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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歡》第106章
第六十三章 使詐(下)

喜菊又磕頭幫著求情,雲初就嘆了口氣,看著喜菊道:「妳這樣,真教我難做,罷了......」

又轉向喜蘭,「看在喜菊的份上,就依了妳,不過,妳能保證,這事由我處置後,不會傳到太太那兒嗎?」

喜蘭眼底就閃過一道陰鷥,雲初說的是「妳」,不是「妳們」,就是說她相信喜菊不會把這事傳給太太!同是太太的人,為什麼喜菊就比她有面子?想起上次挑丫髮竟是喜菊出的題,喜蘭心下又一緊,她感覺她是被喜菊出賣了,頃刻間,一腔的恨意全轉到了喜菊身上,對雲初反倒有了些感激。

見她神色變幻,隱隱透著股恨意,雲初就笑了笑,追問道:「怎麼...... 妳......」

喜蘭一激靈,「奴婢發誓,絕不會將這事回太太。」

「好,既然這樣......」雲初點點頭;轉向如意,「就把壺給喜蘭吧,讓她好好收著。」

「四少奶奶… …」壺已碎了,還不趁機毀屍滅跡,卻給喜蘭收著,萬一她日後回過味來,暗中呈給太太,揭穿今日之事,豈不是得不償失。

聽了這話,如意急得叫起來,剛叫了聲四少奶奶,喜蘭就搶著磕頭道:「奴婢謝四少奶奶成全,奴婢一定好好收著,不讓太太看到!」

這把碎壺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她才放心,喜蘭更怕如意節外生枝,令雲初改變主意,才急著磕頭道謝,被她打斷,如意急得面紅耳赤,卻不敢把話說的太明白,抬頭眼巴巴地看著雲初。

只見雲初點點頭,對眾人說道:「妳們都聽到了• 喜蘭打碎了漆壺,怕太太責罰,私下裡自己藏了,不讓太太看到… … 」

又轉向喜蘭,「我說的對不對?」

這話說的是事實,但仔細琢磨還真不是那味。言外之意,一旦太太知道了,她可以推得一乾二淨,只說喜蘭打碎了壺,怕太太追究,私自瞞下了;有這麼多人作證,喜蘭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更何況,話說的這麼曖昧,難說太太看到這壺在喜蘭那兒,不會以為當初董愛去世時,就是喜蘭失手打碎了這壺,怕追究;趁亂藏起來了,太太盛怒之下,怕是姚闌也不肯出面澄清… …

誰說栽贓陷害只是小人的專利,老師教過,做人要光明磊落,但對待君子可以坦蕩蕩,對待小人自然要用小人的手段,管他陰謀陽謀,對付小人,她不介意使用詭計。

短短一句話,雲初說的極慢極柔,但聽在喜蘭耳中,卻有如晴空一聲炸雷,震得她耳朵嗡嗡直響,脊背發涼,猛抬頭看向雲初,恍然問她眼裡透著一股笑意,有一瞬間,喜蘭甚至懷疑,這把漆壺是雲初有意沒接住,只為陷害她!

一念至此,喜蘭猛地轉頭看向眾人,對上一張張赤裸裸的來不及隱藏興奮的臉,喜蘭只覺得手腳冰涼,身子忍不住瑟瑟發抖。

這些日子,因為不滿讓如意管理露院,加上太太的暗示,她可沒少折騰這些人;如果去太太那兒對質,這些人能替她說話嗎?

會說才怪!

見她沉默不語,神色變幻,想是還不死心,雲初臉色一沉,道:「算了,我想起來了,赫管家說過,按府裡的規矩,奴才們打碎東西,是要扣月俸的,妳和喜菊的月俸都從太太那兒支,這事不告訴她還真不行;我看妳左瞧右瞧的,想也是不願我這麼處理...... 」

聽她又反悔了,喜蘭回過神來;又磕頭如搗蒜地哀求。雲初只鎖眉不語。喜菊也幫忙磕頭求道:「四少奶奶,綠珠曾失手打碎了一套朱泥茶具,帳房管事杜先生說,那套茶具是四爺花了三百八十兩銀子在旋樞閣買的,四少奶奶宅心仁厚,都沒讓她賠,好歹喜蘭在太太身邊待過,又是大丫實,還求四少奶奶免了扣罰。」

她還真不知綠珠打碎的那套茶具值多少銀子,不想這兩丫頭背地裡竟打聽得這麼清楚!聽了這話,雲初心裡冷冷地笑,她原本也沒想真扣銀子,只是看喜蘭不甘心,才想再施些壓力;被喜菊這一攀比,雲初反下了決心,這銀子,她非扣不可!

「喜菊說錯了,不是我仁慈,是綠珠和喜蘭不同;她被攆出去了,想扣也扣不回來。」

又看向喜蘭,「妳要願意離開國公府,我也不計較這些,都給妳免了。」

商量的語氣透著股少有的耐心,喜蘭身子晃了晃;轉頭惡狠狠地看了喜菊一眼,磕頭說道:「四少奶奶要扣月俸,奴婢每月領回後,交個您就是。」

「這......」雲初猶豫了片刻,看著喜菊,「妳看這把壺值幾兩銀子?」

幾兩?

這把壺可是比那把朱泥茶具貴多了。

見雲初讓她定價,喜菊一怔,轉頭看向喜蘭,知道喜蘭誤會她,喜菊想解釋幾句,更想把價格說低些,但眾目睽睽,她怎敢偏私?

可是,一旦說高了,喜蘭會恨她一輩子!

略一猶豫,喜菊道:「回四少奶奶,這把壺是朋友贈給四爺的,奴婢也不知值多少銀子。」

「那......」雲初想了想,「妳覺得它和那把朱泥壺哪個貴?」

「這個......奴婢......也不好判斷」

「要說對這些奇巧物的精通,還數三奶奶」見她推託,如意湊趣道:「既然拿不準,四少奶奶不如去問三少奶奶。」

雲初險些笑出來,還是她家如意實在,都說要瞞下這事了,她還張羅著要去問潘敏,她是有名的大嘴巴,凡事過了她的耳朵,不出三天,闔府都知道了,還瞞個屁?忍不住要笑爆肚子,雲初卻故作沉思,猶豫著如意的話是否可行。

剛剛雲初用「幾兩」這個詞,明顯是要象徵性地出個價就揭過了,不想喜菊竟這樣推三阻四地害自己,斜了她一眼,喜蘭已經徹底的恨上了她;抬頭見雲初似要開口,忙磕頭道:「單看四爺對這壺的偏愛,也知它更矜貴些,還求四少奶奶比照著拿主意就好。」

「嗯。」雲初點點頭,「我原是怕妳吃虧,才想多方考證一番,既然如此,就按那套朱泥壺的價吧,妳別吃虧就好。」又想了想,「妳一個月二兩月俸,都扣了妳也沒法生活,嗯… … 就扣一半吧!一個月一兩,一年十二兩,十年就是一百二十兩,三十年三百六十兩… … 剛剛喜菊說那把朱泥壺值三百八十兩...... 算了,打打折扣,就按三百六十兩算,扣妳三十年的月俸吧,如何?」

三十年!

三十年過後,她還能做什麼?

雲初的語氣看似商量,可她有還價的餘地嗎?這一句話,實際上等於將她降為二等丫寰,喜蘭如爛泥般癱在了那兒。

有人歡喜有人愁,喜蘭鶯了,眾人卻興奮異常,不是雲初還端坐在那兒,怕是早跳起來祝賀了,這些日子她們被喜蘭欺負慘了。眾人都知道,雲初這是在為她們出氣,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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