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不走。”傻子說完，緊緊盯著方婪的神色，而對方的平靜和不為所動似乎令他緊張了起來，立刻又生硬的重複了兩遍——

　“我不走。我不走。”

　方婪低頭看著他，眸光微動，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

　這時一邊的陳子昂終於換過了氣，而他通過親眼所見，也已經可以確定，眼前這個人就是Zonger沒錯。他目光來回在方婪和厲榮澤身上打著轉，最終落在厲榮澤身上，“Zonger，我想和你私下說兩句話。”

　傻子只顧著緊緊摟住方婪的腰，連回頭看一眼的面子都沒有給。

　陳子昂：……

　自家藝人究竟是怎麼回事？他表面平靜著，心裡卻緊張起來。眼神偏移了一下，落在方婪身上。

　方婪懸在空中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放在了傻子肩膀上，然後輕柔卻堅定的推開了對方，同時對陳子昂搖了搖頭，“我撿他回來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準確的說還不如現在。

　陳子昂眉頭擰緊，心裡快速的思索著。然後繞過茶几，正對著一臉生氣和委屈的厲榮澤。

　“你知道我是誰嗎？”

　結果厲榮澤只是憤怒的看著他，不說話。

　“你叫什麼名字？”

　“這段時間你都去了哪裡？”

　“為什麼不聯繫我和公司？”

　一無所獲。

　因為傻子根本就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是一直試圖靠近方婪，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企圖回到之前毫無間隙的狀態。

　方婪只好抓住他兩隻手腕，不許他亂動。沒想到傻子卻高興起來，手臂掙了掙，把手腕拿出來，卻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對方手心裡。

　看對方高興的樣子，方婪也沒說什麼，順勢握住了。

　陳子昂的心情一時之間複雜的無法形容。

　身為一個幫助藝人處理麻煩事無數的經紀人，他不能不幻想，如果Zonger一直以來都是這麼乖的話，他不知道要少操多少心。但是現在，對方的狀態就正讓他操著最大的心。

　“讓我和他私下談談。”陳子昂注視著方婪說，神情很嚴肅。

　方婪明白對方的意思。他沒有立場拒絕，況且，他也已經做出了決定。因此方婪點了點頭，就鬆開了傻子的手站了起來，傻子見狀立刻亦步亦趨的要跟在他身後。方婪看著他，不容拒絕的說，“他想和你談一談，我就在這裡。有事情就叫我，知道嗎？”他本來打算進去臥室迴避，現在卻改變了注意，方婪看了眼陳子昂，用眼神示意對方​​。

　陳子昂只好站了起來，當先朝著臥室走去，心想對方竟然還防備著他，這種情況應該反過來好麼。然而一轉頭，果然Zonger根本沒有跟上，他頗為鬱悶的看過去。

　方婪輕輕推了下傻子的腰，“我就在這裡等著你，快去。”

　傻子滿臉不樂意，腳像是紮根了一樣，一動不動。方婪走到他正面，放軟了聲音，“快去，他們走了，我們還要吃飯呢。”

　傻子看著方婪，抿了抿嘴唇，滿臉委屈，最後還是一步三回頭的走向臥室。

　陳子昂：這種想要呵呵的心情是怎麼回事。

　臥室的門在眼前關上，方婪停頓了兩秒又重新坐下。客廳裡一時靜默無聲。如果不是段鬆一直來回盯著他的目光實在太過明顯的話，方婪也不會這麼快就主動打破沉默。

　“你也坐吧。”方婪朝對方說，下巴示意了一下沙發。

　段松慌忙擺手，“不用不用，我站在就挺好，不累。”

　可是我看著累，方婪心裡默想。

　接著就又沉默下來，只能聽見輕微的手錶指針跳動的聲音。方婪不時看一眼時間，十分鐘，二十分鐘，半個小時。

　他們在談什麼？為什麼除了陳子昂偶爾傳出的幾聲壓低的聲音，他就听不到別的了？

　傻子他……

　方婪沉浸在思緒裡，段松卻被這種安靜弄得心裡有些發虛，又暗自懊悔剛剛方婪和他搭話的時候他竟然那么生硬拒絕了，應該順勢和對方聊起來才對！

　今天不止厲哥有些不對勁，他覺得自己也有點。

　明明對方禮貌客氣，看起來也很好說話的樣子，他為什麼就是心裡有點發沉又有點虛的感覺呢？好吧，用個通俗的形容詞，就是他有點害怕。

　在指針指到四十分鐘的時候，方婪霍然站了起來，正準備走過去。

　臥室的門也同時打開。

　首先沖出來的是傻子，傻子的腳還不利索，卻掙扎著走的非常快，直接撲進了方婪懷裡。方婪心裡一驚，連忙接住對方，冷銳的目光已經落在了隨後出來的陳子昂身上。

　陳子昂垂頭喪氣，正要說的什麼，就覺得渾身一寒，是確確實實的一寒。就發現方婪冷冰冰的看著他，而他家藝人正一臉委屈的縮在人家懷裡。

　今天能夠在Zonger臉上看到這種表情，他表示三生有幸。

　但是等等，這是告黑狀的節奏？

　他可什麼都沒做啊！

　傻子一副緊張不已的樣子，讓方婪心裡升起些後悔。他看著陳子昂，表情已經冷了下來，正要開口。陳子昂直接搶先一步，“我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做我發誓。”

