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從那天開始,夏有雨突然覺得自己長大了。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慮,滿腦子只想著怎麼攢錢存錢,因為覺得錢可以買到笑容的傻丫頭。
因為真的太困惑,所以她直接問她姐姐了。為什麼瞞著她,在背後說這些話,還是對夫人說。
面對妹妹的疑問,夏有青只用一句話就擋回來,「難道,你就沒有事情瞞我嗎?」
被這樣反駁,夏有雨完全愣住。
面前那個文秀臉龐上毫無笑容,眼神也很疏離的美麗女子,真的是她的姐姐嗎?為何看起來這麼陌生?
她自己也不大一樣了。還是認真在這兒幫幫忙、那兒跑跑腿地攢零花,領錢時,卻沒有以往的雙眼發亮,寸愛的笑聲也不再。
人都知道有事,卻都不敢多問。
雖然小心避開言至衡,但他總是有辦法找到她,有時還算準時間,直闖到她一個人在的小書房。小書房連在賬房旁,通常都只有她爹在用,但她爹出門或正忙時,會讓她進去收拾整理。
賬房這邊氣氛挺沈靜肅穆,不是隨意就可進出,但少爺就是少爺,他想上哪兒去自然沒人敢攔他。這天他就直接走進小書房,把正在抹桌子的夏有雨給嚇了一大跳。
「你、你怎麼進來了,快出去!」
「這兒可是我家,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言至衡放下手中拿的東西,大步走過來,伸手就直接拈住她的下巴,目光銳利地審視著,「怎麼又瘦了點?」
夏有雨閃避他的眼光,偏過頭,心虛嘀咕,「沒什麼,就沒胃口嘛。」
「那正好,幫我把討厭的點心吃掉。」他放開她,在窗邊檀木椅上大刺刺的坐了,揮揮手指著剛拿進來的東西,「說什麼是進貢用的,難吃死了。這種東西怎麼給皇上吃,你倒是評評理。」
她一聽就有火,轉過來瞪他,「胡說什麼,都是辛辛苦苦做的好東西,你這人最奇怪了,從小就老愛亂批評,明明都是超好吃超精緻超希罕的點心,到底懂不懂惜福啊!」
「什麼你啊你的,不會叫少爺嗎?」看她恢復鬥嘴的力氣,言至衡嘴角微微上揚,嘴裡還是不饒她,「你一口都沒吃,哪知道好壞。」
夏有雨被激得一個箭步衝上去,拿起那精緻小點往嘴裡一塞。入口便是甜香四溢,美味得令她眼睛都眯起來,「明明好吃極了,你真愛胡說!」
他閃爍著眼神看著她。
一注意到他的表情和視線,夏有雨的臉就火辣辣燙了起來。她現在認得這樣的神情。
「你……」
「真這麼好吃?我也嘗嘗。」嗓音驀然沈了。
小書房裡陷入一片沈寂。已經快到上燈時分,房裡其實挺暗的,讓人感覺很安全,不怕被人看見。
她一開始掙紮了一下,之後就乖乖讓他抱在懷裡,仰著臉承受他稍微霸道卻又無比疼惜的親吻。
「在躲我嗎?這些天都看不見人,怎麼了?」他放她喘口氣的時候,壓低了嗓子問,手卻沒閒著,已經在解她的衣帶,「聽說你和你姐姐有點誤會,可是這樣?所以才擺著這個苦瓜臉?」
「應該是奶娘同你說的吧?」夏有雨嘆口氣,小手徒勞地推拒著,「你別這樣,不能好好說幾句話嗎?」
「不成。我們已經好些天沒見面了,這利息我得跟你算回來。」他扣著她的腰,把她拉到面前,膝蓋硬是分開她的腿兒,讓她跨坐在自己大腿上,「你儘管說,我在聽。」
在聽才怪。什麼利息不利息的,這筆帳她聽得頭昏腦脹,也沒聽懂,「什麼啦……」
前襟被拉扯得敞開不說,他還伸手解了她肚兜繫繩,露出雪白的胸口。她羞得無地自容,只能緊抱住他俯下的頭,全身都可憐兮兮地顫抖著。
