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一向恣意的男人因為對未來的擔憂而顯露了幾分恐慌,許多的謎題被就此解開,但是楊光遲來的坦誠卻沒有讓其他人高興起來。
「好了楊光,到此為止吧!」司徒磊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緊緊攥著拳頭的樣子似乎在忍耐著什麼。
莫靖誠想說什麼又沒說,只是看了楊光一眼。
邵峰少見的眉頭微擰著,第一次看著楊光的眼神帶上了責備,「你應該早點告訴我們的。」
嚴楓苦笑了一下,說:「後面的我們都知道,如果這真是一個預言夢的話,我們就算是幫兇了!」
「在剛才之前,你們還都不相信……」
楊光陳述事實的話語,在司徒磊聽來卻像是一種指責。他冷著臉,問楊光:「你覺得我們不相信,所以你就瞞了我們這麼久?」
楊光搖搖頭,「之所以不告訴你們,是我覺得事在人為,有些東西是可以改變的,說出來只會增加煩燥的事情不說也罷。」
「那你怎麼不瞞我們一輩子?」司徒磊語氣有點沖。
「我之前說過,我需要你們……」
「需要我們配合你的計劃?」司徒磊冷笑起來,嘲諷道:「你楊光不是能抗嗎?哪裡用得著我們幫忙?你焰老大有本事是你的事,我們不是跑龍套的,你說一句需要我們出演,我們就得乖乖聽話!」
不知道為什麼司徒磊就是覺得很生氣,一部分是因為楊光的隱瞞,另一部分……也許是因為被楊光那種恐慌所傳染了?
對於未知,人類天性既好奇,又畏懼。
司徒磊甩手要走,被莫靖誠拉住。
「司徒!」莫靖誠說:「你先別急著生氣,聽楊光把話說完……」
「他說的還不夠清楚嗎?」司徒磊的聲音反而大了起來。
像是被拉了引線的火藥桶,他指著楊光,聲嘶力竭的吼著:「你行啊你楊光!他媽的你當我是死的啊!這種事情你不早告訴我,一個人忍著很有意思啊!」
沒有人能夠接受一個認識了十幾年的朋友隱瞞著一件關於自身安危的事情。所以他的憤怒,其他人都能理解,包括楊光。
「抱歉司徒。」
楊光知道,如果不是司徒磊相信了他的話,反而不會這麼生氣。在楊光說出那些話之前就想過幾個人的反應,司徒磊是幾人中脾氣最暴的一個,自然反應也最直接。
「你別跟我道歉!我受不起!」司徒磊不買賬,「我告訴你楊光!以後有事你有種就瞞我們一輩子,別再忍個十年八年的跑過來跟我們說!我們是擺設,放著看看就行了!」
「司徒!冷靜一點!」莫靖誠想拉他,被他一把推開。
楊光看著,臉色忽然冷了下來,「你鬧夠了沒有?我告訴你能有什麼用?」對待司徒磊不能只是安撫,火冒三丈的人聽不進去的。
他問司徒磊:「我是該進精神病院還是拿一大堆的藥吃了讓自己不再做夢?我告訴你能改變什麼?」
「那就別說!我才不稀罕知道!」
「楊光!」連邵峰也站了起來,示意另兩個人把司徒磊拉遠一點,他拍了拍楊光的肩,說:「冷靜一點。」
「我很冷靜。」
自己越來越懼怕回想起那些事情,就連以做夢的方式說出來楊光都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僵硬,偏偏還有一個抓狂的司徒磊讓楊光心浮氣躁。
他解釋道:「我不是怕麻煩你們,也有辦法說服你們相信。只是為了一些還沒有發生過的事,勞師動眾的你們知道不是我的性格!我總相信我能改變一切,如果不是事情後來的發展超出我的預計之外……」楊光一輩子都不會告訴他們。