　陳子昂覺得自己也夠無奈的，本來找到自家藝人算得上一件驚喜非常的事情，但是對方竟然不知道怎麼的腦子出了問題，不但對自己毫無印像還惡意滿滿。就比如剛剛在臥室裡，他還想著通過寒暄拉進兩人距離，結果人家從頭到尾看都沒有多看他一眼。任憑他舌燦蓮花口若懸河口乾舌燥的說了四十分鐘，結果眼皮都沒動一下。

　哦不，眼皮倒是動了。

　每每在自己提到帶他回去接受治療繼續事業走向人生巔峰之類，對方都會惡狠狠的看過來。那種暴躁又憤怒的眼神，終於讓陳子昂有了幾分熟悉的感覺，但是這也說明他壓根不能打動的對方。

　沒想到就這樣，一出來，人家就撲進撿到他的那個男人懷裡，竟然還知道告黑狀？

　這智商，到底傻沒傻？

　陳子昂腦子一轉，就知道現在能夠下手的根源還在方婪身上，否則要是傻子不配合，他就是想把人強弄回去，這兩人肯定都不會答應。因此他馬上問方婪，“你知道他現在……是怎麼回事？”說到“現在”的時候，陳子昂指了指自己頭。

　方婪在確認過傻子確實沒什麼事之後，對陳子昂搖了搖頭，“他其實腦子還是很清楚的，就是目前還不能流暢的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可能記憶出現了一些損傷，但是現在恢復速度很快，應該沒多長時間就能恢復原狀。”

　陳子昂卻一點都不信，誰都知道人的大腦最為精密，受傷之後幾乎都很難恢復最原先狀態，即使恢復，也不可能“很快”。就算方婪這麼說是在安慰他，他也一點都沒有受到安慰好麼。

　在剛剛臥室裡那麼長時間的單方面對話之後，陳子昂心裡隱隱已經意識到，自己手上這顆未來的帝星可能再也無法升起。說不遺憾，不難過，肯定是騙人的。陳子昂在接手厲榮澤之後，在這塊良才美質上費了多少心血只有他自己知道。即使陳子昂比一般人執著，或者偏執，但是現在，也只能長嘆一聲，說一句世事難料，千金難買運氣好。

　現在他能夠做的，也只有盡力把厲榮澤帶回去，安排他及時進行治療，他從來不知道厲榮澤家裡的事情，那麼這些只能他來做，算是仁至義盡吧。

　方婪看出來對方的不相信，他沉吟了一下，補充道，“是真的，他在第一天被我帶回來的時候一句話都說不出，但是現在，你也看到了。”

　忽然聽到這一句的陳子昂猛然抬起了頭，心里頓時升起一絲希望，“你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方婪點頭，“我也打算等到他腦子更加清楚一些，就問清楚他的事情，送他回去的。”

　就在他說到這一句的時候，忽然腰上一緊。

　但是方婪卻沒有去看他，或者是去安慰他，這確實是他的打算，只不過他一直以為這個時間不會這麼快，這麼短暫。

　“好！”陳子昂一拍腿，頓時又興致高昂起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Zonger不但能夠繼續他的事業，還完全趕得上那部電影的開拍，不過我應該以什麼理由和導演說暫時還不能和主演見面……”

　方婪看著已經沉浸在思考中的陳子昂，只能說，這就是金牌經紀人的專業素質嗎？

　然而他腰上的胳膊不斷收緊，傻子委屈極了，也難過極了，不斷的重複著，“不回去不回去不回去。”

　這一疊聲的拒絕頓時把陳子昂從幻想中驚醒，給他倒潑了一盆冷水。

　是的啊，自家藝人不配合，什麼都是白搭。

　“你現在準備怎麼辦？”方婪直接把問題丟給了對方。

　陳子昂一擺手，“先帶Zonger去看醫生是第一步的，否則其他都別談。對了，你究竟做了什麼，讓他對你這麼依戀？”

　方婪沒說話，其實這也正是他想知道的。

　陳子昂當然也知道估計是一些雛鳥情節之類，況且厲榮澤現在腦子不清楚，什麼都有可能。必須要接受專業的治療。這樣他才能繼續他的人生，也才能得知他究竟發生了什麼。

　讓中辰最有希望的新星，淪落到這種地步？

　這麼想著，陳子昂天馬行空的大腦快速轉動了起來，忽然問了方婪一個問題，“你現在工資是多少？”

　方婪頓了下，報出一個數字。

　陳子昂馬上計算了一下業界行情，然後伸出自己的右手，“那麼我作為厲榮澤的經紀人，代表他邀請你擔任Zonger的法律顧問，負責他後面工作的一系列合同起草執行，以及涉及的法律紛爭，工資是現在的三倍。”

　陳子昂堅定的伸著手，“意下如何？”

　方婪有點沒反應過來，“有這個必要嗎？”

　“有，絕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