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場雨連著下了三天，不是很大的雨，但三天下來，地也被澆頭了。林君明和林君安得了差事，兩個人整天上蹦下跳的，還要在地裡監工，因著是冒雨幹活兒，所以這工錢也比以往貴了三倍，這播種又是關乎一年的收成的，兩個人也不敢大意，實在是拿不定主意的，就趕緊來問林仲修。

　　林仲修本來就是藉機教育兩個孩子，指點起來自是十分盡心，最後兩個人連午飯都不在家吃了。

　　老爺子也不管，每天要麼帶著林秀貞，要麼帶著林君輝，不下雨了就在村子裡轉轉，下雨了就在家看書作畫，日子過的很是悠閒。

　　雨停之後，太陽出來，林秀貞站在院子裡大大的伸了個懶腰，下了這麼些天的雨，她都覺得自己身上快發毛了。

　　劉珍珠端了簸箕出來，將米袋拎出來，大米倒在簸箕裡曬著，轉身拍拍身上的衣服：「我去隔壁問問高大嫂，看這兩天天氣怎麼樣，秀貞你去不去？」

　　「去，我和杏花姐要商量一下開舖子的事情，娘，杏花姐要跟我走了，你的繡坊可就少了一員大將了。」林秀貞笑嘻嘻的說道。

　　劉珍珠不在意的擺擺手：「不過一個繡娘，我若是想找，十個八個不成問題，今年過年咱們回京一趟，讓你外祖母留意著，給你弄幾個回來。」

　　「那可太好了，不過，那些繡娘願意到鄉下地方來嗎？」林秀貞雖然是打算將鋪子開在縣城裡，以後還打算開到府城，甚至京城，但她自己可沒打算搬家，林家好不容易在田家莊扎根，沒的再去折騰。

　　這時候的人很少出門，領地意識也都是很強的，對於外來人口，都是很難接受的。

　　再者說了，田家莊的人還算是友善了，村子裡的環境也好，她何必再去折騰？

　　「自是有那願意來的。」劉珍珠笑著說道，將米袋放回廚房，交代了毛大娘一聲，就帶著林秀貞出門：「不過我想著，咱們家的院子，也應該修建一番了。」

　　「爺爺答應了？」林秀貞忙問道，上次林仲修提起來蓋房子，就被老爺子給訓了一頓，這次再提，老爺子也肯定是不會答應的吧？

　　「還沒和你爺爺說，不過這房子是肯定要蓋的，你大哥二哥他們年紀不小了，到時候成了親，難不成哥幾個還能繼續住一個房間？你爺爺是年紀大了，不捨得人住太遠，所以咱們蓋房子，就還按照現在這個院子裡，照舊是蓋成四合院，只是將房間都改成內外兩間的。」

　　到了高家門口，劉珍珠就不再說這個事情了，抬手敲了門，是高大嫂親自出來開門的：「怎麼有空過來了？我瞧著你們家地裡的活兒還多的很，還得忙活幾天？還要不要請短工了？」

　　「高大嫂有相熟的短工？」劉珍珠忙問道。

　　高大嫂點點頭：「還是你高大哥以前出門打短工的時候認識的，這不是天晴了嗎？有些人家不趕工了，這人手就多了些，你們家還要的話，回頭我讓你高大哥給叫過來，你放心，都是些老實本分的，家裡地少，這才出來討口飯吃的。」

　　「高大哥的為人我還能不知道嗎？既然是他交好的，我還能信不過？你們儘管將人帶過來，工錢一樣的，包中午一頓飯。」劉珍珠忙應了下來。

　　杏花站在屋門口笑道：「娘，怎麼不將林二嬸兒迎進來說話？站門口不累嗎？」

　　高大嫂一拍額頭：「哎呀，看我這人，做事兒就是不顧頭尾，來來來，林妹子，快進來坐。」

　　劉珍珠忙擺手：「不用了，我還有些事情，我過來是想問問高大嫂，這幾天天氣怎麼樣。」

　　高大嫂雖說不像是那位高大爺一樣，看個水井就能斷定會不會下雨，但猜三五天之內的天氣，還是比較準的，這會兒抬頭瞅了瞅，就笑著搖頭：「這兩三天之內，是不會下雨了，這會兒可不是夏天，說下就下，你要做什麼事情，就放心做吧，保準這三天都是大晴天。」

