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傻子站在原地狠狠看了陳子昂幾眼，就拖著腿蹬蹬蹬幾下走到了浴室門口。方婪洗漱好了之後也看見了傻子，讓他過來自己洗手洗臉。傻子現在距離之前那個什麼都不會的自己已經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並且他還特別能理解方婪的意思，因此倒省了不少心。

　方婪回房間隨便換了身衣服，也幫著傻子換了，兩人才一走出來，陳子昂就毫不掩飾的皺了眉。不過他的目光主要集中在厲榮澤身上，上上下下掃視了一圈，轉頭對著方婪說，“你就讓他這麼出去？”

　方婪不置可否。陳子昂眉頭能擰成一個疙瘩，把之前的一個手提袋遞過去，“穿成這樣被拍到就糟，我只帶了這兩件，你先給他換上。”

　裡面是一頂酒紅色格子貝雷帽，墨鏡，和同色系的圍巾。樣子都很簡潔時尚。只是……方婪看了眼穿著自己舊衣服的傻子，確定這麼配沒問題？

　好吧，竟然真的沒問題。

　在給傻子戴上帽子和墨鏡之後，方婪後退幾步看了眼。即使穿的不過是T卹牛仔褲，這麼配在一起竟然毫不違和，墨鏡直接遮住了大半張臉，優雅的下頜輪廓加上隱隱帶笑的嘴角，反而有種雅痞的味道。隨隨便便一身衣服都能穿出大牌範兒，大概這就是天生的氣場？

　方婪不得不由衷的承認，對方真的有種有別於普通人的氣韻。

　袋子裡還有一條薄圍巾，方婪正要給戴上去，陳子昂剛還在發什麼呆，突然驚醒，“哦，那個是給你的。”

　陳子昂攤手，表情也有點無奈，“遮遮臉什麼的。”

　“為了不被別人看見？”方婪反問了一句，順手把圍巾掛在了脖子上，“放心，不會的。”

　陳子昂聳聳肩，“隨你。”

　反正只要方婪戴上他帶來的圍巾，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同色系的圍巾和帽子？

　陳子昂隱秘的笑了一下。走在一邊的段松忽然覺得背上一冷，總覺得有人要倒霉了。

　四個人坐車，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才到達陳子昂約好的那家醫院。方婪下車後見到竟然是這家，不由得多看了陳子昂一眼。看來這個經紀人還是有些手段的。停車之後，陳子昂帶著他們直接從後門進了大廳，這裡並沒有其他醫院那種排​​隊掛號買藥熙熙攘攘的場面，甚至整個大廳除了值班的工作人員之後就幾乎沒有別人。

　他們才一進來，馬上就有一個穿著淡藍色護士服的小護士迎上來詢問他們預約情況，電話確認之後，引領他們上電梯到了七樓的一個有二分之一牆面都是落地玻璃的大房間門口。

　裡面已經有兩名醫生在等待著了。

　方婪看了眼，發現竟然是兩位業內有名的腦神經醫師和骨科專家。他又忍不住看了眼陳子昂，這人還真挺厲害的。不過，即使作為經紀人，對方在一個藝人身上投入的成本，也太大了吧？還是說，他真的已經在厲榮澤身上，看到了這種價值？

　即使對娛樂圈沒有什麼概念，方婪也知道上一世厲榮澤走到了怎樣的高度，可以說，已經是華夏演員能夠走到的巔峰。但是要說陳子昂現在就看到了這一點？他卻不相信。

　醫生看到他們，點了點頭，馬上就有助手端上了溫水。陳子昂先和他們交流了一下，就轉身準備叫厲榮澤過去。結果一轉眼，鼻子都要氣歪。厲榮澤寬肩窄腰，戴著墨鏡，一副拽拽的範兒，這會兒偏偏小媳婦一樣坐在方婪旁邊，正試圖往對方身上蹭。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這種幸好方婪還比較理智，用眼神制止了對方。他連忙咬牙低聲道，“過來。”當然是對著方婪說的，陳大經紀人現在已經完全認清楚了自己在自家藝人心裡的位置。

　方婪拍拍傻子膝蓋，示意他過去。

　傻子頭一低，坐那沒動。那邊陳子昂看得更是鼻孔冒煙，你看看，這不更小媳婦了。方婪也有點奇怪，傻子竟然頭一回不聽他的話。他又拍了下傻子膝蓋，輕聲問，“怎麼了？”

　傻子轉頭看了他一眼，“不想去。”

　語音還有點含糊，方婪卻準確把握住了對方的意思。他搖搖頭，“讓他幫你看看腳。”

　“只看腳不是看這裡？”傻子竟然指了指自己腦袋，追問道。

　只是這語氣並非反問或者是諷刺什麼的，只是簡單的一個確認。

　方婪頓時不願意欺騙對方了，“都要看。”他也有點驚訝，對方竟然什麼都很清楚。

　傻子又不說話了，方婪只好先站起來，朝那邊走過去。果然傻子遲了幾秒，也馬上跟了過來。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方婪沒辦法通過表情去推測傻子傻子心裡的想法。

　他們從休息區走到治療區，方婪按照醫生的指示，讓傻子在一個躺椅上躺好，醫師助理過來準備給傻子捲起褲子，傻子腿一動就閃開了。墨鏡之下露出的嘴唇和下巴繃得緊緊的，流露出一種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氣度。助理一下愣住，禮貌的解釋道，“先生，我們現在要為你檢查一下傷勢，需要把褲子挽起來。”

