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分離

　　“子母蠱，分為子蠱和母蠱，而它最重要的一個特性，就是母死子亡，這樣的蠱蟲留在兩個不同的人身上，一旦母蠱的宿主死亡，子蠱的宿主就也會馬上死去……”

　　夜已深，森林裡暗得很，呂不死衣服雖然穿得不少，呂明峰卻還是擔心他會冷到，所以就把他抱在了懷裡。

　　他慢慢地說著子母蠱的作用，也說起了自己的妻子，呂不死的外婆。

　　那是一個古靈精怪的女人，他還記得最初相遇時對方那嬌俏的模樣，更記得一年前她去世的時候看他的眼神。

　　而她的妻子，就是一個用蠱的高手，他的妻子曾經說過，不管是用蠱蟲來得到愛情還是控制別人，都是最末等的手段。

　　如果不是自己的妻子堅持讓他回中原找他們的兒子，那時候他一定會隨她而去……他們的兒子，年輕的時候他們忙著到處跑，為了自己的理想沒能好好照顧他，可等到老了，還真是無比想念……

　　他來中原了，可是兒子卻已經去世了，只留下一個身體柔弱的孫子……呂明峰知道，自己歲數大了，已經不可能一輩子照看著自己的孫子了，所以一開始的時候，他是很樂意多培養一下莫夜，讓對方好好保護自己的孫子了，之前的幾個月裡，他也把自己的醫術武功對莫夜傾囊相授。

　　可是他看重莫夜，努力培養他，最後換來的是什麼？不死還是個孩子，很多東西都不懂，更不知道人情世故，就這麼被他騙了！

　　呂明峰相信，莫夜對呂不死應該也是有感情的，因為他保護呂不死的時候，有些行為不假思索，可是有感情又怎麼樣？他這感情是怎麼來的？他又是怎麼哄騙呂不死的？

　　如果兩人之間沒有子母蠱的存在，莫夜還會對他的孫子好嗎？恐怕一開始就會丟掉這個累贅吧？

　　呂明峰說子母蠱的時候，呂不死一直很沉默，等呂明峰終於說完了，他才回過神來：“爺爺，我死了哥哥也要死嗎？可是哥哥應該還能活很長很長時間的，我的身體這麼差……”

　　“你怎麼還惦記著那個傢伙！”呂明峰氣不打一處來，他想讓呂不死認識到莫夜的險惡用心，誰曾想自己孫子先關心的竟然是那個莫夜能不能活久一點！

　　他就不能想想自己嗎？自己的兒子又是怎麼回事？給這個孩子喂了母蠱卻從不告訴他子母蠱的作用……

　　“爺爺，有辦法解了子母蠱嗎？我不要哥哥跟我一起死。”呂不死認真地問道，他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身體很差，他身體這麼差，肯定活的也不長，但莫夜就不一樣了，他希望莫夜能長命百歲，而不是跟著自己一起死。

　　“你這孩子！”呂明峰歎了一口氣，這個單純的孩子……他想讓呂家延續下去，可是他自己本身就是個任性的人，年輕時為了自己的理想會選擇一直不要孩子，又怎麼可能把子嗣看的那麼重？如果呂不死和莫夜身上沒有子母蠱的存在，他最多糾結一下就不會反對，可是現在……

　　“爺爺……”呂不死卻還沒死心，又問道。

　　漆黑的夜晚，周圍的樹葉被風吹動發出“沙沙”的聲音，呂明峰看到自己懷裡的少年睜大了眼睛執著著望著自己，那雙眼睛很亮很亮……

　　“不死，你告訴爺爺，你是怎麼知道……知道周公之禮的？莫夜那混蛋又是什麼時候開始對你做這樣的事情的？”呂明峰問道，現在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幹嘛，可是他又憑什麼就這麼把自己的寶貝孫子給了莫夜？身中子蠱，性命被別人掌控的感覺肯定很不好，莫夜身居高位，呂不死卻是個病怏怏的孩子，莫夜可能不痛恨兩人之間的聯繫嗎？

　　“我是書上知道的，爺爺，哥哥不會傷害我的，我不讓他親我摸我他就肯定不會親我摸我，以前他是因為中了春藥才……”呂不死也覺得不好意思了。

　　“春藥？他這樣的人，怎麼會輕易中春藥？”呂明峰不信，又想到了什麼：“你從書上知道的？什麼書？”

　　“哥哥就是中春藥，下藥的人還是那個跟著爺爺的人派來的！”呂不死馬上開口，他相信莫夜，也不願意別人不相信莫夜：“我看的書，我看的書是我從哥哥的父親的書房裡找到的。”

