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作者：neleta 更新：2015-01-16 20:41 字數：7803

　　良威在客棧的門口徘徊了許久之後，還是決定進去問問。小時候他因為娘的關系經常會見到那人，但他很少和那人說話。那人總是怯生生的，可見到他會對他笑。隻是那人的臉黑了一半，那人的娘又跟人私奔了，那個惡魔不喜歡那人，連帶著他對那人也沒什麽好臉色。如今想來，那時候的自己真是愚蠢到了家。之所以一定要弄清楚今天看到的那位少年是不是那個人，良威也分不清自己是想為過去的行徑說一聲抱歉，還是為了讓娘的心裏好過一些。

　　“良少爺，有何事啊？怎麽到客棧來了？”客棧老板認識良威，一看到他進來，馬上熱情的問。

　　良威走上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啊，方老板，我是想找一位住在您這兒的客人。”

　　“什麽客人？”方老板好奇地問。

　　良威腼腆地笑道：“是一位少年，看上去比我小一些，模樣挺俊的。我之前跟我爹出去辦貨的時候跟他有過一面之緣。我也不知到底是不是他，所以冒昧來瞧瞧。若真的是他，怎麽也得請人家到家裏來吃頓飯。上次走得匆忙，人家都不知道我住在這裏。”

　　“喲，是這樣啊。”方老板稍一回憶就馬上說：“是有一位模樣俊俏的小公子今早住進來了。不過他不是一個人，還有兩位兄長跟著他。他們似乎在趕路，他的兄長不讓咱們隨便去打擾，有事情他們會來叫。”接著，老板恍然道：“啊，對了，他們晚上要用浴池，會下來。你是在這裏等呢還是直接上去找人？就在二樓最南頭的那間，靠街邊的。”

　　良威忍著內心的緊張與激動，面色平靜地說：“我還是親自去找人家吧，也顯得我有誠意一些。”

　　“也是。那你去吧。不過那兩位客人言明不讓咱們去打擾的，你可別說是我告訴你的。”

　　“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說。謝謝方老板了。”

　　“不謝不謝。”

　　轉身，背對著方老板，良威呼了口氣，握了握拳頭往樓上走去。每上一個臺階，他的心跳就加劇一分。上了二樓，良威四下看了看，沒人注意他，方老板在低頭算帳，他快步朝那間房走去。走到房門口，良威回頭看了眼，身後正好有木格擋著，他連吸了好幾口氣，然後擡起了手。

　　“叩叩叩。”

　　“誰啊？”

　　房裏傳來一位男子的聲音，良威沒有出聲，繼續敲門。

　　“叩叩叩。”

　　正在房裏聊天的幾個人彼此看了一眼，藍無月和阿毛起身拉著小寶進了裏間關了門，從門縫裏往外看。聶政讓葉狄坐著別動，他走到門邊，又問：“誰啊？”

　　良威無法回答自己是誰，又敲了叁聲門。屋內的人立刻警覺了起來，小寶緊張地拽住哥哥的衣服，會是誰？怎麽也不出聲？

　　聶政拉開門栓，緩緩打開了門。看到門外站著一名陌生的公子，他面色不動地問：“請問有何事？”

　　良威朝房內看了兩眼，沒看到那個人，隻有另一名男子在，他頓時失望不已。然後對開門的男子說：“晚輩是街對面山貨鋪子的人，姓良，名威。我今早在外頭看到有一人在你們房裏，那人瞧著很眼熟，冒昧打擾了。”

　　眼熟？會是誰？

　　聶政往前走了一步，擋住良威往房裏看的視線，道：“這位公子該是看錯了。我們兄弟在這裏沒有熟人。”

　　客棧老板說那人就住在這間房，良威不願就這麽離開。他也看出了對方身上的防備，低聲說：“前輩，若方便的話，能讓晚輩進去嗎？晚輩真的看到一位熟人在這間房。隻不過晚輩已多年沒有他的音信，他可能也記不得我了。但他對晚輩真的很重要，還請前輩您能行個方便。”

