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0223修）

　這晚，米熙失眠了。太高興，躺了好一會沒睡覺，乾脆爬起來抱了娘親的牌位到被窩裡說悄悄話。

　“娘啊，我今日，做了件好事。原本做完了，心裡頭有些慌，生怕壞事了。因著原是該深思熟慮後再好好行事，但我也不知怎地，一時衝動，便做了。陳鷹叔說我這叫簡單粗暴。幸好最後結果是好的，我真歡喜。”

　“娘啊，這處與我們那處大不相同，男女間的道理與結親之事與我們那處的規矩不一樣。問了許多人，無論男的女的，竟許多對婚事不在意的。那位叫顧英傑的，想來是富貴人家，出手闊綽，只是我覺得他無甚誠意。那叫魏揚的，許是家境一般，但他對我甚體貼，也明白告訴我他對我中意。我原以為那樣必是有譜的，可他似乎也沒有太具體的打算。我問了與我一起習武的姐姐和姨們，她們有些竟不想成家。不成家，可如何是好？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過法，劉姐與我說，緣分到了，自然會有想法了。”

　“娘啊，我鬧不明白他們的想法，只明白了陳非叔的。他說擔心告訴小寶姐之後，親事沒成，卻是連原先的交情都保不住。娘，我有個秘密，我只告訴了陳鷹叔，如今我也告訴你吧。我曾經，喜歡過盧大哥。我也與陳非叔一般，不敢說。但又與陳非叔不一般，他是怕小寶姐與他並無一般心意，而我，卻沒敢想盧大哥的心意，無論他心意如何，我知道這事都不能成。你與爹爹定不能同意，而我一旦露了這樣的心思，也許盧大哥就會被趕出去，不能再跟在爹爹身邊當差了。如今想來，最後那日，也不知盧大哥如何了，他對爹爹忠心耿耿，想必也是凶多吉少。我那一生雖短，卻是只覺心許過一回，只那一回，卻未能讓他知曉。我們均命喪黃泉，我卻沒讓他知道我曾經對他的心意，也不知道他是否也對我有意，這樣想來頗是心酸。”

　“娘，說這些你該不樂意聽吧，當初我真是半點也沒敢說，今日幫得陳非叔，我便想與你敘敘話。說起來，我想我今日一時衝動那般作為，便是想到了這事。那日我問顧英傑是否對我中意，他前頭都答得好好的，可問到他家裡對我能否接受，他答不上來，我想他明知家裡有難處卻還是向我獻了殷勤，他並未有長遠的打算。而魏揚，他的心意是足的，可我能感覺到陳鷹叔對他不放心，我想許是他年紀輕，條件不若顧英傑，我問魏揚我知道了他的心意，那接著該如何，他竟愣了。娘，這裡與我們那裡不一般，在我們那，成親之後過日子，在這處，卻好似過日子之後再成親。在我們那，你們擔心女兒成親之後日子不好過，不但挑才貌，還得挑人家，在這裡，我卻是擔心，連成親都沒有想過的男子，如何相處？”

　“娘，陳非叔不一樣，他對小寶姐是真心的，他的心裡有然後，只是他竟不敢說。今日魏揚讓我想到了盧大哥，陳鷹叔對他的介懷，應該就是你們對盧大哥的介懷，我是說，如若我當初有表明心跡的話。只是我未表明，雖知你們會如何反應，卻不知盧大哥會如何反應。也許他會像魏揚那般驚訝？嗯，總之，今日我未闖禍，反而辦了好事，我甚是歡喜。”

　“娘啊，你也莫怪我曾對盧大哥有過心思，我知道不對，所以那時也速速就這念頭丟在腦後。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為了我的婚事，經了這許多愁。只是我無用，未能將你和弟妹護住，未能保住弟弟性命，保住我們米家之後，你莫怪我。如今我有這奇遇，我也不想別的，我想要的夫君，不求大富大貴，不求多俊朗瀟灑，只要踏實認真，有擔當，對我好，夫妻相敬如賓，婆媳和睦，親戚友人友善，便是好的。我希望，能遇著一位如陳非叔那般，許我一個然後的男子。我許多事不知曉，他能教導我，我身無長物，他不嫌棄我，我闖禍了，他能護著我，這般便好。娘，我會遇到的，對吧？不然月老先生不會讓我來的，對吧？”

　在米熙嘮嘮叨叨睡不著的時候，還有另一人也失眠了。那是魏小寶。

　她跟陳非分開後，是飄著上樓的。進了家門，腳底還在飄。媽媽田敏華就過來了，果然每天喜歡張望外頭是個好習慣，這不被她逮到女兒的風流韻事。

　“那男人是誰？”

　“陳非。”魏小寶的聲音都是飄的。

　“你老闆？你們好上了？”

