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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傾天闕》第149章
第三十九章:設局留她

  “今日早起打掃緋院的活計落在奴才頭上,奴才看到看到公主的房間有個男人,還……還和公主……和公主摟接抱抱的酬陛下饒命啊!陛下饒命啊!”

  太監的話剛落,便驚得眾人面色各異,齊齊的抽氣聲傳來。罄冉不曾回頭,便能想像的到身後那幾個青國老臣的神情和面色。

  身旁燕奚痕的身影分明有一瞬間的緊繃,罄冉望去,見他目光凜冽盯著那小太監,雙眸中溢著的滿是怒火,不由都為他驚出一身汗來。

  如此眾目睽睽之下,太監便這般大聲說了出來。他若不是一時膽慎,不知道他此言足以要他性命,便是受人指使,早已視死如歸。

  需知,燕奚敏且不說乃是青帝未曾迎娶的王后,她此番傳出醜聞,無疑是給青國抹黑,在扇鳳瑛的面。便不顧及此層,燕奚敏也是青國的貴客,堂堂旌國的長公主,豈容他一個奴才如此亂言!

  這等事一經傳來,便是鳳瑛能繞過他,依燕奚痕對敏敏的兄妹情誼,也不會允他存活於世。

  這事便是稍有頭腦,必知縱使萬死也不能在這樣的情景下說出口來。方才太監分明可以提出只悄悄告知薄公公,由他代為傳與鳳瑛的。可是為何,他竟這般吼了出來?!如此激烈?!當真是被逼無法?不是,絕不是!

  若這小太監是受了指使,那麼那個指使他的人會是誰?不欲青國與旌國聯姻的戰國?或是已和青國有劍撥弩張之勢的麟國?

  不知為何,罄冉心中微光一閃,猛然看向鳳瑛。此刻鳳瑛的面容鐵青著,雙眸中竟寫著分明的屈辱和惱怒。

  罄冉目光掃過他握著的,骨節名分的雙手。她幾不可查的搖頭,心道:不會的,不會是他安排的。世上沒有一個男子會自行給自己扣上一頂綠帽子,何況此刻應該沒有人比鳳瑛更期盼著青旌兩國結成奏晉之好。

  罄冉思慮間,鳳瑛已冷聲啟“目光凜冽盯向那太監:“你可知在胡言些什麼?!來人,將此奴拖出去,亂棍擊斃!”

  他此言一出,那太監身體抖動的越發厲害,立馬有兩名侍衛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了抖如糠篩的太監。太監卻似這才回過神來,目光無錯抬起,大喝了起來。

  “奴才沒有亂言!奴才真的看到了!奴才看到了,陛下請信奴才!”

  他的聲音越來越遠,轉瞬便被拖出了院子,不見蹤跡。罄冉冰冷的目光卻久久未從那早已空盪的月洞門處收回。

  她清冽的眸微微眯著,雙手握起又鬆開,此刻她心中已有定論。方才那太監表現的可謂毫無破綻,然而卻有一點令她起了疑。太監雖是力持慌亂,他被拖走時嘶聲力竭所喊的話,帶著臨死之人無望的掙扎。然而,罄冉還是找到了破綻。

  他說:“陛下請信奴才!”

  一個“請”字,已足表達許多。一個已害怕至此的人竟還在注意自已的措辭,用到了敬語!這豈不奇怪!太監不經意間流露出了對鳳瑛的敬畏和尊崇,再加上今日這太多太多的湊巧,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只是罄冉實不明,鳳瑛為何要這般!到底是為何?!

  “此奴才無狀,無言亂語,驚了景軒,是朕之過。景軒請!”

  罄冉回頭時,鳳瑛文雅如常的笑容映入眼眸,一如他的話語,溫潤無波,他竟表現的仿似方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一般。

  罄冉的心狠狠一抽,她並不願如此猜測這個自己喚過“鳳大哥”的男子,幾乎當即便要將方才的推斷打翻。可是心底卻有一層隱隱的煩悶涌動著,她知道鳳琰此刻是在做戲!因為他料定他越是表現得如常,燕奚痕及方才聽到太監之語的眾人便越是不能對此置之不理。

  輕撇了眼鳳瑛身後錯愕之後,便欲開口的眾位青國大臣。燕奚痕率先開口冷聲道。

  “太監之言有辱吾妹閨譽,更有辱我旌國顏面,如今有當青旌兩國和親之際,豈有擱置不查之理?!還請諸位隨本王一起前往緋院,以還敏敏清白。”

  燕奚痕此刻雖知這是個陷阱,但是他已經沒有任何退路。此列他若表現得稍有遲疑,今日之言一經傳出,燕奚敏的清白便果真毀了!

