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作者：neleta 更新：2015-01-01 23:06 字數：7639

　聊了半天，龔子陵讓尚嵐卿去歇息。原本龔子陵是想讓尚嵐卿住在家裡，就跟自己一起住。但家裡畢竟已經很多人了，尚嵐卿就說去客棧住。龔子陵自是不願意。後來龔師娘提議，讓龔子陵帶尚嵐卿和他的隨侍到龔師父的一位好友家去住，那家只有夫婦兩人，很清靜。想了想，尚嵐卿便同意了。那戶人家姓鄭，離龔師父的藥館就隔了兩間鋪子，來往也方便些。說妥了，龔師父就帶著兒子和尚嵐卿主僕去鄭家，聶政和藍無月也找了個藉口回房了。最高興的龔師娘拿了些銀子，提了籃子便上街去了。家裡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她可得好好準備準備。

　進了房，葉狄馬上關門。他和藍無月豎起耳朵聽了聽，然後朝聶政點點頭。聶政的臉上已無在堂屋時的禮貌笑容，他根本笑不出來。

　小寶已經睡著了。阿毛見三人回來了，比劃了幾下，詢問。三人走到床邊，各個的臉色都不算好。藍無月往床上一坐，揉揉額頭。真累。

　“大哥、無月、阿毛，那個尚嵐卿我見過。”葉狄憂心忡忡地說。

　“二哥？”藍無月停手。

　聶政立馬謹慎地問：“你在哪裡見過？”

　葉狄回道：“就咱們離開郭樂縣的那天。那天下午我去給寶寶買雞湯和魚，回來的時候覺得有人在看我，我就抬頭。那人當時很快閃開了，不過我還是看到了那人的臉。就是尚嵐卿。我開始還不確定，後來想起來那人頭上戴著一根白玉簪子，跟尚嵐卿頭上的一模一樣，我就確定了。”

　藍無月眯眼：“他閃開了？”

　葉狄點頭。

　聶政看向藍無月，兩人眼裡是相同的意思。葉狄的武學雖然是四人中最差的，但也是修練過《海魄真經》的。能躲開葉狄，此人定不簡單！

　“我找機會試試他。若他會武，肯定會露出馬腳。”藍無月本就不喜歡尚嵐卿，現在有了更不喜歡的理由。

　聶政沉吟片刻，說：“他是龔子陵的朋友，別叫寶難做人。”

　“放心。”

　葉狄擔憂地說：“大哥，那個龔子陵和尚嵐卿，我不想他們接近寶寶。”

　聶政吐了口氣：“二弟，你忍忍。過兩天我們就走。這裡是寶乾爹乾娘的家，龔子陵又是寶名義上的義兄，我們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同樣也擔心。但我們得對寶有信心，他不會輕易拋下他的哥哥們的。何況寶肚子裡有我們的孩子了。等我們回了桃源，寶就不會再見到他們。”

　聶政的一番話讓葉狄稍稍安了心。

　藍無月提醒：“二哥，你可千萬別犯糊塗。”

　“我知道，我會控制我自己的。”

　阿毛拍拍床板，比劃。龔子陵很可能懂醫，千萬不要讓他發現什麼。

　聶政立刻叮囑：“阿毛，你和老二不要離開寶。我和無月就應對外人。咱們四人分工合作，在不讓寶為難的前提下，咱們要杜絕一切可能。”

　藍無月咬牙：“等回了桃源，我也去學作詩，肯定比那個尚嵐卿厲害。”

　聶政低笑兩聲，看著床上熟睡中的小妻子，他沒來由的又開始自卑了。唉，他若能再年輕幾歲、頭髮能再黑一點就好了。

　※

　小寶不清楚哥哥們的擔憂。他有娃娃了，他要好吃好睡養娃娃。所以他現在正開開心心地和周公爺爺下棋。直接睡到天都暗了，小寶才幽幽地醒了過來。眼睛還未睜開，他的肚子就發出了饑餓的叫聲。有人在輕蹭他的鼻子，摸他的肚子。

　“寶，醒了沒？”

　“唔……鬼哥哥……”