　“好上了”這個詞用得真不美麗，不過魏小寶不介意。“我們戀愛了，他說讓我回到家就通知你們，然後下周他會找機會約他父母，我們兩家見個面。”

　魏榮這時候也過來了，聽到這個很吃驚：“閨女啊，你不會被人搞大了肚子吧？”要不然怎麼會這麼急，不合理啊。

　“爸，你瞎說什麼。我們今天剛剛定的。”魏小寶也覺得很快，但她不介意，她什麼都不介意。

　田敏華道：“怎樣都沒關係，反正不能吃虧了。”

　魏榮聽這話不高興，與田敏華拌嘴，若是女兒失身了，當然就是吃虧，怎麼沒關係？兩人拉著讓魏小寶說清楚，魏小寶卻沒心思跟他們詳細解說。

　“真的是今天剛剛確定的，什麼壞事都沒發生，我自己先消化一下，明天再跟你們聊啊。我回房間了。”魏小寶飄回房間，把名片拿出來看，臉又開始紅。“這個男人，愛著你”，她想起陳非說這話的語氣，忍不住笑，一直笑。之後躲到床上被窩裡，把手機拿出來，點開米熙的錄音：“這個男人喜歡你！”她吼得真大聲，真得太好聽了。

　魏小寶聽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過了多久，然後她跳起來，跑到梳妝鏡前，把衣服理了理，頭髮認真梳了梳，看了看自己，不滿意，翻衣櫃，連換了兩套衣服，還不滿意。於是她去洗了個澡，出來後吹了頭髮，又給自己上了淡妝，換好了衣服，再拿起手機自拍。拍了幾張覺得不夠好，把檯燈再打開，換了個位置站，燈光似乎好些了，再拍幾張試試。

　不想用從前的照片，因為這是現在的她，剛聽過“這個男人愛著你”的她。她拍完了，挑了一張自己比較滿意的。咬咬唇，害羞地笑了笑，然後點了發送：“這個女人也愛著你。”

　很快她的手機響了，她收到了陳非的回復短信：“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魏小寶哈哈大笑，抱著手機倒在床上，再按開米熙的那條語音聽。“這個男人喜歡你！”她又笑，用被子捂著臉。明天她又能跟那個男人見面了呢，想想就開心，真開心。

　第二天是週六，陳非和魏小寶去約會，而陳鷹帶他家米熙去做體檢。

　“叔侄”倆起了個大早，實際上是陳鷹趕米熙起床，因為米熙失眠沒睡好，睡過頭了。她萎靡不振，半眯著眼刷牙洗臉，刷著刷著，突然想到一會可以吃早飯，要出門，哎呀，那就正好順路點心樓。米熙頓時精神抖擻起來，小籠包，你等著我。

　米熙火速打理好自己，跟著陳鷹出發了。坐上車子的時候她說想去點心樓吃早飯，陳鷹看了她一眼，答：“你不能吃早飯。”

　米熙驚訝得張大了嘴，道：“我未曾做錯事啊，昨日那是立了大功。”

　陳鷹沒好氣：“有說你做錯事嗎？我像是用餓肚子虐待這招來處罰人的嗎？”

　米熙大眼睛看著他，是不像，可是你正在這麼做啊，叔！

　“你體檢要抽血的，抽完血才能吃早飯。”

　“抽血？”

　“對。”陳鷹啟動車子上路，“就是用針紮一下，不疼的，你別怕。”

　“不能吃早飯？”米熙又問。

　“抽完血就能吃了，很快的。”

　米熙不說話了，車子路過點心樓時她痛心地看了一眼，嘟了嘴念叨：“頓時對體檢這種事無甚好感了。”

　陳鷹嘴角抽了抽，反正你看到抽血針的時候肯定也沒好感。

　米熙和陳鷹都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車子出了社區車庫後就被一輛車盯上了。那車一直跟著他們，到了醫院。

　陳鷹帶米熙去的是家私立醫院的體檢中心，約的最全面的體檢套餐。護士小姐非常熱情，微笑著在貴賓休息室接待了他們。詢問了預訂的名字後，就給他們表格登記。陳鷹幫米熙填表，米熙負責好奇地東張西望，原來醫院長這樣啊。張望夠了，湊到陳鷹那看他在寫什麼，然後她看到了旁邊陳鷹簽好字的收費單，吸口涼氣，趴過去數位數，沒看錯，居然真是五位數，而且中間沒加小數點的五個數。

　米熙驚呆：“這是要給他們的？”

　“對。” 陳鷹放下筆，護士小姐微笑著把表接過去，讓他們稍等。

　米熙一把將陳鷹拉一邊角落：“陳鷹。”小臉嚴肅認真。

　“怎麼了？”

　“你看，我身康體健，身體再好沒有了。丟進山裡打倒只老虎都沒問題。就我這樣的，不用檢查了。”

　陳鷹眨眨眼：“錢已經付過了。”

