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人畜不分
皇上的話音剛落,許衿的臉上就自然而然地露出幾分錯愕的表情,明明想著要過去,但是腳卻像有千斤重一般抬不起來。
皇上就這樣頂著面具看向她,因為看不見臉上的表情,所以她自然猜不出此刻的男人,究竟是生氣還是不耐。
“不要讓朕說第二遍!”齊鈺眉頭一挑,眼睛輕輕眯起,臉上不耐的神色早就做得出神入化,可惜此刻沒有人能瞧得見。
許衿終於迫於他的威脅,慢慢地挪動了步子走到他的身邊。齊鈺看著近在眼前的人,不由得“嘖”了一聲,他平視的時候,只能看到許衿的腰。
“到了朕的面前,難道不知道要跪下來麼?哪裡還有你站著的份兒!”齊鈺口氣中的不耐越發明顯。
許衿連忙跪倒在他的跟前,微微低著頭,根本不敢近距離看這個面具,免得被刺激得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兒來。她真的好想沖著那個面具掄拳頭!
皇上看著許衿白白嫩嫩的臉蛋,輕哼了一聲。歪著頭一想,這姓許的女人,果然沒有沈嫵懂事兒。沈嫵在他面前一向都是把他當神供著的,當然除了咬他的那一次!
混帳,為什麼要咬他!
想到這裡,皇上的心頭真是堵得難受,他一邊琢磨著沈嫵為什麼咬他,一邊又提醒自己不能再想那個姓沈的女人。心中的不耐是越積越多,他便伸手指向旁邊的案桌,低聲道:“瞧瞧,有哪個喜歡的,自己挑了戴著,免得又要在心底罵朕的不是!”
許衿下意識地偏過頭去,果然見案桌上擺放著不少面具,當然一應都是稀奇古怪的,要多醜就有多醜,全部帶有鬼怪的色彩。而且不知是不是專門備下的,這案桌上的面具不是白色的就是黑色的,表情誇張滲人。
她明顯是驚訝地咽了一下口水,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皇上。一不小心與皇上臉上那個赤鬼面具對了個正臉,她險些昏厥過去。
“皇上,奴婢鬥膽問一句,沒有別的面具了麼?”許衿勉強保持著臉上的笑意,雖然已經僵硬十足了,卻還是大著膽子問出這句話來。
她的話音剛落,齊鈺就忽然往前湊了幾分,臉上面具的犄角就抵在她的額頭上。許衿的喊叫聲幾乎脫口而出,卻被她死死地遏制在嗓子眼兒裡,那面具上的犄角很硬。還不待她仔細感受,皇上就著這個位置搖了搖頭,那面具也跟著搖晃起來。許衿眨了眨大眼睛,近在咫尺的紅色,幾乎要晃花她的視線,硬度十足的犄角也頂得她生疼。
“朕上回見你面露煞氣,就記在心底了。這案桌上的面具,都是朕讓李懷恩精挑細選出來的,是陰曹地府的黑白無常,他們經常遊蕩在民間收人的魂魄,所以就想給你戴著驅災辟邪!”男人抬起雙手按在許衿的腦袋上,他面具上的犄角和許衿的額頭緊貼在一起,一點兒縫隙都沒有。
說這些話的時候,男人的聲音壓得十分低沉,透著幾分詭異的味道。
許衿苦著一張臉,柔聲道:“奴婢知曉了,定不會辜負皇上一片心意,好好挑選一個的!”
她的尾調帶著幾分顫抖,似乎是哭腔一般。皇上難得的沒有追究她,而是心情大好地鬆開雙手,讓許衿扭過頭去,慢慢地挑選著那些面具。
再次看過去,那些面具還是如此的慘不忍睹、不堪入目、人畜不分!許衿破罐子破摔地閉上了眼睛,銀牙一咬就抬起手,準備隨便摸一個出來。只是這柔荑抬起來,拼命地打顫,如何都下不去手。
她正準備豁出去放手下去抓的時候,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了。許衿慢慢地睜開眼睛,一瞧是皇上的手掌,心裡頭頗為激動,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難道是準備放過她了?不用再挑選面具。
“朕今日再瞧你,覺得你臉上的煞氣更重了,這黑白無常也保不住你了!”明明是滿口胡言,齊鈺卻說得振振有詞,理直氣壯。
讓人想反駁,都沒那個膽子。
許衿的臉色更加難看,就等著皇上的嘴裡還能說出什麼更離譜的話來。
“別怕,朕不會害你的。幸好今兒無事,讓李懷恩請了宮外的師傅來,他已經教會朕如何畫面具了。來,朕給你畫一個!”皇上邊說邊抬手從案桌前面拿出硯臺來,裡面的墨汁已經磨好了,像是專等著派上用場一般。
許衿一瞧便猜出皇上接下來的動作了,怒從膽邊生,直接開始扭動。無奈她的手腕還被男人死死地握住,此刻她一掙紮,那固定住手腕的力量就加大了不少。
“聽話,說不準你今晚過去後,煞氣盡除便能搏得高位!朕連姝婉儀都未曾這般看顧過!”皇上冷哼了一聲,雖然全部都是哄勸的話語,只是語氣裡卻是十足的強硬。
許衿一下子頓住了,半是妥協般地不再掙紮,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準備接受此種酷刑。齊鈺的眼眸輕輕眯了一下,看著她細嫩的臉蛋,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
他直接抬手從她的髮髻裡,抽走了狼豪。毫不猶豫地蘸了墨汁,提起筆就在她的臉上筆走龍蛇。
李懷恩就站在外頭等著,心裡頭不由得著急。裡面隱隱約約傳來男女的對話聲,這都將近大半個時辰了,還沒開始歡好。皇上把許小主找來,究竟是做什麼的!