　　這些日子呂不死已經不再排斥莫夜，有些事情莫夜自然也會告訴他，比如當初的春藥是怎麼回事，比如說莫心的院子圍牆上突然出現的門是怎麼回事……莫夜甚至以此來取笑了他的單純，讓他憤怒羞愧之下一口咬在了對方的鼻子上。

　　呂不死知道，當初他看的書，也是莫夜有意讓他看得，可是一開始他不明白狀況，現在卻知道告訴自己的爺爺這件事肯定會讓爺爺對哥哥的觀感更差，就只說是自己翻到的。

　　他撒謊了，臉上不可避免地有些異樣，好在如今是夜晚，呂明峰也就沒有注意到。

　　呂明峰對莫夜的怒氣稍稍少了點，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趙東明一巴掌拍死，可是趙東明不在身邊，所以他只能氣的身上發抖。

　　握緊了拳頭，呂明峰想要把金鐘嶺上那兩個混蛋全都殺了！莫夜中了春藥，就不能去找別人嗎？他的孫子雖然歲數不小了，但是發育都比不上有些十四五歲的少年……

　　“爺爺，你別生氣了，哥哥對我很好的，要是沒有哥哥，我現在都不知道在哪裡呢！”呂不死開口，他喜歡莫夜，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自己的爺爺對他很好，可是莫夜陪了他這麼多年……

　　那是他的哥哥，他現在最親的人，才離開一會兒，他就開始想莫夜了。

　　耳邊是呂不死為莫夜說好話的聲音，呂明峰冷靜下來，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返回去找莫夜和呂不死的本意。

　　那時候，他是想到了怎麼調理呂不死的身體，這才回去的，而要調理呂不死的身體，怎麼著也要好幾年，而金鐘嶺這樣的氣候，絕不適合呂不死身體的調養。

　　當時他折回去，就想跟莫夜商量一下呂不死的事情，為了呂不死，他怎麼也要離開金鐘嶺幾年，而且四處走走，多知道一些事情也能讓呂不死真正地長大，而不像現在一樣孩子氣了……

　　“你想要除掉你們身體裡的子母蠱？”呂明峰突然問道，他也已經下定了決心。

　　“爺爺，真的能把子母蠱弄出來嗎？”呂不死馬上問道。

　　“當然，只要有了蠱王，那麼號稱永遠除不掉的子母蠱，其實也是能除掉的，”呂明峰開口，“上次你見過的那只蠱蟲，就是蠱王！”

　　“爺爺！”呂不死有些驚喜了。

　　“不過你現在的身體不好，你要跟著爺爺離開金鐘嶺，等你身體好了，爺爺就把蠱王給你。”呂明峰以退為進，他想讓呂不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幾年過去，他眼界開闊了，自然就不會把所有的目光放在一個莫夜上了。

　　如果呂不死還惦記著莫夜……子母蠱再加上情蠱，他必然要保證莫夜一輩子都不能背叛自己的孫子！就算是最末等的手段，只要有用就是好手段！

　　“爺爺，我的身體要多久才能好？”呂不死遲疑起來，如果要很久很久……他根本就不想離開自己的哥哥。

　　“五年之內，爺爺一定能讓你恢復健康！”呂明峰開口，呂不死雖然身體差，但是五年時間，他肯定能讓呂不死恢復健康！

　　“爺爺，我能跟哥哥說一聲嗎？我讓他等我幾年……”呂不死又問，雖然他一天也不想離開莫夜，但是子母蠱，要是他只能活四十歲，他總不能讓莫夜也這麼早就去世吧？

　　“不行！”呂明峰拒絕了：“不死，你身上有母蠱，他身上又有子蠱，也許他就是因為受制於你才對你好的，你先離開幾年，兩人都冷靜一下，再來考慮這個不好嗎？”

　　“爺爺，我要見見哥哥，今天哥哥本來很高興的……”呂不死抓住了呂明峰的手，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難，跟以前生病的時候感覺一樣。

　　“不死，爺爺帶你回去見見他，不過你一定要什麼也不能說，這樣爺爺才會把蠱王給你！”呂明峰嚴厲起來。

　　沉默了好一會兒，呂不死才開口：“好的，爺爺。”

