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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星(神獸錄龍子之卷)》第11章
終章

濃烈相思,有太多話語,訴之不盡。

想聽她說,這段時日她過得如何?有沒有想他?聽得見他說話嗎?有沒有被瘟毒折騰得難受……

想跟她說,他想她,他每天都有吃好睡好,照顧好自己,想被她誇聲「好乖」……

結果,聲音離了口,只是反覆再反覆,吁歎彼此的姓名,再伴隨著吻,越來越鷙猛、越來越火熱。

急切的擁抱,貪戀的探索,身體本能在需要,需要著溫熱、需要著證明,證明一切不是黃粱一夢。

披滿白玉鱗的手,撫著她細膩的面頰,將她的嫣艷神情瞧個仔細。

同時,與她融合為一,看她輕輕蹙眉,長睫緊合,微顫,屏息,把他溫暖包容,甜蜜欲融。

他親吻她的睫,吻她的眼角,吻她的鼻尖,吻她肩頭上深刻的、專屬於他的,名字。按捺背脊竄升的麻意,捨不得太快與她分開,另一方面,他實在等待了太久,無法擁有太多耐心……

彷彿看穿了他的久待和忍耐,她伸手環抱著他,氣息淺吐在他髮鬢間,引來更多龍鱗浮現。

「我沒那麼嬌弱,你忘了嗎?我是戰鬥天女……」

「意思是……你做好準備,要迎戰我了嗎?」他聲音好低、好沉,帶著笑,帶著魅惑。

她的回應,是微微一笑。

「你一定不知道,你笑得有多誘人……」

而他,確實深受引誘,展開行動,不再壓抑,滿足起渴望,要她跟著他,共領歡快;要她知道,他有多為她瘋,為她狂……

他太貪婪,需索著她。

事實證明,男人寵不得,一寵,他們就爬上了天。

著實不該,在欲推拒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貪吃」之際,被他軟軟喚著名,蹭著發漩,就再度臣服……

吃虧的人,還是自己哪。

夜深沉,星滿綴,四周靜悄無聲。

辰星拖著「半殘」的身體,從入睡的好望身邊,緩緩坐起。

他一臉饜足,也一臉疲憊……所謂「縱慾過度」,便是如此這般吧。

連以戰鬥為名的她,都快吃不消了,幾乎要開口,哀求他手下留情些。

她以為他睡了,打算到泉裡清洗身軀,放鬆酸軟的肌肉。

她動作靈巧,不帶半點聲響,不想吵醒他,可是她甫一動,身後探來的雙臂,又將她抱回懷裡。

「你離開床第的時間,總是很打擊我……」好望在她耳邊歎氣,口吻哀怨:「上一回,你也是『享用』我之後,就起身走人,唉……」

享、享用?!

到底是誰享用誰呀?!

這只龍子,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沒說錯呀……你不記得了,我卻終身難忘,難忘那一次,我們才剛歡好過,你立即和我解契,說要去找只貔貅,簡直傷透我的心、嫌棄我的表現……」他說來可憐兮兮,一派委屈。

只差眼角綴顆淚珠、嘴咬絹子,就更有「棄夫」味兒了。

「那是因為……你再繼續跟著我,你會被夭厲所傷。」也是她最不樂見之事。

答案,好望早心知肚明,但由她口中再度證實,他還是感到窩心。

他抵在她肩後,埋首髮梢,無聲笑著,像只偷腥的大貓。

「所以,不是我讓你不滿意?」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以為他仍在沮喪,出聲解釋:「與那無關。」她耳殼泛紅,聲音倒還平靜。

「無關?……也是啦,我知道,你是捨不得我受傷、中毒嘛。我懂、我懂,一事歸一事,那次你解契的理由,我毫無異議。」

他故意在她耳邊,緩緩吐氣,吁來熱暖,更添她耳殼的赤艷顏色。

他的唇越貼越緊,幾乎不存空隙,就算他每個字都像氣音,綿軟無力,她還是聽得清楚,他說:

「這次呢?為什麼又一聲不響要走?!」

「我沒要走,我只是想……淨身。」

「不是不滿意我?」她忍笑,又問回相似的、教人臉紅的話題。

「不是。」她略頓,嗓音轉小,幾不可聞:「不過……你能節制些,就更好了……」口吻中難掩埋怨。

他終於忍俊不住,笑了出來。

「我也覺得自己……嗯,有點超過,但是情有可原嘛,畢竟我忍了一年……」餓太久,吃相難免急躁。

她這才明白,從剛剛開始,可憐的探問、哀戚的低喃、微微的輕顫,全是戲弄!

真可惡!

