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到了縣城，先去找了中人，林叔皓常常為林家買地，和中人來往也多，很是熟悉。剛見面，那中人就笑道：「可又是來問地的？我不是和你說了嗎？不用著急，我手頭上若是有良田，自會找你的，何用你再來這一趟？」

　　「孫大哥你可猜錯了，我自是知道孫大哥都會為我留著那良田的，只是這次，我可不是來買地的。」林叔皓也哈哈大笑著拍了拍那位孫大哥的肩膀，轉頭看看天色，笑著問道：「孫大哥現在還沒用飯吧？走，咱們上酒樓去，今兒我請孫大哥喝一杯！孫大哥可不要拒絕，以往孫大哥幫了我那麼多忙，我還一直沒謝謝孫大哥呢，今兒不去，孫大哥可就是不給我面子了。」

　　「我還沒說，你就先將路給堵住了。」孫大哥笑著搖頭，伸手指了指身後的屋子：「你且等會兒，我還有幾件事情沒交代清楚，先去和他們說一聲，既然是你要請我喝酒，那我自是不會推辭的，怎麼也得敲干你一回才行。」

　　林叔皓忙揮手：「那你快去，時候也不早了，我還帶了幾個孩子呢，可不能讓孩子們餓著了。」

　　孫興點點頭，轉身回屋交代了幾句，隨後出來，也不坐馬車了，就和林叔皓在地上走著：「上次聽說你們家的老大，考中了童生了？這可是大好事兒，你們家這是後繼有人了。」

　　「哪裡哪裡，他年紀還小，以後有的學呢，不像是孫大哥，你家的孫良都已經開始跟著你幹活兒了，都能往家裡賺錢了。」林叔皓也忙謙虛，來往次數多了，兩家情況也都各有瞭解了。

　　「不值一提，他不過是跟著我幹，有我看著，這差錯才出的少一些，也是還有的學，我啊，現在就等他趕緊的成親娶妻了，我就能將事情全交給他了。」孫興歎道。

　　林叔皓點點頭：「說的是，咱們這當長輩的，可不就盼著他們趕緊的長大成人，娶妻生子？」

　　「對了，你說你這次不是來買地的，那你來縣城，可是有什麼事情？若是我能幫忙，那你可別客氣，儘管開口。」說著，孫興就問了起來。

　　林叔皓笑嘻嘻的捧拳行禮：「這次還真得勞煩孫大哥了，是這樣的，我家孩子吧，想要自己弄個鋪子做點兒小孩子的生意，我這次，就是帶他們過來看鋪子的。」

　　「我就說，你若是沒事兒是不會來找我的！」孫興恍然大悟，伸手使勁拍林叔皓的肩膀：「你小子，果然是有事兒才來！」

　　「孫大哥別生氣，我也是早就想來找你喝酒了，可這段時間太忙了，你也知道，家裡有個孩子要考試，就我和我二哥兩個人，可不得分頭幹？這不，我這一閒下來，就趕緊的帶著孩子們進城來找你了。」林叔皓忙說道。

　　孫興點頭：「確實，考試比較重要，前段時間這旱的……對了，你們家還買人不買了？」

　　「怎麼了？孫大哥手裡有人？」林叔皓忙問道。

　　孫興點點頭：「咱們這邊算好的，只旱了半年多，再往北邊一些，那邊從年前就開始旱，算是旱了兩年了，真正的顆粒無收，他們那邊的知府又是個……」孫興咳嗽了一聲。

　　林叔皓瞭然，就算是上面皇帝想要當明君，下面的官員也並非都是清官，盛唐的那位千古明君，朝堂上不照樣有黨派和貪官嗎？

　　他們林家是運氣好，找了懷縣安頓下來，正好懷縣的知縣是個好的，雖然有些優柔寡斷，但也算得上是清官，為民做主的好官。但隔壁府衙的，大概就不怎麼樣了。

　　「這不，一下子就多了不少人，咱們這邊今年也是收成不好，缺了一年的糧食，要不然，那邊會有更多人來的，現下多是往更南邊去了。」孫興略微壓低了聲音：「這消息還沒傳開呢，你若是想要，得先去看，去的晚了，好的可就沒了。」

　　「今兒就能買？」林叔皓忙問道，他們家的地多了，總是雇短工也有些忙不過來，畢竟，做短工的都是因著家裡的活兒幹完了，這才出來找活兒幹的。有時候太忙了，就沒人出來了。再者，君安君明也都長大了，以後這家業還要繼續擴大，人手不足怎麼能行？好歹也得買幾個能當夥計的，能當丫鬟的才行。

　　「今兒就能買。」孫興點頭：「怎麼，你是打算去看看？」

　　「嗯，不瞞你說，我想多買些人手，畢竟機會難得。」上面是明君，這些年就是有天災，也不過是小打小鬧，這次的旱災就是十多年來最嚴重的一次了。百姓們安居樂業，誰會出來賣身當奴才？