　“寶貝，你該起來吃飯了，我們的娃娃餓了。”

　“美人哥哥……”

　“寶寶，喝雞湯，起來喝雞湯。”

　“好哥哥。”

　一隻大手在摸他的臉，小寶甜笑，朝對方伸出雙手：“大哥哥。”

　阿毛把小寶抱了起來，葉狄的手裡是一碗雞湯。看小寶這麼能睡，龔師娘以為他是累到了，所以熬了一鍋香濃的雞湯。小寶不客氣，張開嘴。他餓了，可不能餓到娃娃。喝了一大碗的雞湯，小寶完全清醒了。聶政給小寶穿鞋，藍無月和阿毛一起給小寶穿好衣裳和褲子。阿毛重重地親了親小寶的嘴，給他戴上帽子，裹得嚴嚴實實地抱出屋，該吃晚飯了。要不是不想引起龔師父和龔師娘的誤會，阿毛很不想把小寶抱出去。

　在桃源裡，小寶很習慣哥哥們抱他。可這裡是乾爹乾娘的家，小寶怕被笑話。一出屋子，他就要大哥哥把他放了下來。阿毛看著自己空空的懷抱，一陣失落。龔師娘正好從廚房裡出來，一看到小寶馬上招手：“小寶子，起來啦。可真能睡。快進屋，準備吃飯了。”

　葉狄端著空碗去廚房，順便幫忙。他們這麼多人可不好意思讓龔師娘一個人忙活。聶政讓藍無月和阿毛帶小寶進屋，他也去廚房幫忙。

　門簾掀開，屋內的說話聲停了下來。小寶聽到乾爹和子陵哥哥都在屋裡，雙腿跨過門檻就要喊人，卻見屋裡多了三個陌生人，小寶愣住了。龔子陵面帶笑容的朝小寶招手，說：“小寶，這位是為兄的朋友。他來探望為兄，你正巧在屋裡歇著就沒見著。他姓尚，名嵐卿，小同‘尚’，山風‘嵐’，卯即‘卿’，喊他尚大哥或嵐卿哥哥皆可。”

　尚嵐卿站起來溫笑地喊了聲：“小寶。”

　小寶接觸過的哥哥中從沒有龔子陵、尚嵐卿這等溫文儒雅的讀書人。尚嵐卿更是比龔子陵多了些雅氣和貴氣，小寶的臉上浮現靦腆的紅暈，張口：“尚大哥。”

　尚嵐卿呵呵笑了幾聲，說：“早聽你義兄說過你，這一見果然明白為何伯父伯母一直掛著你了。”隨後他對龔子陵道：“你有此一弟，真是福氣啊。”

　“呵呵，是啊。小寶小寶，能叫爹娘疼在心坎的怎能不寶呢？”

　龔子陵和尚嵐卿都不掩飾對小寶的喜歡，小寶別提有多害羞了。哪怕是已經跟哥哥們成了親，被哥哥疼的時候他都會羞，現在被兩位還不熟的哥哥們如此誇讚，他更是臉紅的想往哥哥們身後躲。

　阿毛緊抿著嘴，克制著馬上把小寶抱走的衝動。藍無月完美地控制著臉上的笑容，拉著小寶往屋裡走，說：“子陵兄、尚兄，你們再誇下去，我們小寶要羞得抬不起頭來了。”

　藍無月特別加重了“我們”二字，而且還很是親昵地握著小寶的手把人帶到自己的身邊坐下。龔子陵和尚嵐卿見小寶果真低著頭緊緊挨著藍無月，又哈哈大笑了幾聲，不過也不再誇了。阿毛緊挨著小寶的另一側坐著，抓住小寶的另一隻手。見兩人跟小寶如此的親密，龔子陵和尚嵐卿的眼裡都滑過一絲驚訝，隨即也就消失無蹤。

　藍無月很滿意兩人的“識趣”，寶貝叫你們哥哥是身分使然，叫我們哥哥可意味著夫君呢。

　等到小寶的臉終於沒那麼紅了，尚嵐卿才接著把自己的兩位侍從介紹給他。蜻蜓和小蝴蝶對小寶友好地笑笑，小寶也回以笑容，只不過畢竟不是自己熟悉的人，本來話就不多的小寶也沒怎麼張嘴。