　　良威的話一說完，聶政的心就沉了幾分。這人來找的人是誰？他不認得，身後的二弟也不吱聲，叁弟更沒有露面，說明不是他們叁兄弟的“熟人”。阿毛就更不可能了。隻剩下寶……聶政多看了良威幾眼，還是那句：“我不認得你，我兄弟自然也不認得你。你認錯人了。”說罷，聶政就要關門。

　　“等等！”良威用腳抵住門，焦急地說：“前輩，您能讓他出來見見我嗎？若是晚輩認錯了，晚輩磕頭謝罪。他……他對晚輩真的很重要！”

　　“我大哥說了不認得你就是不認得你。走走走！”葉狄也過來趕人了。他憨是憨，但事關小寶的事他從來不會馬虎大意，他也猜出這人來找的是誰了。怎麽可能讓他見寶寶！

　　眼看著自己就要被兩人推出來了，良威低喊：“我要找的人叫林梓彥！他是我兄長！”

　　“呵！”

　　房裏發出一聲輕輕的驚呼。推人的葉狄和要關門的聶政同時大驚。一看兩人的臉色，聽到了那聲驚呼的良威快速說：“房裏說好嗎？”

　　下一刻，他被聶政抓進了房間，門關上。

　　“老二！”

　　聶政這邊一喊，那邊葉狄就出去了，以防這人還帶了幫手。聶政的臉色陰沉，單手揪著良威的衣襟，把牛高馬大的他甩到了地上。還沒看清聶政是怎麽出的手，良威就被對方一腳踩在胸口上爬不起來了。

　　“你是誰！”

　　聶政的腳下用力，下一刻就可能踩碎良威的胸骨。良威大口喘著氣，心驚於這人武功的厲害。這人若要殺他，簡直是易如反掌。無暇去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沖動了，被對方的反應引出了些許希望的良威忍著胸口的悶痛開口：“我本名叫，林梓威。”這個名字早已被他塵封在記憶中，若非必要，他是死都不願再提起這個名字。

　　“呵！”

　　又是一聲驚呼，裏間的門開了，一人雙眼瞪大的站在那裏，眼裏是無法相信。

　　良威看了過去，那一刻，他的腦中一片空白。那個人……那個人……

　　聶政擰了擰眉，收了腳。良威沒有起來，躺在地上呆呆地看著站在那裏的小寶，眼裏是不敢相信。這一看，腦中那模糊的影子瞬間清晰了起來。

　　小寶沒有上前，他完全傻了。這個人，這個人是，弟弟？弟弟和二娘不是都已經被……怎麽，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這個人，是弟弟？小寶看著這名陌生的少年，慌亂的發現他竟然記不得弟弟是什麽模樣了。

　　葉狄回來了，藍無月立刻說：“二哥，你帶寶貝進屋去。”葉狄緊抿著嘴大步過去攔腰把小寶抱進了屋。

　　“哥！”良威驚醒，躍起就要追過去，被一人點了穴道。這聲“哥”把小寶也叫醒了，他要回頭去看看弟弟，門卻在他身後關上。

　　“寶寶，等會兒再出去。”抱著小寶坐在床上，葉狄的內心極為不安。寶寶怎麽會還有弟弟？

　　“好哥哥，他……”小寶的心裏亂極了，又希望那個人是真的。“梓威，梓威是二娘，的孩子……好哥哥，二娘，二娘她……”

　　葉狄捂住小寶的嘴：“寶寶，先不急，讓大哥他們問清楚你再出去。”

　　小寶揪住好哥哥的衣服，又怕又喜。

　　外頭，叁堂會審。聶政、藍無月和阿毛坐在良威的面前瞪著他。被點了穴道的良威可憐地坐在地上。他很想知道他這位柔弱的兄長離開林府之後都發生了些什麽事，為何身邊會有四位如此厲害的高手？！

　　聶政解開良威的啞穴，第一個審問：“你說你叫林梓威。據我所知，林家的人都已被林盛之殺了。”

　　良威的眼裏閃過痛恨，咬牙道：“他是要殺我和我娘，但我們命不該絕。被他派來殺我們的人把我們安置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這幾年我和我娘一直隱姓埋名，哪怕林盛之已經死了，我們也不敢讓人知道我們的身分。救了我們的那個男人，現在是我的父親。”