　　多是簽的活契，想買個死契的，還真是不太容易。

　　「那成，等會兒吃了飯，我帶你去瞧瞧。」孫興點頭應道，到了酒樓，幫著林叔皓將馬車拴好，一行人進去點菜。孫興認識林君安，但剩下的幾個就沒見過了。還以為剩下都是林家的孩子，很是讚了幾句。

　　林叔皓哈哈大笑道：「這你可認錯了，不過，也和自家的孩子沒什麼區別了，這個是我鄰居高大哥家的千金，和我家姑娘是一起長大的，情同姐妹，這兩個，是我家老爺子的弟子，也和君安是兄弟，都和親的沒什麼兩樣。」

　　「難怪了，我就說，這氣度就是你林家出來的。」孫興忙笑道，岔開了話題：「你們這鋪子，想買什麼樣子的？」

　　「秀貞，你說說，買什麼樣子的？」林叔皓直接轉頭問林秀貞。

　　孫興有些詫異：「是要給你們家姑娘買？」

　　「嗯，姑娘家家的，想盤個鋪子自己賺點兒胭脂水粉錢。」林叔皓不在意的說道，又問林秀貞：「買個臨街的一樓的鋪子行不行？」

　　「嗯，要臨街的，但是要地段繁華些，最好是常有婦人女孩子去逛的街道。」林秀貞忙說道。

　　孫興一拍手：「那就是錦繡街了，那條街上，除了賣衣服的就是賣首飾的，一向是婦人女孩子最多，不過，那條街比較繁華，鋪面都不便宜。」

　　「價錢不是問題。」林叔皓忙說道：「家裡小姑娘頭一次想自己弄點兒事情做，我們這當長輩的，自是要全力支持的，只要有好鋪面，還請孫大哥幫我們牽牽線。」

　　「這還用你說？我想想啊。」孫興屈指在桌子上敲了兩下，沉吟了一會兒：「說起來，到真有兩個鋪面要打算賣，一家原本是做布匹買賣的，因著要搬到府城去，這鋪子就想賣掉了，另一家是做胭脂水粉的，今年買了他們家胭脂的人，很多臉上都長了瘡，掌櫃的被抓進去了，那鋪子也就空出來了。」

　　「咱們一會兒去看看。」林叔皓拍板決定，他們倒是不避諱這鋪子以前是做什麼的，若是格局地段都差不多，也就能買下來了。

　　「不過你們也不用只盯著這兩處，還有另外幾個鋪子，一個是在白虎街那邊，街盡頭就是衙門，雖然平日裡人不是很多，安靜，但那邊的鋪子是臨街的兩層小樓。」

　　孫興又笑著說道，林秀貞眼睛就亮了一下：「兩層小樓？周圍都是做什麼的？」

　　「周圍有書鋪，有古玩店，你若是想去看看，咱們一會兒就過去，反正離這兒也不遠。」孫興笑著說道。

　　何沐陽和張嘉楠聽了半天，總算是明白了，感情不是林君安要找營生做的，而是林秀貞想開舖子。

　　何沐陽摸摸下巴，垂下視線，秀貞今年才九歲，就想著自己開舖子做生意了，不管成沒成，她有這個膽量，有這個意識，能讓林家人都同意，顯見也是有計劃的，而且這計劃還是林家人都認可的，那成功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了。

　　再看看自己，十二三了，還是靠家裡養著，雖說也讀書考取功名了，但功名這種東西是能吃還是能喝？林家雖然不是奴僕成群，但秀貞在林家也是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的，除了做點心，做針線活兒，其他的就沒動過，若是秀貞嫁給自己……

　　臉上驀然一熱，張嘉楠奇怪的屈肘捅了捅他：「你怎麼了？是吃到辣椒了？趕緊的喝口水緩緩。」

　　何沐陽接了茶水，抿了兩口，茶水有些涼，正好澆澆心裡的熱火。

　　吃了飯，林叔皓要帶著林秀貞去看鋪子，本來何沐陽是打算跟著的，但沒動身呢，就被林君安一把拽住了：「三叔，你陪妹妹去看鋪子，我和沐陽他們轉轉去。」

　　林叔皓點頭應了：「行，那你們別走遠了，也不用太著急了，若是今天趕不回去，大不了明天再回去。晚上咱們還在這個酒樓見吧，正好他們家有住宿的地方。」

　　林君安應了一聲，將林叔皓他們送出了門，才回頭看了一眼何沐陽：「你不是說，陪我轉轉，看找個什麼營生的嗎？」

　　現在事情還不能戳穿，否則，以何沐陽那厚臉皮，指不定就要以秀貞的未婚夫自居了。所以，先阻攔何沐陽見秀貞，讓何沐陽的心思自己慢慢淡下來。

　　「對啊，但你之前不說，我還以為，咱們是給秀貞看完鋪子才找營生的。」何沐陽愣一下，隨即點頭，正好，他也看看能找個什麼營生，要不然，就開個藥鋪？但是藥鋪得有坐堂大夫，他以後可不想天天在這縣城裡坐堂，秀貞還在田家莊呢。

