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用過晚飯，陳鷹要忙工作。米熙很乖地自己在客廳看電視做“學說話”的功課。

　陳遠清跟陳鷹通了電話，父子倆如今在工作上配合得相當默契，今天陳鷹唱那一出就是陳遠清想要的。不但為羅雅琴這個項目，還有他要借這機會明正言順讓陳鷹到影視公司裡插位。事前他並沒有跟陳鷹說這一點，但陳鷹竟敢攬下這差事，擔這專案的責，那對陳遠清來說，是個再好不過的把陳鷹安排到影視公司裡掛職的理由。

　影視這部分的油水最多，派系根基也是最深的。所以陳鷹一直在集團其它業務施展，卻在影視這頭沒有實際的權位。陳遠清逢大事大會都會讓陳鷹參與，事事都讓他知道，就是盤算著有一天把陳鷹拉進來，這一次，陳鷹的魄力給了他機會。

　父子倆把財務合計合計，確認這項目由陳鷹手裡的公司來投資沒有困難。陳鷹也說了自己的計畫，他不覺得這專案一定賠，只是操作上會有難度。他會向羅雅琴提些要求，包括前期對她的形象重塑和宣傳，她提出的每一個參演的老演員的過濾，編劇團隊的加入，製作中的各項細節，招商的處理等，以及從立項的那一刻起的所有宣傳鋪排公關手段等等，這電影他的目標是拿獎，所以當然也會在這方面做些公關和安排，這些羅雅琴都必須配合。如果她不能答應，那這項目就免談。這些全都會一條條地寫進合約裡。

　陳鷹的想法很完整，也很有可行性。“我來和羅姨談，這事你不要出面。”他的強勢同樣用在自己老爹身上。

　陳遠清同意。這件事上陳鷹去與羅雅琴談更合適，一來是顧及顏面的問題，有些話他不好開口。二來是陳鷹才是投資人，一開始就必須在羅雅琴那邊立好威，老闆是誰，這件事很重要。

　最後陳遠清只說：“儘量少賠點，兒子。”別立了項拉兒子過來做副總，結果賠太慘又拿不到獎灰頭土臉不好看，讓那些派系看笑話了，借機再把陳鷹擠走。如果這次陳鷹成功站穩，陳遠清打算明年在集團裡洗洗牌。

　陳鷹明白他家老爸的想法，也知道他手上幾個公司的業務也該慢慢放手到下任接班人手裡去了。這個他不愁，他有準備。

　開完了父子會，陳鷹出去看了看米熙，發現她泡了一壺菊花山楂茶正等著他。看到他出來了很高興，趕緊倒了一杯捧過來。“陳鷹，喝茶。”

　這麼乖？陳鷹挺高興，喝了兩口，問她：“家裡怎麼有這東西？”

　“我今天問蘇嬸嬸的。因為叔叔總在敘話，肯定嗓子不好受。嬸嬸說網上可以買這些，我不明白，嬸嬸說她幫我買。然後下午的時候，有位小哥就給送來了。”

　陳鷹再喝兩口茶，果然女兒貼心啊。“你讓人進屋了？”想到她審了送飯的五分鐘才開門，他有些想笑。

　“我問清楚了才給開的。”米熙趕緊答。

　“好，真乖。”陳鷹用力誇她。

　“我欠了嬸嬸21塊8毛，我記下了。”米熙又說。

　陳鷹無語。小姑娘還真惦記這些啊，可他一點都不想整理帳本給她看，他懶得。可米熙背著手正看著他，眨巴著眼睛暗示得很明顯：我會還錢哦，我要記帳的哦。

　陳鷹扯開嘴角也對她笑，小丫頭你少惹麻煩趕緊嫁，這才是正經事。對了，明天週六的家長會他還沒定呢。

　陳鷹回書房，想了想，給陳非打電話，通知他明天上午十點在秀山遊樂園東門集合。

　“我記得我們的童年挺幸福的。”陳非乾巴巴的說。

　“是啊，所以要讓米熙也幸福幸福。明天我帶她去玩。”

　“那你先忙，忙完有事再約。”

　“明天要是十點沒見你，我就把孩子送你家裡去。”

　陳非在電話那頭沉默十秒，吐出一句：“不見不散。”

　陳鷹咧嘴笑，很滿意。接著換程江翌。

　“遊樂園？做什麼？”

　“家長會。”

　“家長會昨天不是開過了嗎？在你家。不是已經有結論了嗎？”

　“結論是什麼？”

　“車到山前必有路。”程江翌記得挺清楚。

　“嗯，那為了能達成這個必有路的目標，明天家長會具體商量商量怎麼進山。”

