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陸琉的喪事(上)
聽著陸希的哭聲,穆氏和春暄眼眶也紅了,兩人互視了一眼,先是示意僕婦們退下,然後春暄吩咐丫鬟準備熱水,兩人悄悄的下了樓,雖然穆氏平時對高嚴神出鬼沒的出現在大娘子繡樓很不滿,但是這會也只有他可以安慰大娘子了。
僕婦們嘀咕著退出了書閣,直說這也太沒規矩了,大家一出門就碰上了一人,「袁少君。」僕婦們連忙行禮。
袁敞默默的望著半開的大門,眼底難掩落寞,他在一得知阿叔去世的消息後就趕來了,但是皎皎身體不好,他也不敢多打擾,僅同皎皎見了一次面,還是在正式的會客廳,皎皎大病初愈,沒精力久坐,他不過只泛泛的安慰了幾句,就讓皎皎回去休息了。可是高嚴就能這麼肆無忌憚的沖進去,這就是皎皎不肯選擇他的理由嗎?袁敞自嘲的一笑。
書閣裡,高嚴只是緊緊的抱著陸希,任她哭泣、一遍遍的告訴她,他會陪著她的,一定會永遠陪著她的。
陸希也沒有哭很久,耶耶是阿兄送回來的,她還想去看耶耶,「阿兄,耶耶他——」陸希問了一半,又突然不想問了,她怕聽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
「先生沒事,身體毫髮無損。」高嚴知道陸希想問什麼,「我趕到南安的時候,施世叔已經把先生全部打點好了。」
「阿兄,你說真的?」陸希問,她在聽說南安又有地震又有泥石流的時候,甚至都懷疑,到底能不能找到父親的屍身,後來知道找到後,她又擔心父親已經不成樣子了,陸希想起父親一生好潔,結果落了這麼一個下場,她就想哭,可又哭不出來。
「我沒騙你。」高嚴頓了頓,「那些侍衛雖然沒救出先生,可也算忠心。」那場地動,毀了大半個南安縣,若不是施世叔估摸出先生會在南安縣什麼地方,又讓熟悉當地地形的人去找,謝芳和高昂也在陛下的命令下,出動了大軍,幾萬軍士日夜不休,也足足挖了兩天才把先生找到,挖出來的時候,起先都是侍衛殘缺不全的屍身,最後才是完好無損的先生。
「阿兄,陸家的那些侍衛,我已經讓人去安頓了,你留給耶耶那兩個侍衛,勞煩你幫我安頓下。」陸希道,她知道南安縣這次大半縣都毀了,只要跟在耶耶身邊的人,沒有一個生還的人。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高嚴低聲道:「他們的屍身是運不回來了,不過施世叔將他們的骨灰都帶回來了。」不管如何,他們都算忠心護主了,對忠心的屬下,高嚴一向不吝嘉獎,但屍身是不可能運回來了。
先生能運回來,那是聖上下了旨,他們的靈船每到一處皆有各地的地方官奉上備好的冰塊,一路換著冰塊,加急運回來的。已經是四月天了,一路往建康而下,越往南天氣就越炎熱,最後冰塊只能一個時辰換一次,很多時候都是地方官派人駕了船在漕河某處等候,等他們一來,就立刻換上冰塊。
陸希點點頭,「阿兄,我去看耶耶,我讓人備了熱水,你梳洗後,就去休息下。」就算高嚴不說,她也知道他這些天肯定沒睡好、吃好。
「我跟你一起去。」高嚴也起身道。
陸希搖了搖頭,「阿兄,你要是累病了,耶耶會擔心的。」見高嚴還想反駁,「你先去休息,晚上說不定還要你守靈呢。」陸希說。
「好。」高嚴想想也對,陸家總共也沒幾個人,陸大郎年紀還小,總不可能連續三天守靈吧?
