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3.42
田蘭哭天搶地,從家裡取了點零錢,又捨不得自己攢的私房錢,就拿著張卡,次日獨自進城去了。
她和唯一的兒子封駿在拘留所裡見了面。
封駿滿臉都是被欺壓出來的小傷,走路一瘸一拐地坐到田蘭對面,指天畫地地發誓:「這一次絕對不是我犯了事兒!我發誓,娘啊,這是有人故意整我,故意陷害我!」
田蘭一無所知,對兒子的全部印象就停留在他怎麼都不肯念高中,離家出走去找封鳴夜的那一年,以為封駿仍是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孩子,更受他的欺騙,以為他比封鳴夜有出息,找了個一本萬利的絕好工作。
田蘭問道:「到底是誰要害你啊,駿子,我帶了一點錢不知夠不夠,你出來要花多少啊?」
封駿問了具體數目以後極其失望,罵道:「不夠!你以為這是你那個犄角旮旯的破爛鄉下!這所裡都是大人物……怎麼著,怎麼著也給個小幾千的煙啊。」
封駿亦對法律一無所知,固執地認為只要塞了錢自己就能出來。
田蘭被這數字嚇得不清,牢牢握著手裡的存折,心疼地說:「娘大半輩子就這麼點錢,駿子啊,有沒有別的辦法?」
封駿哪裡能有什麼辦法?他想了半天,看到自己仍有些無力的雙腿,想到再不能出去的話真要被那牢裡的人玩陰的給廢了,當下一咬牙,說道:「你去找封鳴夜,我知道他現在住哪,他攀上了不得的金主了……」
田蘭渾渾噩噩,忙記下觀瀾別園的地址,問道:「啥叫攀上金主?」
「就是交了有錢朋友,野雞飛上梧桐就成鳳凰了!」封駿咬牙切齒道,「我也沒去過這地方,你帶兩個人一塊,讓封鳴夜給錢,別跟他直接槓上,就跟他說,照片還在我這裡,我不要多了,就讓他……攏共給一萬就是了。」
田蘭又要問照片的事,封駿極不耐煩地打斷了她,說道:「手腳快點!不然我這雙腿要被廢掉了!」
田蘭直嚇得不清,離開拘留所後當下就問了路,迷茫至極地在對她來說很陌生的城市公交車站上了車。
……
過了午飯時候,鳴夜好不容易伺候完了花房裡的新來客。
這一批種的是他在百科全書裡看到的各種花草,包括馬蹄蓮、玫瑰、芍葯、滿天星……一系列常見的花兒。
他們比起牡丹來說稍微親和一些,鳴夜挨個聽聽種子們的呼吸聲,極為幸福地蹲在花園裡。
含羞草可能是老夥計當中長得最快的傢伙了,自從被搬進陳恩燁的書房之後,很爭氣地舒展開了第二片葉子;其餘多肉植物就老老實實,一點一點地養著肉;至於牡丹種子……還在慢慢探出根來呢。
鳴夜忙活了好一陣子,才剛將他們各自放好光照合適的地方,閒下來一小會兒後,就想起來陳恩燁了。
小朱雀傻乎乎地想著陳恩燁,想到早上時自己把那盒早餐遞給他……
——小恩燁有沒有看到早餐盒裡的字條呢?他會不會一下子就看懂了,知道我是外星人以後,會不會很驚慌,或者很害怕,他還會繼續像現在一樣喜歡我嗎?
鳴夜歪著頭想了半晌,又忐忑又有股說不清的欣喜,終於忍不住把手機打開看了一眼。
陳恩燁只來了一條短信道:【飛機快要起飛了,我先關機幾個小時。午安:)】
鳴夜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緊張得心臟直跳,好一會兒後伸出自己寬大的羽翼,蹲下來後把自己牢牢地包裹住了。
小朱雀活像一個暖白色的大絨球,兩隻雪白的翅膀裹成圓圓一團,自己縮在裡面,鴕鳥一般的捂了好一會兒,就神奇地恢復了鎮定。
幾分鐘後,鳴夜抱著一盆剛種下的水仙,小心地走回別墅的客廳裡。
這盆裡有很多水,水仙只有短短嫩嫩的根須剛生出來,鳴夜十分小心,將它放在茶几上面,心想:聽說水仙是洋蔥科的,洋蔥是可以吃的,那水仙能不能吃……
小朱雀忙晃了晃頭,自我警告道:不可以這麼想,萬一把小水仙嚇到了,再也不肯開花了,看到的客人以為小恩燁種了一棵洋蔥在客廳裡……
鳴夜想著想著,偷笑了片刻,小心地戳了戳水裡的水仙花,將它調整了一下位置。
他哼著歌,正打算去吃晚飯的時候,被一名女傭呼喚住了。
鳴夜在觀瀾別園幾乎看不見傭人的身影,差點以為自己在別墅裡是一個人了,這一次被喊「封少爺」的時候險些沒有反應過來——這個稱呼對他來說真是很陌生。
女傭告訴鳴夜說,在觀瀾別園的後門口有一個中年女人找他,自稱是他母親。
鳴夜從沒有走過後門,迷迷糊糊跟在女傭後面走在後院的小徑中,不久後繞過一片樹叢,才算見到了後門。