對上邵峰不贊同的神色,楊光撇了撇嘴,說:「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你們身上,你們未必都會坦白吧?」
邵峰怔了怔,然後側過頭去看其他三個人的表情。
「哼,那我也不會等到現在才開口。」司徒磊明顯還在生氣中。
「是啊!」這一次,莫靖誠附合他:「你在希言回來之後或者邵峰出國之前告訴我們的話,一切都還來的及的。」
「來不及了。」楊光語氣無波道:「從希言偷跑回來開始,我就知道一切已經來不及阻止了,他認定的事情誰都阻止不了。夢裡我對他不聞不問,他愛上我,我死他自殺,夢外……」
楊光看向微微皺眉的邵峰,問:「你覺得夢會是反的嗎?我死,希言會好好活著?」
邵峰沒說話,他也不需要說,因為事實擺在那。
「只是夢而已……」沉默了一會後,嚴楓有些勉強的開口,安撫道:「不一定就會成為現實的,如果你擔心可以試著阻止一下……」
「想殺我的人已經死了。」
「那你在擔心什麼?」
「未來是不可預料的,我賭不起!」哪怕是千分之一的可能,事關楊希言,楊光就沒辦法冷靜。
莫靖誠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問出比較實際的問題,「我們能幫你什麼?」
「我有一個計劃。」包廂裡沉悶的氣息開始消散,楊光看了司徒磊一眼,後眼哼了一聲,卻還是跟著嚴楓他們往這邊挪了挪。之前嚴楓他們怕他會動手,所以把人拖著塞到牆角里,這會只好又坐了回來。
「我立了遺囑,我死後名下的財產會留給希言,荀成和趙東會看著他。」
「有個屁用啊!他又不貪你那點財產,你錢留給他他就不自殺了?」顯然司徒磊仍然不夠冷靜。
「那只是個夢!」再次提醒眾人,嚴楓推了推眼鏡,示意楊光繼續說。
「我從邵峰表哥那裡借到一個人,她可以模仿我的聲音,通過電話讓希言相信我還活著……」
「等等,我有問題。」莫靖誠舉手,有些疑惑的問:「既然聲音可以模仿,為什麼不乾脆找個人假扮成你的樣子?」
「不行,希言太敏感,一定會識破的。」楊光搖了搖頭,這些問題他早就考慮過了,「不見面只要聲音是一樣的,他應該不會懷疑,人現在還在泌園,以後你們有機會見到聽聽看就知道了,絕對是毫無破綻!」
「只是聲音就夠了?聲音能瞞他一輩子?」
「我沒想過那麼久。」楊光笑的有些苦澀,「我會錄一些vcr和一些信,如果我出意外我會讓身邊的人瞞住這個消息,趙東他們會告訴他我出差了,後面就是拖,想辦法拖,能拖多久是多久,拖不下去的時候,可以告訴他我受傷了,殘廢了不想見他,躲在哪裡療養,病情這些要靠司徒……」
「你人都死了,我幹嘛還陪你玩那些小孩子把戲……」
不理會怒氣未消的司徒磊,楊光繼續說:「後面我的信或者vcr邵峰可以找時機拿給他,再加上定期的電話,應該就能拖上幾年了。」
「幾年?」
「三年或者五年吧!」楊光也沒敢多想,帶了些無奈的說:「反正盡量拖,拖到後來拖不下去的時候告訴他實情就行了,到時……」是死是活就真的是命了。
「ok!你後事都安排好了!」司徒磊依舊火氣很大,「那是不是應該公佈一下你的死期啊?我好騰出來時間去參加葬禮。」
「司徒磊!」他不依不饒,莫靖誠終於火了,正要訓他兩句,卻被楊光揚手阻止了。
聳聳肩,朝司徒磊笑了笑,楊光很無所謂的道:「還有三個月零十三天就是我的葬禮,不過不歡迎觀禮,因為不能讓希言知道。」
「楊光,你個混蛋!」談論起自己的死亡時間,這人反倒一臉無所謂了,那之間那提一下就嚇的要死是誰?