陸希扶著扶手往樓下走去,這會耶耶也應該到靈堂了吧。
靈堂陸家一早就搭好了,阿劫和陸大郎已經披麻戴孝的跪在靈前,為了保持陸琉屍身不腐,高嚴把陸琉裝在一個特製的棺木中,棺木下方放了厚厚的一層冰,每隔一個時辰,換一次冰塊,故雖路上走了大半個月,可陸琉依然容貌如生,如今靈堂中也安置了無數冰塊,袁敞一入內就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他不由打了一個哆嗦。
此時陸琉並不在靈堂內,他被人運到內室準備沐浴,這應該是在人斷氣後,就要做的,但陸琉情況特殊。當然眾人將陸琉挖出後,已經沐浴乾淨、換上嶄新的衣衫了,這時的沐浴,只是稍微修整一下而已。
陸大郎簌簌發抖的縮在乳母懷中,阿劫則茫然的環顧著四周,小小的身體幾乎完全的被麻衣罩住。袁敞望著滿目蒼白,想起當年,袁家也是如此,當時也是大母(袁夫人)和阿叔,輪流把他抱在懷裡,柔聲安慰著他,可如今當年安慰他的人都一個個走了,袁敞緩緩的走到了阿劫身邊,想要伸手將阿劫摟在懷中。
「阿劫。」輕柔的聲音響起。
阿劫扭頭,看到熟悉的身影,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撲到了阿姑懷中,??嗚嗚的叫著:「阿姑、阿娘。」他對陸希一直是混叫的,陸希也沒去矯正他。
「表哥,謝謝你。」陸希感激的對袁敞微微一笑,目光一轉,耶耶所有在建康的學生都到了,一個個的跪在靈前大哭,陸希雙目一酸,也抱著阿劫跪了下來。陸家人丁單薄,耶耶只有大郎一子,若是沒有這些弟子,耶耶走的是何等的冷清。
袁敞見陸希面色蒼白,雙頰明顯消瘦了,眼睛有些紅,不過看著精神還不錯,也放心了,千言萬語,袁敞最後只說了一句:「皎皎,你要多注意身體。」
陸希對著他點點頭。
「阿姑,冷。」阿劫嘟噥著,小身子一直往陸希懷裡鑽,陸希讓乳母先抱著他下去加衣服,她來的時候,高嚴已經提醒過自己了,靈堂會很冷,所以特地穿厚了衣服。同時她還讓下人熬了驅寒的暖薑茶,給來訪的客人驅寒。
「阿姊。」陸言這時也從宮中回來了,同陸希一樣,一身粗麻衣,頭髮用生麻挽起了一個喪髻。
「阿嫵。」陸希也只同陸言打了一聲招呼後,就看著那片空出停靈的地方發呆,再得知耶耶死訊後,陸希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致來,而陸言此時也沒有和阿姊聊天的興致。
「啪嗒!」布幔外,一聲瓷碗碎裂聲響起,隨即是陸大郎任性的聲音,「不要!我不要喝這麼苦的水,我要喝蜂糖水!」
陸大郎的聲音不響,但是靈堂原本除了哭聲外,就沒其他聲音,陸大郎這麼一喊,靈堂頓時寂靜了下來。
陸琉去世,陸希、陸言和陸大郎,都是服斬衰的,照例三天內只能冷水度日,但三人年紀尚小,宮中太皇太后、崔太后和帝后,擔心陸家兩姐妹犯了擰性,硬生生照著禮儀來,再三囑咐兩人不可哀毀太過,崔太后和高後還特派了女官照顧兩姐妹,所以這會三人喝的水都是熱薑茶,但糖是不能放了。
陸希和陸言從知道父親死訊開始,兩人就不約而同的禁了一切葷腥,兩人除了偶爾吃點蔬菜外,平時幾乎都是飲清粥度日的,人也變得有些呆呆的,聽到聲音後,兩人皆愣了好一會,一言不發。可把身邊的侍女看的提心吊膽,就擔心兩位娘子從此變傻了。
「讓他乳母把他帶進來。」陸言並非反應不過來,而是再等陸希發話,見陸希遲遲不語,她就忍不住了。
陸大郎也不是故意的,他做了這些事後,就後悔了,正偎依在乳母懷裡中不敢探出頭,向氏無奈只能抱著他去陸希和陸言所在之地,靈棚中垂了無數粗麻布布幔,陸希和陸言就跪在布幔後。見向氏是抱著陸大郎進來的,陸言臉色越發的陰沉。
陸大郎察覺道二姐冰冷的目光,更加的害怕,喏喏的躲到了乳母身上。陸言看到陸大郎的舉動,越發的失望,父親怎麼會有這樣的孩子!「看好大郎君。」陸言淡淡的對陸大郎的乳母向氏道,「沒有第二次了。」
「唯唯。」向氏連聲應了,又低聲哄著大郎,「大郎,這兒涼,先喝點薑茶,回頭阿媼給你喝蜂糖水好不好?」
陸大郎有些遲疑,「阿媼,我餓了。」他委屈道,他不懂為什麼大家都讓自己跪在這裡,他們說父親在這裡,可他找了一圈,都沒有看到父親,陸大郎縮了縮身體,父親不在也好,不然父親又要打他了。
「這——」向氏有些遲疑。
「帶他下去吃點東西吧。」陸希平淡的聲音響起,她之前沒說話,是在等阿劫,這會阿劫來了,就不需要大郎了。
「大娘子?」向氏驚疑不定的望著陸希,大娘子說的是真的嗎?大郎真可以吃東西?