　陳子昂早就注意到了，只是現在他說話根本沒力度，只好不斷的拿眼神示意方婪。

　方婪也注意到了，他眉頭緊了緊，偏頭對那位年輕的醫師助理笑了一下，“他腿受傷之後就不太喜歡……還是我來吧。”

　那位年輕助理馬上理解的點點頭，確實不少人身體殘疾之後就會對這部分特別敏感，不喜歡陌生人觸碰，只是敏感到這種地步的他也是第一次見。這麼想著又看了眼方婪和厲榮澤，猛然發現他們的帽子和圍巾竟然都是同色系，似乎也是同款的？

　這是朋友？兄弟？還是……？

　然後他就發現，那個戴圍巾的人彎腰給病人挽褲腳的時候，那人本來緊繃的下巴突然就柔和下來，之前握緊的手也放鬆了。

　他心裡“哦”了一聲，忽然有種原來如此的感覺。

　在檢查過程中，方婪一直陪在傻子旁邊，傻子也算配合，沒把伸爪子到他腿上的醫生一腳踹出去，還乖乖回答了對方的問題。雖然有時候還需要方婪幫助翻譯一下。

　這也讓一旁暗暗觀察的陳子昂眉頭擰得更緊。看來他之前還是低估了這人對於Zonger的重要性。就不知道今天檢查結果怎麼樣了。

　那邊一系列檢查之後，那個醫生直接對方婪說了下病情，很常見的情況，受傷之後畸形癒合，一般建議手術矯正治療。不過也不能保證完全治愈。

　陳子昂也聽到了，臉色更加不好。

　後面又對傻子大腦進行了檢查，結果也是給了一些保守治療的建議。

　聽到這個結果的時候，陳子昂條件反射看向方婪，好像是在等他解釋。之前方婪可是說過厲榮澤恢復的很快。方婪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卻沒說什麼。

　最後檢查結果很令人喪氣，陳子昂當先一步走了出去，靠在車門上抽煙。過了一會，突然把煙頭扔在地上，用力碾了碾踩滅了。他說過，因為厲榮澤是良才美質，他才格外傾盡心血，如果對方現在不是了呢？

　他還有必要執著於此嗎？

　醫院裡，方婪和牽著傻子朝著門口走去。剛剛在陳子昂眼裡，他清楚的看到了濃濃的失望。傻子正在以一種極其快的速度恢復是事實，他的腦子正在變得清醒，從今天就看得出。

　並且方婪體內靈力也在不斷恢復，等到他足以用靈力為傻子溫養腿部，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讓他健步如飛。但是這些，他都不能告訴陳子昂。

　方婪也不由得想，上一世，傻子……哦不，應該是厲榮澤，究竟有沒有經歷這些？如果有，那麼他是怎麼度過這一劫的？如果沒有，那麼，是不是自己的到來，影響了他的命途？

　忽然，傻子手指一動，穿插/入他的手指間隙，隨即十指交扣。方婪偏頭，余光看見厲榮澤墨鏡下面的嘴角微微揚起一絲愉快的笑意。

　方婪又給自己心裡的疑惑上面添加了一條，是了，對方對於自己莫名的親近和執著，又是怎麼回事？

　這是因何結下的緣法？他現在忽然很好奇，很想搞清楚。

　方婪一邊想著，一邊帶著傻子朝停車場走去，並沒有註意到不遠處一個剛剛下車的青年忽然停住了動作，緊緊看著這個方向。

　“是大哥嗎？”他轉頭對身邊女伴說，語氣不確定極了。

　“我怎麼知道？”那個年輕女子卻很是不耐煩，拉了下兄長的袖子，“快點，叔叔還在裡面等著我們呢。”

　“嗯，”青年男子應了一聲，卻一直沒有挪動腳步，直到又被年輕女子拽了一下，才轉頭走了進去。

　但同時，他已經握住了手機。

　要不要打一個電話？

　正這麼想著，他們的叔叔已經迎了上來，“怎麼才到？”馬上又低聲道，“向老已經在等著了！”

　那個青年​​連忙收攝心神，鬆開了手，匆匆跟了上去。

　看見方婪和厲榮澤到了，陳子昂嘆了口氣，拉開車門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不論怎麼說，厲榮澤都是這麼多年來，他多遇到的演員裡面，最有實力，也是最有運氣的那一個，這個時候半途而廢​​，對於對方來說可惜，對於自己而言，未嘗不是一件憾事。

　再，試一試？

　陳子昂目光落在厲榮澤身上，即使頭腦不清楚，卻氣度依舊，神韻依舊。他應該再試一試。未必方婪說的不是真的。

　厲榮澤運氣一向很好。他就賭這麼一次又有何妨？

　結果車子才開動沒多久，陳子昂手機就響了起來，他一看來電顯示，神色變得有些不自然，終究還是接了起來，“餵，錢導你好，啊啊，是的是的，我之前是這麼說的……確實，你也知道，我們家Zonger……什麼？”

　幾分鐘後，陳子昂陰晴不定的結束了通話。

　“錢前說他剛已經到S市了，剛下飛機。明天就要要見到Zonger。”

　“錢前？”

　“就是我之前給Zonger找的那部小成本電影的導演，之前一直要見人，我都用檔期比較滿給推了。沒想到他竟然直接殺了過來。特麼的真夠執著。”

　忽然，陳子昂眼神一變，通過後視鏡看著方婪，“你提前做好心理準備，這人不好搞。”

　方婪一挑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