在鐵質鏤花的門後確實等著一個中年女人。她不超過一米六,體重卻有二百斤上下,將身上粉紅色的連衣裙繃出了層層游泳圈,後面背著個不倫不類的登山包,戴著個遮陽帽,此時大汗淋漓將裙子都幾乎濕透了,能隱約看見粉色衣服裡面的黑色內衣。
鳴夜看了她一眼的瞬間有點嚇到了,因為後者的眼神盯著自己,簡直像帶著惡毒的汁液。
鳴夜認出來她是誰了,封鳴夜的後母田蘭居然找來了觀瀾別園。
……
田蘭極少來城市,繞了遠路後勉強找到觀瀾別園,又被圍欄擋在外面。她繞著觀瀾別園的圍欄走了足足半小時才找到後門口,隔著鏤花的大鐵門向內看去——
觀瀾別園內是兩座半連體的五層別墅,後院亦有一大片草坪和小樹叢,還有花房和泳池,都是寬闊無比。
田蘭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寬敞的大房子,眼睛死死盯著別墅外部的陽台,隔著窗玻璃死命想去看裡面的擺設,直看得眼珠子都險些瞪出來了。
這時草坪上的自動澆水器開始灑水將她驚醒,田蘭一手扒著大鐵門搖了搖,心中猜測:這麼大的房子!他家人要蓋幾天?少說也要花個二十萬吧……二十萬!老娘這麼多年都沒住過二十萬的房子,封鳴夜這個小雜種有什麼本事住在這?他居然不知道喊他弟弟,喊我過來一起住,真是跟他媽一樣……沒長良心的!
她不知道怎麼按門鈴,扯著嗓子便開始在觀瀾別園的後門喊封鳴夜的全名,直到被清理草坪的園丁給聽到,又讓女傭去喚了鳴夜出來。
田蘭狠狠地盯著鳴夜,看見他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襯衫,下身是一看就很貴的牛仔褲,與不久前見到的封鳴夜簡直是天壤之別,幾乎將自己也比進塵埃裡去了。
——只不過半個月光景,封鳴夜就比她和封駿過得還要好?憑什麼?
心中的嫉妒不斷地啃噬著她的理智,使她失態地尖叫道:「封鳴夜,你給我過來!你身上穿了多少錢,難怪這個月就不給家裡打錢了,你能耐了就準備拋棄爹娘了啊?你賺了錢就自己揮霍,不知道喊你弟弟,不知道喊你家裡人來享福啊!你還有沒有良心,你懂不懂孝敬爹娘!」
鳴夜茫然地左看右看,發現她是在說自己,不由地說道:「呃,可是你……你是什麼人啊?」
田蘭怒道:「是你老娘!」
她極為順溜地開始用土話罵街,鳴夜認真地反駁說:「你不是啊,封鳴夜的『娘』不是很早就走了嗎?」
「呸!那個老婊子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個陰溝裡面了,我告訴你,你爹娶的是我,你該孝敬的是我這個娘!沒別人了!」田蘭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又隔著鐵門逼近了一步,將手伸過鏤空的欄杆想來抓鳴夜,「還有你弟弟駿子!他還在號子裡受苦,你怎麼一定也不知道幫扶你弟弟一把,啊?快點,你現在這麼有錢,拿幾萬出來應該是小事一樁,先拿出來應應急,剩下的錢我幫你保管著。」
「你不能罵人。你又不是我娘,不是你生了我,你也沒有養我。封鳴夜很小的時候住在爺爺家,後來就偽造身份證出去打工,沒吃過你用過你的。」鳴夜極其認真地與她辯解,有點生氣地說道,「而且你想得太多了,我沒有錢。」
田蘭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兩手拚命向鳴夜伸去,一邊說道:「怎麼可能沒錢!怎麼可能沒錢!你敢住這麼大的地方,你怎麼敢過得比駿子還舒坦!你一個死婊子的兒子,又蠢又沒用,除了孝敬爹娘你還有什麼用?」
鳴夜用鼻子出了一口氣,說道:「你再罵人,我要生氣了!我真的沒有錢,好不容易湊的錢都給章大哥了。」
田蘭一聽之下,簡直要氣暈過去,憤怒不已地尖叫道:「你居然把錢給一個外人!老天啊,沒天理了啊,有錢了不幫扶家裡人,肥水流了外人田啊……封鳴夜要數典忘祖,餓死爹娘了啊!」
她邊說邊極其熟練地往地上一滾,四腳朝天,開始邊哭嚎邊蹬腿。
鳴夜隔著鐵門看了一眼,替她羞恥得差點想鑽進地裡去,小聲地提醒說:「地上很髒的,不要蹭啦,你衣服蹭破了……」
小朱雀從沒有見過這種招數,忍不住兩手摀住眼睛,又偷看了一眼,心想:地球人還有讓敵人羞恥地退散的辦法,這個真的太厲害了……
鳴夜再也沒眼看下去了,說道:「你……你先蹬一會兒哦,我……我去打電話問問怎麼趕走你。」說罷捂著臉,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