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千金坊那邊的鋪子，貴的並非是價錢，那邊的房子地契，都是在不缺錢的人家手裡的，沒有什麼特殊原因，人家也是不願意賣的。林秀貞有看中的地方，但大約是先入為主，總是覺得和那個小二層比起來，差了點兒什麼東西。

　　「那邊是房子好買，而且格局也都是我喜歡的，買下來稍微裝修一番，就能立馬開業了，但是那邊的地段不算太好，很少有姑娘家願意去白虎街買東西的。做生意嘛，就是得有客流量才行，沒有客人上門，那鋪子不就浪費錢了嗎？這邊的客流量倒是大的很，可就是房子不好買，我好不容易看中一個，那房子還是縣太爺夫人在背後的，生意做的雖然不是非常紅火，卻也是能有盈餘的，人家肯定不會賣。」

　　林秀貞回家之後，就嘀嘀咕咕的和劉珍珠商量：「另外一個倒是好買，距離千金坊也近，可就是……」頓了頓才說道：「周圍環境不是很好，後面就是菜市場，我想要的地方不能太熱鬧，安靜一些最好了。」

　　「不是個鋪子嗎？為什麼要安靜一些？」劉珍珠一邊磨珍珠粉一邊問道。

　　林秀貞站在一邊幫忙扶著缽：「我是這樣想的，弄個二層的小樓，下面的那一層是賣東西的，上面的一層打造成類似於茶樓的那種地方，但並非是茶樓，沒有說書人，就只放上幾個茶桌，提供茶水和點心，當然，這些也是要錢的，然後放上幾本我寫的那些個和玩偶有關係的故事書，這些書是可以免費看的，當然，想帶走的話可以掏錢買，然後那地方佈置的……」歪著頭想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夢幻一些，每個女孩子心裡都希望自己是被人捧在手心裡的嬌嬌女，我佈置的房間好看的話，她們也願意多停留一會兒。」

　　「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你之前也說了，你的玩偶是打算賣給有錢人家的姑娘的，既然是有錢人家，那想來家裡的閨房是不會太差的，至少了，是自己想怎麼佈置，就能怎麼佈置的，你弄的哪個茶館，聽著倒是挺有意思的，可你能在裡面擺放上玉如意，翡翠盆栽，珊瑚樹，青銅鼎，青花瓷，彩瓷等等的東西嗎？」

　　當然是不能的，這些東西哪個不是非常貴重？別說是丟掉一個了，就是打破一個青花瓷，就足夠她心疼的了，那玩偶的生意再好，大概兩三年內也是賺不來一個古玩的錢的。

　　「再者說了，有錢人家的小姑娘，哪個不是高高在上的？你也說了，每個女孩子心裡都希望自己是被人捧在手心裡的嬌嬌女，可手心的地方就那麼大，能捧幾個女孩子？在家裡是獨一無二的，出來了卻要和別人同一地位相處，你覺得，以她們的驕傲和自尊，會願意嗎？」

　　「小姑娘們有的性情相投，那就能做好朋友，可有的人，是怎麼都不會和對方友好相處的，萬一有兩個不對付的小姑娘一起去了你的茶館，她們爭吵起來了，你打算怎麼辦？」

　　「那照娘你的意思，人家那些開飯館，開酒樓的人都不要做了。」林秀貞也覺得自己有些思慮不周，但劉珍珠說的太嚴重了些，就忍不住反駁了一句。

　　「那是人家有本事調解，再者說了，那些有錢人去酒樓飯館之類的地方，看對方不順眼的，怎麼可能會同一張桌子吃飯？要麼是各自要了包間，互相看不見，最差了，也要豎個屏風，眼不見為淨，你弄的那個，就那麼一個房間，一抬眼就能看見身邊都是誰，萬一對面坐著個自己的宿敵，那不是膈應死了嗎？」劉珍珠笑著說道，捏了點兒珍珠粉仔細的看，確定已經磨的十分細膩了，就拿過一個巴掌大的白底青花的瓷盒，小心的將珍珠粉倒進去，一點兒都不浪費，好的珍珠可不便宜，這些珍珠還是自家親娘從京城送過來的，又大又圓，用來做面膜是最好了。

　　秀貞雖然年紀還小，但女孩子家就應該是從小開始保養，她自己也有了年紀了，又一直在鄉下生活，若是保養不好，怕是就要和這村子裡的婦人們一樣，二三十就變成黃臉婆了。她倒不是看不起黃臉婆，只是，女人嘛，對自己好一點兒總是不會吃虧的。

　　「晚上弄點兒雞蛋清，咱們做個面膜。」劉珍珠笑著說道，這個是最簡單的，她手上有不少做面膜的方子，還有一張據說是盛唐時候楊貴妃用過的，除了珍珠粉，還要加上白玉粉，人參粉，然後用藕粉調成膏狀塗在臉上。不過，太複雜了些，她也就是一個月用一兩次。

