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2.41
這天早晨,陳恩燁匆忙上了車,坐在車上時還在回想小朱雀幸福地睡著的模樣,有些遺憾地想:等他醒過來不知道會不會失落……
陳少爺走之前,特地吩咐了滿桌美食,又在門上留了字條,將他能想到的一切吩咐鳴夜照顧好自己的話都給寫上了,險些要寫不下,但最後還是停了,略自嘲地心想:真是要成老媽子了。
陳恩燁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又想道:等他醒了,會給我短信的。
正想到這裡,電話來了,是來自他在國外的一名助理。
司機默默發動車子,將車緩緩駛出觀瀾別園的大門。
陳恩燁正打著電話時,忽然間心中一動,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卻正看見鳴夜氣喘吁吁地追出了別墅前門。
陳恩燁忙喊道:「停車!」
小朱雀還穿著睡衣,趿拉著拖鞋,走下台階時險些跌了一跤,看的陳恩燁心裡一跳。
鳴夜兩步跑到車前,看見陳恩燁坐在後座上正拿著手機——他穿著西裝革履,極為正式又嚴肅的面容,對鳴夜來說還很陌生。
鳴夜知道他是要出去處理正事,而且是很重要的正事……
他走到陳恩燁的車窗前。
陳恩燁向電話另一頭吩咐了一句:「稍等一會,我等一下回撥給你。」
他說話時表情嚴肅,接著轉過頭看向鳴夜,瞬間就轉換成溫和的表情問道:「起來了?」
鳴夜手裡拿著個袋子,敲了敲車窗,臉上帶著一點靦腆。
陳恩燁降下車窗,就見到鳴夜將這袋子遞了過來——裡面放著一個一次性餐盒。
小朱雀面帶紅暈,小聲說道:「小恩燁,我看到早餐了,就打包了一點……我知道你趕飛機很辛苦,小心不要耽誤了……等你回來,以後咱們再一塊出去玩。」
陳恩燁微微笑了起來,伸手夠到鳴夜的面容。
他的手心一如既往的溫暖,鳴夜蹭了蹭,繼而被陳恩燁輕輕佻起下巴,隔著車窗互相親吻。
陳恩燁低聲道:「嗯,等我回來……而且我還沒有忘記,你說過等我回來以後,會告訴我一個秘密。」
兩人對視了片刻,鳴夜扭捏又閃躲,眼神閃爍地說道:「小恩燁,記得吃早餐啊。」
陳恩燁莞爾不已,兩人再次道了別。
車再次發動起來時,鳴夜又強調道:「小恩燁,一定要記得吃早餐哦!」
陳恩燁心中溫暖不已,連連回頭去看他,見到小朱雀瘦削的身影站在門口望過來,用力地揮了揮手。
車開出去老遠,轉了個彎,終於見不到了。
鳴夜長長地歎了口氣,耷拉著耳朵走回去。
他這時才有空去看自己口袋裡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響個不停的手機,發現自己短短半小時功夫就收到了七八條短信,來自同一個號碼,而且不是空白的就是奇怪的亂碼。
鳴夜不明所以,心想:這個人從昨天開始就發過很多短信,應該不是發錯了吧,是不是找封鳴夜的?……我還是回一個電話吧,萬一他是發錯了,我也應該提醒人家一聲。
小朱雀百無聊賴地在別墅裡亂晃,一邊隨手撥通了這個號碼。
那一頭的忙音直響了有一分鐘,才忽然被人接聽到,鳴夜正想支個聲,那一頭卻猛地傳出了一個尖銳的聲音:「封鳴夜!你出息了,啊!為什麼半個月沒打電話回家?你弟呢?」
鳴夜只覺得這聲音刺得耳朵一震,險些把手機失手給摔了,正暈頭暈腦的時候,被電話那一邊的女人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
她罵得滔滔不絕極為流暢,用的卻是不知哪裡的土話,結果鳴夜一句也沒有聽懂,茫然舉著手機研究了一會兒,掛斷了。
幾分鐘後,那個號碼又打來了。
「這什麼破玩意兒,按半天沒反應,一點沒有電話機好用……你這小雜種敢掛我電話,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啊……」
女人仍是無比順溜地開口罵了起來,鳴夜莫名其妙地問道:「請問,你是誰?」
電話靜了一會兒,那一頭的女人怒喝道:「小雜種,我是你老娘!」
鳴夜暈乎乎翻了一會兒封鳴夜的回憶,想起來封鳴夜好像是有個媽——地球人都有媽,不過封鳴夜的媽好像失蹤了很久……另一個自稱是他「老娘」的女人好像叫田蘭……
——對了,好像是她,是那個封駿的媽,說話總是很用力的那個。