　“……”

　第二天，週六。

　陳鷹起了個大早，沒想到米熙更早。她正在客廳打拳，有點象太極。長長的頭髮用一支鉛筆在腦後盤了個簪，剩一些沒盤上就自然垂著。陳鷹靠在牆邊看了一會，覺得還挺好看的。

　米熙打完一套拳，看到陳鷹，忙行了個禮：“叔叔早。”

　“早啊。”陳鷹心情相當好。生活有目標就是充實，養娃事業兩手抓，求婿掙錢兩不誤。

　洗漱完畢，換好衣服，米熙很有精神地跟著她陳鷹叔叔出發了。遊樂園這個詞很新鮮，陳鷹叔說非常好玩，她很有興趣。

　第一站，吃早飯。陳鷹帶著米熙去小攤上吃米粉，米熙沒吃過，很開心。陳鷹使喚她點單拿粉，米熙都沒時間研究小攤牌子上有什麼品種供選擇就被小攤的人群擠開了。米熙很不喜歡被擠，皺巴著小臉完成任務，陳鷹誇她能幹，幹得好。她笑了，覺得開心。

　吃完了早飯，時間還早，陳鷹先開車帶米熙兜兜風，打算差不多時間再向秀山遊樂園進發。路上讓她背家裡的地址和他的電話號碼，米熙流利地說了出來。陳鷹很滿意。後一轉念，他覺得可以教她更多一些。於是他找了一個路邊停車位停下了。

　“要是有人帶你出去，去了遠的地方，你不會回家，可以打計程車，看，就是那種，車頂上有個亮閃閃的小冠，你招手，他就停了，你告訴他家裡地址，他會帶你回家。到了地方後，給司機錢，就搞定了。”

　米熙受教地點頭。陳鷹掏出錢包，遞給她一張大鈔。“這錢給你拿著，我們要去秀山遊樂園，你叫個計程車，帶我去吧。”

　米熙很興奮，又有些緊張，好多車子跑來跑去，她要找頂上帶亮閃閃的小冠的。

　“看，就是那種車，你像這樣招手。”陳鷹示範了一下。“不過那輛車裡有人，有人了就不能載我們了，你得等一輛車上沒人的。”

　米熙點點頭，認好了頂上要有冠的就是計程車，可以招手叫停。她遠遠看到有兩輛朝這邊來，趕緊招手，可是兩輛車上都有人，車子直接開了過去。米熙有些失望，看了看陳鷹。陳鷹說沒關係，又不趕時間，繼續等。

　這時候陳鷹電話響，陳鷹轉身接電話。簡短通話完畢，轉頭過來，他愣了，米熙正興奮地揮舞著手臂，攔了一輛——警車。

　警車靠邊停在了米熙的身邊，陳鷹嚇得趕緊過去，米熙高興地轉頭沖他喊：“陳鷹，我攔到計程車了。”

　陳鷹三兩步邁過去，可惜沒法阻止米熙的傻話，他清楚地看到警車裡副駕駛座搖下車窗的那個員警聽到米熙的話後臉綠了。

　兩個員警都下了車。米熙這時驚覺情況不對。陳鷹把她拉了往後站。

　“怎麼回事？”員警問。

　“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我在教她認計程車，剛才沒注意她，她看到車頂有東西，就以為是，認錯了，不好意思。”陳鷹實在編不出什麼合理解釋，只好實話實說。

　“這麼大了，是小孩嗎？不記得計程車？”兩位員警先生不信。

　“抱歉，她剛從山裡出來，真不懂。”陳鷹覺得要是有人這麼跟他說，他也不會信的。可他還能編出什麼呢？編不出來。

　米熙從陳鷹身後探出腦袋來，眨眨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員警。

　“身份證拿出來。”員警果然是不相信。

　陳鷹歎口氣，往好處想，員警先生智商正常，要是這樣就信了，那人民群眾太沒安全感了。他掏出錢包，把自己和米熙的身份證都拿出來。米熙在一旁認真看著他們的舉動。員警把身份證查了，沒查出什麼問題來，陳鷹心裡暗忖月老那個造偽證技術還真是不錯啊。

　員警仔細看看陳鷹，又看看米熙，問米熙：“小姑娘，你認識他嗎？”

　“認識。他是我遠房表叔。”

　員警皺了眉頭，再看看陳鷹。陳鷹也皺眉頭，不高興了，遠房表叔怎麼了，遠房表叔也是正直可靠，能挺直腰杆的。

　“你爸爸媽媽呢？”員警又問米熙。

　“去世了。”米熙答。

　“那你監護人呢？電話多少？”