　小寶一回來，家裡一下子就熱鬧了許多。這段日子因兒子的事而一直心事重重的龔師父此時也不由得吐出口悶氣。不做官就不做官，等媳婦和孫子來了，一家子人和樂融融地過日子才是真的。官做得越大越糟心，指不定哪天惹到什麼不得了的人物，怕是連身家性命都要丟了。這麼想著，龔師父釋懷了許多。兒子回來之後還從沒像今天笑得這麼開懷呢，果然他這個乾兒子是個寶貝，唉，就是身世可憐了點。不過現在有四位武功高強的兄長保護著，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龔師娘和聶政、葉狄還有兩位徒弟端著豐盛的晚飯進來了。大家立刻不說笑了，都來幫忙。滿桌子的菜，一桌子的人，在這寒冷的冬天，龔師父和龔師娘的心裡卻是無比的熱騰。龔子陵和尚嵐卿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又有深厚的學識內涵，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從兩人的嘴裡說出來都是談吐高雅，更別說兩人還時不時冒出幾句古語典故或是詩詞片段，更是令幾位大老粗聽得雲裡霧裡。可小寶不同。雖然他的夫君們是大老粗，但小寶可是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以前還在林府的時候他沒少跟著黃伯伯讀書背書。

　尚嵐卿似乎有意考考小寶，提出一首詩說出上句，小寶跟著他的話題走，下意識就說出了下句。龔子陵這邊也跟著湊熱鬧。一頓飯吃著吃著竟說到了對聯上。龔子陵說上聯，等著小寶說下聯，小寶又不會拒絕人，也就矜持地說出下聯了。他每次一對出下聯，龔子陵和尚嵐卿都直說好。藍無月和聶政也在一旁叫好，雖然兩人心裡頭已經酸得吃不下飯了。小寶也不懂為何子陵哥哥和尚大哥總是找他說話，他能察覺到哥哥們的心情不好。又對完一聯，小寶一手捧起碗大口吃了起來，他吃飯，子陵哥哥和尚大哥就不會再找他說話了吧。

　龔師娘看出了小寶的窘迫，假裝埋怨起兒子來：“尚公子這半天連口飯都沒吃呢，你別盡拉著尚公子說話了。”

　龔子陵這才反應過來他的話是有點多了，馬上賠禮道歉，尚嵐卿笑笑，不過也不說了，拿筷吃飯。小寶偷偷瞟了兩人一眼，心下鬆氣。藍無月暗中踢了葉狄一腳，一直低著頭的葉狄大口咬了口包子，讓自己冷靜。

　接下來的話題就很輕鬆了，不外是快過年了，或者天更冷了之類的。一頓飯也算是歡聲笑語的結束。吃完飯，尚嵐卿又坐了一會兒就跟龔子陵出去了，他要早點過去那邊休息。龔子陵怕他一個人在外無聊，便也和他一起過去住。

　龔子陵和尚嵐卿走後，小寶陪乾爹乾娘說了會兒貼心的話，主要是聽乾爹乾娘說，他在一旁認真地聽。其實小寶並不是一個多言的人，他說話不利索，腦子又反應慢一些，要不是剛才龔子陵和尚嵐卿一直引著他說話，他還是會和平常那樣在一旁安靜地吃，看著哥哥們談笑風生。不過哥哥們今晚好像不高興，小寶有點擔心。

　見龔師娘、龔師父和小寶說得差不多了，聶政便提出明天去林府走一趟。不過為了不引人注意，他打算明早一早就走，讓龔師娘和龔師父不用等他們回來吃午飯。

　龔師父考慮過後說：“也好。這樣，你們明天去林府，我派徒弟到臨縣告訴黃良玉和南汝信小寶回來了。小寶以前在府裡很受他們兩人照顧。天冷，我看小寶今天睡了一天，怕身子還是虛，你們就別帶著他跑了。正好我也有陣子沒見老朋友，趁此機會也見上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