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陳鷹把米熙領進了商場，正給她看鞋，手機又響。米熙現在完全不會對陳鷹接電話有什麼好奇心了，陳鷹指了指鞋，對她說：“自己看看，喜歡就試一下。”他看了看電話，是秘書呂雅打來的。

　呂雅說永凱王兵那邊選了七點，在富豪酒店西餐廳。陳鷹笑笑，吩咐她：“你幫我訂凱撒俱樂部的包間，晚上十點，然後再聯絡對方，跟他說七點太正經了，不好聊，晚上十點在凱撒見，你把包廂號給他，訂好了發短信給我。”秘書答應了。陳鷹這下滿意了，讓對方先訂時間地點不過是想自己再訂個比他更晚的時間，更貴的地方。這種事情，既能壓對方一頭，又會讓對方覺得自己是個糜爛公子哥，這樣說起話來，就沒什麼顧忌了。

　陳鷹掛電話後發現米熙還站在原地。“怎麼了，怎麼不去看鞋子？”

　“模樣皆醜。”米熙小小聲。她有很認真地掃視了，但是真的覺得醜，還怪，看不下去。

　陳鷹垂眼看看她腳上的鞋：“這雙呢？”

　“那時沒甚選擇，只它一個。”米熙覺得自己給出的理由頗是正當。她真是別無選擇只能穿它的。既是穿了，繼續穿它她也不甚介意。

　陳鷹抬眼看她，米熙仰了腦袋端正著小臉也回視回去。

　“那意思是現在選擇太多，你的嫌棄之意完全無法抑制？”

　米熙皺皺眉頭，琢磨了一下他的意思，搖了搖頭。叔叔是為她好，花銀子買鞋也是為她，不好太駁他顏面。“要不，許我再認真瞧它一瞧。”

　“好好瞧。”陳鷹擺了擺手，學著她的語氣，引著米熙在鞋區走了一圈。米熙越瞧眉頭皺越緊，認真嚴肅，一臉為難。反正都一樣醜，這般就更不好挑了。一旁兩名導購小姐小心翼翼看著她，陳鷹雙臂抱胸，也在看她。好麼，那小架式，不像來買鞋的，像是來檢查工作的。

　等了好半天，米熙還是沒法做決定，連勉強伸手指一指說“要不試試這個”這種事都沒做過。陳鷹看了看表，吐口氣，走了過去。“你知道嗎？那位2238先生說我是最適合照顧你的人，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了。”

　米熙眨巴眼睛，還沒有從選鞋的痛苦中自j□j。

　“因為我最喜歡幫別人做決定。”陳鷹說完，伸手在一旁鞋架上取下他看好的平跟鞋，遞給導購小姐，指了指米熙：“麻煩幫她拿她的尺碼。”

　完全不看價錢。這種客戶導購小姐非常喜歡。喜滋滋地領著米熙坐下，看了她的腳，選了尺碼讓她試鞋。米熙盯著那鞋，抬眼看了看陳鷹。

　“先穿上。”陳鷹說。米熙穿了，站了起來走兩步。

　“就這雙。”太容易搞定了，前面白白浪費時間。陳鷹很迅速地又指了一雙跑鞋，再要導購拿雙家裡穿的拖鞋，導購小姐跑前跑後，飛快給拿齊。米熙被陳鷹盯著又把跑鞋試了，合腳，走著也舒服，雖然醜，但米熙沒什麼意見。

　“刷卡，打包。腳上這雙不用換了。”陳鷹很滿意，這才叫購物，爽快。

　穿著新鞋，拎著兩雙鞋盒，米熙跟在陳鷹身後繼續逛。走到樓上品牌服飾區，陳鷹也不問她了，飛快一眼掃過各區，領她走到適合她這年紀的衣服牌子那，指了指，問：“是不是又覺得醜？”

　米熙認真看完，然後認真點頭。還不如她現在看習慣的身上這套順眼。

　“好了，你不用發表意見了。”陳鷹說。米熙很無辜，她沒有發表意見啊，她完全沒說話。

　陳鷹刷刷給她拿了件衣服，一條裙子，想了想，看看領口，又看了看裙擺，他試探著遞給米熙看了一眼，米熙腦袋搖得很堅決：“不穿。”

　“好吧。”陳鷹把衣服放回去，他就知道。他招手叫來導購小姐，指了指米熙：“請幫她挑幾套全身都能包住的衣服。”

