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逃亡

　　事後陸戡偶爾回憶起那天的情況，真心覺得心驚膽顫。在那樣狂轟爛炸的環境下，他擔心的並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韓崢的生死。對於陸戡這樣的高手來說，設法逃出這樣的困境並不太困難，但對於凡胎的韓崢來說，那卻是生與死的考驗。

　　當第一枚埋在公路兩邊的重型炸彈爆炸時，他們所乘坐的吉普被強大的氣流衝擊著，幾乎要被整個掀翻過來。韓崢坐著的時候沒系安全帶，在左右搖晃的車子裡被扔得東倒西歪，雙手幾乎抓不住任何東西。

　　他的頭腦瞬間短路，無法分析這是什麼情況。雖然在學校的時候，他嘗試過經歷更危險的境地，但像現在這樣面臨實戰，他依舊無法立即恢復狀態，大腦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停滯期。

　　或許這也從另一方面說明了，他永遠也無法成為一個頂尖的軍事將領，他天生缺乏一種對戰爭的敏感與處變能力。

　　他在車子裡撞得頭昏眼花，一直到陸戡撲過來將他整個人壓倒在車座椅上，才算暫時安定了下來。車外依舊是巨大的轟鳴聲，一聲接著一聲。每一次聲音響起時，都伴隨著大地劇烈地顫動。那種大幅度的震動頻率連陸戡都吃驚不已。很顯然，這是故意為之，有人想要置他於死地，至少是要讓他日子不太好過。

　　只是當時情況太亂，陸戡也來不及細想，只是緊緊抱著韓崢，預防車子突然翻倒時，會令韓崢受到傷害。在這樣的情況下，車子依舊快速地往前行著。這是機甲汽車，本來不需要人為操控，只要沒有接收到停下的命令，它就會一直這麼照著預定目標前行。

　　所以即使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它也依舊不為所動地繼續前進。只是車子的穩定性越來越差，隨著一個輪胎被炸穿，車子很快就失去了平衡，向著一邊傾斜過去。四周的擋風玻璃被炸彈炸得粉碎，裹挾著風沙的熱浪瞬間湧進了車廂內，就像是一股洪流朝著人的鼻子嘴巴各種面部器官同時倒灌。

　　韓崢被陸戡在身下，只覺得熱浪滾滾呼吸困難。經過短暫的意識空白後，他逐漸清醒了過來。他伸手抓住了前排坐位的後背，努力讓身體保持平衡，同時朝陸戡大吼道：「我們得出去，這車會翻掉！」

　　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陸戡的表情依舊平靜，眼神依舊犀利。他一手抓著椅背，一手按在韓崢的肩膀處：「你怎麼樣，能應付嗎？」

　　「我可以，你想做什麼趕緊做。」韓崢本能地覺得，陸戡有辦法解決這一切。他就是這樣令人覺得安定，和他在一起，似乎永遠也不必擔心危險會來臨。韓崢終於明白，為什麼最近一段時間以來，人人都處在惶恐不安中，只有他每天心態平和。因為他知道，他有陸戡，只要有這個男人，就沒什麼可擔心的。

　　陸戡盯著韓崢看了一眼，那一眼其實連一秒都不到，但卻令人感覺像是過了一生一世。他的眼神裡滿是堅定與沉穩，在確定韓崢確實沒問題後，他突然一個用力，一手按在椅背上，整個身體往上躥，一眨眼的功夫就直接躥到了前排座位上。

　　這車上有專門控制的電腦處理器，陸戡熟練地打開電腦，想要輸入一串指令。就在這個時候，一連串的炸彈同時炸開，巨大的衝擊力把車子整個震了出去，直接震到了路的另一邊。車子在公路上打了幾個轉，最終停在了路邊的草叢裡。

　　情況突然變得極其危險。陸戡明白那些人的用意，如果只在公路兩邊埋炸彈的話，是根本炸不死他們的。但他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就是要用先前的那些炸彈令車子失控，一旦車子進入路邊的炸彈區，此時炸彈一經引爆，車子連同車裡的人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陸戡一向冷靜自持的臉孔瞬間變了臉色，透明的瞳孔突然放大，他幾乎來不及思考，甚至沒有摸清電腦屏幕下方的按鍵，只憑著直覺快速地打下了一行指令。

　　就在他打下最後一個字母時，車子左前方的一排炸彈同時爆開。就像是貼著耳朵同時爆炸一般，韓崢的腦子「嗡」地一下就大了。他甚至覺得眼前一黑，鼻子裡滿是烈性火藥的氣味，嗆得他幾乎呼吸不過來。

