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0224修）

　“小孩子才會怕。”陳鷹調侃米熙。

　米熙定定神，她才不怕。她看看周圍，再看看現在坐那抽血的人，她要適應這世界的，總不能什麼都不行。

　小姑娘撇眉毛，舉步維艱的走了過去。她挑了最靠裡的位置。那視窗只有一個人抽血，抽完了，就該到她了。米熙低著頭，等前面那人走了後，默默地坐在了椅子上。抽血的護士小姐微笑招呼：“請把袖子卷起來。”

　米熙咬咬牙，悄眼看看旁邊，這邊有兩個人在抽血，都是男的。米熙再咬咬牙，根本沒人注意她，她這樣畏畏縮縮的反而讓人奇怪。陳鷹這時候忽然明白了，米熙不是怕疼，也對，她是習武的，她怕的是別的。

　米熙慢吞吞地卷了袖子，陳鷹看著她咬著下唇，臉蛋慢慢地紅了起來，她低著頭，沒敢看周圍，只把胳膊給護士小姐遞了過去。她現在一定很緊張，她跟這裡的姑娘完全不同，但她很努力。陳鷹知道。

　他知道，所以他的心又軟了。他站了過去，站在她身邊，背對著她，看著外頭，就這麼正好，把米熙的身形和她裸著的胳膊擋住了。

　米熙的胳膊被護士小姐綁緊，不知被抹了什麼，然後一個刺痛，血從胳膊裡順著管子流了出來。這些米熙沒經歷過，但她都顧不上好奇，她只在意她的胳膊。然後，忽然身邊靠過來一人。米熙轉臉一看，只看到陳鷹的後背。

　米熙眨了眨眼睛，把臉轉回來，護士小姐正拔掉裝好血的連接的小瓶，插上另一隻新的小瓶，鮮紅的血順著管子滑進那小瓶裡。米熙覺得自己的心怦怦亂跳，難道這是失血過多的反應？她忍不住轉過頭去，再看一眼陳鷹的背。他的背很寬，肩膀也很寬，米熙知道自己站在他身邊顯得有點矮，她還未齊他肩膀，得抬頭看他，可是她應該還能長個的，她想。

　可是她長個跟陳鷹叔有什麼關係？米熙抿了抿嘴。再把頭轉回來。護士小姐又換了一個小瓶，到底要抽多少呢，她的心已經跳太快，不宜再抽了。她轉頭再看陳鷹，他依然是背對著她。他看不到她，那她，一直看著他沒關係吧？她看著他，會覺得安心。

　剛這麼想，忽地有鈴聲響，米熙嚇了一跳，她可沒動什麼壞念頭，她沒有啊。

　結果卻是陳鷹的手機鈴聲，他掏出手機看了看，又轉頭看了看米熙抽血進度，卻是正對上了米熙的雙眼，米熙又被嚇一跳，結結巴巴：“是，是，那什麼，那個，你手機響了。”她想說她是因為他手機響了才看他的。

　陳鷹完全沒在意米熙看沒看他，打電話的人是吳浩，他知道吳浩這種時候找他一定是有正事。前兩天開會時他把《開始》的詳細專案計畫書提交了，他知道李董那邊不會善罷干休，因為會上陳遠清也宣佈，經紀公司整頓風氣，人員換血，辭退名單中有劉並其。李展龍雖有心理準備，但臉色也不好看。他問那淩熙然怎麼處理。陳遠清說淩熙然的經紀工作由藝人總監毛文昌親自負責。

　李展龍不說話了，毛文昌在公司裡頭原本兩頭都不靠，兩頭都不得罪，之前他與劉並其帶藝人搞搞活動，填填私囊的事他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如今一連串動作下來，太子上位，親自簽下羅雅琴經紀約，企宣那邊被吳浩把著，就連劉並其這樣資深經紀人都被踢走，毛文昌肯定會明哲保身，藝人那邊的油水和方便，他用起來鐵定不如從前順手。

　陳鷹知道依李董的個性肯定不會讓他的專案好過，所以他的項目計畫表上開始時間寫長了，一個月的宣傳籌備他寫了兩個月，羅雅琴的媒體公關計畫他下月就要開始，卻寫成了九月開始，反正這部分操作的是他自己人，製作的時間計畫瞞不了，宣傳上留一手還是可以的。現在吳浩打電話過來，想必是有情況發生。

　陳鷹接了電話，告訴吳浩他過幾分鐘給他打回去。這裡是有人來往的地方，談這些不方便。他等米熙抽完了血，整理好衣服，然後拿表的護士小姐領著他們往下一站。陳鷹跟米熙商量，讓她自己跟著護士去，他需要找打個電話。米熙看陳鷹臉色知道他有正事要辦，忙一口答應。陳鷹看了看地方，指指窗邊椅子那，說他在那等她。又交代了護士小姐照顧米熙，安排女的體檢醫生。護士和米熙都答應了，陳鷹揮揮手，讓她們去。