　導購小姐聽得愣住了，米熙卻用力點頭。

　全身都能包住的衣服其實不太好找。低領是流行，這個季節也要換夏裝了，店裡大多是半袖輕薄些的衣服。最後這個牌子只搜刮出一套休閒長袖裝。米熙去試衣服的時候，陳鷹接到了程江翌的電話。“陳鷹啊，我家小米熙在你那怎麼樣？”

　“是你家的就快接走。”

　“天意不可違，交到你手上我和小培也很痛心的。”

　“心臟病不好治，請儘早就醫。”

　“你們現在在幹嘛？”程江翌完全聽不到別人的諷刺挑釁。

　“在商場幫她置辦行頭。”

　“嗯，聽起來很是溫馨。”

　“相當溫馨。”陳鷹又譏諷了。“老子行走江湖多年就為了修煉這一身專治選擇困難症的本事。”

　程江翌哈哈大笑，笑完了忽然想起什麼：“對了，分享一下我的經驗。請留心她的內衣褲和姨媽巾。”

　靠。陳鷹很流利了罵了幾句粗話。他完全沒想到還有這種事，早知道就該把米熙丟給程江翌，或者丟給陳非，或者丟給他老爹老娘都行。不對，他是早知道，只是沒來得及。一時心軟，沒捨得用簡單粗暴的處理方式。

　程江翌這回沒笑，他飛快地說：“別著急，我會幫你的，等一下啊。”

　陳鷹心想老子不著急，老子只是暴躁。然後他聽見程江翌在電話那頭喊：“小培，小培，你跟陳鷹說說米熙穿多大碼的內衣褲。還有你們姨媽巾是怎麼個買法。”

　靠，靠，靠。陳鷹繼續在心裡罵髒話，沒罵出口是因為電話那頭已經換上了蘇小培。蘇小培的病還沒好，鼻音很重，她說了說米熙的尺碼，又說了說買東西要注意的一些細節，什麼材質什麼的，說自己昨天晚上教過她穿。

　教過她穿為什麼你不乾脆全打理好了呢？你不是說會幫她都安排好嗎？而他一個大男人明明只要提供房子和管飯不是嗎？陳鷹真想這麼問蘇小培，可人家是病號，而且人家正認真跟他說什麼少女內衣。

　陳鷹頭頂要冒煙，媽的，為什麼他會淪落到需要跟朋友的老婆在電話裡討論女人用品這種事呢？

　正說著話，米熙出來了，穿著那套衣服，她有些扭捏不自在。陳鷹覺得完全不能給她機會猶豫，他對導購說“就這套”，遞了卡過去。然後又對電話裡說：“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先這樣吧，要是我遇到了困難或是有不明白的地方我再打給你。”剛想掛，程江翌卻搶了電話過去哈拉了幾句，又說蘇小培想跟米熙通電話。

　陳鷹把電話遞給米熙：“蘇小培，蘇嬸嬸跟你說話。”

　米熙很新奇地接了電話，有些不知怎麼擺弄，陳鷹一把抓住電話擺好方向，推她的手到耳邊，這時候米熙聽到了蘇小培“喂喂”的聲音，米熙一時忘掉了手被男子碰的事，很興奮地應：“嬸嬸，是我。”

　她抬眼看向陳鷹，眼睛亮閃閃地一臉激動指著電話。陳鷹點頭，他知道，他知道，那個小盒子是能說話。

　蘇小培問了問米熙這一天過得怎麼樣，又問她在陳鷹家裡住得慣不慣，又問她吃了什麼。當陳鷹聽到米熙很高興地答早飯中飯皆是包子時，陳鷹揉了揉臉，真不是他虐待她，他真沒有。

　導購把銀行卡和購物小票送了過來，陳鷹謝過了，拉了米熙胳膊一把，示意她跟他走。米熙沉浸在第一次通電話的興奮中，再次忽略了肢體觸碰。

　陳鷹領著講電話的米熙，又找到一家看著挺合適的品牌，他照例跟導購指了指米熙，說要全身都能包住的衣服。導購去翻找了，陳鷹聽到米熙答話：“叔叔有一半時候在敘話。”陳鷹臉要綠了，他哪有這麼嘮叨？他明明是簡潔又幹練的男人。

　米熙接著說：“不是與我敘話，是這個小盒子，對，是使的這手機。”

　陳鷹一臉黑線，好像在告他的狀似的。

　導購拿了兩套長袖長褲出來問這樣的行不行？陳鷹看了看那領口，還有那顏色搭配，搖搖頭，說他們再看看。他示意米熙跟他走，這時候發現之前買的鞋子的袋子都沒拿，他歎氣，回轉買衣服的店，把鞋子拿上了。米熙還在講電話，走在他前面了，陳鷹拎著鞋盒跟後頭，看一看這情形，米熙小姐真是大牌啊，他陳二少從來不幫女人拎包的好嗎？