  相反,若是他堅持和眾人前往查探,卻或可有一線生機!畢竟燕奚敏是他的妹妹,他心知她的心性,也信她不會做出令旌國蒙羞的事情來。

  縱使真如太監所言,那麼這便是一個圓套,既為困套,便必然能夠查出真相,還給小妹清白。可若此刻不查,那便是百口莫辯。

  燕奚痕說得憤怒錚然,鳳瑛卻是一笑,抬手撫上燕奚痕的手,朗聲道:“不可!朕信公主!若果真前往查探,朕心有愧公主!往後還有何顏面對公主!”

  他此言一出,燕奚痕面有動容,反握住他的手,沉聲道:“敏敏得陛下相憐至此,本王實為她高興。”

  他語氣一轉,凜冽的雙眸掃了眼鳳瑛身後眾人一眼,再次啟口“然,今日之事必要一查。清譽於女子如若性命,若今日不查,眾口鑠金,敏敏將如願背負惡名。陛下若真恰惜她,便請隨本王同入緋院!”

  鳳瑛對上他堅持的目光,蹙眉一下,終是點頭道:“景軒之言有理,既如此鳳瑛便恭敬不如從命,請!”

  兩人說著,同時邁步向緋院走去。罄冉眉宇蹙起,緊跟而上,心中卻是七上八下。她知道這是圈套,她更是百分之百的確定,此番若這樣前去,在燕奚敏房中會看到什麼情景,那太監口中的男子定然便是蘇亮。

  燕奚痕之所以這般篤定,一走他不得不這麼做。再來,他心中深信著自己的妹妹。但是他卻不知,在這區區的幾個月中已經足夠發生很多事情,足夠令他那本純潔不知情為何物的妹妹心中裝進一個男人。

  然而罄冉卻是清楚的,在這數月中,她見證了燕奚敏的掙扎,更看到了蘇亮的變化。他們,一個由天真爛漫,驕縱任性的天之驕女,變成了成熟隱忍的沉靜少女。一個則由開朗跳脫,爽朗不羈的大男孩,變成了焦躁抓狂的男人。

  尤其是,從前幾次和燕奚敏的交往中,罄冉分明察覺到,她對蘇亮動了情。此刻,且不說是中了別人因套,便是沒有今日之事,保不準蘇亮都會鬧出些動靜來。

  眼見前面鳳瑛和燕奚痕便要入了月洞門,罄冉忙快步跨上,揚聲道:“且慢!”她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承接著各方火辣辣的目光,罄冉淡淡一笑,揚聲道:“誠如王爺所言,閨譽對女子尤為重要,更何況這被質疑的乃是堂堂公主?所以此事不可不查。只是“若因一個小小奴才之胡言便對我旌國高貴之公主任起疑心,相信也終非青國待客之道吧?相信今日之事若是傳至旌國,我旌國百姓定然群情激奮。”她望了眼微笑看來的鳳瑛,見他點頭,又道:“再者,公主閨房,豈容這麼多外臣隨意進入!便是事出突然,也萬無此理!當然,我也知道出了這等事,關乎青國顏面,眾位大臣激憤也是理所應當。可是,還請諸位也考慮下我旌國立場。”她這番言辭一來是要阻止眾人一同進入徘院,留下退路。再來便是拖延時間,她欲再試鳳瑛。試問,若是這麼大的動靜,時間又隔了這麼久,待真一探究竟時仍無人為奚敏通風報信一這是青國別館,能做到如此,僅鳳瑛一人!迎上罄冉微帶犀利的目光,鳳瑛神情絲毫不亂,點頭沉吟,道:“確實如此,那依冉冉之意,此事當如何?”

  “王爺乃公主之兄,陛下乃公主未婚夫婿,二位自然入得這緋院一探,以證公主清白。陛下可令眾臣止步,侯於此。若眾位大臣不心服,可推一位德高望重者同往,一證清明。”她的話句句在理,原本面有激憤的數位大臣便安寧了下來。罄冉滿意一笑,目光落在當前白須的老者面上,又道:“德郡王乃當世賢者,又是名儒,門風甚嚴,傳之四國,若我旌國公主當真如奴才所言不堪,他老人家定然最為憤慨,不會假言欺哄大家。依易青之意,便由德郡王代表眾位大臣前往,不知酬”

  “下臣願侯於此。”

  “下臣信服德郡王,亦侯於此。”

  鳳瑛見諸位大臣都表了態,目光掠過罄冉,閃動了下。抬眸,笑道:”如此甚好,景軒請。”

