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193章(同191章重覆)

☆、第194章 番外·童年二三事

　01、

　佘七ㄠ坐在樹蔭下面，頭枕著手臂，有陽光從樹葉縫隙篩落在他的身上，調皮的光斑一個一個地動來動去，像是外面那個撅著屁股正在刨土的傻小子。

　那個傻小子叫廖天驕，是一個，愚蠢的人類。

　「哼！」佘七ㄠ一想到這裡，就不由得撇了撇嘴。也不知道他爹是犯了什麼毛病，出山一趟居然帶回來了兩個愚蠢的人類。他們佘家是什麼身份？九君山的山主，妖族供奉的神明，還是了不起的大妖神後裔，哪個見了不得畢恭畢敬？他也不是看不起人類，可是把他堂堂一個下任山主跟這麼個傻小子硬攏在一起訂娃娃親算怎麼個意思啦！

　佘七ㄠ一想起來就生氣，氣得醜醜的小臉都皺了起來。他還記得前天自己在屋裡背書背得好好的，那個愚蠢的人類居然就自說自話地跑進來趴在他的窗沿上「挑逗」他，完了居然還說他醜！哼哼哼！佘七ㄠ簡直氣死了，他都還沒嫌棄這傻小子身份低壽命短沒什麼能力呢，他憑什麼嫌棄他醜啊，長得好看了不起啊，還有還有，連名字都沒通報，就跑去「挑逗」不認識的男人（男孩子）是幾個意思呀，這不是明擺著水性楊花嗎，氣死佘爺了哇呀呀！

　傻小子廖天驕卻絲毫沒有察覺到從背後射過來的怨恨攻擊，他正在認真地用小胖手抓著個小鏟子在土裡挖呀挖的。怎麼說呢，他想要討好佘七ㄠ呢。

　爺爺說他和佘七ㄠ訂了娃娃親，他本來是不知道娃娃親是什麼啦，不過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那個醜醜的佘七ㄠ說了，娃娃親就是要做夫妻的，還要生孩子。他爸爸媽媽關係可好了，為什麼佘七ㄠ看起來那麼討厭他呢，廖天驕想了一晚上，覺得大概是因為自己沒有給佘七ㄠ弄好吃的緣故。他爸爸可寵他媽媽了，總是給她做好吃的，所以他們倆關係才那麼好，所以只要給佘七ㄠ好吃的，他就會喜歡他了對不對？廖天驕想，佘七ㄠ好像對他提過的烤串挺有興趣的，不過現在她還不能回家，那就給佘七ㄠ弄點別的吃吧，聽說蛇都喜歡吃白螞蟻，嗯，一定要挖到白螞蟻！

　廖天驕把屁股撅得高高的，「嘿咻嘿咻」地繼續刨坑去了。據說，佘七ㄠ長大以後最討厭的昆蟲就是螞蟻。

　02、

　打雷了。

　廖天驕和佘七ㄠ兩個人攤在湖心亭的木地板上，抬頭看外面的天空。游動的烏雲被鑲了一道金邊，看起來一點都不猙獰，反而有種活潑潑的生動感。

　把冰鎮汽水的空瓶放到一邊，廖天驕打了個嗝，試探著說：「佘七ㄠ，打雷了呢。」

　「廢話絲。」佘七ㄠ也吃得飽飽的，小肚皮都凸了起來。不過他還要勉強維持自己大家子弟的架子，雖然也睡在了地板上，卻要把衣服袖子都整理好，擺出一副標準的睡姿。突然，他的身體微微震了一震：「你你你、你幹嘛絲！」聲音裡都帶上了一層慌亂。

　廖天驕不知什麼時候滾了過來，抱住了他的一條胳膊。

　「佘七ㄠ，你身上涼涼的，好舒服哦！」廖天驕發出感歎，小小的、胖嘟嘟的身體緊緊地靠過來，就像是一隻團起了身子的小貓。

　佘七ㄠ真想把手抽回來，再把這個愚蠢的傢伙踹出去，可是他昨天才挨了自己爹一頓好揍，他爹說不許他再欺負廖天驕了。

　什麼嘛！他哪裡有欺負人啊，他不就是把廖天驕帶到山裡，然後弄丟了嗎？本來就是那個愚蠢的傢伙自己說要帶他回村吃烤串的啊，又不是他故意的……好吧，一想到那個愚蠢的傢伙被找到時那滿身的傷痕，還有那句「佘七ㄠ，原來你沒事啊！」的話，佘七ㄠ的心裡有微微地，動搖了那麼一下。

