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半年後 京城 坤元殿
「啟稟皇上,潘陽郡王範炎霸到了……」
「哦?宣他覲見!」當今聖上釋熙帝李尚青挑挑眉,這個整日只知玩樂,不思進取的小霸王忽然進京,不知所為何事?
很少有人知道,範炎霸從四歲開始,便是當時仍是太子的釋熙帝李尚青的伴讀,但範炎霸品行頑劣,不到兩年時間,鬧得宮中雞飛狗跳,惹得宮裡上至皇帝皇后,下至太監宮女,都頭疼不已!在太傅的再三哭訴下,皇帝招來幼年的範炎霸,問他為何不刻苦攻讀,日後好繼承大將軍王的職位,報效國家?
未曾想,那時年僅六歲的範炎霸毫無懼色地回答說,自古開國元勳無好死,只因逃不過「功高蓋主、恃寵而驕」八個字!家僕勢力太大,一旦外患剷除後,主人必定會下手解決內憂,所謂「狡兔死,走狗烹」就是這個道理!
皇帝大驚,進而問道,「若真如此,你待怎樣?」
範炎霸答,「皇恩浩蕩,雖不養反骨,但養個閒人總還是樂意的!所以,臣勵志成為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只知花錢玩樂,不知爭權奪利,只求個逍遙無憂,保范家安樂終老……」
皇帝心中暗暗點頭,過了半年,尋個由頭遂賜予範炎霸「潘陽郡王」的封賜,但也與他約定,范家後人將終生不帶兵、不結黨、不參與政務……
封賜時,範炎霸年僅七歲……
釋熙帝正在回想,只見外面大搖大擺地闖進一個俊朗魁梧的男子,見到皇帝也算守禮地跪拜下來,「潘陽郡王範炎霸,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郡王平身!」揮退周圍侍奉的太監宮女,釋熙帝繞過書案,走到範炎霸近前彎腰,手指掐住範炎霸的臉蛋,笑嘻嘻地說,「這多年不見,郡王還是依然……水嫩可口,一如當年啊!」
範炎職心中暗啐一聲,大家都以為他範炎霸是個天生的流氓無賴,生怕他這個「伴讀」把太子帶壞,豈不知自己那些調戲良家婦女的調調兒,都是當年這位太子哥哥手把手教會的……
撥開釋熙帝騷擾的手指,直起身子,範炎霸沒上沒下地自顧自找了個椅子癱在上面。自從那妖精離開了郡王府,範炎霸就再沒有睡過一個好覺,雖然身邊依然美人環伺,卻再沒了調笑的心情,欲望叫囂著要發洩,可無論摟著哪個香豔溫熱的肉體,範炎霸都覺得索然無味,有時範炎霸會想,是不是柳沐雨走時順手挖了他的心一併帶了去?若不是如此,為何現在他過得般了無生趣?
再也見不著自己兒子如此消沉怠惰下去,父親范崇恩暗示範炎霸,當初柳沐雨走時,範崇恩給廬陵郡太守張廣義寫了通牒文書,讓柳沐雨帶去投靠。範炎霸一聽,大喜過望,連夜快馬加鞭趕去廬陵郡,可等自己趕到廬陵郡,卻發現拿著通牒前來的「柳沐雨」是個背牌貨!
在範炎霸一通拳打腳踢下,那人說了實話,這人原本叫瞿小六,托了親戚拿到個縣府通牒文書,去偏遠的紹熙郡謀個差事,在半路上有人拿著范大將軍王的通牒與他交換,瞿小六一看是當朝元老的親筆通牒,又是安排去廬陵郡這樣的肥缺,自然是樂於交換,可沒想到,剛來上任不到兩個月,便被範炎霸發現了……
範炎霸氣不打一處來,甩下那個翟小六就往紹熙郡跑,結果仍舊是查無此人……來來回回地折騰了半年,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遍了,還是連柳沐雨的影子都沒找到。最後調動所有力量無果的情況下,範炎霸只得打馬飛奔十幾日,趕到京城來求這位「無所不能」的皇帝哥哥。
「尚青哥哥倒是憔悴了許多!不要‘操勞’過重啊……」範炎霸癱在椅子上,一連十幾日不問斷的策馬飛奔,現在范炎霸連眼皮抬著都覺得累。
「憔悴?我的皮膚剛剛用過太醫調製的雪花玉露膏……天哪!哪裡憔悴了?有皺紋了嗎?」釋熙帝驚驚乍乍地捧著臉大呼小叫,惶恐的模樣像是聽到太監迎報有叛眾攻入皇城一般!
