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使詐（上）

不過一把壺，如意原也沒當回事，不想雲初卻發了脾氣，無措地看著她，如意原本想解釋幾句，對上那冰一般冷峻的目光，不禁一哆嗦，撲通就跪了下去，「奴婢知道錯了，求四少奶奶責罰。」

其他人對雲初本就心存畏懼；見如意跪了，都跟著跪了下來。一陣慌亂，讓雲初回過神來，才發現如意一臉委屈地跪在那兒，也發覺自己小題大做了，畢竟這壺偶爾用一次，還死不了人，看把這些丫頭嚇的，彷彿自己能吃人似的。

想到這兒，雲初的臉色就緩和下來，正要叫她們起來，門簾一動，喜菊、喜蘭走了進來。看到跪了一地的奴婢，兩人一怔，喜蘭隨即一喜，上前見禮道：「四少奶奶安，您這是怎麼了？」

見是她們，雲初就皺皺眉，剛想打發了，瞥見喜蘭眼底來不及隱去的得意，心中一動，淡淡地點點頭，來到椅子上坐下，也不言語，只冷冷地看著眾人，空氣漸漸地凝滯起來，連喜蘭、喜菊都挺直了身子。

「喜蘭，把壺拿過來我瞧瞧！」

沉寂中一聲清脆的叫喚，喜蘭卻全身一顫，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忙應了聲，眼睛掃向四處，瞧見矮几上如意先前放下的那把壺，開口問道：「四少奶奶說的是這把蘭花紋錫胎漆壺嗎？」

原來雲初是為這發火，也難怪，這把壺非同尋常，見雲初點頭，喜蘭踏實了不少，上前捧起壺，恭恭敬敬遞給雲初，明明見雲初接住了，她才鬆了手，不知怎的，壺竟落了下來，驚得喜蘭睜著大眼，張著嘴傻在了那兒。

不愧練過功夫，只見如煙一閃身，一手扶著椅背，一手擋在雲初胸前，硬是將雲初連人帶椅子向後移了一尺，避開了那壺滾熱的茶水，只聽「匡噹」一聲，一把精美的壺立時變成了一隻有皮沒毛的乾扁小賴皮狗！

雖不會武功， 但六識敏銳的雲初，自然看出以如煙的身手完全可以接住那把壺，可如煙不但沒接，反而落井下石，發出一股掌風落在壺上，要不然，以錫胎這麼硬的金屬，才多高的距離，也不會被摔得癟癟的。

雲初嘴角微彎，眼底閃過一絲讚賞，不枉她費盡心思收了她，如煙果然能事事做到她心裡去，比她家那個一味忠心的如意強多了，現在壺被毀了，看誰還想利用它做文章！

「四少奶奶沒燙著吧？」看了雲初一眼，如煙驚慌失措地邊說，邊低頭查看。如意也忘了委屈，起身急步上前，緊張地看著雲初的衣衫和腳下。

有如煙在，怎能燙著她？見兩人如此，雲初險些笑出來，這如煙作戲的功夫可算到了家，可憐她家如意，就這麼上了當，緊張得什麼似的。

忙亂中如煙輕輕捏了如意一下，如意一怔，隨即也冷靜下來。

「還好，沒燙著四少奶奶。」 檢查了半天了。如意長出了一口氣，「這麼熱的茶，可嚇死奴婢了。」

「還不快把壺收起來，仔細點，一個渣也別少了！」 看了喜蘭一眼，雲初對如意道：「這壺是四爺生前的最愛，四爺曾千叮嚀，萬囑咐要它陪葬的。」

雲初特意把「渣」字咬得清亮，讓人一聽就知她對這壺的重視。

話沒說完，喜蘭已回過味來，撲通跪倒，磕頭說道：「奴婢該死！奴婢不是有意的，還求四奶奶寬恕。」

出人意料，雲初和善地說道：「太太不許我隨意懲罰奴才，我想罰也罰不了，妳起來吧！」

見她語氣和善，喜蘭初時詫異，隨即一陣驚喜，忙磕頭謝道：「謝四少奶奶不罰奴婢！」

這丫頭不是嚇傻了吧？她話說的這麼明白，她竟聽不懂，對上喜蘭滿臉喜色，雲初有些無語問蒼天。「妳別謝我，我沒說不罰妳，是說我沒權力罰妳。」

「這......」

喜蘭這才發現雲初是在戲弄她，就像貓捉老鼠，捉到了卻不急於吃下；而是要好好的戲弄一番，想起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喜蘭這時才知道一個「怕」 字，求救地看向喜菊。

喜菊就撲通跪了下去，磕頭求道：「求四少奶奶看在太太的面上，饒了喜蘭。」

喜蘭也小雞啄米似的磕頭，「求四少奶奶開恩，奴婢一定會記住您的大恩大德。」

「都起來吧！」

雲初淡淡道：「我沒權力罰妳們，求我也沒用… … 如意！」

「奴婢在！四少奶奶有什麼吩咐。」

恍然已醒悟過來，如意語氣中難掩一股興奮，雲初瞟了她一眼，再高興也得遮掩著點啊！

「妳帶著壺陪喜蘭一起去隱院，一切由太太做主」

這把蘭花紋錫胎漆壺是董愛生前的最愛，他臨終前唯一的心願便是要它陪葬，當初它突然不見了，太太險些就把露院翻過來，這以後也還一直遺憾沒完成董愛的心願。

如今摔成這樣拿去給她看，太太不剝了她的皮才怪！一想到這把壺是她發現，又在姚闌的授意下隱瞞了太太。

「奴婢以後几事都聽四少奶奶吩咐，只求四少奶奶千萬別把這事回了太太，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永世不忘！」

永世不忘？

說的好聽，如果就這麼饒了；怕是回頭就忘了。

聽了喜蘭的哀求，雲初皺皺眉，她才不相信這個倚仗著太太撐腰的小丫頭；會這麼乖乖地就範，不徹底馴服她，這露院就別想有一點隱私。

「瞧妳平日挺聰明的人，怎麼這時竟傻起來......」雲初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柔和，「不說我沒權力懲罰妳們，單說這把蘭花紋錫胎漆壺是四爺生前的最愛，當初為找這把壺，太太險些把露院翻過來，如今毀在我手裡，瞞下不報，萬一哪天被太太知道了，還不得......」

話題一轉：「妳們也知道，我這院裡，放個屁都瞞不過太太。」

眾人一陣發窘，臉貼到了地上。

喜蘭的臉騰地由白變紅，支吾了半天，說道：「奴婢發誓，這院裡的事，奴婢再不敢擅自回太太，還求四少奶奶開恩，千萬別把這事鬧到太太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