「阿姊?」陸言不解的望著陸希。
陸希並沒有回應兩人的話,對阿劫的乳母吩咐道:「你抱著小郎君去那裡跪著,阿向把大郎帶回他的小院,別再出來了。」
陸希的話,讓在場除了阿劫和陸大郎外,所有人都變了臉色,陸希手指著的位置正是剛剛陸大郎跪得位置,而大家這時才看清阿劫身上穿的衣服居然和他們是一樣的。阿劫按輩分是陸琉的孫輩,孫輩中唯一能給祖父服斬衰的唯有承重孫!而且陸希讓大郎不要出自己的院落,什麼意思?難道她連大郎庶子的身份都不承認了嗎?
「阿姊,這是怎麼回事?」陸言問。
「阿劫已經過繼大兄名下,他為承重孫,自然應該跪在他該跪的地方。」陸希說。
「什麼時候的事?」陸言追問。
父親和汝南長公主曾有個夭折的嫡長子她是知道的,但什麼時候父親把阿劫過繼大兄名下了?父親是有齊國公爵位,無論是庶子繼承還是過繼承重孫,都不是單單父親或者是家族同意就夠了,這個一定要阿舅同意才行。
「阿嫵,你一定要在這時追根問底嗎?」陸希偏頭對陸言道,「現在只有自家人,他鬧笑話也就算了,一會人都來了,你想讓耶耶一世英名毀在他身上嗎?」
陸大郎對陸希的話,似懂非懂,大姐對他,遠不及二姐那麼凶,可不知怎麼回事,他卻更怕大姐。二姐會凶他,可偶爾也會對他笑,而大姐似乎從來沒看過他,哪怕現在對自己說話,大姐都沒看他。
陸言也知道現在不是討論這件事的時候,但——她轉身對陸大郎說道,「你,現在立刻給我去跪著!除了哭之外,別再讓我聽到你發出任何聲音,不然——」她抬手抬起陸大郎的下巴,「我就割了你的舌頭,讓你這輩子都說不了話!」
「哇——」陸大郎被陸言的話,一下子嚇哭了。
陸言滿意的點點頭,對向氏和其他服侍的人道:「很好,就讓大郎這樣哭下去,越響越好,如果你們再讓大郎作出什麼對父親失禮的舉動,我就讓你們去給父親賠罪,知道嗎?」父親過世了,都聽不到兒子的哭聲,父親走的該有多寂寞?
「唯唯。」眾人嚇得臉色都白了。
陸希對陸言的舉動視若無睹,對阿劫的乳母吩咐道:「帶著小郎君跪到那邊去。」
乳母看看陸希,再看看陸言,還是決定聽大娘子的,抱起小郎君跪在了靈前。
向氏白著臉看著陸言,陸言道:「還不快去!」卻沒提讓陸大郎跪在哪裡。
「他是庶,就跪在阿劫下面吧。」陸希說。
向氏見陸言不說話,??的應了,趕緊帶著大郎離去。
向氏剛帶著大郎跪下,靈堂外就響起了一片震天的哭聲。
「耶耶來了!」
「父親來了!」
陸希和陸言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沖到了靈堂外,果然長伯領著幾個陸家的子侄抬著陸琉進來了。
棺木中,陸琉雙目緊閉、神色安詳,除了臉色過分蒼白外,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一般。
「耶耶!」陸希再也忍不住撲了上去,嚎啕大哭,「耶耶!耶耶!」耶耶,你睜開眼睛啊!你看看皎皎啊!