　算了，抓著就抓著吧，又不會少一斤肉。

　佘七ㄠ想著，推了推那傢伙：「讓開一點啦，等佘爺把衣服弄好絲！」他把自己的外袍脫下來，端端正正地鋪在地上，然後才「大發慈悲」地說：「喏，過來吧。」

　熱乎乎的身體立刻興高采烈地貼了上來。

　「好舒服哦！」廖天驕發出感歎。

　這傢伙還挺暖的嘛！佘七ㄠ心想，軟軟的、暖暖的，配剛剛喝過的冰鎮汽水剛剛好。

　雨下了起來，打在外面池子裡的朵朵荷花上，發出動聽的聲音。從這個被神力保護的湖心亭中看出去，天空中的霹靂都不過是特別演出的焰火，他們在這裡是安全的，安全，並且舒適。佘七ㄠ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小手把懷抱裡的人又攏過來一點。

　嗯，困了，睡個午覺吧。

　03、

　廖天驕巴巴地看著佘七ㄠ，後者正在和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孩子講話。

　「這個陣法不應該這麼布，應該這樣、這樣絲。」

　「哦，這是你特意給我找來的東海蜃貝？嗯，品相還不錯，我就勉為其難地收下了絲。」

　「你還要在這裡多住幾日？我們家房子大著呢，隨便你絲。」

　「你說誰？他啊……」

　接收到佘七ㄠ一下午唯一一次投注過來的目光，廖天驕趕緊挺起了小胸脯，臉上露出了一個可愛的微笑。那可是他的招牌笑容，大人們都說他這樣笑起來特別可愛呢！結果佘七ㄠ看到這個笑容，反而皺了皺眉頭，不怎麼高興地說：「他就是個愚蠢的人類，來做客的，別理他，我們走絲。」說完，帶著那個叫鳳皮皮的男孩子就往外走。

　廖天驕急了，趕緊追上去喊：「佘七ㄠ！」

　佘七ㄠ停下腳步，轉過頭來說：「幹嘛絲？」他身旁那個金髮的鳳皮皮也看著他，臉上露出一種，怪怪的神情。廖天驕覺得鳳皮皮好像很討厭他，好奇怪哦，他們又不認識！

　廖天驕也顧不上觀察鳳皮皮了，著急道：「你們去哪裡玩呀，也帶上我好不好？」

　鳳皮皮急道：「我們玩的東西你又不懂，佘七ㄠ，不要帶這個愚蠢的人類玩。」

　佘七ㄠ似乎陷入了猶豫，過了會，他點點頭說：「這樣吧，我們玩捉迷藏好了。」

　「捉迷藏？」廖天驕和鳳皮皮同時叫了起來，比起廖天驕單純的興奮，鳳皮皮的眼睛卻是一亮，露出了個心照不宣的神情。

　「行啊，就捉迷藏吧。」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鳳皮皮當鬼，廖天驕被佘七ㄠ帶著進了一個陌生的院子。佘七ㄠ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一扇房門，然後招呼廖天驕進去。

　「你就躲在這裡別出去，我去找別的地方躲。」

　廖天驕懵懂地看著佘七ㄠ，點點頭說：「哦。」

　佘七ㄠ拍拍他的腦袋：「除非我喊，否則你千萬、千萬別出去哦。」

　廖天驕拍胸脯：「放心，我懂的。」

　「乖。」門合上了，廖天驕躲到了一個櫃子的陰影裡，不過躲了一會又出來了。剛剛佘七ㄠ囑咐他要齊心協力贏過鳳皮皮，所以他一定要爭氣才行。於是他開始翻箱倒櫃地找地方，一會蹲到櫃子裡，一會趴到桌子下，還鑽進了缸裡，可是不管他換了多少個地方，佘七ㄠ和鳳皮皮都沒有出現。

　「一定是因為佘七ㄠ躲得太好了，鳳皮皮找不到他了吧。嘿嘿。」廖天驕蹲在缸裡，傻樂傻樂的。不過肚子好餓哦。天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晚了，廖天驕揉了揉眼睛，感到還有點睏，佘七ㄠ為什麼還不來呢？要不要出去找找看？

　不行不行！廖天驕把個小腦袋搖得像波浪鼓一樣，說好了要等佘七ㄠ叫他才能出去呢，不過真的肚子好餓啊。一股奇異的香氣忽然鑽入了廖天驕的鼻子裡，他看到外面有一道藍色的光芒，廖天驕忍不住趴在缸沿，探出了一雙眼睛去看。