　　「那可太好了，我剛買了些棉花，若是還下雨，這棉花可就曬不乾了。那行，我就沒什麼事情了，這就回去了，高大嫂你先忙啊。」劉珍珠辦完正事兒就打算回去了，林秀貞留下來去找杏花說話：「我娘說是可行的，並且借給我銀子了，咱們馬上就能開舖子了，現下就缺個名字，咱們的鋪子，一定得取個高大上的名字才行。」

　　「高大上？」杏花眨眨眼，有些不解，隨後恍然大悟：「就是高貴，大氣，上什麼？」

　　「高端，大氣，上檔次。」林秀貞嚴肅的解釋了一遍：「我想過了，咱們賣的是布偶玩具，一般家庭都自己做了，咱們呢，賣的是個創意，你看我畫的圖紙，是不是和別家做的都不一樣？」

　　能一樣嗎？她畫的可是各種擬人狀態下的動物，表情擬人化，模樣也擬人化，看著就活潑的很。

　　杏花拿著圖紙翻看了一下，有些疑惑：「這都是老鼠精？貓精？鴨子精？」

　　林秀貞嘴角抽了抽，好吧，妖精就妖精吧，反正現在也沒見有人賣妖精的，指不定自己就能當個吃螃蟹的。想著就開口：「嗯，我以前看過別人家的玩偶，都是些老虎啊，貓咪啊之類的，樣子還中規中矩的，老虎就是腦袋繡個王字，貓咪就是懶洋洋的樣子，實在是太少了些。」

　　不是說沒有，而是少，其實大家的想像力也都很豐富，像是木雕，玉雕之類的，動物都能雕刻的栩栩如生，一隻老鼠也能雕刻出十來種狀態，怒吼的，吃食的，曬太陽的，專心捕獵的，亦或是胖乎乎的，瞇著眼憨態十足的，各種神態不一。可做成布偶的，種類就少了，就好像一種默認的規則，布偶是小孩子玩耍的，沒有藝術性，不需要太過於關注。

　　「我還打算寫個故事書，專門講這些妖精的故事，等咱們的故事書賣的好了，這些布偶也肯定會跟著出名的，買的人也就多了。」她已經盤算好了，反正家裡有這個條件，回頭就專門開一個賣女孩子和小孩子讀的童話書的專線。她也不瞞著杏花，嘀嘀咕咕的將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我已經開始寫了，下個月就能印刷出來，到時候先贈送，誰買的書多了，就贈送一本這樣的妖精故事書，就當是回饋大家了，今年要趕緊的選定鋪子，要將我畫的這幾個圖紙給做出來，你一個人是肯定不行的，但是又不能貿然招人，在咱們的鋪子開張之前，這圖紙是不能讓人知道的。」

　　杏花思索了一下，點頭：「行，之前咱們說好了，你負責外面的事情，我負責做玩偶的事情，你放心，鋪子的事情，你只管去辦，繡娘的事情，我來想辦法。」

　　「你能有什麼辦法？」林秀貞有些疑惑的看她，不是她不相信杏花，而是杏花本身這幾年就是在繡莊做活兒，又沒出去過，她認識的繡娘，也就只有繡莊裡面的那幾個了。

　　「去縣城招人啊。」杏花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去京城招人從哪兒弄繡娘過來？你不是擔心圖紙會被人洩露出去嗎？不要緊，這個交給我了，保證在鋪子開張之前，絕對沒人知道！」

　　「咱們走的是高大上路線，每個樣子的玩偶就只做一……唔，兩個！」林秀貞伸手指，一個太少了，兩個會不會也太少了？

　　「兩個太少了吧？」杏花更驚訝了：「萬一很受歡迎，比如說這個紅色的老鼠，很多人喜歡，那只有兩個賣給誰啊？」

　　「那就每一樣只做十個。」一個好像真的有點兒太少了，到時候鋪子是要分好幾家的，總不能一家一個樣子的吧？十個的話，一個鋪子裡一個，到時候自己能開十個鋪子？

　　不對，這事情應該是考慮地域性的，一個地方有幾個，而不是一個鋪子有幾個。

　　貴精不貴多，想了想，林秀貞又改了主意：「一樣只能有六個，不能多了，多了就不值錢了。」

　　杏花不明白林秀貞的意思，但之前就說好了，怎麼做生意，是要全部聽林秀貞的，所以見林秀貞已經決定了，杏花也就不反對：「那好，那咱們什麼時候去縣城？」

　　「過兩天去，等我大哥他們考試的結果出來了，咱們一起去縣城。」林秀貞笑瞇瞇的說道，杏花只管點頭，繡娘的事情交給她了，她現在就得開始考慮了，要找好的繡娘，還得讓圖紙保密，實在不是個容易事兒。