「阿父!」陸言也拉著棺木放聲大哭,「阿父,你睜開眼睛啊!」
陸止見兩人哭的幾乎快斷氣了,連忙讓幾個侄媳拉開她們,但是兩姐妹怎麼都不肯離開,看到陸琉穿了一身淡青的蜀錦華緞、軟綢內襯的時候,兩人哭的更傷心,這個一定是剛挖出來的時候,別人給耶耶穿上的,但耶耶最喜穿的是細麻的外衣、細棉內襯了。
「阿父,阿嫵給你換衣服!換衣服!」陸言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伸手就要去扯陸琉的衣服,卻被陸希攔住。
「阿嫵,不行啊!」陸止連拉住小侄女,「現在已經不能換衣服了!」不然之前替陸琉梳洗的時候就換了,陸希也正是這個原因,才拉住陸言的。
「那珠子——珠子呢?」陸言問,她哆嗦著從荷包中掏出一顆龍眼大小的金色珍珠,「珠子……」這是陸言最愛的珍珠,也是鄭啟給外甥女的寶物,整個大宋找不到第二顆。
陸止難過的搖了搖頭,犍為郡地震,整個郡損失慘重,若不是聖上下了死令,出動了幾萬大軍專挖南安一處,說不定連陸琉的屍身都找不到,當初找到後,能給他換身像樣點的衣服就很不錯了,怎麼可能再給陸琉含珠呢?
「阿父——」陸言哭的聲嘶力竭,堂堂齊國公居然連含顆珠子都不行!為什麼阿父會這麼慘?
「皎皎,你幹什麼!」陸止原本的注意力都在陸止身上,壓根沒注意陸希,突一抬頭被陸希的舉動嚇得魂飛魄散,這丫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爬上了棺木,大半個身體都快趴到陸琉身上去了,臉甚至都快貼到陸琉臉旁了。
「阿姑,我就跟耶耶說一會話,就一會會。」陸希仰著腦袋哀求的望著陸止。
「皎皎,你快下來。」鄭善也被陸希的舉動嚇得不清,「你這樣,你耶耶會不放心的。」
「我沒有要怎麼樣,我就跟耶耶說說話。」陸希不耐煩的甩開了要拉她的人。
見陸希一臉怒意,旁人哪裡真去拉她?陸希對春暄吩咐道,「把我的箱子拿來!」
春暄一聽陸希說的箱子,腳一軟,大娘子這些天除了發呆之外,就開始查看自己的珍藏和家裡的庫房,搗鼓了一堆東西,難道她是要給郎君的?若是往常的大娘子,她說不定還會遲疑的問問,可這會的大娘子,她可真不敢違背,誰知道大娘子會做出什麼事來?
她連忙和幾個丫鬟把陸希這幾天找來的東西全拿來了,前五箱全是稀世的美玉寶石。
陸希讓人一箱箱的端著,「耶耶,你看這些都是我給你挑出來的,好看吧?我找了好久的,還有這些寶石玉釵佩飾。你說阿娘等你好久了,她一定在生你氣。沒關係,你把這些送給阿娘,阿娘就一定不會生氣了。」說著她將那些玉器寶石一件件的整齊的擺放在寬敞的棺木中,認真的模樣讓大家哭的更凶了。
陸希擺放完那些玉件後,又趴在陸琉耳邊嘀咕道:「我還給你準備了一些金錁子,我知道你最不喜歡這東西,嫌棄金子俗氣,可是金子是硬通貨啊。人家不是說有錢能使磨推鬼嗎?你一定要把這些金子帶上,讓小鬼幫你找阿娘,然後讓它們送你們去找祖翁、大母,我特地把家裡所有好看的金錁子都挑出來,你可不許嫌棄!」不然讓自己阿娘、耶耶兩人去找祖翁,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能找到呢。
鄭善聽著陸希褻瀆鬼神的話,差點暈過去,她搖搖欲墜的拉著陸止,「阿止,皎皎她——」她真沒事嗎?
「她沒事。」陸止很淡定,陸希一般情況下不抽風,可抽風起來很嚇人。陸止也就見過一兩次而已,陸琉和高嚴應該見的多一點。
陸言巴眨著眼,望著阿姊的舉動,對啊,她怎麼沒想到呢!她甩開了侍女的手,蹬蹬的爬上了棺木的另一邊,從懷中掏出那顆金珠,「阿父,這顆珍珠是寶物呢!你也戴上!」說著要把放著金珠的荷包放在陸琉手邊,還戒備的望著陸希。
陸希才不理會呢,再好的珍珠過上幾十年就不值錢了,哪裡比得上她選的寶石玉器和金子,過了幾千年還是稀罕貨!