　　藍無月的眼睛瞇了瞇：“你有何証據証明你是林梓威？”

　　良威低吼：“我現在姓良！若可以的話，我甚至希望我的體內沒有那個魔頭的血！我不想証明我和那個魔頭的關系。我隻是今早在鋪子門口看到了‘他’。”良威苦笑，“他的模樣我其實已經記不大清楚了，可是今天看到的那一眼，我卻幾乎可以肯定就是‘他’！”想到自己和爹娘每日都活得小心翼翼的，良威說：“我明白你們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身分，因為我也是這樣的。我來找他，隻是想確定他是否還活著。我娘，一直很惦記他，也一直……覺得愧對他……”

　　說到這裏，良威低下了頭：“我以前，不懂事。他是我的兄長，可我對他……并不友善。要不是他，我娘也不會帶我離開林府，我們也不會得救。叁娘四娘和弟弟妹妹都被殺了……都被殺了……我娘一想起這件事就心傷不已。她也很後悔，當初任由那個魔頭虐待我哥。我哥離家之後就杳無音信，他是我娘的另一塊心病。”

　　“救了你們母子的人是誰？”藍無月并沒有放松警惕。和那些知道小寶身世的叔伯嬸子們相比，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林梓威”更讓人無法放心。

　　“我爹以前叫丁琅，現在改名為良汀。爹和娘已經成親，娘叁年前生了妹妹，我們一家開了個賣山珍野貨的鋪子。我和我娘在這裏已經住了五年了。爹是在林盛之死了之後才來的。林盛之以為我們死了，爹怕林盛之發現我和我娘，就一直留在林盛之的身邊。也因此，爹現在也不得不隱姓埋名。”

　　阿毛拍了下聶政，聶政看向他。兩人眼裏的意思相同。若這人真是小寶的親人，他們不能不理。這個良威說的聽上去不像是編的。他在這裏住了五年，問問別人應該都知道，造不得假，但若不是……聶政的眼裏閃過殺意。

　　站了起來，聶政在藍無月的耳邊悄聲說了一句話。藍無月點點頭，聶政開門出去了。

　　良威說的是實話，他很坦蕩地看著坐在那裏的另兩個人，道：“我隻是想讓我娘知道我哥還活著。還有，”他的眼裏浮現後悔，“還有，我想當面跟他說一聲‘對不住’。”

　　藍無月冷哼：“林盛之的妻兒都死了，為何就單單你和你娘活了下來？你現在的爹又是如何瞞過林盛之的？那人疑心病極重，你爹竟然能騙過他，那你爹也該是林盛之的心腹之人了吧？”

　　良威猛然發覺自己似乎太沖動了。爹的身分比他和娘的更加不能暴露。看著藍無月的冷臉，良威閉了嘴。

　　“怎麽，無話可說了？”

　　良威壓著脾氣說：“我隻是來看看那人是不是我失散多年的兄長，別無他意。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我爹娘并不知此事，你們不要找我爹娘的麻煩。”

　　“你爹是誰！”藍無月直接問，對良威嘴裏的這個“丁琅”格外的介意。

　　良威拒絕回答，他看得出藍無月和他身邊那個臉上有毛的家夥都不是好惹的人，他怕給家人、尤其是爹帶來禍患。

　　裏間的房門開了，沉默中的良威和冷漠的藍無月同時扭頭。藍無月馬上起身走了過去，把出來的人摟在懷裏。“寶貝，怎麽出來了？”然後他看向二哥，眼裏是責備。

　　葉狄沒有為自己辯解，他無法拒絕小寶的央求。藍無月之前當著外人的面改口就讓小寶傷心了，如今小寶都給他們生了孩子，他也不打算再隱瞞。別人要猜到便猜到。

　　“美人哥哥……我想，見見他……”從美人哥哥的懷裏退出來，小寶眼帶淚光的祈求。

　　藍無月蹙眉：“寶貝，他可能……”是騙你的。

　　小寶握住哥哥的手，再次道：“我想，見見他……我想知道，二娘和弟，弟，是不是，都還活著。”叁位母親和弟妹的慘死同樣也是小寶的心結。

　　在小寶的祈求中，藍無月投降了。摟著小寶的肩，他轉身把人帶到桌旁。阿毛把小寶抱到了身上。

　　呆呆地看著坐在那個毛人懷裏的少年，良威半晌說不出話來。如此近的距離，那人的雙眼清清楚楚映入他的眼中，良威幾乎可以肯定，面前的這個人就是他那位在家中從來都得不到重視的兄長。那人的眼，這麽多年了，一點都沒有變。他以為自己早已忘了那人的容顏，卻沒想，那人的眼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刻入了他的心底。