　　「嗯，娘你剛才那麼一說，我忽然就覺得，我的生意有點兒做不下去了。」林秀貞一邊應著，一邊歎口氣。

　　劉珍珠笑了一聲：「你還小，能想到這些已經很不錯了。」

　　「我也覺得我很不錯。」林秀貞臭屁的抬抬下巴，在旁邊的盤子裡抓了一把瓜子慢吞吞的剝著：「不過娘倒是給我提供了個好主意。」

　　「什麼好主意？」劉珍珠將放著珍珠粉的罐子給收起來，回身坐在林秀貞身邊問道，沒等林秀貞回答，她自己就明白過來了：「你是說，弄個屏風？」

　　「嗯，雅間我是弄不起的，而且，雅間也太浪費了些，並非是所有的小姑娘都喜歡自己獨處的，看書開茶話會這樣的事情，人多才有氛圍。」林秀貞說道。

　　劉珍珠微微挑眉：「茶話會？」

　　「她們一邊喝茶，一邊看書，一邊討論，這不就是茶話會嗎？」林秀貞做了個鬼臉。

　　劉珍珠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整天新鮮詞倒是挺多的，你意思就是，將書鋪和茶館結合起來，又能看書，又能大家討論一些事情是不是？」

　　林秀貞伸出大拇指：「娘，你總結的太對了。」

　　劉珍珠搖搖頭：「不倫不類，你這樣弄，還不如那些小姑娘們自己在家辦個宴會什麼的，照樣能說說笑笑，照樣能看書彈琴，書鋪有書鋪的規矩，茶館有茶館的規矩，你將兩者給結合起來，我看，這兩者各自的優點都沒了，你這生意，怕是……」

　　林秀貞有些沮喪，自己難得靈光一現，想出來這麼個好主意，竟然是被娘親給了一盆涼水。

　　「最重要的是，有錢人家的小姑娘，誰會無緣無故的在你的茶館裡呆半天？就算你能確保你那裡都是女孩子，但……」劉珍珠沒說的太明白，但林秀貞是聽明白了。

　　「還有，你說那點心茶水都是要收錢的，你是打算親自做點心嗎？」劉珍珠又問道。

　　林秀貞眨眨眼：「是呀，反正我也沒別的事情做嘛。」

　　「我是不會讓你賣你自己做的點心的，怎麼，很吃驚？」劉珍珠有些哭笑不得：「你想想，咱們家不缺吃不缺穿，生活富足，你又是我們林家唯一的女孩子，你爺爺，你爹，你三叔，你哥哥，哪個不是寶貝你寶貝的很？往日裡你自己下廚做點心，那是孝心，他們自己吃的高高興興，可別人去吃，他們肯定不高興。現在你還要做點心去賣，你覺得他們會答應嗎？」

　　自家捧在手心裡的寶貝，要去賣自己做的點心，但凡家裡條件不錯的，都是不會答應的。

　　「被娘你這麼一說，我就覺得我那茶話會的主意是個很破的主意。」林秀貞歎氣。

　　劉珍珠伸手揉揉她腦袋：「已經很不錯了，你能想到這麼多的東西，在你這個年紀，已經很好了，相當出乎我的預料。不過也是因為你年紀小，沒怎麼出過門，不太明白外面的事情，這才沒有考慮周全，不要著急，反正還有兩個月才過年呢，有足夠的時間讓你去準備。」

　　林秀貞點點頭，趴在桌子上又去琢磨自己的鋪子，雖說還有兩個月，但鋪子還是要早些買下來的好，既然是不能辦茶話會了，那要不然，就買了千金坊那邊的鋪子？

　　除了每天寫那些玩偶的故事，每天林秀貞都是在考慮這個鋪子的事情，不過，沒等她拿定主意，縣衙裡就來人了，來的是差役，以前林仲修見過的。

　　「苗兄弟，孟兄弟，你們怎麼過來了？」林仲修忙笑著問道。

　　個子比較高的那個笑著捧拳：「林二老爺，咱們是來給你們賀喜的，你們家的大公子，這次秋闈考試可是中了案首的。」

　　「案首？」林仲修吃了一驚。

　　那差役點點頭：「是呀，公文剛發到咱們縣衙，縣老爺就將這好差事給了我們哥兒倆，確確實實是案首，你們家大公子，可是為咱們懷縣長了臉面了。」說著，從胸前衣襟裡抽出公文袋遞給林仲修：「林二老爺您瞧瞧，這是府衙發過來的公文，還有文書，你們家大公子，這會兒可是秀才公了。」