辰星撥開他的臂膀,由他懷裡離開。

不是氣惱,倒是羞赧多些,讓她只想快些浸入冷泉,消緩臉頰上蔓延的火燙。

她前腳才入泉,他後腳也跟進。

夜裡,水冷泉冰,更勝白日,然而他靠了過來,驅散寒意,沸燙了水,惹她一身粉艷。

他為她輕綰長髮,露出頸間玉肌,掬捧一掌清泉,洗滌她身上歡好留下的薄汗。

「我自己……」

「我來。」他很堅持要幫她淨身。

水溫雖冷,池面上淡淡生霧,對天女與龍子不算什麼。

況且,不知是他的體溫,抑或她的臊紅,煨得泉池溫暖。

她緩慢且仔細,每一分寸,濕潤的指掌滑拭而過,帶走淋漓汗水,也在她膚上抹開一層薄亮。

她的髮根、她的頸後,她的背脊,以及羞於啟齒的地方,無一放過,最後,停留肩上……

好望。指腹描繪著一筆一畫。

「當初,刻下姓名時,我只單純地想獨佔那塊石,讓它屬我所有……躺在上頭,冷暖舒適,我最是喜愛。我沒料想到,它就是你……刻字時,力道沒拿捏,弄痛你了嗎?」

「沒有。」輕輕地,她搖頭。「我若不允,誰都不可能在我身上烙下痕刻。」

否則,?的攻擊,怎會傷不了她分毫?

「你卻允許我在你身上落款,寫下我的姓名。」

「你那時說:『落了款,就是我的。』」

她想成為「他的」。

「我沒說錯呀。」他的唇抵在她肩頭,吁著溫息,低低一笑,雙臂環過她的腰,抱個滿懷。「落了款,就是我的……」

無論是靈石,或是她,全數通用。

「所以,你到龍骸城來,根本不是為了挑白色坐騎……你是為了我,為我而來。」

她恬靜不語,而她毋須多說什麼,他也知道自己沒自作多情。

「……我大多數時間,只能看見你的手臂,我記得你的鱗色,像無瑕的白玉,憑著鱗,一定不會錯認。」

「於是,一看見的的鱗色,你便笑了。」

笑靨如嬌花,艷綻。

「因為我確定是你。」

她那一抹笑,不為鱗色,而是為他。

「我一直……很想見你,以人形之姿,不是一顆石,站到你面前,與你相視……」

「結果,你一見面,就提劍砍我。」害他以為是哪來的仇家。

「我想靠近你,若一見面就偎過去……好怪。」她眉間一抹苦惱。

一見面就砍過來,也沒有很正常呀。

辰星不擅雕飾詞句,她每一句話都是發自內心,最真誠的想法:

「被武羅天尊帶回仙界,沒能留下隻字片語,我怕你尋不到我,於是,我決定,等我恢復術力,得以自由行動,我一定要去找你,要再與你見面。」

這就叫「思念」。

心,被某一個人完全佔據。

為了一眼,為了一面,成為療愈恢復的動力,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那人身邊去。

原來,他被她所深深思念著,那時的他卻渾然不知。

被她所愛。

冷如她、淺如她、淡如她,竟也會這麼深刻、這麼濃烈地,愛他。

或許,連她自身都還不知道,她的愛情有多鷙猛。

「可是你見了我,又不告訴我,關於你是隕星,以及你與我早就相識的那段往事。」一個字,都沒提。

「我不想你把我當成『床』。」辰星神情肅然,小臉一片認真。

「我太重?壓得你不舒服?」

她搖頭,水面上的倒影,有雙堅定眼眸,那是她的眼,絲毫沒有遲疑。

「我不想你眼中所看見的我,只是一塊躺來舒適、冰清玉透的石……」

是的,她不想以一塊石,重回他身邊。

她想以一個女人的身份……

能愛他,也能被愛。

原來,這種私心,這種希冀,她有。

遲鈍的她,現在才懂了自己的心思。

「因為,你永遠不可能愛上一塊石。」

「如果那塊石是你,另當別論。」好望斂起笑,不以嬉戲口吻壞了認真的吐實。

他讓她轉身向他,注視他的臉,而他,能看見她的面容。

一字一字,既慢,且輕:「我現在愛上的,就是一塊石,來自天外,隕落的星辰。也許,曾是我遠遠眺望、深深讚歎過的那顆星子,炫目、耀眼,落到我身邊……」

這些話,她已經聽過無數回。

在意識渾沌之時,在半睡半醒之際、在他枕偎於她身上,仰望星河時,他總是如此呢喃,說著天上最美的那顆星,已在他身旁……

這一年之中,他說的情話,太多、太多了。

就連「愛」,也說過許多回。

我愛你。

我想你。

我在等你。

那時,她聽著,卻沒有辦法回應他,讓他孤獨地……傾訴心意,得不到她的答覆。

像唱獨角戲一樣。

一遍一遍說著,不厭其煩,自言自語那般。

那樣的他,她好心疼、好不捨。

她現在,可以回應他了。

可以告訴他,她愛著他,想著他,回到了等待著她的臂膀,成為他專屬的星。

而她,確實也開口說了。

聲音雖微小、清淺、甚至沒有太多頓挫起伏,平平順順,說著她的答覆,一直以來,都想對他說的答案:

「我也愛你,只愛著你;我也想你,只想著你……」

每回,都渴望回應他,吼得喉頭欲裂,仍是傳遞不到。

此刻,才得以如願。

好望放柔眉眼,眼內,一片炙熱。

聽著,那麼甜美的愛意。

他不打斷她,只聽她說。

「武羅天尊曾言,我生來鐵石心腸,情冷,性淺,最是合適『戰鬥天女』之職,面對殺戮、面對妖物,全然無懼無畏,我亦認為確實如此……」

所以,由天外入世,到靈氣孕育,更經武羅推波助瀾,蛻化為仙,武羅的安排、武羅的用意,她沒有一絲的好惡,沒有深究的慾望。

她的心思,從不在那上頭。

「可是,這顆石心,從不懂疼痛為何物的心,卻嘗到了痛楚,在我看見,你因擔心我,急於尋找能讓我恢復的方法,苛責自己、為難自己、虧待自己;看見你遭遇危險,受人欺負……何謂心痛如絞,我懂得了……」

辰星一手捫在心口,臉上流露著些些迷惑,隨即又被了悟所取代。

那是女孩的成長,對於愛,由懵懂、忐忑、不確定,逐漸轉變為篤定、踏實。

「除了心痛之外,也應該有開心、甜心、貼心、動心……這一類的『懂得』吧?」他的手掌迭按著她的,一併熨在她的心窩處,彷彿連手帶心全捧入掌間,密密珍惜。

她想了想,頷首。

那些,確實也是有的。

因為他,心裡泛開甜,見他爽朗微笑,心,隨之雀躍,被他細細憐愛,心,又燙又軟,失去控制……

「要記得,那些全是我給你的,只許對我有。」好望很霸道索討著。

她被他的神情逗笑,淡淡挑眉。

「我所有的感受,原本……便全是你教會我的,喜悅、開懷、羞赧、擔心……都只為你。」她說。當然,一身的酸軟、情慾的啟發,對他的貪婪和獨佔心……也是他教她的。

她一直是個冷情之人,沒有太多七情六慾,根本不會因誰而擁有那些情緒。

他,教會了她太多。

「我還有好多東西想再教會你哪。」好望拿初生的胡碴,壞壞地摩挲她,蹭她的頸、蹭她的肩。

「是什麼?」有哪些事是她不懂、不明白的?

「心急的丫頭。」他寵溺地笑,點點她的額:「緩些,我打算用一輩子的時間,一件一件一件,慢慢教給你……」

曾經,他馱負著靈石,所踩上的每一寸土。

曾經,他形單影隻,一個人,走過的每一塊地。

舊地重遊。

不同的是,倒映翠綠草茵間,拉得修長的灰影,這一回,不再孤獨。

雙影,相伴。

伴著走過山、涉過水,佇足於艷麗霞景之中。

當然,一路玩、一路走、一路恩恩愛愛,將一整年裡,好望獨自去過之地,重走一回,免不了,半個年頭過後,再度來到這裡,遇見這一位……

「恩公!」

熟悉呵,會這麼稱呼好望的,只有那一隻。

羅羅。

喊得多像……盼來了救星。

「許久不見了。」好望往他週遭一瞄,沒看見兔影伴隨,想來戰果不彰,仍是「孤家寡虎」一隻。

這種時候,忍不住將身旁的辰星,更往懷裡攬。

不為炫耀,而是慶幸。

慶幸自己的等待,終於有了盡頭。

「這位是?……」羅羅沒見過好望攜伴,一時好奇。

好望正低下頭,寵溺輕笑,不急於回答羅羅,反倒與辰星說:「羅羅,我介紹過的……」

「我記得。追不著兔精的那一隻虎。」辰星接續下去。她對羅羅……算挺熟稔的。

「對,就是他。」

見好望神情饜滿,羅羅再鈍,也不難猜想,眼前女子的身份……應該是恩公的愛侶……呃,新任的嗎?

羅羅又有新發現,產生新疑惑。

「恩公,你這次來,沒槓著你的寶貝石床耶……你不是向來床不離身嗎?還不許誰亂碰……上回明明一副『誰敢摸,我就打斷誰的手』……」

最後幾句,論為嘀咕。

「有呀,帶著呢。」好望笑容可掬,瞧得出心情大好。

「在哪?」怎麼看,也看不到疑似「石床」之物呀……

對羅羅的問題,好望直接無視,逕自轉移話題:「你剛剛喊我,喊得像在求救,怎麼?又要我替你出主意了,是不?」

羅羅霎時驚醒。

對,此時此刻,他該要擔心的,不是恩公的石床,或恩公身旁的女伴,現在面臨重大困難的,是他呀呀呀呀……

「大事不好了!」羅羅緊張地嚷,一副快哭的模樣,「他們、他們……要替金兔兒招親!不……不是招親,是、是全族中最強悍的兔勇士,就能娶她!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瞧,我就說吧,他這種長相,卻常常露出完全不適合的可憐表情,會讓人忍不住想打寒顫,對吧?」好望的眼又從羅羅身上挪走,不,應該說,打一開始,便只落向辰星。

「嗯。」同感。

這兩個人,還有閒工夫對他的表情評頭論足?!

嗚,沒看到他苦惱得快瘋了嗎?!