「別這麼害怕。」少爺輕笑著,薄唇印上她高聳的酥胸。一手撐著她的腰背,另一手則大膽撫弄另一邊嫩乳,指尖揉著頂端,一下子就挺硬起來。
「嗯……會疼……」她難受地呻/吟著。少爺總是拿捏不大好力道,讓她又舒服又難受,一陣陣羞意火辣辣燒著皮膚。
「疼嗎?我幫你。」言至衡俯下去,含吮住剛剛逗弄得豔紅可愛的乳尖。「不是啊、啊,別咬嘛……」她的嗓音又軟又膩,比剛剛的甜點心更甜。
大手滑到她纖細腰際緊扣,像是要捏碎她一樣。隨著他的力道她難受地扭著腰,扭沒幾下,就聽見少爺的喘息更粗更急了。
「小壞蛋,你想讓我瘋掉嗎?」他用力往上頂了一下,隔著衣物都能感受到他的灼熱堅硬,重重撞上她腿間最柔嫩的部位,讓她又忍不住叫了出來。
好難受啊,卻又有種好奇怪的甜蜜,讓她腿間羞人地濕潤著,越是磨蹭,就濕得更厲害——
「雨兒,雨兒。」他放開了紅嫩嫩的一邊乳尖,又去欺負另一邊。他模模糊糊在她胸口說:「跟了我好不好?乖乖待在我身邊,我會照顧你的。」
「唔……」
火熱糾纏中,他一路沿著她雪白柔嫩的頸子吻上去,想要再嘗她甜蜜的小嘴時,卻嘗到了一股淡淡苦澀。
言至衡詫異極了,擡頭,見她不知何時,已經滿臉是淚。圓圓的眼中有著氤氳春情,卻也水汪汪的全是欲墜的淚珠兒。
「怎麼了?」言至衡先是大吃一驚,心疼得幾乎口齒不清,「是嚇到你了嗎?乖,別哭了,到底怎麼回事?」
夏有雨只是猛搖頭,一直搖一直搖,搖得那麼用力,淚珠掉到他前襟,落下一個個深色的印子。
「不行……不行啊……」
果然是年紀到了,言家少爺的婚姻大事似乎不容再擱置,與言府越來越重要的地位齊名,成為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家有閨女的,紛紛託人來詢問。積極點的,甚至連畫像都直接送到言府。這些大部分居然都直接指定是要給二少爺看的。
「嫁給大少爺,就是長房夫人,這位子責任可重大啦,上頭有老爺夫人,八字輕一點的坐不住。」丫頭們閒聊時自然不會放過這話題,七嘴八舌聊著,「而且要論樣貌,二少爺俊俏多了,是我的話,我也要嫁二少爺。」
「哪兒輪得到你啦!」其他丫頭一聽就是哄笑,「真不害臊,人家二少爺哪會看上你這小丫頭!」
「不是那個意思嘛!少爺自然是要娶千金小姐的,我只是說,要換成我是千金小姐的——」
「別多說了,我們都知道你想嫁二少爺!」
一群丫頭笑鬧得正熱鬧,旁邊也在幫忙揉麵團的夏有雨,笑容卻有點勉強。她揉著麵糰,神情茫然。
「雨丫頭,你有沒有聽說什麼?」一個丫頭靠過來問,讓夏有雨心頭猛跳了好幾下。還來不及反應,只聽那丫頭繼續說:「大少爺的婚事不能再拖,大概年底前就要定下來,你姐姐——」
「我姐姐怎麼了?」她猛然擡頭,烏溜溜的眼睛直盯著對方。
被她的神情嚇到,對方連忙說:「哎呀,沒什麼啦。」
種種跡象顯示她姐姐有秘密,而且跟大少爺有關。夏有雨夜裡在床上輾轉反側,腦袋裡一直繞著最近的事兒,根本睡不著。
突然懷念起以前了。姐妹倆擠在一張床上吱吱喳喳,夏有雨因為賺到一點小便宜而開心,一起計劃她攢的錢可以買什麼,怎麼花……
而從她十四歲,姐姐十六歲開始,她和姐姐就不再同床而眠。姐妹雖然就住在對院,院子還很小,最近卻連面都見不著了。
她猛然從床上坐起。
夜還沒深,姐姐應該還沒睡,她心裡只繞出最後一個念頭……
她要問姐姐到底怎麼了,而且,要把二少爺跟她之間的事,全部說給姐姐聽!像這樣懷抱著秘密,真的太痛苦了!