　米熙張大嘴，什麼時候？她居然沒看到！

　陳鷹看到她的呆樣就想笑：“不是剛才，是預定的時候呂秘書就安排好了。”

　米熙反應很快，忙道：“那我未曾檢查，呂姐一定有辦法把錢拿回來。”

　陳鷹撇眉頭：“你這是給誰丟臉呢？”最重要她不檢查他怎麼能安心，哪天突然沒了月老跳出來說哎呀忘了告訴你，穿越沒啥後遺症，但是不好意思啊，米熙在家鄉時就有絕症。這月老這麼不靠譜，陳鷹覺得這種事情他幹得出來。還是檢查一下的好。

　米熙也撇眉頭：“那，這個不是我願意做的，我也沒吃進肚子，也沒穿在身上，不能算在我的欠債裡了。”

　喲，長進了，敢討價還價了。陳鷹忍笑，正經臉勸：“你不用擔心，債多不愁。”

　“愁的。”米熙的臉比他還正經。“若是衣食住行的必需品就算了，日後我找夫君，人家問我怎麼欠了那許多，我拿出帳本給他看，還能解釋過去。若是欠了一大堆這類奢侈的鉅款，我得招人嫌棄了。”從前她是不知道，沒太多想，如今總琢磨她的債，每每看見那禮服、鑽石手包那幾項“鉅款”她就心痛。如今不比當初在家鄉，她不再是將軍府千金，這些債她真是欠不起。

　陳鷹皺眉頭戳她腦袋：“你要是找個嫌棄你做健康檢查，嫌棄你吃得好，嫌棄你穿漂亮衣服的老公，我就打斷你的腿，這出息。那種男人就該一腳踹了，你還寶貝呢？不會踹男人的，這腿留著做擺設？”

　米熙臉皺成一團，這道理不對。可她沒想好怎麼反駁反教育她陳鷹叔，護士小姐過來了，要領他們去做檢查。米熙有些緊張，不知道要怎麼檢，她緊緊拉著陳鷹的袖子，跟在護士身後，小聲道：“這賬不是我欠的，行嗎？”

　“看你表現。”陳鷹忽然有些得意，像是拿住了米熙的什麼小把柄似的。“你表現好，就消一筆賬。”很有優越感，尤其看到米熙眼睛一亮的樣子，更覺開心。

　“真的？”米熙確實振奮了，“我昨日立了大功，那上回禮服的債可以抵嗎？”衣服她穿了，要是還得起她一定還，可若是陳鷹叔說立功能抵債那她可得開心死。

　“你立的什麼功？關我什麼事？”陳鷹逗她。

　“他是你親哥。”米熙拉他袖子，用他的話提醒他。

　“是嗎？那我問問他，他若是同意，我就給你消了這筆。”陳鷹裝模做樣掏手機，給陳非撥過去了。“喂，哥，米熙問昨天她幫了你，她欠我的禮服錢你是不是能幫她付了？”

　“啊？”米熙大驚失色，“不對不對，不是讓陳非叔幫我付，不是不是。”她去搶陳鷹電話，不能讓陳非叔誤會，讓她解釋一下。

　陳鷹哈哈大笑，把手抬高了不讓米熙搶手機。陳非在電話那頭聽得笑鬧聲，推了推眼鏡，陳鷹這死傢伙，一大早是調戲他還是調戲米熙呢？他也不等那頭的兩人繼續說話了，默默掐斷電話。

　米熙聽得陳鷹這麼大聲笑又嚇一跳，趕緊不敢撲他了，小心四望，陳鷹大嗓門果然引來不少人觀望，真想給他一拳，討厭。米熙眼角掃到不遠處有個男人手裡拿著相機，她沒在意，只壓低聲音跟陳鷹道：“不許跟陳非叔胡說，我才沒有。”

　“你自己跟他說。”陳鷹把手機遞過來，米熙趕緊一把搶過，“陳非叔，你聽我說，不是那樣的，陳鷹叔自己說的，說如果我表現好就讓消一筆債……”她巴拉巴拉一口氣說了好幾句，生怕說漏了沒解釋清楚，然後電話那頭始終沒聲音，她愣了愣，把手機放眼前一看，居然是掛上的。

　米熙抬臉，看到陳鷹又哈哈大笑了。煩人啊，討厭。她終於忍不住給了他一拳。

　陳鷹抱著胳膊佯裝喊痛，然後指了指前方，米熙定睛一看，啊！

　“到了，先抽血哦。”陳鷹笑著對她說，那顆使壞的喜歡惡作劇的叔叔之心，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米熙出糗了。

　米熙張了張嘴，看那抽血的三個視窗，針頭紮進肉裡，然後管子裡忽忽的流血出來，好些裝著血的瓶子。拿著她的體檢單的護士在對她笑，做了個讓她過去的手勢，米熙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地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