「恩公……」羅羅提出抗議。

「我有在聽。」好望掏掏耳,「那群兔精,為什麼突然做出這種決定?」

「因為……最近鴞精群襲芳草谷,他們束手無策,所以開出優渥獎勵,要召募英勇的兔戰士,對抗鴞精……」

羅羅說來前因後果。

鴞,肉食兇禽,本是兔之天敵,近來密集襲擊芳草谷,已有十數隻兔精慘遭叨噬。

「金兔兒是谷裡最美麗、最可愛的姑娘,哪只雄兔不愛她,這下……他們拚死也要搶功,金兔兒要被別人娶走了……」羅羅越說,越是悲從中來,摀住臉,抽泣起來。

「兔精裡,哪來的英勇兔戰士?你擔心錯重點了,與其擔心她被娶走,更該緊張……她讓鴞給叼去,飽餐一頓。」好望涼涼回道。

「對、對厚!」他沒想到這一點!

「羅羅,你怕鴞嗎?」好望問他。

「當然不怕!鴞那玩意兒對我來說,不過是會飛的山雞!」羅羅充滿自信,拍著胸脯。

「好極了,準備準備,帶你打『山雞』去。」好望笑咪咪。

「恩公的意思是……」

「笨,幫你成為芳草谷的大英雄。」

此時不表現,更待何時?

天賜的大群山雞,不,是大好良機!豈可錯失!

在好望催促下,羅羅隨著他們,風風火火趕往芳草谷。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芳草谷上空,盤旋滿滿的鴞精,巨大的翅,拍拂時發出的聲響,遠遠就能聽見。

底下,一片淒慘叫聲。

來不及躲回谷內的兔精,正遭鴞精獵捕。

「呀……不要……不要過來……」

這聲音……

「是金兔兒!」羅羅聽出來了。

「救命……救命呀!」

金兔兒驚惶失措,粉臉滿佈慘白,踉蹌逃命。

身後,猙獰的大鴞,振翅揚起狂風,拂亂她一身衣發,更形無助狼狽。

芳草谷的各處入口,為防鴞精闖入,已全數閂閉,尚未回谷的落單兔兒,只能自求多福。

並非同族心狠,見死不救,而是谷中有太多兔子兔孫,為救千而捨一,是芳草谷裡久循的規則。

金兔兒當然清楚,這種時刻,不可能有哪隻兔精膽敢站出來,她理解、她明白,只是……

理解是一回事,懼怕,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哭得眼前一片迷濛,一個閃神,絆著了碎石,重重跌跤,這一摔,腳踝扭得不輕,無法再跑。