　咦，屋子裡什麼時候多了一個超好看的叔叔？廖天驕揉了揉眼睛。

　「廖天驕，你過來。」超好看的叔叔忽然對他招了招手。

　廖天驕嚇得趕緊鑽回了缸裡，怎麼辦，被發現了呀。咦，不對哦，叔叔又不是鳳皮皮，怕什麼呢？廖天驕又把小腦袋探出來。叔叔已經走到了他面前，攤開的掌心裡躺著一顆藍色的香噴噴的水果糖：「你餓了吧，這個給你吃。」

　廖天驕的肚子「咕嚕」響了一下，他嚥了口口水，但還是搖搖頭說：「不、不能吃哦，爺爺說不能隨便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超好看的叔叔笑了起來，他笑起來更好看啦。

　「我不是外人。」大大的手掌伸過來像是摸了摸廖天驕的頭，可是廖天驕卻沒感覺到份量，好奇怪好奇怪。

　「我是佘七ㄠ的祖父，真的不是外人。」他說，「吃了吧，時局變了，這個東西也只有保管在你那裡才能安全一點，而且這對你，對小七都會有好處的。」

　廖天驕聽不懂這個叔叔在說什麼，不過他說他是佘七ㄠ的祖父，那應該就沒問題吧。不過佘七ㄠ的祖父為什麼長得比佘叔叔還年輕呢？

　廖天驕想著，稀里糊塗地把糖含進嘴裡，一股奇特的香氣頓時溢滿口中，伴隨著「咕嘟」一聲，他愣了一愣，咦，糖呢？糖怎麼沒了？吞下去了？！

　「叔叔，糖、糖被我吞下去了！」廖天驕著急地傾訴，卻被一隻大手蓋住了眼睛。

　「離開這裡後就把這些都忘了，忘了，然後平安地長大，直到有一天小七來找你。」伴隨著那個好聽的聲音，廖天驕漸漸地睡了過去，直到半夜被嚇得半死的佘七ㄠ從缸裡抱出來。

　後來，廖天驕拉了三天三夜，佘七ㄠ被揍了三天三夜。

　04.

　「這裡就是我爺爺的家了！」廖天驕驕傲地給佘七ㄠ展示，他們現在已經是好朋友了，雖然佘七ㄠ有的時候看起來還是愛答不理的，不過廖天驕已經懂得那不是他在故意擺架子，而是不好意思。佘七ㄠ可害羞、可害羞了！

　「這裡的大榕樹下面經常會有人擺攤賣東西哦，小面人、麥芽糖、爆米花、牛肉乾、酸梅粉、連環畫，什麼都有。」

　佘七ㄠ忍不住嚥了口口水。

　「村口叔叔的烤串攤要晚上才能擺出來呢，我們今天大概是來不及吃了。」

　佘七ㄠ的小細眼睛裡頓時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不過沒關係啦，」廖天驕拍拍佘七ㄠ的肩膀，「我們是要結婚的啊，以後你嫁過來的話，我帶你天天吃烤串！」

　「不是嫁，是娶。」佘七ㄠ認真地糾正廖天驕。在他們家養了一陣子，廖天驕看起來越發粉嫩好玩了，小臉圓圓的，像只香噴噴的蘋果，讓人時不時就想要啃上一口。

　「哎喲。」廖天驕摀住臉蛋，「你為什麼捏我啊。」

　「是我娶你。」佘七ㄠ說，「你嫁給我，我娶你，跟著佘爺說一遍絲！」

　廖天驕還不太明白嫁和娶的區別，大大的眼睛轉了幾圈說：「好啦，嫁就嫁唄，反正都一樣的，我們兩個要永遠在一起！哎喲，你幹嘛又打我。」

　「誰要跟你永遠在一起，沒羞沒臊絲！」佘七ㄠ飛快地邊說邊走，臉上卻露出了個欣喜的笑容。

　村中心的戲台上正在演出《白蛇傳·遊湖》的唱段，白娘子在台上落落大方地唱：「這君子老成令人喜，有答無問只把頭低，青兒再去說仔細，請君子得暇訪曹祠……」

　其實烤串嫁妝，也挺好的嘛，絲……

　05.