　又逛了一家店，還是沒有找到合適的衣服。陳鷹的耐心沒有了，“好了，電話沒收，不許聊了。專心看衣服。”

　米熙雖然捨不得，但還是聽話地把電話上交，陳鷹跟那頭飛快說拜拜，掛了電話，帶著米熙直奔運動品牌店。這下好了，全是從頭包到腳的，全是拉鍊的，拉到脖子頂都可以的。陳鷹行動迅速拿了三套，報了尺碼，讓米熙試了衣服確認沒問題，刷卡打包搞定。

　而後直奔內衣店。米熙在電話裡與蘇小培聊過了，有了些心理準備，但還是很不自在，陳鷹更不自在，但這種時候總不能退縮了。媽的，少女內衣長什麼樣？正皺眉頭掃著款式，眼角看見米熙偷偷拉過導購報尺碼，跟她說：“要棉的，不要加厚的。”導購微笑著點頭去幫她挑樣式了。

　陳鷹看過去，正好米熙也偷偷看過來，兩個人都裝沒事人一樣。米熙努力讓臉不要紅，陳鷹卻是在心裡繼續罵髒話，他。媽。的，就是啊，剛才蘇小培已經遠端指導了，他還積極個什麼勁。媽的，好想抽根煙。

　陳鷹站到店外去等，覺得這周身不自在是因為煙癮犯了而這地方禁煙讓他抽不上導致的。他看了看表，還好，時間夠。他等了一會，不時回頭看，看到導購給米熙挑了好幾樣，指著試衣間，但米熙直擺手，似乎不好意思試。既然這樣就不試吧。陳鷹進去，讓刷卡打包。他與米熙兩個人都暗暗舒了口氣，最艱難的一項購物終於是過去了。

　還好姨媽巾不用馬上買，陳鷹想著，回頭讓馮欣幫著買好了，這種東西不用米熙親自出馬的，超市里直接拿上丟進購物車就搞定的事，簡單。

　兩個人大包小包地繼續逛，陳鷹想在這裡選個地方吃飯，中間又接了一個電話，講了幾分鐘掛了，發現米熙站在霜淇淋店外頭好奇的看著。店裡，兩個小朋友在興奮地等她們的甜筒，而米熙看看他們，又看看外頭大大的甜筒廣告畫。

　陳鷹歎氣，走過去，“甚美是吧？”

　米熙點點頭，眼睛閃亮閃亮的。

　“走。”陳鷹領米熙進店裡，十幾種口味甜筒供君選擇，陳鷹沒給米熙機會，他覺得要是給了她機會估計他們得在這店裡站半小時。“香草的，一個球。”

　店員很快挖好一個球裝好甜筒遞過來。米熙看著，很興奮，又很小心，沒敢接。她看看剛才的小朋友，他們正舔得高興。

　“何物？”她小聲問。

　陳鷹交了錢，接了甜筒，再轉遞給米熙：“嘗嘗，能吃的。”

　米熙臉上止不住地笑，雖然不知道味道，但看著小朋友吃得那麼高興，她也覺得相當期待。小心翼翼接過了，說了句：“多謝。”

　陳鷹笑笑，這小姑娘還是很有禮貌的。每次為她做了什麼，她都會說謝謝。

　他看著米熙對著甜筒看了又看，再看一眼小朋友，大概是研究吃法。米熙小心伸了點舌頭，小小地舔了一下。被冰到了，很意外，她眼睛瞪圓了，但沒嘗出什麼味道來。見陳鷹在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背過身去，這次小心地舔大一點，又甜又香，冰冰軟軟，她差點跳起來，高興地眼睛都要眯成縫。

　陳鷹在旁邊的裝飾鏡裡把她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差點沒忍住要笑出聲，要不要這麼誇張和生動，她當她在拍廣告嗎？

　米熙沒捨得挪步子，站在原地把霜淇淋舔得乾乾淨淨。陳鷹一直等，還提醒她那個圓筒也能吃。米熙吃下去了，但表情有些遺憾，看來更喜歡霜淇淋那部分。吃完了，拿陳鷹遞的紙巾擦了手，戀戀不捨地又看了那“甚美”的甜筒廣告畫好幾眼，最後在陳鷹的眼神下，終於還是走了。