  鳳腆燕奚痕打前,罄冉和德郡王居後,四人很快便入了兩進院子,進了燕奚敏閨房所在的善院。

  由於入住在此的是異國公主,所以青國負責保護鴛清館的侍衛皆在三喜門之外,可這緋院一路竟未遇到一個宮女太監,靜悄悄的,便似這是一個空院!罄冉的心也隨之沉入了谷底,望著越來越近的善院月門,蹙眉斂眸。

  卻在此時匆匆而碎亂的腳步聲傳來,一群太監宮女轉過迴廊,低頭屏息奔了過來。

  見他們在面前紛紛跪地請安,神色惶恐,鳳烘冷哼一聲:“不在此處伺候,都死到什麼地方去了!”

  眾人似是不明陛下為何如此動怒,大氣不敢抽,目光卻落在了打頭的大宮女身上。那婢女察覺鳳烘冷冽的目光,忙是一叩,諾諾道:“回陛下的話酬每日此刻緋院的奴才們需得到雜房簽點,安排當日事宜…,況一況公主素來喜靜,身邊又有兩位姑娘詞候,甚少允奴婢們進入善院…奴婢們知錯了陛下饒命。”

  鳳瑛冷著面,沉聲道:“都退下。”

  眾人頓時如蒙大赦,快步躬身退下。罄冉由不得冷冷得盯向鳳瑛背脊。真是巧啊,一切天衣無縫,合情合理,便是她都要忍不住喝彩了。卻不知鳳瑛如此處心積慮得親自出演這一場戲,為得到底是什麼!她實在不明白,想不到他的理由。

  待宮人退去,四人再次邁步。這次再無任何事任何人來打擾他們,直直走至燕奚敏的門外,四人停下腳步,目光皆看向罄冉。

  這裡只有她是女子,這推門的事自是落在了她的頭上。罄冉抬步卻未走向正窒,反例向東面耳房走去,敲了半響門,門扉才吱呀一聲打開口。

  清荷一張圓臉上還帶著幾分睡意,見門外站著的竟是幾日不見的罄冉,她驚訝的眨巴了幾下眼睛,隨即驚喜道:“易大人回來了!公主昨兒入睡時還惦念大人的病呢,我這就去喚公主,她若知道大人回來定然欣悅。”

  清荷說著抬手繫著頸下匆忙間未曾拉攏的釦子,一面向外走。一出門,頓住了腳步,這才發現了站在燕奚敏門外的三個男人。她半響不知說謂,待反應過來,忙上前衝燕奚痕及鳳瑛見禮。

  起身後見眾人面色不對,清荷雙眉蹙起,自覺出了事,也不敢多言,低著頭偷偷去瞄罄冉。

  “清荷,怎生如此貪睡!公主寵愛你,你便越發沒有規矩。”

  燕奚痕的話語帶著幾分怒意,清荷一驚,卻自知杞了過錯。她也不明為何會睡得這般沉,竟連眾人入了院子,天色已亮都不自知。燕奚痕沒有降罪只是薄責已是大恩,她正欲跪下,卻聽燕奚痕又道。

  “公主尚未起身?“

  “是。”清荷忙恭敬回道。

  院中似有片刻死靜,接著燕奚痕平淡的聲音又起。

  “公主可是一人在房中安睡?”

  清荷似是不明白燕奚痕的意思,更不知他為何會有些問,本能的抬頭看了一眼燕奚痕,迎上他微眯的雙眸。她心一顫,低頭間忙答道。

  “是。”

  剛說罷,腦中明光一閃,想著面前幾人沉重的面色,清荷直驚得瞪大了雙眼,面色微白。幸而她低著頭,但是那微晃的身體卻泄露了她的擔憂。

  她和燕奚敏情同姐妹,燕奚痕和蘇亮的事她自是一清二楚,何況清荷幼年如宮,早已練就的心思機密。此刻,已從當下情景,猜到可能發生了何事。

  “去,將房門打開,喚敏敏起來。!”

  燕奚痕的聲音傳來,清荷並沒有動,相反她竟本能抵抗的縮了下肩。

  “還不快去!”

  燕奚痕厲聲再次傳來,清荷這才一步三晃走向房門口顫抖著手,她終是推開了房門口頓時,清荷本便顫抖著的身體一個虛軟捭側在地。

  隨著她擋著視線的身體移開,院中空氣驟然凝結。燕奚痕面色鐵青,驟然轉身,大喝一聲。

  “還不關上!”