　　爺爺年紀大了，也不願意上縣城來，那讓爹過來？

　　不過，藥鋪這行業水比較深，沒有門路，就進不來好的藥材，這藥材不好，治病的效果就差了點兒，藥鋪盈利可就是要看效果的。

　　「你打算找個什麼營生？」何沐陽湊近林君安問道。

　　林君安微微皺眉：「只有個大致的想法，得先看看才行。」

　　「君安，我也想弄個營生，你能不能幫我謀劃謀劃？」何沐陽忙問道。

　　張嘉楠左右看看這兩個人，低了頭，也開始盤算起來，他自己手頭上並沒有多少銀子，可若是回家借，爹娘大約是能給他湊出來十幾兩的，娘之前說過，那原本是給他攢著娶媳婦的，不過現在娶媳婦還有些早，先拿來做個營生，將來也能賺更多。

　　可十幾兩銀子，明顯不夠用，光是租個鋪子，一年下來都得幾十兩甚至是一二百兩銀子了，十幾兩銀子連進貨都不夠，能做什麼呢？

　　「你想做什麼營生？」何沐陽又問道。

　　林君安抿抿唇：「我想做海上生意。」

　　何沐陽和張嘉楠都愣住了，何沐陽伸手掏了掏耳朵：「你說什麼生意？」

　　「海上生意，我此前去府城，見府城只有一個鋪子是賣海外的東西的，生意很是不錯，就打聽了一番，咱們這邊的茶葉，絲綢，在海外都是能賣不少錢的，換回來的東西，也可以賣出去的。」

　　「你是打算在縣城買個鋪子，然後賣那些東西嗎？」張嘉楠開口問道。

　　何沐陽則是皺了皺眉：「照你這麼說，這海上生意就是個很賺的，那定是有很多人做這樣的生意，咱們能摻和進去嗎？再者說了，海上生意肯定是要大船的，要做船，朝廷那邊還有的麻煩，沒有朝廷許可，咱們也就能做個小木板船，那樣的船放到海上一個浪花就能撲翻吧？」

　　林君安點點頭：「海上生意不是好做的，現下我知道的幾條航船，背後都是京城裡的人家，咱們要想做，就得先找個能撐得住的，另外還得找會水的，走過海上路線的，我在縣城轉轉，就是想打聽打聽，看誰家是討水上生活的，另外想打聽一下造船的事情。」

　　懷縣有定河，出了懷縣往南邊走，是定河的主幹支，那河寬的很，周圍也有一些村莊，以打漁為生。但林君安不可能貿貿然就去那邊找人，要先在縣城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上賣魚的，先打聽幾句。

　　「另外還有船隻，若是我決定做這個了，船隻的事情就不是問題，但咱們一定得找個好的船行，這海上生意不是好做的，那船在海上一漂就是大半年，船不僅要夠大，還得夠結實，這些事情都得提前打算一番。」

　　何沐陽和張嘉楠也是聰明人，聽林君安一番話，就明白今兒的目的是什麼了，兩個人都表示要跟著去看看。

　　林秀貞跟著林叔皓先去了錦繡街，那邊的兩個鋪子，她都有些不太滿意，雖然這條街人流量挺大的，但來來往往的，一多半的人穿著都比較普通，她之前和杏花說過，她這生意，是要往高處做的，怎麼貴怎麼來，鋪子若是開在這裡，那價錢太高，可就沒人願意買了。

　　「縣城最好的胭脂鋪子開在哪兒？」林秀貞轉頭問孫興。

　　孫興摸了摸下巴：「開在德興街，那條街是在東城區，那邊人比較少。」

　　「縣城最好的首飾鋪子開在哪兒？」林秀貞又問道。

　　孫興眼裡帶來些興味：「你是打算做富人買賣？」

　　「嗯，我的東西是想賣給有錢人家的。」林秀貞大大方方的點頭，當然，她不拒絕一般人，但主要的方向還是有錢人。別先看了懷縣，雖然只是一個縣城，但有錢人也是很多的。

　　「那咱們去看看我之前說的那個二層樓巴，那個鋪子和縣衙在一條街上，過了那條街，後面就是東城區了。」

　　「好！」

　　林秀貞忙一下來，幾行人走的有些累，就在路上叫了馬車，很快就到了縣衙所在的白虎街，孫興領著他們到了一棟小樓前，是兩層的小樓，下面是三間，上面有圍欄，有陽台，有飛簷。房子很明顯是剛蓋起來沒多久的，大紅的柱子眼色還十分的鮮艷。