　　他當時唯一的念頭就是：完了，這下死定了！

　　但他沒有注意到，就在炸彈爆炸的瞬間，原本還底朝上頂朝下的車子突然從兩側伸出兩扇鋼製的翅膀，整個底盤下突出一個巨大的引擎，帶著巨大的轟鳴聲，整輛車子猛然間從地上飛了起來，趁著炸藥還沒炸開前，險險地逃出了包圍區。

　　但既像汽車又像飛機的玩意兒在空中打了幾個轉，很快又把機身正了回來，向著天空遠處飛去。就在拉升的過程中，又一排炸彈連帶爆炸，其中幾枚彈片劃到了機翼，金屬加上調整的撞擊力，很快就把機翼撞下了一大片。坐在裡面的韓崢只覺得身子一晃，差點一個站不穩，跌撞到車門上。

　　陸戡還在前排調整飛機的方向。從他這個方向往下望，他很快就判斷出來，從這裡一直延伸到幾公里外的公路兩旁，肯定都佈滿了炸彈。這是一條軍用公路，沒有民用車上路，很顯然那個佈置襲擊任務的人很清楚他們內部的安排，知道今天他會走這裡，或許也知道今天沒有其他車用物資車經過這裡。

　　或許他並不清楚除了陸戡外還有什麼人會上這條路，但對那人來說，只要陸戡經過就可以了，一旦他到來，炸彈就會引爆，至於其他人的死活，未必在此人的考慮之內。

　　陸戡仔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在現在的條件下，飛機已經失去了平衡，很難飛很遠，到時候勢必會跌落在地。機上沒有降落傘，即使他可以從高處一躍而下，韓崢也肯定不行。他那小身板一跳下來，完全是必死無疑。

　　陸戡現在急於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能在飛機墜落之前安全帶著韓崢脫身。他在鍵盤下輸入一串指令，很快就調出了公路附近的地圖。從這裡一直往前，除了目前所處的這條公路外，基本上都是樹林。

　　陸戡不能保證這飛機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如果跳機的話，太高自然不行，而太低的話，飛機在失去控制的情況下，很有可能一頭栽倒在地，直接撞到樹林裡爆炸起火。

　　森林大火一向難以控制，以陸戡的速度，很難保證能帶著韓崢順利逃過大火。他在機甲裡是屬於高智商的那一種，但卻不是速度最快的，充其量也就比人類快一些罷了。一旦森林大火成燎原之勢，非常有可能直接被火海包圍，直至完全吞沒。

　　這個方案顯然不可行，陸戡瞬間將其否定。雖然他此刻也心急如焚，但還是要強逼自己按捺下心神仔細搜尋。他的眼睛以極快的速度在地圖上掃視，終於發現在此往西大約十幾公里的地方有條河。

　　以此機現在的飛機速度，陸戡大約算了下，至少要三分鐘才能趕到。三分鐘，對於平常生活來說，也許喝口水說兩句話就沒有了，但對於現在的他和韓崢來說，卻是關係到生死的三分鐘。

　　陸戡轉頭看了韓崢一下，確定他沒有受傷，便開口道：「再給我幾分鐘，很快就可以脫險了。我問你，你游泳技術怎麼樣？」

　　韓崢倒在後排座椅裡喘著粗氣，勉強笑道：「還湊和，游個幾公里大約還死不掉。怎麼，我們要跳河？你行嗎，你是機甲。」

　　「不用擔心我，照顧好你自己就行。你到前排來，盡量離我近一點。一會兒到了河的上方，你聽我的指揮。我會盡量把飛機調低，但不能調得太低。飛機會爆炸，產生的衝擊力會傷到你。所以你要水性一定要好，從這裡往下跳的話，有可能會造成暫時的知覺散失。不過你放心，我就在你身邊，你抓緊我的手，不要放開。」

　　韓崢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渀佛剛才還在戰火紛飛的世界裡，一下子周圍的聲音全都滅了下去。整個世界只剩下了他和陸戡，沒有硝煙也沒有逃亡，有的只是兩個人默默地相視無語。

　　這種氣氛其實有點矯情，如果放在平時的話，韓崢一定會覺得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立下了。但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艱難逃亡，生死相依，很容易就產生那種感動的情緒。

　　當時他就這麼看著陸戡，無言地望著，最後臉上慢慢地露出幾分笑容來，淡淡地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抓著你不放的，是你把我帶到這裡來的，是你讓我一路變成這樣的。所以我一定會跟著你，你得好好照顧我，這是你的責任。」

　　「是啊，這是我的責任。」陸戡也忍不住微微一笑。就在此時，他的面前突然出現一大片湖水，在陽光下閃動著光彩，竟是如此的溫暖與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