  鳳瑛和德郡王在他轉身之際,亦先後移開目光,轉了身。

  罄冉站著未動,眼睜睜看著清荷爬起身來匆忙關上了門口可那一幕,卻印入了腦中。

  當清荷打開門時,外室一目了然,一架輕紗屏風實遮擋不住多少內室春光。寬大的床上,一男一女相抱而眠,雖是蓋著錦被,然而從男子早已戎出被子的精光上身,以及女子光裸的肩骨便不難想像,被下兩人乃是赤身相擁。

  罄冉眼眸越發的冷,餘光瞥了眼身影僵直仍在做戲的鳳瑛,她心中忽而涌出萬千繁雜的感情。最後那複雜的感情終究匯集成一股深深的怒意,一股徹骨的失望。

  罄冉勝怒,她甚至壓不下越來越火熱的眼神。不管鳳瑛出於何種目的,如此設計於一個女子在罄冉看來都是卓劣的。何況,這個女子還是與他有著婚約的女子。

  如此令一個女子不堪,令其尷尬,何其過分!鳳瑛,好狠!

  “本王無顏面對陛下。”

  燕奚痕的聲音似是發自胸腔,極低極壓抑,但是卻字字清晰。他說罷,對著鳳瑛長揖一禮,大步便向院外走去。

  罄冉一愣,如此情景,他竟撤手而去?悲憤涌上,轉而罄冉卻明白了過來,心中一傷口她原以為燕奚痕真是氣惱燕奚敏辱沒了旌國,轉而又覺不對。依燕奚痕對敏敏的愛護,便是盛怒也不該在如此情景棄她不顧。

  是了,依著燕奚痕的心智,她都能想通的事情他豈會沒有想到。他這是已猜到鳳瑛所為,亦猜到鳳瑛不會真令此事傳出口此刻他留在此地,敏敏面對他這個兄長,才真真是難堪羞愧。

  他分明便知妹妹受了委屈,心中惱怒,心疼,萬千情緒定然不下於她。然而為了青旌和好,他終是什麼也未做,甚至俯身一禮,默然離去。這份隱忍,令罄冉的心微微一揪。

  “老王爺,此事事關我青國……”

  這廂,鳳瑛的話尚未說完,德郡王便開口道:“老臣知道該如何說,陛下放心,這點輕重老臣還是能夠掂量出的。老臣這便出去,恐呆久了眾臣會疑。只是陛下,此女如此不堪,萬不再入陛下後宮,老臣…老臣實為陛下委屈啊!”

  德郡王說著已是聲音哽咽,眼見便要落淚,他忙一昂頭,轉身快步而去。

  罄冉冷冷看著這一幕,待德郡王離去,院中頓時沉寂了下來。眼見鳳瑛便要轉身,罄冉卻忽而收回了目光,轉而看向門邊依著六神無主的清荷,冷聲道:“還不快進屋收拾一下!”

  見清荷一下子回過神來,匆忙入了房,關上門口罄冉才迎上鳳瑛目光未待鳳瑛開口,她冷聲道:“真真是一場好戲,卻不知是何人所謀。”

  對上她清冷銳利的目光,鳳瑛面色不變,只是眉宇微微跳動了下。卻見他目光轉向他處,微有遺憾道:“發生這種事,我心裡也不好受。如今,青旌聯姻怕是不行了…”

  他說到此,忽而又移回目光,盯向罄冉,沉聲道:“冉冉,你若留在青國,我願與旌國簽下一份國書,永遠言好,互為友邦。”

  鳳瑛的目光甚至是帶著幾分期許和不安的,他緊緊盯著罄冉。卻見她忽而仰天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正當他眸底出現從未有過的恐慌時,罄冉突然停了笑聲,一瞬不瞬的盯著鳳瑛。

  她本是想質問他的,本是想嘶吼,想衝他怒罵的。然而對上他那急切的眼,對上那早已熟悉的清和面容,罄冉忽而沒有了力氣。

  她只覺好累,卻不知是在為自己而覺累,亦或是為眼前人。她只知道,她不喜歡他的世界,不喜歡他們的世界,不喜歡她現下所待的院子。這裡充滿了欺騙,陰謀,算計。人人都似帶著一張假面具,便是正直偉岸如燕大哥,也會在這等情況下帶上面具。

  在朝堂上,她亦是為自已覆上了面具的。然而私下對人,罄冉自認尚還保留著幾分紀善,她曾為這個而竊喜,以為沒有迷失真心口然而此刻,她卻深深厭惡,覺得那曾經的竊喜變得那般可笑。

  無力,真的很無力。這便是他費盡心思想要的嗎?

  留她在青國?