「陛下,臣真有急事求助,拜託您就正常點吧!」範炎霸沖天翻個白眼,當年實在受不了太子只在自己面前展露的變態一面,才想方設法地調皮搗蛋,最後終於擺脫了「伴讀」一職,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他還是沒有長進!
「哦?」釋熙帝頓時來了興趣,沒想到一直胸無大志的範炎霸,居然也有求助於自己的時候,不知他能利用這件事,敲到多少好處?
「到底所為何事,愛卿且說來聽聽……」
「臣懇請皇上幫微臣追拿……逃妻!」收起慵懶的樣子,範炎霸肅整衣冠,規規矩矩地重新跪到釋熙帝面前,範炎霸知道自己若是不說清楚來龍去脈,這個刁鑽古怪的皇帝哥哥指不定還會出什麼么蛾子,只得老老實實地將自己和柳沐雨的事情,前前後後說個仔細,「……我家娘子就是前朝將軍柳震霆的……道腹子,只因臣誤信讒言傷了他,結果他隱姓埋名逃出了潘陽郡……」
仔細聽著範炎霸的講述,釋熙帝兩眼溜溜冒光,這麼多年,終於找到一個能收拾這個小霸王的主兒,他怎能不興奮呢?
「……所以,請皇上赦免我家小柳兒的所有罪責,臣還斗膽……請皇上賜婚!」
「雖然先皇大赦天下,但這柳氏母子……不,柳氏母女可是犯有欺君之罪……」
釋熙帝故意拖著長音,可範炎霸心裡倒是松了口氣,那一句「柳氏母女」算是已經抹了柳母謊報柳沐雨為女子的「欺君之罪」,先認了柳沐雨為女子,之後才好請皇帝哥哥答應賜婚,只不過若想讓這古怪的皇帝哥哥答應自己的請求,不知道自己又要被盤剝成什麼樣子!
果然,停頓了一下,釋熙帝又開口道,「但天下初定,正是不拘一格、唯才是用的時候,范郡王若可以歸附廟堂,報效鑰廷……」
範炎霸撇撇嘴,就知道釋熙帝不做賠本買賣!自己的逍遙日子可還沒過夠,若要回了京城天天被皇帝哥哥使喚,那還不得早死好幾年?範炎霸連忙搖頭打斷道,「當年臣與先皇的約定,想必陛下還記得,不領兵,不結黨,不參與政務,只做個閒散王爺……陛下難道要破除臣與先皇的約定麼?」
釋熙帝假意長歎一聲,轉回書案後做好,拿起一旁的奏摺翻看起來,「既然如此,朕恐怕愛莫能助了……郡王一路旅途勞頓,還是先下去休息吧!」
範炎霸恨得牙根癢癢,上前兩步,伸出一根手指,「若陛下肯幫臣的這一次,臣願自捐國庫一年軍餉!」
煒火稍歇,王朝初定,正用錢用人的時候,這一年的軍餉就要足足二十萬兩白銀,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為了能把心裡最重要的那只妖精重新虜回懷中,範炎霸咬牙開價。
「五年軍餉!」釋熙帝頭也不抬地還價。
「兩年!」範炎霸感覺心口在流血……白花花的銀子啊!等他把小柳兒抓回來,一定要這樣那樣做個夠本兒!範炎莉心視暗暗計算,這些銀子就當他生孩子用了,只要把那妖精抓回來,一定讓他肚子不閑著地給自己生孩子抵債!