深吸了一口氣,司徒磊冷著一張臉說:「你的做夢後遺症說完了吧!說完了就跟我走!」
「去哪?」
「廢話,當然是醫院!」
「不去。」絲毫不理會又再次狂躁起來的司徒磊,楊光笑道:「我怕不是被你解剖就是被你送進精神病院,我人生的最後三個月時光可不能這麼度過。」
「楊光!」
「好吧,我不說了。」看得出來連邵峰也生氣了,楊光終於閉了嘴。
他噙著笑,目光一個一個的看過去,認真的好像這會是他們見他的最後一眼一樣,帶了些托付和留戀,「這是我楊光唯一一次求你們,千萬別搞砸了,幫我照顧好他。」
該做的他做了,該說的他說了,楊光不打沒把握的仗,所以就連死亡,他也要把一切都安排妥當才能閉眼。
他的神情引得司徒磊又是火氣直冒,幾乎是咬牙切齒的道:「我管你那些安排!你還要不要睡覺,準備把自己活活逼瘋?」
這人明明是在關心,卻非搞的聲色俱厲的。
莫靖誠搖頭失笑,問楊光:「現在還是經常夢到嗎?希言知不知道?」
「還好,還在能控制的範圍內。希言不知道,也不能讓他知道!」有些東西越隱藏越會反彈,楊光就算再會偽裝自己,也控制不了不讓自己再做那種夢,也因為這個原因楊光這段時間都睡的小心翼翼的,就怕被楊希言察覺出什麼來。
看到幾人眼裡不掩的擔憂,楊光反而鬆了一口氣,笑著拍了拍司徒磊說:「行了,別生氣了!就像你們說的只是夢而已!我是做了安排,但那也只是用來以防萬一,該怎麼過還是要怎麼過的,我說的有些嚴重,這不也正好給了你們事後取笑我的機會嗎?」
「誰理你!」司徒磊翻著白眼,眼裡卻憂色不減。
只是夢而已,但是楊光卻因為這個夢做了身後事的安排,就算再不當一回事,也知道三個月後的那一天對楊光來說可能是個坎。
「我還是不信,你就等著被嘲笑吧!」
有人死鴨子嘴硬,其他人搖頭失笑,包廂裡的氣氛開始活絡起來,然而關於未來……仍是一個求知數。
「二叔。」
楊希言來接人的時候,幾個人已經聊完了,看到他,眾人眼裡都閃過一些什麼。
「怎麼了?」敏感的察覺到了,楊希言看向楊光。
「沒事。」拍了拍他的手,楊光說:「跟他們打聲招呼吧!」
「好。」
不得不說,換一種身份再聽楊希言的稱呼,幾個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除了邵峰。
他朝楊希言點點頭,說了聲:「恭喜。」
楊希言彎了彎眸子,對幾人說:「謝謝。」
「謝什麼謝!」司徒磊瞪了楊光一眼。要是楊光早點說出來,哪個傻瓜還會撮合他們?
莫靖誠拿胳膊杵了他一下,對楊希言說:「都不是外人,別這麼見外。」
「是啊!」嚴楓附合著,笑瞇瞇的說:「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也別再瞎折騰了,好好過,有那個時間和精力就多學點東西,學點正道上能用得上的,以後去考個證書什麼的。」這人是一抓住機會就想勸學。
楊光瞥了他一眼,問他:「我教的東西正道上就用不上了?」
嚴楓說:「這個問題我拒絕回答。」
「楊光!」見楊光要走,司徒磊叫住他,不顧他眼裡的警告,說:「你不是睡不好嗎?有時間到我那拿點藥……」治治你那腦子!
「不用了,沒那麼嚴重。」楊光一口拒絕。
反而是楊希言考慮了一下後,說:「明天我去拿。」
楊光側頭,看到他眼裡的堅持也只好妥協,「明天我讓趙東去拿。」司徒磊估計要氣上好一陣了,讓楊希言去,楊光真怕他一時衝動什麼都說了。
剛坐上車,楊光的手機一陣顫動,打開,是司徒磊的一條簡訊。
『你就瞞吧編吧騙吧!早晚有一點玩出火來!』
見楊光笑的有些無奈,楊希言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楊光神情自若道:「司徒說他上午沒空,讓趙東下午去。」
「哦。」
楊光說的話,楊希言從不懷疑,甚至只要他偏過頭去看一看手機屏幕,楊光的謊言就會不攻自破,但是他並沒有這麼做,以至於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得知實情的時候,才明白……
人跟**擦肩而過不是因為對方撒謊的方式太高明,而是因為你太沒有防備心。
楊光教會了楊希言許多東西,而接下來的一課或許是想讓他學會:即使是身邊的人,相處時也可以是滿口謊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