　　孫興掏了鑰匙，眾人進去看，當先是小正堂，兩邊各有兩個大房間，小正堂後面是個樓梯，通往二樓。屋子裡沒什麼擺設，空蕩蕩的。上面則是沒有分開，就一個大大的房間。

　　林秀貞看完喜歡的不行，連連點頭：「就這個，孫大叔，這個房子怎麼賣？」

　　「這個之前人家沒說要賣，只說是租出去，一年的租金是八十兩銀子，押金是二百兩，最短了租一年，最長不能超過五年。」孫興忙說道：「你是想買下來？這個怕是有些不太容易。」

　　林秀貞捏著帕子盤算，只租金都一年八十兩銀子了，若是買下來，大概不會低於三百兩的。之前自家娘親給的錢只有三百兩，除開這鋪子的租金，還得買布料，棉花，繡花針，繡花線，還得給繡娘開工錢，還得給繡娘們租地方做工，還得招聘掌櫃夥計，三百兩夠嗆。

　　要不然，還是租下來算了。只是，這個小二樓她真挺喜歡的，就是以後不賣玩偶了，也還能佈置成茶樓。而且，只要縣衙在這邊，這周邊就不會落敗，那房子的價值就不會降低，至於上升空間……

　　「這邊都是做什麼的？」林秀貞伸手點了點周圍。

　　孫興笑著說道：「對面是個書鋪，左邊有茶館，有古玩店，右邊也是書鋪，這裡的書鋪還能代寫狀紙什麼的，林姑娘，我能不能問問，你是打算賣什麼東西？」

　　林秀貞有些為難。

　　林叔皓輕咳了一聲：「秀貞，這個小樓，怕是有些不合適吧？」

　　書鋪古玩店，這些地方多是男人們去的地方，林秀貞賣的是女孩子家的東西，鋪子還開在衙門附近，正常的女孩子，誰會來這裡逛街？

　　「我是賣一些女孩子用的東西。」林秀貞看了看孫興，有些為難的說道：「可是這棟樓的格局佈置什麼的，我很喜歡，孫大叔還有別的和這個差不多一樣的樓嗎？」

　　孫興摸著下巴認真思索，好半天才說道：「和這個差不多的，還真沒有，二層的小樓臨近東城區的就這一個，不過，你若是喜歡這樣的格局的，自己加蓋一層不就可以了嗎？你之前說是想做富人的生意，又是女孩子家的生意，我覺得啊，我只是提個建議，若是不合適，你們就當我沒說，這個鋪子，最好是開在千金坊。」

　　「千金坊？」林秀貞忽然一拍額頭：「我竟然將這個地方給忘記了！」

　　之前劉珍珠還帶她去千金坊那邊買過首飾，剛才竟是沒想起來這個地方。千金坊的性質和錦繡街差不多，但錦繡街那邊比較雜，胭脂水粉首飾衣服，但凡女人用的東西都有，偶爾也會冒出幾個糧鋪什麼的。千金坊這邊就比較高端了，除了胭脂水粉首飾，再沒有別的鋪子了。

　　而且，錦繡街是一條街，兩邊鋪子加起來有三十四家，千金坊這邊卻只有幾棟樓，加起來鋪子也就四五家。兩家是賣胭脂水粉的，兩家是賣首飾的，還有一家是賣各種配飾的，比如圍巾挎包之類的。

　　說是坊都誇張了，也就是幾家商戶自己給弄的一片地。

　　「但是那邊房子不好買。」林叔皓也知道這個地方，微微皺了皺眉：「那地方原本就是個街頭，幾家占完了，周圍都是空的，怕是……」

　　「林兄弟，咱倆生意做這麼些年，有些話，咱就不繞圈子了，我既然能提起這個地方來，那就是有辦法，只是，你也知道，這地方不好弄。」孫興臉色比較凝重：「你自己考慮考慮，若是真想弄，兄弟我肯定竭盡全力給你奔走，可你若只是想給孩子找個練手的鋪子，要我說，就沒必要了。」

　　到底是生意人，一開始提起這千金坊的人是他，這會兒說沒必要的也是他。

　　林叔皓轉頭看林秀貞：「秀貞，你來拿主意？」

　　孫興也有些驚訝，不過也沒出聲，只看著林秀貞，等林秀貞拿主意。

　　林秀貞搖搖頭：「孫大叔說是有辦法，那能不能讓我先看看孫大叔選的是哪一塊兒地方？」

　　「那肯定了，咱們得先看看，若是滿意了，才能繼續往下說是不是？」孫興哈哈大笑，轉身帶著他們往外走：「走，反正離這兒也不遠，咱們去看看，你們若是看中了，我才好使力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