　　「太好了！」林仲修拆開袋子一目十行的瀏覽一遍，哈哈大笑，抬手拍拍那差役的肩膀：「多謝你們，給我們送來這好消息，快進來喝茶。」說著又喊毛大娘，讓她去買菜回來置辦酒席。

　　那差役忙搖頭：「並非是不給您面子，只是我這還有差事，除了你們家大公子，田家莊還有兩位也考中了，我這趕著送喜訊呢。」

　　「無妨無妨，一個村子的，近的很，我陪你去送，也省得你問路了，等送完了他們兩家的，咱們再回來吃飯。」林仲修忙說道，將文書交給了身邊的林叔皓，林叔皓也笑著說道：「眼瞧著要到用午飯的時候了，就是有別的地方的喜訊，也等你們吃了飯才有力氣去送啊，都到我們家了，還客氣什麼？以往我們去縣衙，可沒少讓你們幫忙，再推辭可就客氣了啊。」

　　那兩個差役見林家確實是誠心誠意的想請他們吃飯的，也就應了下來。考中秀才是大喜事兒，等衙役去何沐陽和張嘉楠家裡報信，林叔皓忙去取來了鞭炮，掛在門外辟里啪啦的放了一陣兒。

　　林君輝嘻嘻哈哈的跟著跑：「放炮了，放炮了！」

　　等那掛在樹上的鞭炮燒完，他又小跑著去找沒炸開的鞭炮，一地的大紅色，他蹲在那兒跟個小金童一樣，笑的傻呵呵的，林叔皓也忍不住跟著笑。過去將人給抱起來：「這個可不能撿，萬一有沒炸開的，你剛拿到手裡，忽然就炸開了，你的手可就要受傷了，你見過虎子的手沒有？」

　　虎子是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反正就是他們這條街上的小孩子，之前他們家祭神的時候放炮，他去撿了幾個，忽然就炸開了，手被崩的好幾個血口子。

　　林君輝當時也在，自然是看見了的，聽林叔皓說起，就趕緊縮了縮脖子：「那我不去撿了。」

　　「乖，你若是想放炮，爹給你拆一掛。」林叔皓笑瞇瞇的說道，叫了林秀貞過來：「你帶著弟弟在外面放炮玩兒，我去找你爺爺，大喜的事情，要趕緊告訴你爺爺才行。」

　　秋耕忙完，學堂就開始上課了，林君明和林君清也的天天跟著去，就剩下林秀貞和林君輝兩個孩子在家。

　　他們家的鞭炮放完，就聽著張家和何家那邊也響起鞭炮的聲音，林秀貞抿唇笑了笑，三個都考上了，這消息對田家莊來說，絕對是重磅好消息了。

　　以後，肯定有更多的孩子願意去學堂唸書的。就算是以後他們不為林家效力，但也不會為難林家的。有良心的，願意記著林家的好的，以後說不定就是助力了。

　　一個兩個不顯，但人數多了，林家的地位也就慢慢出來了。當然，和朝堂上當大官兒是肯定沒法比的，但桃李滿天下的大儒，那名聲可比大官兒好多了，也更有意義。說不定，自家爺爺還能名傳千古？

　　「表妹，你大哥中了秀才，明年要不要和我一起參加春闈？」林秀貞正美滋滋的想著，就聽旁邊有人問道，一轉頭就見裴雲右笑瞇瞇的站在她身邊。

　　「不會的，我爺爺說，大哥的學問雖然挺踏實的，但經歷的少，還不能去參加春闈。」林秀貞笑著搖搖頭，她倒是覺得，其實林君安經歷的不少，只是他心底對皇上有一種憎恨，對朝廷也有一種厭惡，所以打心底不願意去科舉，老爺子說的經歷少，不過是覺得林君安有心結。

　　這種事情，不是光靠別人的勸解就能想明白的，所以，老爺子才答應讓林君安去找個營生做，也願意讓他出去遊學。走的路多了，見的人多了，想的事情也就更通透了。

　　「那倒是可惜了，我還想著，若是你大哥也願意去，倒是有人能和我做伴兒了。」裴雲右歎息著搖搖頭，林秀貞笑著沒說話，裴雲右伸手捏了捏林君輝的臉頰：「你之前說是想要開舖子？可打算好了？」

　　「沒呢，我想了幾個主意，我娘覺得不是很合適，所以就再等等。」一說到自己的鋪子，林秀貞就有些沮喪了，難不成真只弄個賣玩偶的鋪子？

　　「哦，說來我聽聽？說不定我能給你出個主意？」裴雲右挑挑眉。

　　林秀貞也不見外，挑著撿著的給裴雲右說了一些：「我就覺得只賣玩偶有些太單薄了些。」

　　「你說的那個限購，我倒是覺得，大可不必，你不能因為要做有錢人家的生意，就將普通百姓家裡的生意給拒之門外。」裴雲右連林秀貞當初的盤算都給否定了：「有錢人家雖然不少，但人數就那麼多，難道你的生意是打算就做幾次的嗎？」