她顫抖地環抱自己,等待……鴞爪撕裂的痛楚。

一聲虎嘯,震響如雷,不用誰人教導下一步該如何做,發怒的羅羅已經箭步衝出。

一拳,把俯衝而下的大鴞,打飛出去。

見同伴遭毆,其餘鴞精開始騷動,大聲叫囂。

羅羅毫不畏懼,回以兇惡虎吼。

幾次來回的啼鳴,咆哮,雙方動口也動手。

羅羅個子高大,虎拳兇猛有力,鴞精以數量取勝,更擁有飛翔優勢,由四面八方進攻,急俯啄咬,再急衝上天,很快的,羅羅已顯劣態。

好望與辰星相視一眼,毋須多言,也能看穿彼此心意。

兩人各自取出武器,輕軟的白紗,水凝的長棍。

「要做得不著痕跡,乾淨俐落,沒有破綻。」

異口同聲之後,兩人都笑了。

羅羅一個獨戰群鴞,兩掌各揪住一隻鴞的頸子,兩相互撞,撞昏了兩隻,又攻來三隻,沒完沒了。

一抹煙般的白,彎彎如薄絲,瞬閃而至,繞過幾隻大鴞週身,大鴞竟折翼墜地;同一時間,半空中,散開的透明水珠,每一顆看似雨點,卻滴滴精準、有力,擊在其餘鴞精的額心……

羅羅在原地喘息,幾處傷口正汩汩滲血,他動也沒動,旁邊的鴞精竟紛紛掉落,在草野間發出淒厲慘叫。

「怎?怎麼回事?」羅羅楞楞看著發生的一切,他沒出手,這群鴞精卻……

難道……

羅羅抬頭看向好望,他和那位面容冰艷的女子,只是騰飛於半空,面帶輕鬆微笑,不見任何動作。

不一會兒,鴞精逃的逃,竄的竄,芳草谷上空,恢復了寧謐的白雲晴空,不見鳥影,不聞鳥啼,只有金兔兒細細的抽泣聲,好不可憐。

好望一記掌風拍醒羅羅,用無聲唇語,一字一字,清楚傳達:還發呆?!去安慰她呀。

羅羅來到金兔兒身旁,她縮成一小團,渾身顫抖,止不住的淚珠,溢出緊閉的眼縫,成串成串地爬滿雙腮。

他手忙腳亂,一臉笨拙,不知如何是好,想伸手拍她,又看到自己雙手全是血和泥,哪敢去碰觸她?萬一血染到她身上,可就糟了……

他雙手藏在腰後,努力擦拭,將那些分不清是他的、或是鴞精的血,全抹到衣褲上頭。

他記得很清楚,金兔兒討厭血腥味……

「嗚哇……」

金兔兒突然撲進羅羅懷裡,教他措手不及。

「好可怕……嗚,好可怕……我以為我會死掉……」

她涕淚縱橫,深埋他胸前,抖若秋風落葉,兩隻小小柔荑,絞緊他的衣襟,視他為此時此刻唯一的浮木,最堅強的依靠。

「呃……」羅羅不知該抱,或該推開她,他的手……還沒擦乾淨。

「幸好你來了……嗚,沒有你的話……我不可能好端端在這兒,謝謝……謝謝你……」

熱淚濡濕著羅羅的衣襟,她的哆嗦、她的恐懼、她的依賴,清晰而強烈,傳達給了羅羅。

羅羅最後決定,收緊雙臂把她抱個滿懷,密密護入胸口。

沉穩的心跳、低喃的嗓音,安撫她:「不要怕,沒事了,那些鴞精全飛掉了,他們要是敢再來,我也會保護你,不讓他們傷害你……」

金兔兒抬眼,淚花朦朧,眸裡,一片迷離水光。

紅通通的眼、紅通通的鼻、紅通通的雙腮,她瞅著羅羅,好半晌不吭聲,爾後,終於頷首,綻開一朵淺笑,重新偎進他懷中。

芳草谷的兔門,一扇扇打開,成群的兔精,或為人形,或為兔兒樣,紛紛探頭出來,確定危機已解,只只跳過來,把羅羅團團包圍。

「芳草谷的英雄!救命恩人!」

「太厲害了!我還沒看清英雄是如何出手,那麼一大群的鴞,就被教訓得落花流水!」

「謝恩公出手相救!我家兔兒才撿回一命!」金兔兒的雙親滿懷致敬。

「請恩公受我們一拜!再拜!三拜……」

諸如此類的感激和示好!不絕於耳。

羅羅被誇出滿臉紅赧,駑拙傻笑。

他心裡隱約知道,除好望外,他哪可能在眨眼瞬間就打退了鴞精?

恩公真是助他太多了……

投去的感謝眼神,挪往天際,而本該佇足於那兒的兩人,身影不知何時早已離去……

英雄救「兔」的戲碼,好望和辰星沒有看到最後。

確定鴞精逃散之後,兩人挽手到另一處幽境賞景。

「這下,羅羅應該能被請進芳草谷,接受兔精的謝恩了吧。」

又達目標,邁進一大步,恭喜。

「只要是真心,總有一日,定能傳達給對方。」辰星淡淡說。

「下回再臨芳草谷,會不會看到成群的虎兔寶寶?」好望已經想得很遠。

辰星眸兒晶亮,似乎對他的未來勾勒興味高昂。

「我們再一起來瞧瞧吧。」他低笑,與她交扣的手略略攏緊。

一起手牽著手,像此時,同此刻。

她點點頭,輕輕地,五指回握,力道堅定。

掌心熱暖,迭在一塊兒。

好望發出低笑:「現在,我們先一起走趟仙界,一起去找武羅,一起把錄惡天書丟回他臉上,叫他自個兒去找人接替你,還有,一起去貔貅洞,與那隻母貅解契,即使沒有正式訂契,口頭上解約,我堅持一定要……你只能跟我『訂契』,訂一輩子。」

因為,不單她肩上有他的名,就連他,又是哄、又是誘,要她也在他的胸口,該上她的名呢。

雖然不具「天女」與「使獸」的契約效力,至少,是認定了彼此的證明。

她微笑,聽他說話。

說著好多的「一起」。

「再一起回龍骸城,一起跟大伙吃頓團圓飯,一起去看看我父王到底改掉對你的『態度』了沒。」

他家父王真糟糕,改不了對「天女」的恭敬。

每回,辰星到龍骸城,他父王不是列隊迎接,便是親自奉茶,只差沒讓出大座,恭請辰星上座。

說過無數回,要父王把辰星當成參娃她們一樣視為後輩,卻怎麼也講不聽……

到底,還要花多少年,才能改過來呢?唉。

罷了,好望不抱啥希望,父王高興就好。

「吃完飯,一起坐在千年珊瑚樹上,賞龍骸城夜景,最後,一起睡……」

最末三字,好望說得無比曖昧、無比甜膩,炙熱的氣息,隨其低語,餵入她的耳中。

粉耳艷紅,粉腮嬌妍,配著那張神情淡淡的容顏,有些違和,有些……可愛。

若他以為,她會嬌嗔、會羞答答說「你壞死了,人家不來了」,那就太枉費對她的熟識。

她,戰鬥天女……雖然馬上就要卸任……的傲骨,堅硬不折;晶燦炯炯的眸,毫無懼色,迎戰任何的挑釁。

她美麗,且勇敢,笑容魅人……只魅惑他。

因為,這模樣的她,誰也沒機會瞧見,只給他,只對他。

「好,一起。」

番外.靈石回憶志

晴,微風,稍冷。

數不清的日復一日,我在這裡,在這處荒山,躺了不知多少時日。

睡,比醒時還多。

意識,時渾,時清;呼吸,慢慢地、慢慢地,幾乎靜止。

薄暗的黑,又瀰漫眼前,帶走我甫醒的力氣。

沉眠,是我目前最緊要,也是唯一所能做的事……

天亮,霧濃,陽光不暖。

晨露凝結在身上,弄濕了我。

想伸手抹掉露珠,但身體仍然好重,四肢僵硬,無法伸展。

我又睡了多久?十天?二十天?