跳下床,連外衣都沒披,她直奔對院姐姐的房間。
果然房間裡還透出光亮,姐姐還沒睡。夏有雨連想都沒多想,敲了門就直接推開闖進去——
裡頭沒有人。
夏有雨呆了呆。轉念想到也許姐姐是暫離片刻,所以幹脆在門口等候。結果一等就是好一會兒,蠟燭都搖搖晃晃快燒完了,姐姐還沒回來。
太奇怪了啊。她困惑地在小院落裡繞了一下,又怕弄出聲響吵醒了奶娘又是一頓嘮叨,輕手輕腳地四下張望著。
跨出了小院,連接著的是庭園。園子裡黑漆漆的,根本沒人會進去,她壯著膽子正要走過時——
聽見很輕很輕,一不小心就會忽略的細微聲響。
夏有雨停住腳步,連大氣都不敢出。
「我不管。」是她姐姐的聲音,卻又不大像,似乎帶著哭腔,但又有種說不出的嬌柔。「別親,不准你碰我,你只會欺負我……」
先是耳根子火辣辣地燒起來,然後像是被冰水迎頭淋下。夏有雨不再是一無所知的傻姑娘,她自然聽得出來這是怎麼回事。
果然,男性嗓音沈沈響起,也刻意放輕,但是不難辨認。
「除了不能娶你當夫人之外,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了,還哭什麼呢?」真的是大少爺,語氣十分無奈。
「你爹在這兒的工作,你和妹妹可以舒舒服服過日子,哪一樣不是我力保的?」
「誰理我爹或我妹了,你想想我啊,我也什麼都給了你!」夏有青細聲哭著控訴,無比委屈,「便宜都給你佔了,十五歲開始就是你的人,對你一片真心,你卻只會嫌棄我!」
「什麼嫌棄不嫌棄——」
「我不管,你不能說話不算話,是你親口說過要娶我的……」
被一陣羞人的嘖嘖聲打斷,大少爺似乎也知道怎麼讓女人住口。兩人親嘴兒親得熱烈,夏有雨聽得一陣熱一陣冷,雙腿像是給釘住了,動彈不得。
突然,她的手腕被人用力扯住。她嚇得差點驚呼出聲。
一路被拖回小院子,才發現是一臉氣急敗壞的奶娘。
「你在做什麼?」奶娘質問,「這麼晚了還到處亂跑,會惹禍上身的你懂不懂?真是傻丫頭,都幾歲了還這麼衝動!」
「我……」看著奶娘臉上擔憂的神色,夏有雨突然一陣鼻酸。這是真心在關愛她的人啊。「奶娘,你一直都知道嗎?姐姐跟大少爺——」
「全府裡不知道的大概只有你了。」一個聲音冷冷從身後傳來。
言至衡手裡握著幫她重新檢查過一遍的賬冊緩步走過來。他本來想放了賬冊就走,沒想到才走到小院落門口,就看見有個連外衣都沒披的傻瓜直奔出去。
夏有雨渾身發抖。是冷,也是恐懼。言至衡索性伸手攬她入懷。
她先是一呆,然後用力想掙脫,卻被言至衡牢牢壓制住,使盡全力還是動彈不得。
「奶娘……」她對著奶娘求救。
奶娘只是嘆了一口氣,對於眼前的情景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放開她吧,二少爺。」
奶娘勸說著,「這會兒事情還不夠多嗎?」
「她都嚇成這樣了,我怎麼放?」
「抱著她也不能解決事情啊。被人看到了少爺在這邊,不但會更麻煩,雨兒也不好過,難道這樣會比較妥當嗎?」
勸了好一會兒,言至衡才不情願地放開懷中一直在發抖的人兒。奶娘又苦口婆心勸了半天,才把他先勸走了。
奶娘把門關上,拉著夏有雨到床前並肩坐下,有著風霜皺紋的手牢牢握住她的小手。
「奶娘——」夏有雨一開口聲音就抖得厲害,「姐姐跟大少爺……怎麼辦?」
「能怎麼辦?」奶娘嘆氣,「這種事兒在所難免,哪個大戶人家沒遇過,要不就是讓少爺收房,要不就是給一筆銀子打發掉丫頭,就這樣了。」
「夫人,那天,也是,這麼跟我說。」夏有雨嗓音抖得斷斷續續,吞吞吐吐說出了真相,「我、我沒關係的,我真的沒關係,怎麼樣都好。可是爹怎麼辦?姐姐怎麼辦?啊,姐姐還對夫人說,要我一起嫁給黃長工——」
奶娘苦笑一下,臉上皺紋陡然深了許多,看起來十分蒼老。
「你姐姐只是用你推託,不是真的要嫁長工,你別怕。她一心想著要嫁給少爺當夫人,可哪有這麼容易呢。要是一意孤行,下場就是被攆走,這也不是第一回發生了,我已經勸了有青幾次,她卻完全沒聽進去。」
她茫然地望著奶娘。最近這一切,比繁複的賬目更令她困擾,以及恐懼。
「那怎麼辦?」夏有雨一直抖一直抖,抖到聲音都破碎著,「如果姐姐真的走了,那我要去哪裡?留下的話誰照顧姐姐,跟著走的話誰照顧爹?還有,二少爺怎麼辦?」
奶娘又是嘆氣。
「傻丫頭,你也為自己擔心一下吧。」奶娘最後搖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