　米熙跟著護士走了一段，回頭找陳鷹，他已經站在窗戶邊低頭準備撥電話，米熙看著他的樣子，竟然覺得捨不得，雖然知道他們只會分開一小會，可就是心裡捨不得。她忽然往回跑，跑到陳鷹身邊：“陳鷹，我還沒吃早飯呢。”

　陳鷹一愣，他還真忘了。“你檢查完一項就回來找我，我先帶你去吃。”

　“不用。”米熙晃腦袋，“我這早上餓一餓也無妨，就是中午買兩個甜筒吧。”

　陳鷹皺眉頭給她看：“早飯一會就帶你去吃，用早飯換甜筒，你皮癢癢了是嗎？”

　被罵了，米熙心滿意足離去。

　陳鷹給吳浩把電話撥了過去，吳浩沒廢話，直接告訴他什麼事。他的小組監控到論壇裡有新帖，剛發的，關於影視圈中出軌的眾男人，其中提到羅雅琴。“那是差不多二十多年前的舊報導，羅姨先生與一姓杜的女星鬧了緋聞，羅姨當眾掌摑那女的，事情鬧得很大。杜姓女星向媒體哭訴冤屈，並稱羅姨帶人闖進她家裡將她打了，她報了警，後來這事不了了之。之後杜姓女星慢慢淡出影視圈，而羅姨也從那件事後形象大跌。再然後就是鬧離婚、吸毒、賣房賣車、舉債，從此事業一落千丈。”

　“嗯。”羅雅琴這些經歷陳鷹都知道，他還知道那事不是緋聞，是真的。羅雅琴一直不孕，為此她那做監製和編劇的先生很是在意，曾經出軌。羅雅琴知道後大發脾氣，不但打了杜姓女星，還將自己先生也打了。只是她先生沒往外鬧，而杜姓女星卻是在媒體面前大鬧了一場。羅雅琴毫不退讓，強硬到底，她當年太紅，太驕傲，失去理智，處理的方式不夠圓滑聰明，事情越鬧越崩，她也沒有尋求辦法舒解自己的抑鬱，最後吸毒入獄，事業毀於一旦，但她落入人生最低谷時，她先生卻又回頭，不離不棄，很後悔當初這樣對她。靠著先生的鼓勵和幫助，她挺過了牢獄生活，只是在她還想著努力振作之時，先生卻離開了人世。她掙扎在生活的寂寞悔恨痛苦裡，直到有一天她忽然寫出了《開始》。

　“爆料者挖出這事，說當初這不是緋聞，是確有其事，那杜姓女星甚至還懷了孕，羅雅琴先生要孩子不要原配，所以羅雅琴才大發脾氣。”吳浩頓了一頓，“這事情鬧得這麼大，當初肯定許多圈裡人知道真相。”

　“羅姨的新聞價值對現在的年輕人來說價值不大，這個爆料人為操作太明顯了。”陳鷹冷笑，他原想著依媒體運作的週期，李董要下黑手也會等到他這邊媒體計畫實施之前，不然太早了熱度過去對他就沒影響了。可沒想到對方一點都不傻，太精明了，竟然馬上動手。這一來是能看出他們早有準備，二來是李董肯定也預料他的計畫書時間作假。

　“他們選的角度真夠陰毒的。”陳鷹說。不直接攻擊羅雅琴，這次卻是把她放在了醜聞配角的位置上，一個女人，捍衛自己的家庭和愛情，淒涼淒苦。但這招恐怕比直接爆羅雅琴的黑料殺傷力更大，這件往事是羅雅琴心頭最重的傷，把羅雅琴擊垮了，他陳鷹也就玩不起來了。就算電影換演員繼續拍，也是往他陳家父子臉上重重一摑。他陳鷹可是簽了羅雅琴的經紀約，會挑餅哥管不好藝人的毛病，他自己不也一樣？

　“我已經聯繫了羅姨了，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吳浩道，他辦事向來效率第一。“今天週六，今天爆料的熱度不會高，這肯定只是個鋪墊，估計週一才會放大招。我一會去羅姨那，跟她商量看看。你能來嗎？”

　“嗯，我帶米熙體檢呢，檢查完了我過去。”陳鷹想了想，“需要叫蘇小培嗎？”他別的不擔心，就擔心羅雅琴過不了自己心理這一關。

　“羅姨的聲音聽起來挺平靜的，她這段時間情緒很好，這些負責消息我們對過好幾次，她有心理準備。她甚至反過來讓我別擔心。”

　“那就借他們這東風，我們開始吧。”宣傳計畫裡種種方案大家推演過幾遍，借力使力這種事他們想過，現在既然對方要幫他們炒，那他們就趁勢登場好了。

　陳鷹掛了電話，馬上給羅雅琴打過去，他告訴羅雅琴他帶孩子體檢完就過去看她。

　“別擔心，我有準備，不會被打倒的。我在寫文，不多說了，等你來我把打算跟你們商量商量。”