　　哥哥，等不死身體好了，我們可以快樂地在一起的吧？

　　莫夜在呂不死被呂明峰帶走以後，馬上就叫了游天帶人搜山，趙東明很快被帶來了，可是呂明峰和呂不死卻不知道去了哪裡。

　　莫夜被呂明峰打了一掌，現在還內息不穩，可是他根本沒心情去療傷，他的心被揪的生疼，不看到呂不死的話，恐怕會這麼一直疼下去。

　　當初如果沒有中春藥，如果他沒有傷到呂不死……

　　怒火大勝，莫夜很想殺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趙東明，可是這是呂明峰的人！

　　這些日子跟著呂明峰學醫術，他也知道呂明峰肯定是有辦法調理好呂不死的身體的，而且呂明峰還是不死的爺爺……

　　吐出一口血來，莫夜繼續讓人前去尋找呂不死和呂明峰，然後在東院的院子裡坐了下來。

　　他以為呂明峰不會很快回來，卻不想很快，他就見到了兩人。

　　“爺爺！不死！”莫夜站起來，又是氣血翻滾，不過他看到呂不死以後，滿懷的高興馬上就變成了擔心：“爺爺，不死身上發斑了！”

　　呂不死靠在呂明峰身上，臉已經腫了起來，似乎很難受的樣子。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症狀了，可是剛才呂明峰帶著他離開金鐘嶺，應該是接觸了什麼花朵——如果天氣轉暖，正是百花盛開的季節。

　　“不死的身體我會調理好，以後不死就跟著我了！”莫夜的神色呂明峰一直看在眼裡，可是莫夜對自己孫子好的了一時好的了一世嗎？如今呂不死年紀輕，可以全身心地依賴對方讓對方寵著，可要是什麼時候他年紀大了……

　　先不說他們兩人之間因為存在子母蠱而帶來的感情的不確定性，就說這樣的相處方式也不對，幾十年後，莫夜就算因為子母蠱的束縛不敢對自己孫子不好，一個完全依附別人而活的人……

　　“不行！”莫夜想也不想就拒絕了：“爺爺，我愛不死，我發誓我會一輩子對他好……”

　　“老頭子我不相信誓言！”呂明峰打斷了對方的話：“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身上是有著子母蠱的，你敢說你對不死這麼好，跟身上的蠱蟲無關嗎？沒有了子母蠱，你還願意為不死犧牲一切嗎？”

　　“我願意！”莫夜馬上開口。

　　“我不信！”呂明峰開口，又轉過頭去看呂不死：“不死，你說，你是不是要跟爺爺離開？”

　　呂不死自從出現以後就一直盯著莫夜看，捨不得眨一下眼睛——以後，他就要很久才能再看到自己哥哥了……聽到爺爺的文化，呂不死再也忍耐不住，眼淚馬上掉了下來：“哥哥，我跟爺爺走，我……”呂不死閉上了嘴，呂明峰之前就說了，不許他說別的。

　　莫夜的胸口還有血跡，想到之前自己的哥哥就受了傷，呂不死的眼淚流的更凶了。

　　本來呂明峰還打算在呂不死說一些不該說的以前點了他的穴道，這時候看他不說話了，眼淚止也止不住，也就熄了這個心思。

　　莫夜聽到呂不死的話，看到臉上又長了紅紅的斑點的呂不死一個勁兒地抹眼淚，就那麼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一口血湧到了喉嚨口，可是想到呂不死不願意看到他吐血，他又馬上咽了下去……

　　呂明峰不再多說，上前就提起了趙東明，這個曾經傷害過自己孫子的人，他絕不會放過！

　　莫夜看到呂明峰想要離開，才猛然想起了什麼，沖了過去：“不死，這給你！”

　　呂不死看到莫夜手裡的東西，就知道那是她好不容易補全的秘笈，他握在手裡，“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哥哥，我愛你！”

　　呂明峰臉色一變，帶著手裡的兩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看到呂明峰和呂不死消失在自己眼前，想到一天前，他們還相擁著一起說些甜言蜜語，莫夜突然覺得昏頭轉向。

　　他站在東院的院子裡，站了好一會兒，月神教的手下全被他趕了出去，良久，他踉蹌著回房，那是他和呂不死的房間……

　　他現在還剩下什麼？莫夜捂著眼睛，不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

　　呂不死對他的感情他知道，呂不死最後說的那句話他也聽到了，他相信呂不死是不會真的要離開他的，他也相信自己一定能把對方找回來，到時候，他肯定已經有實力將他永遠留在自己的身邊了！

　　他一定要變強，變得很強很強，這樣才能永遠留住自己的東西，留住自己的愛人！

　　莫夜的眼神堅定起來，他一定會找到呂不死的，就算呂明峰躲到天涯海角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