這裡好靜,悄然無聲,誰也沒有,誰也不在。

只有我,只剩我。

多雲,不見日,連些些光絲,都穿透不過厚雲。

我醒了一會兒,睡了一會兒。

不能變換的姿勢,眼中只能看見同一處景致、同一座矮峰、同一叢花草、同一片天。

這回,若再睡去,不知又是幾日晨昏……

不過,有何差別呢?

放眼望去,一樣相同。

景致,矮峰,花草,天……

正昏昏欲睡,正逐漸失去神智,我的身上,突兀地,多出一記重量。

不屬於飛禽,也並非走獸,而是更沉、更紮實的體重。

一個男人。

「這裡哪時多了塊石?從山上滾下來的嗎?」

說著說著,手就直接摸上來,摸了不只兩把!

「透明得真好看,是水玉?……又不太像。」

一碰,精準無比落在我的胸前……即使一塊石,前胸後背沒有差別,也絕不容許他的褻瀆!

別碰我!拿開你的手!

「好舒服哪,涼涼的,雖然小了一些,屈起身,還是能躺的。」

他……躺上來了!

他竟然敢!

下去!我冷冷斥著,用寒霜口吻想喝止他。

「看來……我找到午憩的好地方了!」

聽見他這麼說時,我瞪大了眼,難以置信。

這男人……敢情是準備拿我當床睡?!

我怎可能容許?!

不許你躺在我身上!你再不走,待我恢復法力,我會一劍斬斃你!

威脅說得響亮,偏偏男人不受恫嚇。

他根本聽不見,兀自愉快躺平,長髮散下,像攤開的綢,軟、滑、烏亮,鋪滿我身上,癢意令我更惱火。

到、底、是、要、躺、多、久?!

我被這男人氣到睡意全消!

身上的男人,看來是打算躺很久、很久,更過分的是,他睡得好熟!

天湛澄,陽光和煦,金黃色的光,揮灑遍地。

但有片烏雲罩在我頭上,始終不散。

不,上面不單只有烏雲,還有個「築巢」的男人。

他,又來了。

這回,連同家當都打包帶來了。

我本來以為,昨天不過是意外,他是過路客,不可能隔日還出現,出現在這處僻高山林。

是呀,誰這麼閒,爬上高山,只為睡一張石床?!

他會,所以,他才再來。

他鋪被擺枕,真當我是張床,把我「佈置」得舒適暖和,方便他睡。

我已不想再浪費唇舌,無論是脅迫,或吼叫,也傳不入他的耳,我放棄。

與他生悶氣,無助於我的愈傷。

真想「處置」他,也得先養好身體。

不過就是身上多了個人,我不在意。我冷哼。

我決定,無視他,繼續睡。

他好熱,像床厚被,悶蓋著我,讓我也覺得好熱……

嘖。

山嵐激湧,蒙了山頭,煙茫茫一片。

遠景無法完全看清,眼前彷彿蒙上白紗。

我卻看到了,看得很明白,這連日皆來的男人,慵懶垂掛的手,落在我的可視範圍內。

他睡得太放鬆、太盡興,毫不懂戒備,暴露出他的身份。

手臂上,一層的鱗。

白似玉,無瑕。

那是龍的鱗。

原來,他是龍。

一隻白鱗色的龍。

深夜,星滿天,無雲遮掩。

長長星河,爍著光,綴滿黑空。

「有流星耶……」他的驚喜一笑,擾醒了我。

我又看不到,也不覺稀罕,因為我自己正屬同類。我嗤他大驚小怪。

「落入這塵世,所為何來?」他又說,自言自語,「失去光輝,由明亮的星河墜跌,多可惜呀,萬一這一掉,掉進大海,沉了下去,淪為礁巖,孤零零的……」

無論是天際,或海中,或現在……都是孤零零,有何差別?

蠢,我竟然跟他對話。

一定是……在這裡,沒有人能交談,我才會覺得……有些寂寞。

「據說,看見星辰墜落的瞬間,雙手合十,許下心願,便能成真。」

無稽之談,我連自己的心願都無法達成,又如何去助誰美夢成真?

「剛剛忘了許,求它,讓我父王喊對我的名字,一次就好。」

真小的心願……求流星,不如去求你父王,來得務實些。

「你,也是從上頭掉下來的嗎?」

他的指腹,輕輕在我身上滑動。

我顫了一下。

沒有人……敢這樣碰我,從來沒有。

「你身上的靈氣,很充沛……不像一般般石頭,所以我才這麼猜。」

我這一身藏不住的靈息,會遭多少貪心之徒覬覦。

他,也想要嗎?