  何其可笑,她早已決定留在這裡,留在藺琦墨身邊。然而這樣的決定她卻不知為何終不願對鳳瑛說出,可是便是此,致使鳳瑛設下此局。她不明白聰明如他,為何會這般做!

  今日之事,若鳳瑛是主謀,她便是幫凶啊!有何資格發怒?

  罄冉脣際緩緩逸笑容,鼻翼輕煽了下,似有諷意。然而她轉身便向屋中走去,沉聲道。

  “我應你便是。”

  聽到她的話,看著她決然而去的身影,鳳瑛本以為該有的狂喜便沒有來,他的心只是極沒現律的跳動了下,便涌上了一股煩躁,一股茫然。

  關門聲傳來,屋中響起一聲男音,鳳瑛知道是蘇亮被喚起來了。隱約傳來罄冉的幾聲責罵,接著他聽到蘇亮在撕聲喊叫。

  “我就是愛慕她!我愛敏敏!我必娶她!”

  蘇亮的喊聲極大,用盡了全力,清晰的傳出好遠。鳳瑛身體頓時一僵,雙手驀然握緊。

  愛著便該如此嘶喊出來吧?

  此刻,忽而心中很是羡慕屋中的蘇亮,羡慕他能愛得坦蕩,羡慕他能如此將心頭說愛喊出口望著空盪的庭院,鳳瑛忽而覺得心中也空空的,空的令他發慌。抬步便向院外走,腳步甚至有些踉蹌。

  身後傳來兩聲清晰的耳光聲,伴隨著還有罄冉微帶尖銳的聲音。

  “你既愛她,便該保護好她。以愛她為由,行此傷她之事,將她陷於此境。你的愛對她非是幸,已是禍!這便是大丈夫之愛否?!蘇亮啊蘇亮,你還好意思喊!我都替你羞愧!”

  罄冉的話清晰傳來,那一句“以愛她為由,行此傷她之事”,不知道為何令鳳瑛生生頓住了腳步。半響,他才深吸了一口氣,腳步更快的出了院子。

  鳳瑛腳步甚急,出了緋院,仍覺心口堵悶,煩躁難擋。原來預計要做的事,此刻已是無心去忙。直直出了鴛清館,登上龍攆,即可便回了皇宮。

  待坐到尚言殿,胡亂批閱了兩道奏章,他不知為何,驀然煩悶,不覺間已是將手中一張奏本狠狠捏在了掌中。

  片刻,他身體漸漸放鬆,豁然起身,扔下那奏本,大步便向外走去。

  見他一陣風般出來,躬侍在殿外的薄公公一驚,觀鳳瑛神情也不敢去問。輕步跟上,可他哪裡能跟上鳳瑛的腳步,轉瞬便沒了鳳瑛身影。

  薄公公氣喘噓噓繞過迴廊,出了尚言宮,待問了禁衛,卻說鳳瑛御馬往清露山去了。薄公公一愣,心道前幾日陛下日日往山中溫泉別館,晚間又回宮通宵批閱奏章,那是因為清華君住在山中。

  可現下姑娘沒有回宮,陛下怎生又往別館去了。

  鳳瑛策馬急衝,到了溫泉別館,翻身下馬,隨手扔了馬韁便向罄冉這兩日多待之所直直而去。

  一路宮人紛紛行禮,他也不搭,入了那熟悉的院子才漸漸慢了腳步。目光不知怎的便看向那顆高大的香樟村,想著昨日便是在這裡,他偷偷的吻了罄冉。

  鳳瑛腳步越發得慢,眉忽而凝起,忽而又是展開一笑,眼中神采幾經變換。

  聽到聲響,鳳瑛猛的收斂神色,見是水顏打簾而出口鳳瑛不等她反應,便沉聲道:“退下。”水顏不知他的話語中為何帶著怒氣,她腳一軟,忙匆匆一拜,躬身而去。院中恢復寧靜,鳳瑛漸漸邁步,入了房,忽而心便一靜。他的目光輕柔的戈過屋中每一個角落,忽而覺得空氣中都是她的氣息,他不覺中緩緩勾脣。

  漫步走至內室梳妝檯前,台上,銅鏡映出他清雅的身影。鳳瑛望著那鏡中影子,想著罄冉每日便是坐在這裡對鏡梳妝,不由間便是痴了。

  片刻他自嘲一笑,低頭間一把木梳斜斜放在銅鏡一側。陽光由窗外透進來,銅鏡發出的明光剛好打在其上。鳳瑛抬手拿起那木梳,拈起梳齒上的一根長長黑髮,輕柔的放在指間纏繞,驀然笑了。

  冉冉,不管如何,我終是將你留在青國了,…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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