　「小七？小七，開開門，天驕他們該啟程了。」

　不管門外傳來的母親的聲音，佘七ㄠ把小小的廖天驕緊緊抱在懷裡，像一隻護食的小老虎。才不開門、才不放呢，你們要把廖天驕帶走了！

　廖天驕被抱得太緊，臉都有些紅了，蓬亂著頭髮從佘七ㄠ的懷抱裡抬起頭來，弱弱地問：「佘七ㄠ，你能松……鬆開點嗎，我快透不過氣來了。」

　佘七ㄠ低頭看著廖天驕，眼眶裡紅紅的。他們要把廖天驕帶走了，嗚哇……小孩子的眼睛裡淌下一滴淚來，正打在廖天驕的鼻樑上，廖天驕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佘七ㄠ，你……你怎麼哭了？」

　「佘爺才沒哭呢絲絲絲，你才哭了，你全家都哭了絲絲絲絲！」佘七ㄠ一面氣急敗壞地罵著，一面眼淚卻撲簌簌地留下來。好不容易找到個乖乖的蠢媳婦，為什麼要把他帶走啊，他們不是要結婚的嗎？

　房門被法術破開，大人們無奈地站在門口，啼笑皆非地看著兩個緊緊抱在一起的小孩子。

　「天驕，跟爺爺回去了，乖。」廖邑仁撓了撓頭髮，總覺得這屋子裡的氛圍不太對，他們怎麼那麼像棒打鴛鴦的大壞蛋呢？

　佘七ㄠ一下子把廖天驕拖到身後，大被子一罩，連蛇頭都變了出來。

　「誰也不許碰廖天驕！」他「絲絲」地吐著信子，生氣極了的樣子。

　佘清巖無奈道：「廖兄，這個……犬子無狀，讓你看笑話了。」

　廖邑仁也笑道：「他們倆感情好倒是好事，只是……」他衝著佘七ㄠ道，「佘七ㄠ，讓廖天驕出來好嗎，他該回去唸書了，不能老是在這兒住下去。」

　「唸書？念什麼書！」頂著王冠的小黑蛇憤怒道，「我們家有好多好多好多書，要唸書，我可以教他念啊！」

　廖邑仁歎了一聲：「可是廖天驕他是個人類啊，必須要去人類的學校讀書才行，否則會跟社會脫節的。這樣吧，我跟你打個商量，以後等他放了假，再回來看你好不好？」

　「放假？」佘七ㄠ愣了一愣，忽然想到什麼，「不好不好！」人類的學校裡有好多好多愚蠢的人類，廖天驕去了變得更蠢了怎麼辦，喜歡上別人了怎麼辦，不記得他了怎麼辦！

　廖天驕弱弱地從被子裡探出個腦袋來說：「佘七ㄠ，我真的必須回去了。」

　小黑蛇愣了一下，變回了人形的樣子，眼睛裡滿是失望：「你也想……也想回去嗎？」

　「不是啊。」廖天驕鑽出來，用力抓住佘七ㄠ的手，「我也捨不得你啊，可是我也一定要回去唸書才行呢！」

　「為什麼一定要唸書啊？」佘七ㄠ悶悶地道。幾個大人們彼此對視了一眼，離開了這間屋子，給孩子們自己處理事情的空間。

　「因為只有念了書才能找到工作啊，找到了工作才能有錢啊。」

　「我們家有的是錢啊！」佘七ㄠ生氣地道，「你就為了賺錢要離開我嗎？」

　廖天驕著急起來：「不是、不是的，是只有賺了錢才能給你買烤串吃啊，我還想給你買好多好多好吃的呢！」

　「我們家……」

　「你們家的錢不是我的錢啊。」

　「我們家的錢是我的，就是你的啊。」

　廖天驕羞澀地笑了笑：「可是我想自己賺錢給你買好吃的啊，否則怎麼能體現出心意呢？而且，學校是有寒暑假的哦，只要放了假，我就會來看你的，真的！」見佘七ㄠ還是不開心，他主動湊上去在佘七ㄠ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你……」佘七ㄠ的臉一下子紅了，「你怎麼這麼……」主動哦。

　廖天驕「嘿嘿」地傻樂：「我已經親過你啦，那我們倆的關係就定下來了哦，以後你不許把我忘了！」

　佘七ㄠ生氣道：「佘爺才不會忘了你呢絲！」

　廖天驕說：「我也不會啊，就算你變成一條蛇，我也會記得你的哦！」

　就算變成一條蛇……

　佘七ㄠ盤在衣架上，看著面前那個嚇得連眼睛都直了的傢伙。

　騙子，大騙子！他吐出信子，「絲」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