　　“哥……”就這麽無意識地喊出了聲，良威的眼圈紅了，“哥……我是，梓威，我是，二弟……哥……”

　　小寶的嘴角顫抖，他要從大哥哥的腿上下來，卻被對方抱緊了。藍無月上前把良威提了起來，解開他的穴道，把人拎到凳子前按坐下，按在良威肩膀的那隻手充滿威脅，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小寶用力眨了眨眼睛，眨掉眼裏會讓他的視線模糊的淚水。他激動又不敢相信地打量良威的臉，卻無法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一絲記憶中本就不清楚的弟弟的臉。

　　“你說是寶寶的弟弟，那寶寶怎麽不認得你？！”葉狄出聲。他們是小寶唯一的親人，現在小寶真正的親人找來了，葉狄隻覺得心慌。

　　良威愧疚難當地低下頭，他總不能說兒時他對這位哥哥并不好吧。大娘走了之後，他更是看不起哥哥了，甚至從來沒有去哥哥住的地方看過哥哥。在葉狄的質問中，良威擡不起頭來。

　　“寶貝，別哭。”藍無月抹去小寶的淚，心裏同樣不輕松。

　　小寶握住哥哥的手，從哥哥的身上吸取力量，他顫聲問：“二娘他……”

　　良威馬上擡起頭，忍著和兄長相見的激動與傷感說：“娘她，很好。娘又給我生了個妹妹。啊，我爹是丁琅，哥你還記得嗎？”

　　丁琅，那個閻羅王身邊的人，那個總是替閻羅王來給他傳話、但從未傷害過他的叔叔。小寶的眼淚滴落，用力點頭：“記得，記得。”

　　良威又哭又笑地說：“你走後，娘就帶著我離開了。誰知那個魔頭竟喪心病狂的要殺掉我們。他派來的是爹，爹做了個假象，讓魔頭以為我和娘已經被燒死了，我和娘才能逃出生天。一開始我們躲在一個村子裏，後來爹把我和娘安置在這裏。”見到了兄長，明明是自己以前瞧不起的身有殘疾又怯懦的兄長，良威此刻卻像是見到了自己最可靠的靠山，把自己多年來壓在心中的感傷一股腦說了出來。

　　“那個魔頭活著的時候，我和娘怕被他發現我們還活著；現在那個魔頭死了，我們還是不敢讓人知道我們的身分。爹是為了保護我們才不得不一直留在那個魔頭的身邊，可別人卻認為爹助紂為虐。哥，我恨，我恨啊！為何我會是那個魔頭的兒子，為何！為何！”

　　小寶陪著弟弟哭，不知如何安慰弟弟，因為他也曾有過這樣的自卑，為何他會是閻羅王的兒子。

　　藍無月開口：“小點聲，別把旁人引來。林盛之已死，你現在姓良，不姓林，你既然認了別人為爹，又何必再對你的身世耿耿於懷。林盛之殺害自己的妻子天理難容，就算旁人知道你們還活著，也隻會替你們慶幸。”

　　“小威，不哭，不哭。”小寶勸弟弟不哭，自己卻哭得傷心。二娘和弟弟竟然還活著，活著……可是叁娘和四娘他們卻沒有這份幸運。小寶的哭是得知親人還活著的喜悅，還有對那些慘事的難以忘懷。

　　良威緩緩站了起來，淚流滿面的走到兄長的面前，小寶淚眼模糊地仰頭看著弟弟，抽泣。

　　“哥！”良威突然跪下抱住了小寶。

　　小寶瞬間哭出了聲，緊緊抱住弟弟：“小威……小威……”