　　林秀貞簡直無語了，難不成自己的點子就真的一無是處？可想想他們說的話，好像也都很有道理啊。

　　不對，自己的主意是有疏漏，卻不能說是一無是處。就是開飯店的，也不能保證所有人都會去吃吧？至少也得定個市場吧？普通的飯館就是所有人都能去吃的，高檔的酒店就是有錢人去吃的，她給自己的鋪子定個地位，貌似也沒什麼不對的吧？

　　不過，中間這個市場，放棄了確實是有些可惜的。要不然，將分成兩個市場？中高一起抓，唔，說不定那小二層還真能全部用得上，上面賣高檔的，下面賣一般的。

　　高檔的都是限量的，若是這樣連中間一起抓的話，六個就太多了點兒，要不然，就三個？

　　裴雲右說著說著，就見林秀貞走神去了，笑了笑，他索性領著林君輝出去玩兒了，小姑娘家家的，好不容易想個賺錢的點子，卻被家人連番打擊，估計心裡不舒坦呢，就讓她自己想想吧。

　　吃了酒席，送走了差役，何沐陽的爹娘和張嘉楠的爹娘就過來了。說是要謝謝老爺子多年的教導，還各自帶了禮物，雖然不貴重，但多少是份兒心意。

　　林仲修招待男客，劉珍珠招待女客，林秀貞端了茶水點心之後，就躲回自己的房間去了，自己的鋪子還沒開，各種問題就出來了，她一定要想個更周全的方法，頭一次開舖子，務必得賺錢，一炮打響，才能一鼓作氣。

　　若是連第一步都做不好，以後就更不用說了。

　　翻出自己的計劃書，林秀貞又開始塗塗改改，正寫的入神，忽聽窗戶響了幾聲，一抬頭，就見何沐陽笑嘻嘻的站在窗外：「秀貞，你忙什麼呢？這麼半天沒見你出來。」

　　「忙我開舖子的事情，你有事兒？」林秀貞放下筆，微微轉身看他：「還沒恭喜你呢，這次中了秀才，以後定會中舉當大官兒的。」

　　「我才不要當大官兒呢。」何沐陽微微挑眉，手肘支在窗戶上和林秀貞說話：「我想當大夫，秀貞你想讓我當大官兒？」

　　「我想不想和你當不當有什麼關係？」林秀貞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這是你自己的路，你想當大官兒，還是想當大夫，都是你自己做決定的，不過呢，如果你做出了決定，那可就要走到底了，不能半途而廢。」

　　「那是自然的，我只是想問問秀貞你的看法，看你更喜歡當官兒的還是更喜歡大夫。」何沐陽依舊是笑嘻嘻的。

　　林秀貞搖搖頭：「各有各的好處吧，不過，若是讓我選的話，我覺得，當大夫最好了。」

　　「為什麼？」聽到林秀貞和自己的選擇一樣，何沐陽的笑容就更燦爛了幾分，眼巴巴的看著林秀貞，心裡很是激動，若是秀貞更喜歡大夫，那喜歡自己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青梅竹馬，以後成親那就再好不過了。

　　「沒有為什麼。」林秀貞看了他一眼，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小時候，她也曾為上清華還是上北大為難過，到頭來，一切都是想太多。

　　「笑什麼？」何沐陽挑眉。

　　林秀貞搖搖頭：「沒什麼，你考中了秀才，是不是就要去府城唸書了？」

　　府城裡有官學，一般來說，考中秀才之後，會有一定的名額被選為廩生，不僅能免費去官學唸書，還能每月領取一些米糧補貼生活。但是數額有限，通常情況下，是按照考試的名次來的。

　　「不去，先生的本事那麼高，我若是能學得兩三成就足夠了，受用終身，何必捨近求遠？」何沐陽笑著說道，去了府城，那離家就遠了，指不定一年回來個四五次，本來他和秀貞見面的次數就少，若是再不能回家，那一年能見幾次面？

　　秀貞現在年紀還小，雖說不至於是忘記自己，但誰知道在這期間，秀貞會不會看上其他人。就算秀貞自己年紀小不開竅，但萬一有人和自己一樣，慧眼識珠，看上了秀貞呢？

　　秀貞長的好，性子好，又會做點心又會做女紅，家裡條件也好，這樣的女孩子，不光是在田家莊，怕是整個懷縣，都是頂頂出色的，而且，秀貞貌似還有不少的表哥，這一類的人，才是他最需要注意的敵人。

　　現在秀貞家裡還住著一個呢，自己可不能這會兒走人，給敵人留下可趁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