想藉汲我之力,壯大自己的修為?!

貪婪之輩,露出醜惡的嘴臉吧。

天象詭譎,彷彿隨時都會大雨傾盆,濃雲厚重。

這樣的蒼穹,下一刻,卻又暖陽大作,教人弄不清楚,到底要下雨,或是要放晴。

就像……我也弄不清楚,這個男人,這只龍,究竟何時才要開始渡取我的靈息?

已經多少天了?他完全沒有動靜。

仍是來,仍是睡,仍是自言自語……對象都是我。

此外,不做任何舉動。

難道,他不想要我的靈息嗎?

他不知道,靈息能助他省去多少功夫,而躍進數百年功力嗎?

難道,我錯怪他了?

大雨,非常、非常驚人的大雨。

啪噠啪噠急墜的聲音,吞噬方圓百里內所有動靜。

我在雨中,淋了一身。

雨勢滂沱,幸好我是石,沒有痛覺,否則我相信,這場雨打在身上,一定好生疼痛。

他今天……不會來了吧?

雨這般大,來了,也無法好好睡,不如躲在家中,舒坦些吧。

我不在乎淋雨,這也並非我頭一次淋雨。

晴也好,雨也罷,我哪都去不了,只能躺著,等待體內瘟毒逕自解清。

閉上眼,睡吧,輕易地就能忘卻傾倒的雨勢。

興許,我睡沉了,也或許,雨漸歇,鼓噪的落雨聲,變得好小、好遠。

這樣很好,安靜些,我能多睡點……

我怎麼也沒想到,從漫長沉眠中醒來,所看見的,會是替我擋雨的他。

他偎靠在我身側,席地而坐,修長的雙臂,撐起一片遮蔽。

不顧半邊身軀的濕,不顧長髮濡糊肩頸……

雨,一直下。

而他,一直沒有走……

雨停,天,正藍。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哼著曲,聲音好聽。

我的心情……也不錯。

陰天。

……有日,陽光熾,還是算陰天……我認為。

他沒來。

好靜。

太靜了,我竟有些……不習慣。

風涼,秋葉紛紛。

風中帶有涼意。但,不冷。

他今天帶了厚被,連我一起覆蓋。

溫暖。

雪,白皚皚的顏色,積滿山頭。

冬季,降臨。

原來,他陪伴著我,度過了夏秋兩季。

越來越習以為常、越來越在意,他的出現。

他沒來,陰。

他來,晴。

就連下雪,心也天晴……

天氣,無暇贅述!

我此刻的心思,只有唯一……

畜生!放我下去!

一隻雄鳳,受充沛靈息所誘,循味而至,企圖搬動我,想拎回巢內,好好分食我的靈力……

「嘿,不屬你的東西,怎可以說帶走就帶走?」

是他,白鱗龍。

他說話同時,一掌打向雄鳳,擊退它,幾聲嘎嘎慘叫,它狼狽飛逃。

呼。我鬆口氣。

「太引人覬覦了你。」他將我擺回原位,口吻莞爾。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的模樣……

匆匆,一瞥。

「這麼特別的靈氣,誰不想要呢?」他還替我擦拭乾淨,石面上的髒草污泥全數抹掉。

你。

你就不想要。

對,我的靈息,他非但分毫不取,反倒他那身龍氣,清冽、凜正,無意間,灌注力量,給我抵抗瘟毒的精氣。

他越是久躺,流入我體內推助的力量,也更壯大。

「我若晚來一步,你就被打包帶走了。」

他慶幸說著,拍拍我,也拍拍自己胸口。

「不過,我沒資格訓斥那隻鳳,因為,我也想做一樣的事……」他笑歎,額心貼上石面,吁出的熱息,正巧在我頸上,幾乎教我哆顫。

他,什麼意思?

「我真想把你扛回家,當我的床。」他與雄鳳都心存相似的想法,不同僅在於,用途不同。

咦?把我扛回家?

這句話,讓我困惑,讓我茫然,讓我……

反覆,再反覆,不斷思量。

日落,月升,黑幕罩天。

他剛走,夜風變得好冷。

怪哉,以往的風,有這麼刺骨嗎?

雪初融,大地回春。

青嫩的芽,探出泥地,一片向榮。

盎然的,不只是植物生機,還有,我心中日漸生根的異愫。

我渴望他出現;渴望他偎枕我身上;渴望他長髮撩過,淡淡的香,和柔膩滑順;渴望他跟我說話;渴望從他口中,聽見那一景一雲,如何地流動轉變……

我渴望見他。

渴望好好地、認真地、完整地,將他的模樣望進眼底。

他每一到來,我便會醒來。

今日,他來得很早,一躺上我的石身,就開口:

「我知道,每一朵花、每一顆石,都有知覺,會痛,會受傷,誰也不該任意破壞,但是……我好想在你身上刻字。」他撓著發,很掙扎的樣子。

刻字?!你不會是想刻……「某某某,到此一遊」吧?!

不,我絕不答應!