　　“哥……哥，我沒想到，沒想到，能見到你……哥，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前不懂事，對不起……哥，哥……”

　　“小威，不哭，不哭……沒有，沒有，不懂事，沒有……”

　　兄弟兩人抱頭痛哭。藍無月心疼了，葉狄心疼了，阿毛更心疼了。葉狄上前強硬地扶起良威，阿毛給小寶擦眼淚，藍無月哄道：“寶貝，不哭，傷身子。”

　　“美人哥哥……”小寶抱住美人哥哥的腰，哭泣，“二娘和弟弟……二娘和弟弟……”

　　“哥哥知道你高興，但你真的不能再哭了，傷身。”當著良威的面，藍無月親吻小寶的眼睛，“寶貝，你這麽哭哥哥心疼，不哭了好不好？”

　　良威在一旁抽泣，好奇地看著這位貌美的男子對待兄長的態度。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兄長似乎和這叁名陌生的男子特別的親密。

　　良威和小寶已經互相認親了。出了客棧的聶政直接去了良威家的鋪子。良汀做的都是熟客，要麽是鎮上的人，要麽是臨縣的人，今天從外頭走進來一位頭發花白的陌生男子，良汀暗自警覺，從對方的腳步聲中他聽得出來人是個練家子。這鎮上會武的人不多，也沒有什麽江湖人會無緣無故跑到這裏來，良汀怎能不警覺。

　　良汀不動聲色地打量了打量對方，嘴上客氣地問：“閣下要買些什麽嗎？我這店裏是賣山珍野貨的。”

　　良汀在打量聶政，聶政也同樣在打量他。這個人，他有點眼熟，而且可以肯定他以前在林盛之的身邊見過此人。想到良威說的那些話，聶政走到櫃枱前假裝查看鋪子裏的貨物。

　　良汀放在櫃枱下的手暗中摸上一把匕首，盯著聶政的臉問：“閣下不是鎮上的人吧？”

　　聶政回頭看了眼街面，沒有人注意這裏。他揮手，門關上了。良汀在微愣過後迅速抽出櫃枱下的匕首，這邊，聶政也出手了。

　　“當”的一聲，良汀手裏的匕首飛出插在了木門上。殘影之中，良汀根本沒看清聶政是如何出的手，就被人從後扣住了身體。良汀大驚：“你是何人！”

　　聶政放開良汀後退兩步，面色平靜地開口：“你是丁琅，林盛之的心腹。”

　　良汀面色劇變，驚恐地瞪著對方，還是被人找到了嗎？！想到什麽，他迅速躥到通往後院的小門前，大聲質問：“來者何人！我叫良汀！不認識什麽丁琅！”若謠！快帶著孩子逃！良汀故意把“丁琅”二字說得極大聲，就是要後面的人聽到。

　　“你果真是丁琅。我見過你。”聶政想起來他為何覺得良汀眼熟了，以前到林府做客的時候他見過此人。

　　良汀雙拳緊握，抵死道：“你認錯人了！”身後的門簾掀開，良汀的眼裏閃過緊張，急忙轉身。他的面前，良夫人臉色蒼白地抱著女兒。

　　“你怎麽出來了！進屋去！”

　　良汀頭一回如此兇狠地對夫人說話，并把夫人往後推，眼裏則是焦急。快走！快帶著孩子走！良夫人咬緊嘴，懷裏的女兒被父親的模樣嚇到了，哇地哭了起來。

　　看到這位婦人，聶政對良威的出現放下了提防，他在良汀的身後開口：“在下聶政，沒想到你還活著。”

　　“呵！”良汀和良夫人同時驚呼。

　　良汀轉身，瞪著面前的男子，此人，此人說他叫什麽？！

　　“你……”良夫人震驚地看著這位她曾經見過好幾面的男子，忘了安撫懷中哭泣的女兒。這個人變了，好多。

　　聶政拱手道：“聶某到此事出有因。可否進屋談？”