「你們都給我下來!」鄭啟在一旁看了有一會了,這會見兩人大有把元澈的棺木塞滿的架勢,連忙喝令兩人下來。
「陛下。」眾人慌忙的都跪了下來。
陸希和陸言這大半個月,都在喝粥,喝得兩人全身無力、行動遲緩,所以外人看來兩人似乎都變呆了,兩人剛剛是看到陸琉後,有了一股子勁才能做了這麼多事,鄭啟這麼一喊,兩人勁就散了,又覺得身體無力了,只能緩緩的小心的爬下棺木。
鄭啟見兩人搖搖擺擺的樣子,怕她們摔下來,忙讓身邊的宮女去扶兩人。他看到陸琉穿著的衣服的時候,眼神暗了暗,「牛靜守。」
「陛下。」牛靜守和幾個宦官一起,將帶來的官服小心的覆在了陸琉的身上。
「啊!」眾人看到那官服的時候,都震驚了,那個不是三公的服飾嗎?
這時一直跟隨在鄭啟身邊的元昭請出一直端著的聖旨道,「齊國公府接旨。」
所有人除了鄭啟外,全部跪下了,元昭也跪下讀著聖旨,聖旨先是表達了皇帝對陸琉意外喪生的哀痛之情,然後再是冊封陸琉為太傅。
鄭啟沉默的望著安詳的躺在棺木中的陸琉,記起幼時乞奴一本正經的同他說,他的大兄一定可以讓陸家變成十世九公的家族的人,別人家是十世九卿,他們家是十世九公!乞奴說起這句話的時候,滿臉的驕傲。乞奴,這下你們家真是十世九公,你開心嗎?鄭啟心中輕聲問。
陸希對皇帝給耶耶升了什麼官職,一點感覺都沒有,耶耶都不在了,這些虛名有什麼用?不過陸希當聖旨的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原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色一下子更白了,「著陸太傅陪葬皇陵。」陪葬皇陵?她外祖翁的皇陵叫修陵,天底下沒有名字的皇陵只有一個,就是當今陛下正在修葺的陵墓!耶耶不是要和阿娘葬在一起嗎?為什麼會這樣?陸希雙手不由緊緊的握住。
作者有話要說:
按儒家禮儀,父母之喪是最嚴酷的「斬衰之喪」,所以要求非常嚴苛。首先飲食方面,三日內不得進食,三日後雖然恢復進食,但只許早晚喝少量稀粥,百日以後至一年以內只能加食蔬菜清水,周年以後可以吃水果,兩周年以後才能在粥菜內加上調料醬醋。
在出殯以前,必須時常嚎啕大哭,有客人來拜見,就要哭。出殯之後改為早晚各嚎啕一次,周年以後可以改在室內哭,兩周年以後可以只在思念時哭,但如有親友弔祭仍然必須即時哭出來。
守孝期間的住宿要求是:出殯之前,孝子要住在室外臨時搭建的茅棚裡,而且該茅棚必須達到「難蔽風雨」的水準,睡時身下用草墊為席,頭下用土塊為枕,合衣而臥。出殯後,可以改用席子枕頭,但是仍然得住茅棚。兩周年以後,可以住回室內,但仍不可睡上正經的床鋪。三周年後才能恢復正常睡眠條件。
最後,為了避免有些人應付了事,儒家還規定了檢查的標準:服斬衰之喪的孝子,必須容貌極度憔悴、精神萎靡不振,如能瘦到皮包骨頭,靠人攙扶的程度,當然就更過關。若有守孝守到身體捱壞、大病幾年乃至一命嗚呼的,就值得通報嘉獎了。
事實上,這些規矩雖然說得頭頭是道,但是由於過於違反人情,能夠照辦的人並不多。多數人即使想履行,也往往被看不過眼的親友所勸阻——如南北朝時期的昭明太子,其母丁貴嬪死後,他的守孝之舉就曾屢次被父親梁武帝所阻。正因為守孝如此之難,所以那些能夠履行得了的人都能以「守喪盡禮」而名聞鄉里、甚至舉薦為官。
陸希的母親蕭令儀,我前文提過,葬在陸希外祖父梁景帝的修陵,一般來說公主都是葬在父親的陵墓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