　聽上去羅雅琴真的挺平靜，陳鷹心裡稍安，不過還是給蘇小培打了個電話，跟她說了一下這事，諮詢她的意見。蘇小培說羅雅琴的治療情況很好，對她這個醫生也有足夠的信任，再者她是六十歲，不是六歲，所以如果她覺得有什麼不好她會來找她這個醫生說，不需要他們每個人都來報告一下。”

　每個人？陳鷹愣了愣。蘇小培接著數落：“一開始是小雯，接著是吳浩，再來就是你。麻煩你們都克制一下，你們簡直比羅姨還激動。”

　陳鷹很克制，忍著沒說作為醫生你的態度真的很有問題，作為合作方你的耐心相當不夠。不過看在她是朋友妻又確實把羅雅琴照顧得不錯，很有兩把刷子的份上，他克制！

　這邊剛通完話，陳鷹就看到米熙像個小火箭炮一樣地沖過來，一把抱著他的腰，撞到他身上還挺疼。“陳鷹，陳鷹。”好像還挺慌。

　陳鷹嚇一大跳，都沒顧上心髒亂跳就趕緊摸摸她腦袋安撫：“怎麼了，檢查時候讓你脫衣你把人打了？不怕不怕，這裡是醫院打了人管治。”

　米熙搖頭，拉著他就往那邊跑。陳鷹跟著她去了，一跑跑到心肺檢查那邊，看到一面牆都是“吸煙有害健康”宣傳畫。

　吸煙有害健康！

　陳鷹頓感心虛，清咳幾聲：“我抽得很少。”一天半包而已。

　“你看，快看！”米熙拉著他一個一個指過去：“會這樣，會這樣，還會這樣，很多病，最後死了。”

　陳鷹清清嗓子：“我很健康，都沒病。”

　“你咳了！”米熙一臉嚴肅，有種看吧我揭穿你的架勢。“你總咳。”

　“我沒有啊。”

　“有，剛剛就咳了兩次！”小手還要比劃一個“二”。要不是她太嚴肅，陳鷹真想笑，可他不敢笑。

　“我那是人情世故的咳。”

　米熙撇眉頭，臉上寫著你騙誰？

　“真的。”

　“那不是人情世故的咳是怎樣的？”

　“就是真咳，那才是有病的。”

　“所以你假咳？”

　“……”陳鷹被噎住，承認自己假咳實在是太沒面子了些。“那是人情世故，是為了緩解氣氛，化解尷尬的。”

　“所以你剛才尷尬了？尷尬就表示你一早就知道抽煙會生病，可是你明明知道還每天都抽！”米熙同學不但嚴肅還嚴厲了起來。

　陳鷹又被噎住了。這誰家的熊孩子啊！這麼咄咄逼人！禮貌懂不懂啊！父母怎麼教的！女孩子長這麼漂亮怎麼可以這麼凶！

　“好了，你早飯還吃不吃了？這裡的早飯供應要收攤了。”

　米熙緊抿著嘴，扭著頭盯那宣傳畫看。陳鷹順著看過去，那是一個胎兒畸形的圖片。他哄她：“嗯，你找老公找個不吸煙的。”等等，這話聽著怎麼這麼不舒服。“我是說，其實這些說的太誇張了，少抽點還有不在你面前抽，也沒事的。”

　米熙還是不理他。

　造反嗎？陳鷹開始橫眉豎眼了。膽肥了啊，敢給他擺臉色看了啊！這體檢費他一定要記到她的小帳本上去！

　“走走，吃早飯。那個護士呢？吃完早飯再找她好了。”他伸手去拉米熙，“我跟你說，你的體檢費裡有早飯錢，你得吃回來，不然虧了。”米熙被他拉著走，可是臉還是板著。

　“做完體檢我帶你去羅姨那，你還記得她吧？”陳鷹繼續哄。“我記得那條路有新開的霜淇淋店，可以順路給你買個甜筒。”是順路，可不是他特意給她買的。

　米熙還不說話，陳鷹心裡嘀咕這麼不好哄我不哄了啊，我可不會亂寵你。

　“要兩個。”

　嘀咕到第五遍的時候米熙忽然說。

　“什麼？”

　“兩個甜筒。”米熙一臉不高興地提要求，還強調：“兩個都是我的。”知道她陳鷹叔抽煙會死掉這種心靈創傷兩個甜筒都撫平不了，不過兩個比一個強。她點了點頭，加強了一下氣勢。

　“行。”陳鷹答應得很不情願，走了幾步非要加上一句：“吃壞肚子了我可不管。”

　“行！”米熙答應得鏗鏘有力。

　“……”當叔叔地好想磨牙，熊孩子，家長怎麼教的。人情世故知道嗎？要給叔留面子這種事情天生就該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