就算頭不能搖,手不能揮,我還是強烈地表達反對!

「我要刻上我的名字,先搶先贏,落了款,就是我的。」他低首,淺笑,指腹在光滑石面上,滑著、舞著。

名字?

「我實在很想這麼做……當然,我最想的,是直接把你搬回去,可惜不行,我的樓子剛受波及,遭二哥和老四對拼打垮,正在重建……也因如此,總覺得,不先訂下來,你會被別人搶走,我一定捶爆心肝……」

可以。

我說。說完,最驚訝的,也是我。

我……答應了?!

我竟然答應,讓他在我身上……刻名字?!

「嗯?誰在說話?」他抬起頭,四處張望。

連只小雀兒也沒看到,是他聽錯了吧?

「咦,你在發光耶。」他看見身下靈石閃爍淺淺的亮:「你……同意了?」他猜測問我。

我……

我的石身,確實溢著光,我無法控制。

心裡翻騰激動,只因為他說……落了款,就是我的。

我的。

這兩字,多美好。

我沒有想反對的慾望,完全沒有。

「同意便閃一下,不同意就多閃兩下……」他每個字都隱隱噙笑。

「我明白了。」呵呵。

他心情愉悅,準備動工。

等、等等!

你不能隨心下手!那裡是我的臉……

我為避免慘事發生,只好自力救濟,輝耀著一股引力化為光點,牽引他的手指挪移,最後,定在某一位置上。

肩,就這裡。我自己挑妥部位了,動手吧。

「這裡嗎?」他再確認,光圈籠罩之處,亮了又亮。

他笑,落下筆畫。

一字,一痕,不重的力道,不痛的雕琢,我試著想感覺出,他所寫的兩字為何,但我沒能成功。

他的名字,變成我的膚,我的一部分。

而我,並不討厭。

「你真是塊神奇的石……有靈性似的,修煉成人形,指日可待。」映亮指腹的光,彷彿也燃亮了他的眸。

我已經是了,不用指日可待。

「真好奇你煉成的模樣,是雄是雌、是胖是瘦?」令人期待哪。

我的模樣……

我的這副模樣,他若見著了,是否覺得……好看?

抑或,會失望……會認為,我生得太冷、太寡情?

我胡思亂想著,有忐忑,又不確定,又無端擔心著以往從不掛心的容貌美醜。

「萬一,在我搬你回家前,咱們分散了,憑著這名字,你變成哪種樣子,我都能認出來。」

才說完,他自己又否決:

「不過,不會有這機會,我很快就帶你回家。樓子重建好之後,馬上!」

他的急迫,逗笑了我。

我真的……開始期待。

晨曦,絕艷,橘染得好美。

我開始細數,每一個全新的日出,都是等待之日的減少。

又是一天。

合眸睡去之前,心裡輕喃:

希望,明天就能聽見,聽見他雀躍說……

我來帶你回去。

烏雲,蔽日。

一大片灰霾,遮住了一切,連同我的視線。

明明,天是晴的,日是暖的,藍綢般的蒼穹,甚至沒有雲絲。

是心境,被烏雲佔據。

我不是兇惡妖獸,此刻,我竟懂得他們的驚懼……我比他們更害怕見到這個人……

不,不是人,是神。

沉沉鐵靴跫音,踏來聲聲心驚。

偉岸而高大的身影,聳立在我面前。

原來那烏雲,是他的影子……

可惜,我逃不能逃,無法像妖物們竄躲,只能見他到來。

我等待的,不是他!

不是武羅!

「原來,你在這裡。」

武羅尚未出聲前,我還想欺騙自己,冀望「來者並非武羅」……

那一句話,擊破了我的希盼。

「所幸你平安,該是返回仙界途中體力不濟,在此山恢復真身。我遲遲未來尋你,是另有要事纏身,二則以為,你會自尋安全之處,調養療愈……」

我無心去聽,聽武羅何以此時才來,紊亂的思緒,紛雜響著另一道嗓……

我真想把你扛回家,當我的床。

刻上我的名字,先搶先贏,落了款,就是我的。

我在等,等那一天的到來哪!

幾乎是天天數著日子,在等!

「此處不宜久留,你若落入佞輩之手,後果不堪設想,仙界安全無虞,更能安心休養,我帶你回去吧。」

我不想走。

無感的殺戮,以鏟奸除惡為名,卻從不曾教我留戀或自滿。

我寧願平淡,陪伴他,共賞風月,只成為他的石。

我不想回仙界去,不,我不想回去沒有他的地方。

我不稀罕天女之名。

他若來,尋不到我,他會失望,他會擔憂……

發不出的反對沒能傳達,除我之外,誰也聽不見。

聽不見,我哀哀地祈求。

我仍是石,無法動彈,無法掙脫,只能任由武羅將我帶離。

離開這座山,離開這處充滿回憶之地。

我一定會去找你,等我從石中甦醒,一定立即趕去……

一定。

我在心中立下誓言。

合眸,要自己盡快養愈身體,為了早日達成我的心願。

這一次,換我。

換我找你……

白鱗色的龍。

你等著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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