　米熙流利地報了一串號碼，看了陳鷹一眼。陳鷹很無奈地看著員警撥了那號碼，然後自己的手機響了。

　“她的監護人就是我，遠房表叔。”陳鷹這話是從牙關裡擠出來的。

　“別著急，員警叔叔是擔心我的安危，他們是好心。”米熙還安慰他。然後兩個員警和陳鷹一起瞪她。

　“還有問題嗎？”陳鷹問員警，心裡有些冒火。他真是米粉吃壞了腦子教她攔什麼計程車。

　兩位員警互相看了一眼，將身份證還了回來，又教育了幾句不可以亂攔警車之類的話，終於走了。米熙看著遠去的車屁股，跟陳鷹解釋：“我以為小冠的不停，大冠的也是可以的。”

　“那兩個長得完全不一樣好嗎？”

　“別的車頂上都沒有東西，我以為有東西的都是。”

　陳鷹氣都歎不出來了，好吧，其實按說她這樣也沒錯，舉一反三，大膽嘗試。“算了算了，忘了計程車吧。”領著她往車子走，還是開車吧。

　米熙卻突然指著前面剛進站的公車說：“馮姐說過，這種車子也能帶我們去想去的地方。”

　陳鷹心裡一動，公車是生活技能好教材。“走，我們去坐公車。”

　帶著米熙蹭蹭跑到公車站，教米熙看站牌。“我們不去遠的地方，就坐一站，你體驗一下就好。以後要是……”要是什麼呢？要是去遠的地方，她可以自己坐公車回家？可是公車還分好多路，也許一趟不到還要轉車，然後路線也很複雜，他自己都弄不清哪路轉哪路到哪裡。算了，別以後了，先讓她試一試。

　“一會車子來了，從前門上去，給錢，然後走到車子裡，有座位就坐，沒座位就站著。要是有男的故意擠著你蹭著你，那就是色狼，你可以揍他。”

　“我不會亂揍人的。”米熙說。

　“嗯，嗯，我知道你乖。”陳鷹不自覺轉入大灰狼口吻模式。公車還沒有來，他趁此機會跟米熙講述公車上的規矩，什麼見到老人小孩要讓座了，要注意防盜防小偷防色狼防坐過站，巴拉巴拉講一堆，講得旁邊一起等車的人總看他。

　陳鷹臉皮有些掛不住，看什麼看，沒見過教孩子坐車的嗎？他雖然坐得不多，但常識也是有的，門道也是清楚的好吧？

　等了好一會，終於來了一輛公車，米熙排著隊，心裡有些興奮。這是新挑戰呢，好期待。說好了她管出錢帶著陳鷹坐車，她把鈔票拿了出來，捏在手裡緊張等待著。人流一個一個地上去了，大家把錢都投進了錢箱裡，米熙看得仔細，他們投的是小錢，米熙咬咬唇，她學過的，錢不一樣，她上了車，把錢遞給司機，小小聲說：“請找錢。”

　司機有些愣，目光從那張鈔票移到了米熙臉上，從這小姑娘臉上看不出她是來鬧事踢館的，小眼神還特別真摯和無辜，原來想斥兩句的司機頓時把話咽回去了。“找不開。”

　後面的乘客紛紛擠上來投了錢都進車了，只有米熙僵直地站著，舉著她那張可憐的鈔票。一車人加上司機都盯著他們看，站在米熙身後的陳鷹臉皮快要掉到地上，可他錢包裡也沒零錢了，買米粉的時候零錢正正好，一分不多，現在他身上的鈔票全跟米熙手上的那張一樣可憐。現在的公車怎麼服務這麼差呢，連零錢都不找！

　“走吧，我們不坐了。”陳鷹拉著一臉沮喪的米熙下車，在一車人同情的目光下，車門關上了。

　“都怪米粉。”陳鷹安慰米熙，米熙不明白為什麼要怪米粉，她低著頭看著手上的鈔票，真的對它很失望。

　“還是開車去吧。”陳鷹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米熙了，他也很需要安慰，這半天都沒過去，他丟臉已丟到一個境界。唉，他安慰自己，起碼米熙知道坐公車不要丟百元大鈔進去，還知道要求人家找錢，這算會節儉持家吧？

　兩個人沒精打采地回到了車上。

　“米熙啊。”

　“哎。”

　“你就是個坐私家車的命吧。”

　米熙眨巴眼睛，完全不解。那表情在說：“此話怎講？”

　陳鷹歎氣，啟動了車子。看來擇偶條件裡得加一條：有車。

　陳鷹帶著米熙朝秀山遊樂園進發。家長會是很必要的，沒理由他一人犯愁。叔叔們，我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