　　聶政！此人竟然是聶政！良汀對聶政的大名是如雷貫耳。曾為林盛之心腹的他如何能不知道“聶政”！

　　良夫人也同樣不敢相信。林盛之未做盟主之前，她見過聶政；後來林盛之成了魔頭，她雖遠離江湖，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林盛之為了聶家刀而滅聶家滿門，聶家叁兄弟忍辱負重最終報仇雪恨。這聶政更是曾被林盛之囚禁在林府五年，後被小寶所救。良夫人怎麽也想不到這人會找到這裏來，找到他們！

　　良夫人的面色更加慘白，身體搖晃了幾下：“您，是來找我們，報仇的嗎？”

　　聶政搖頭，露出和善：“冤有頭債有主。你們也曾被林盛之所害，我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良夫人，聶某來此，是因為，小寶。”

　　“小寶？！”良夫人驚呼，就是良汀都愣了。

　　“屋裏說吧，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聶政再次提出。這回良汀和夫人沒有遲疑，馬上引著聶政到後院，良汀甚至還在門口挂上了“有事關鋪”的牌子。

　　客棧裏，良威和小寶都已經暫時平靜了下來。藍無月替小寶簡單解釋了一番他離開林府之後的事情，良威聽得是連連抽氣。和兄長相比，他所以為的磨難根本就不值得一提。良威沒想到他這位看上去怯懦又膽小的兄長竟然如此的勇敢堅強。如果不是兄長救出了聶政，那麽如今的江湖是怎樣一番光景還真是難說。這一刻，良威心中的兄長形象一下子變得高大了許多，他看著小寶的眼神裏多了以前未曾有過的敬佩與尊重。

　　他這樣的眼神令小寶十分的不好意思。他從不覺得自己有多勇敢或者多麽堅強，他隻是做了自己認為應該去做的事情。他受的苦累再多也不及哥哥們的一分。上一次出桃源，他見到了幹爹幹娘；這一次出桃源，沒想到竟然會遇到仍在世的二娘和二弟，小寶隻覺得老天爺爺對他真是好。

　　說完過去的那些事了，良威問：“哥，你現在住在哪？怎麽會到這裏來？”

　　小寶看向哥哥，不知如何回答。還是藍無月代為回道：“我們是來尋寶貝的娘親的。”并沒有正面回答。

　　良威的眼裏閃過尷尬，大娘的事情他都聽說過。不過他也同樣疑惑，這位藍公子和葉公子對兄長的稱呼太親昵了。

　　“你們知道大娘在哪裏嗎？”

　　小寶難過地搖頭：“不知……”

　　良威張張嘴，後又作罷。

　　藍無月問：“你們一家人是打算在這裏落腳了嗎？”

　　良威點點頭，無奈地說：“這裏民風淳樸些，也少有江湖人來。我和娘倒還好，認得我們的人不多，主要是爹。他們都當爹是林盛之的心腹，其實爹暗中救了不少林盛之要殺的人。當初娘讓爹盡早離開林盛之，但林盛之那時候已經成了魔頭，若爹離開，定會惹來更大的麻煩，還可能讓林盛之發現我們，所以爹一直忍辱負重地留在那裏。後來聶政聶大俠來找林盛之報仇，爹就趁機離開了。”

　　看著兄長，良威忍不住為爹說好話：“林盛之以前對兄長不好，常常把兄長關在柴房裏，都是我爹私下裏讓人送飯送水的。我爹其實是個好人。林盛之那人對背叛他的人手段都特別的殘忍，爹不得脫身，這才一直跟在他身邊。後來林盛之練了《海魄真經》更是殺人如麻、嗜血成性，爹也想過殺了他為民除害，可是林盛之那人疑心病重，武功又高，我爹根本不可能得手。後來娘有了妹妹，爹不得不更加小心。請你們不要怪我爹，我爹他也是不得已的。”

　　藍無月無所謂地說：“你爹能把你娘和你救出來就証明他不是惡人。再說，他又不是我們的仇人，我們幹嘛要怪他。”

　　良威連連點頭：“聶家的事我敢保証我爹沒有參與。”

　　小寶在一旁聽著心裏松了口氣，他剛才一直很擔心丁叔叔當年參與過聶家慘案一事，不然二娘和弟弟就要為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