「四年!不能再少了!」釋熙帝放下奏摺,眼睛亮晶晶的。
「三年!不能再加了!陛下肯定也不希望看到臣為了湊足軍餉而魚肉百姓吧?」
「好,成交!」六十萬兩白銀……短短一盞茶的時間就流進了國庫,釋熙帝笑得跟偷了魚的貓,看來這次范郡王進京來,真是準備了厚禮啊!這下子,連自己都對道柳沐雨感到好奇了……究竟是怎樣的美人兒能讓這浪蕩花心的范郡王不惜吐血割肉,也要娶回家呢?
「臣要太后親自保媒,並將柳兒認作義女!」看著釋熙帝笑得倡狂,範炎霸懊惱得不行,看來又被這個狡猾的皇帝哥哥給算計了!
「朕既然答應了,自會把事情辦得妥帖!愛卿不必擔心……」釋熙帝點點頭,摘下腰間的龍鳳玉佩遞給範炎霸,「這玉佩且算是朕賜予郡王妃的信物,龍鳳佩如朕親臨,以後你若是再敢欺負郡王妃,范柳氏可以以此為憑,對郡王家法處置!哈哈哈……」
笑聲背後,是範炎霸被氣得發綠的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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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潘陽城
這日裡,慶達年正在琴心閣的頭牌水幻兒的房裡聽小曲兒,突然門外傳來「叮叮眶哐」的踹門聲,只兒范炎霸帶著十幾個家丁僕役沖了進來,二話不說,將他反擰在地上,臉前扔了一張契約。
「慶達年!你色膽包天,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調戲郡王妃,我念你父親這些年對潘陽的貢獻甚大,不治你死罪,但活罪難饒!你且簽了這份契約,以六十萬兩白銀賀你二十年的苦窯之罪……趕快簽字畫押!」
「我……我……郡王明察,我怎麼可能調戲郡王妃?郡王妃是誰我都不知道!」慶達年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腦袋,乖乖,六十萬兩白銀?他們慶家做了幾十年的鹽運生意,家底不過二百萬兩,這一下子就搜刮走將近三分之一……下手也太狠了點!
「小人只知道郡王一年多前娶了一位側王妃姚氏……就壓根沒有立過什麼正妃!再說,我慶達年再膽大包天,怎麼敢調戲郡王家眷?郡王明察,這一定是有小人陷害!」而最大的小人,就是你範炎霸!慶達年為這飛來橫禍憤憤不平,明明就是欲加之罪,真是豈有此理!
「你聽好了!本王的王妃,就是……柳、沐、雨!」範炎霸歪嘴笑得惡毒,以他睚呰必報的性格,怎麼可能放過當年調戲過柳沐雨的慶達年?正好,這昂貴的軍餉,就由這個倒楣蛋來出好了!
「范柳氏是皇帝賜婚,太后保媒,我範炎霸明媒正娶的郡王妃!你這狗賊居然敢說你范爺爺沒老婆?我今日菩薩心腸且饒你一命……你若仍執迷不悟,本王就把你押入死牢,抄你全家家產充公!」
一旁的侍僕捧出皇帝欽賜的龍鳳配玉牌和黃緞聖旨,展在慶達年眼前。
「或者……慶大官人對這六十萬家財做不了主,本王便麻煩些,把你和你父親都押進監牢後,再另行問斷?!」範炎霸聲音裡透著惡毒。
「不不不!我這就簽!我這就簽!」慶達年嚇得屁滾尿流,現在哪還顧得上心疼銀子,保命要緊!「小人罪惡滔天,六十萬兩哪裡夠贖罪的?七十萬兩……小人出七十萬兩!郡王給小人兩個月,不不不,一個月的時間湊齊銀兩……屆時小人自會將七十萬兩銀票送到郡王府上,還請郡王饒命啊!」
慶達年頂著青青紫紫的臉簽字畫押,范炎霸得意地搖了搖手中的銀契,哼哼,多出來的那十萬兩,就算是給小柳兒的聘禮,這買賣……不虧!
一列豔紅的晚霞鑲嵌在遠遠的天邊,範炎霸兩眼微眯。小妖精,等爺拿著皇上賜婚的聖旨逮到你時,看你還怎麼逃離爺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