝,她不可能給他任何好處,更何況,若真想要什麼好處,兩年了,他也不會只要燒鵝……
就那樣來回輾轉、苦思多日後,雲莃終於在一個黃昏,重新回到了洞口前的古樹下,畢竟要得到答案,她就只能自己來找,而且她有一個不得不來的理由。
可他,還會在嗎?
在他努力想掩藏的身份極有可能因救她而遭洩的今天,他還會在嗎?
靜靜凝望著依舊結滿蛛網的洞口,許久許久後,雲莃望著洞口旁垂著籐蔓的石壁突然移了開去,況未然緩緩由其中走出,盤膝坐至她的身旁。
抬起小臉,雲莃瞬也不瞬地盯著那張被錢老御醫評為「太俊了」的臉龐,然後看著他毫不逃避地回望著她。
雲莃不太清楚「俊」的定義,畢竟自小她身旁圍繞著的全是俊男美女,但儘管如此,如今她眼前的這張俊顏,不僅毫不遜色,他渾身散發出的那種夾雜著神秘、沉穩,卻又隨心所欲的從容不迫,更是耐人尋味。
此外,他那雙直視著她的清澈、澄靜眸子,清澈澄靜之中,還帶有著一股內斂,以及無以名之的堅強、剛毅,溫柔與慈悲……
望著那雙眸子,雲莃在心底輕歎了一口氣,因為她認了——
無論他是誰,無論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因何原由而出現在她眼前,她都不想就此錯過他,不想讓這樣一名與她心靈頻率如此相近、默契之人,永遠消失在茫茫人海間。
輕風輕輕地吹,兩雙眼眸就那樣誠摯相望,半晌後,況未然用手輕撩起雲莃頰旁一綹被風吹至她唇旁的烏黑髮絲,將之塞於她的耳後。
「我以為你再不會來了。」
「我以為你走了。」
空氣中,同時響起了兩個聲音,而後,兩雙眼眸一起浮現笑意。
因為只一個眼神,他們便瞭解,他們都不想在沒有真正開口道別前,離開。
帶著那抹笑,況未然輕歎了一口氣後,悠然地躺至一旁草地上,撿起了身旁的一片樹葉,輕輕吹奏了起來。
「有個問題想請你幫忙解決一下。」
不知究竟過了多久,當那如天籟般的樂音終於停下後,雲莃轉頭望向況未然,將她四姊托付給她的任性要求提出——
替有孕在身,完全不想接觸黑暗之事的雲蓳解開一個謎,再將敢傷害她摯愛男人及他家人的臭傢伙一把揪出。
「她出十隻燒鵝。」說完來龍去脈後,雲莃淡淡對況未然說道。
「不接。」況未然拒絕得那樣直接,但望著夕陽的眼眸卻是那樣晶亮。
「好吧!我出三隻燒鵝。」
儘管完全的被拒絕,可雲莃卻毫不為意地聳了聳肩,因為她早知道會是這個答案,不過她卻也早由他發亮的眼眸中知道他對此「謎」極感興趣。
「不夠。」況未然輕輕笑了笑,緩緩轉眸望向雲莃毫無芥蒂的清澈雙眸,「因為這是一道足堪換取駙馬身份的難題。」
「駙馬?」聽到況未然的話後,雲莃驀地愣住了。
「你的駙馬。」看著雲莃陡然僵住的眼眸,況未然再次重申著自己的要求,而且更為明確。
然而他的明確說明,卻只讓雲莃更疑惑。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求當她的駙馬?
女兒國的駙馬不僅什麼都不是,而且連半點拿來當擋箭牌,甚或炫世的功能都沒有,她不相信熟知女兒國典章制度、風土民情的他會不明白!
難道,這就是他在傷癒後一直不離去的目的?
說不通啊!
「這對你並不公平。」所以,雲莃這麼說,蛾眉則微微輕蹙著。
是的,無論他因何要求成為她的駙馬,但這真的不公平,對他的未來不公平。
「公平與否,我自有衡量。」況未然卻緊盯著雲莃的眸子,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更何況你該考量的是,對你公不公平。」
「我無所謂公不公平……」口中喃喃說著,可雲莃的腦子卻徹底亂了,因為她根本想不出況未然欲成為她駙馬的任何理由,更不明白他如此執著的原因,「但若你的目的是想與我歡愛,我可以安排時間。」
是的,若這是他的目的,她不介意安排時間與他共度一夜,儘管她一點也不希望他們之間的關係走向這一方面!
更問況,以他的條件,只要願意,這世間,沒有人拒絕得了他。
「不,駙馬。」緩緩望向遠方,況未然雖依然輕笑著,但語氣卻更加執著,「你的駙馬。」
奇怪,真的太奇怪!
望著況未然淡定自若的臉龐,雲莃真的迷惘了,因為這個轉折著實大大超過她的預期。
一開始,她當他是老者,可他不是。
今日來此之前,她希望他不要離去,而他確實也沒有離去。但就在她希望兩人間保持像過往的關係,甚或一起好好思考往後兩人該如何相處時,他卻要求成為她的駙馬!
「有很多事不一定要成為我的駙馬才能做。」
「有一些事一定要成為你的駙馬才能做。」
「我不能生育子嗣。」望著況未然的俊顏,許久許久之後,雲莃終於咬牙說道。
是的,無法生育子嗣同,永遠不能,同樣由於八歲的那場意外。
「我也不能。」而這,是況未然的回答。
「我可以知道你硬要往火坑裡跳的最主要原因嗎?」
「你會知道的,但不是今天。」聽著雲莃對「駙馬」一職的描述,況未然輕輕笑了起來。
望著那個孩子氣般的帥氣笑容,雲莃在徐徐的輕風吹拂下緩緩站起身,然後頭也不回地牽著馬往下山的方向走去,「我兩日後給你回覆。」
回答她的,依然是那含笑的嗓音——
「我靜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