鳴夜恍然大悟,認真地說道:「田蘭你好,你認錯人啦,你不是我的『娘』,這個不是封駿的電話。」
他等了一會兒,田蘭用尖銳的嗓音說道:「你還敢不認我,還真是出息了啊?你爹娶我擺酒席的時候,你老母可是不知道在哪個水溝裡躺著,你不認我那叫不孝!——封鳴夜,我警告你,快點叫駿子接電話。」
鳴夜茫然說道:「封駿嗎?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裡……」
田蘭怒罵道:「他昨天有沒有回家?有沒有好好吃東西?啊?你這小雜種是不是欺負你弟弟,我跟你說了多少次要好好照顧你弟弟,他有什麼需要你不知道主動去問問他?真他媽是被你老母生下來的時候隨手摔石頭上了吧,腦子有問題……」
鳴夜呃了一聲,聽得頭上冒出一堆亂糟糟的線團,一會兒後說道:「你……你說話能不能稍微注意一點……」
這句話出口後,簡直像是捅了馬蜂窩,那一頭的田蘭立刻又開始滔滔不絕的怒罵。
她的土話聽在鳴夜的耳裡就是一坨亂碼,過了一會兒後乾脆又掛斷了。
——不接了,這個人類說話好難聽,封駿如果是跟他母親田蘭學到的罵人本事的話,那明顯還沒有出師嘛……
小朱雀認真地想道,他不懂得拉人進黑名單,只得先把手機給關了。
鳴夜跑到陽台上,傻乎乎曬了一會兒太陽,在別墅裡跑來跑去,忙著給書房裡的含羞草和臥室裡的寶石花澆水,又趕著去花房裡頭。
陳恩燁走前又訂了一批種子,這一回是要鳴夜從頭開始栽種了。
小朱雀摩拳擦掌,又化身成了辛勤的小蜜蜂一般,在花房裡嗡嗡嗡地幹活。
關於一切不開心的事情,只要曬曬太陽,聽聽陳恩燁那收音機裡的音樂,完全不是事兒啊。
鳴夜眨眼又把田蘭母子給忘了個精光。
……
另一邊的田蘭卻險些暴跳如雷,硬生生氣出滿頭汗來。
封駿已經幾天沒有消息,和他同居在一個出租屋裡的封鳴夜也很久沒有打錢回家,更沒有打電話回來匯報情況了。
這同父異母的兄弟倆獨自進城,田蘭打的是讓封鳴夜給封駿鋪路的主意,跟私生子沒兩樣的封鳴夜只需要負責提供錢和出租屋就好了,順便也該幫扶著弟弟封駿找工作,給他做個飯洗個衣服,至於封鳴夜那個工作……區區一個端茶遞水的服務生,還指望他有出息?
封駿年紀只比封鳴夜小上一年零幾個月,田蘭卻當他是個禁不起風吹的寶一般,這回他足足失蹤好幾天,田蘭急著給兩人租的屋子打電話。
她向來不喜歡說幾句話就要花錢,就想了個法子——輾轉去借別人的手機,打給出租屋的固話卻怎麼都是空號,打給封駿又是停電關機,這才翻著電話簿去找封鳴夜的電話。
……然後被鳴夜隨手掛斷了,連解釋都欠奉。
田蘭火冒三丈,又毫無頭緒,抓著借來的手機不停地給封駿打電話。
幾分鐘一個,連著打了十幾個對面都是關機,好不容易開了卻沒有人接……直到傍晚時分,田蘭忽然接到了封駿打來的電話。
田蘭還來不及問兒子在什麼地方,封駿已一股腦地訴苦道:「媽啊,快送點錢來,我又進局子裡了,這次跟以前不一樣,有人告我搶劫和聚眾鬥毆,具體我是不記得了。有家人死死咬住我了,我在號子裡蹲得實在是不行了,你趕緊帶錢過來活動活動門路……」
田蘭自出生起就沒和警察打過交道,但在她老家的觀念裡,蹲過號子不算什麼,鄉里鄉親的,多送點禮也就沒事了,便趕緊答應了,絞盡腦汁地回想哪裡還有點錢可以用。
封駿還在電話那一頭崩潰地說道:「我好不容易拿回來手機,等下還要還回去,不然要吃掛落……你快點拿錢,給我送點飯過來,我他媽被人教訓,蹲在牆邊不准站……蹲了一天半,老子腿要沒了!娘啊,這是有人故意整我……」
封駿整個精氣神都被折磨得快耗光了,他蹲了幾天就想了幾天到底是招惹到了誰,按理說他負責的街區沒有哪個硬茬子是他不知道的……想了很久,封駿想起來一件事。
他想起來自己手上還握著封鳴夜的照片。
封駿回憶當天的情形,怎麼想怎麼覺得是封鳴夜下的手暗算自己。
封駿倏然停了話語,心中怒火萬丈,又帶著驚恐和懼怕,他這一次被拘留時收走了所有東西,被同一房間的人欺壓,蹲在牆邊這麼久的時間,兩腿已經沒有半點知覺——也將胸中的戾氣消磨得一乾二淨。
他胸膛劇烈起伏,呼吸粗重,說不清是恨更多還是怕更多一點,這一次真的開始強烈地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明知道封鳴夜有了強硬的後台,還要去招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