如果到時候時辰過了,皇上又不盡興,豈不是得怪罪到他頭上了!
他站在殿外走來走去,臉上滿是焦急的神色。忽然裡頭的說話聲停止了,李懷恩不由得松了一口氣,看樣子這回真是要進入正題了。
李懷恩這麼想著,便站遠了些,畢竟皇上歡好這種事兒聽多了也就這樣。現在可以放鬆一兩個時辰了,慢慢等著皇上盡興後。
他對著一旁的小太監叮囑了幾句,便跑回了偏殿去眯會兒。整日提心吊膽的,唯有睡覺的時候,才感到自己又幸運地活過了一日。
他剛眯了一小會兒,正做著美夢,忽然就聽到外面的吵吵聲。他嚇得猛地驚醒了,一下子坐起來,剛扭過頭就見方才被叮囑的那個小太監,一路連滾帶爬跑了進來。
“李總管,不好了,皇上正怒氣衝衝地找您呢!”那小太監由於跑得急,一個不穩竟是直接趴到在地,也顧不得疼,急慌慌地說著。
李懷恩哪裡還敢耽擱,連忙爬起來就往外沖,氣急敗壞地問了一句:“我先前走的時候,皇上還好好地,怎麼一眨眼功夫就變了臉?”
那小太監也覺得冤枉,皇上的心思他哪裡能猜得中啊。又唯恐惹惱了李懷恩,便陪著小心道:“奴才不知啊,只是許小主在哭,您還是自己去瞧吧!”
李懷恩沖進內殿的時候,果然聽到了許衿殷切的啜泣聲。他在心底長歎了一口氣,已經做好了要見到一副慘狀的心理準備了。只是待他進去後,瞧清楚內殿的景象時,整個人還是腿一軟,先跪了下來。
許衿裹著錦被坐在龍床上,眼淚吧嗒吧嗒往下落著,雖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不過看著她落下的眼淚,竟是灰色的,眾人心底也有了數。
皇上的身上隨意披著件裡衣,就盤腿坐在椅子上,臉上的面具已經摘了,露出那張英俊的臉。只是面對燈光時,還是能隱約看到下巴上的咬痕。
“把許小主送回去吧,明日封賞送到。朕乏了!”男人的聲音裡透著十足的疲憊,方才的雷霆萬鈞已經收斂地乾乾淨淨,不過整個內殿的宮人卻是噤若寒蟬。
李懷恩左右一掃,瞧著一個個低頭當縮頭烏龜的模樣,便已經猜出皇上顯然是發火累了,不欲再做糾纏。
“你們幾個還傻站著作甚?趕緊伺候許小主回儲秀宮!”他連忙站起身,一揮手便煞有其事地吩咐那幾個宮女。
許衿似乎緩過神來了,她一隻手拽著身上的錦被,踉蹌地從龍床上爬了下來。
“皇上,奴婢知錯了。不該哭泣掃了您的興,皇上!”她跪倒在男人的椅子邊上,揚起一張梨花帶落雨的臉,看著好不可憐。
李懷恩偷偷地偏過頭看了一眼龍床,上面搭得白布上已經染了一塊血紅,顯然皇上今晚這差事兒算是完工了。他看著不明所以還在苦苦哀求的許衿,心裡暗歎了一口氣。總算是瞧清楚了許衿的面容,一道道墨蹟留在上面,遮住了原本白皙的膚色,也不知畫得是什麼,只知醜陋離譜得很。唯有她流淚時,沖刷出的兩道溝壑,能看清楚原本的白皙。
可憐身為許家女,姝婉儀能把皇上的心疼哭來,姓許的姑娘可哭不來,相反可能會更加惹惱了皇上。
男人並不看她,只是目視前方,似乎在出神,並不為之所動。
李懷恩見此情形,連忙抬起手猛地一揮,那幾個宮女便走上前去,一個將她裹緊了身上的錦被,其他幾個連忙合力半拖半拽地將她拉出了內殿。
許衿哀切的哭聲,到了門口便隱去了。她終究還是許侯府培養出來的嫡姑娘,即使被嚇唬後失了分寸,也明白這事兒不能傳到後宮的別處去。這臉在龍乾宮丟的話,也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