　陳鷹看了看商場導購地圖，這層有家泰國餐廳，他決定去吃泰餐，但是走過麥當勞的時候，麥當勞外頭掛了一張甜筒宣傳廣告畫。米熙頓時又激動，指著那個，陳鷹搖頭。米熙流口水，轉眼看到旁邊的漢堡包圖片，她心裡慚愧了一下，但還是嘗試著指了指漢堡包。

　陳鷹撇眉頭盯她，米熙微低了頭，咬著唇抿緊嘴角，覺得很不好意思，但眼睛還是忍不住瞥向廣告畫。

　陳鷹看了看不遠處的泰國餐廳招牌，心裡歎氣，算了算了，他什麼都吃過，可米熙卻什麼都沒吃過，包就包吧，這丫頭沒眼光不怪他，不是小籠包就是漢堡包，她就包子命。

　他抬腿邁進了麥當勞，米熙喜出望外，小跑步跟在了後頭。

　好多“甚美”的圖片，米熙認真看。還沒看完，陳鷹已經買完了，她看著他遞了錢，拿了託盤，胳膊上掛著購物袋，她趕緊跟著，與他一起找了座位坐下了。周圍滿滿都是人，米熙好奇看了看，最後注意力回到了神奇的食物上。

　“這是可樂。”米熙盯著放在自己面前的插著一根管子的杯子，聽著陳鷹說：“沒喝過它的人枉來這世上一趟，不過既然來了這世上了就少喝它。就是讓你嘗嘗，以後可不許多喝的。”

　這麼神奇的東西？米熙看了看陳鷹，學他就著吸管的樣子小小吸了一口，嗯，說不上什麼味道。她又認真嚴肅了，這味道得琢磨。

　陳鷹哈哈大笑，拿了漢堡包示範著打開了大口咬。

　米熙看著，臉上顯出了不認同。陳鷹呶呶嘴，讓她看看周圍，可不是他一個人這樣。米熙看了一圈，歎氣，與他道：“這裡不雅不妥之事甚多。”

　陳鷹笑：“你趕緊也一道不雅不妥吧，姑娘。”

　米熙歎口氣，把漢堡包拿起來了，打開認真看著，看了好一會。陳鷹忍不住道：“盯這麼久做什麼，趕緊吃下肚子去。”

　“我在與爹娘說話呢，我告訴他們我活著，我吃了從前沒吃過的東西，這裡很不一樣，我活著呢。”

　陳鷹一愣，還沒來得及被感染上傷感，就見米熙一臉英勇地張大了小嘴，一口咬在漢堡包上。沙拉醬沾了她一嘴，她沒管，繼續大口吃著。見他看著她，她對他笑笑，明明眼眶是紅的，她還努力在微笑。

　陳鷹也對她笑，給她遞紙巾，把薯條倒了出來，教她擠蕃茄醬，教她吃薯條。

　這頓飯，米熙吃完後的評價是：“味道頗是不錯，但我還是更歡喜那包子鋪些。”陳鷹默默幫她拿了一半購物袋，心想還好沒人問你意見。

　兩人下樓，陳鷹又接了一電話，是晚上要見面的永凱副總王兵打來的，他就是想直接跟陳鷹確認一下晚上見面的時間，表示一下自己會準時到，就是招呼招呼，客套客套。陳鷹通完電話，看見米熙在一旁趴著欄杆往下張望，對她來說，哪裡都很新鮮，什麼都很好奇。他想起她說自己一半時間在講電話，似乎確實是如此。而她總是一個人，沒有朋友。他應該給她買個手機，讓她可以聯絡他，聯絡蘇小培他們，讓她感覺到身邊有人陪。

　這麼一想，陳鷹帶了米熙去挑手機，對這個新鮮玩意兒米熙沒嫌醜，相反好像每個都很漂亮，她不知道什麼功能，於是只挑顏色，可是顏色也很少，最後手一指，陳鷹一看，果然是將門出身，真敢下手，一櫃檯這麼多，她選中一個最貴的。

　陳鷹不想掃她的興，雖然他覺得這裡頭99.9%的功能她都不可能用上，但他還是幫她買了，因為她明顯沒有物價的概念。

　等他們拎著這許多戰利品上了車之後，陳鷹才體驗到米熙同學是多沒概念。她很高興地問他：“為何吃食方需給錢銀，其它衣裳手機這類物件都不需要呢？”

　陳鷹差點沒把方向盤拔下來，刷卡也是錢啊，大小姐，你當車後座那些購物袋是打劫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