　　十月初，林君安他們終於從府城回來了。林叔皓一下車就抱著林君輝轉了一圈兒：「寶貝兒，想我了沒有？」

　　林君輝笑的眼睛都瞇成一條縫了：「想了，我可想爹爹了，爹爹怎麼才回來了，你是不是也想我了呀？」

　　「那當然啊，我是吃飯的時候想，睡覺的時候想，走路的時候想，說話的時候也想，真是想死我了！」林叔皓哈哈大笑，抬手將林君輝舉的高高的：「那君輝在家乖不乖啊？有沒有聽爺爺的話？有沒有聽伯娘的話？有沒有聽姐姐的話啊？」

　　「君輝最聽話了！」林君輝也喊的特別響亮，從來沒和林叔皓分開過那麼長時間，這一見面，爺兒倆膩歪的，林秀貞都覺得牙酸，趕緊的離開這地兒去了書房。

　　張嘉楠和何沐陽也跟了過來，老爺子讓他們將考試的內容給默寫了一遍，看完之後才點頭：「若是不出什麼大差錯，那就是沒問題了，好了，考試也過了，不管是好是壞，你們也不用惦記著了，好了，那皆大歡喜，壞了，大不了下一次再來，這考秀才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兒，往日裡你們在學堂都是最優秀的，但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們少年聰明，別人也不一定就是蠢笨的。」

　　老爺子將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若是考好了，那也不能驕傲，有本事就奔著狀元去。若是沒考好，那也不要緊，全天下多少個士子呢，還有人三四十才能考中呢，像是前朝的李閣老，三十中秀才，不照樣一飛沖天？

　　總之一句話，勝不驕敗不餒，以平常心待之。

　　三人恭敬的應了，老爺子這才擺擺手，示意他們各自出去。林君安當然是不用出去了，笑呵呵的打開自己帶回來的箱子：「我想著，難得去府城一趟，就買了些禮物回來，爺爺，這是給你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老爺子其實是最愛下棋的，但這村子裡，能和老爺子下一盤的，除了林仲修和林叔皓，以及現在的林君安，一個沒有。久而久之，老爺子更願意自己和自己下。

　　林君安買回來的就是一副棋盤，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摸著沁涼，棋子則都是上好的玉石，老爺子一看就喜歡上了：「是好東西，不便宜吧？你去考試，不是沒帶多少錢嗎？」

　　「嗯，我借的三叔的，回頭會還的。」林君安笑嘻嘻的說道，頓了頓又補充道：「我這段時間，想弄個營生，過兩天想去府城看看，爺爺覺得如何？」

　　有志氣的孩子，就是要學會自己創造財富，而不是只盯著家裡的那點兒東西。林君安有上進之心，老爺子肯定不會反對，就是林君安沒成功，那也就當是花錢買經驗了。

　　不經歷挫折，怎麼能長大？

　　「行，回頭找你二叔支……」老爺子摸摸鬍子：「你需要多少本錢？」

　　「三百兩。」林君安心裡盤算了一下，才給出了個保守數字。

　　老爺子直接翻了一番：「問你二叔要六百兩銀子，你自己去闖闖，反正明年的春闈你不用參加，這讀萬卷書，不用行萬里路，別人說再多，不如自己經一遍，銀子若是不夠，只管問家裡要，但先說好了，你不是亂花錢才行。」

　　「爺爺還不放心我嗎？」林君安笑著給老爺子倒茶：「爺爺就放心吧，我定是不會亂來的，那過段時間我就去府城看看，明年將生意安置好，後年到外面遊歷一年。」

　　「嗯，你安排好就行。」老爺子笑瞇瞇的點頭，小鷹長大了總是要學會飛的，捨不得孩子可就要將小鷹變成小雞了。

　　和老爺子商量好了，林君安就抱著箱子去了正堂，將給家裡人買回來的禮物一一送出去，每個人的禮物都是精挑細選的，充分考慮了愛好和作用。

　　過了幾天，林秀貞就提起去縣城的事情，林仲修沒空出門，就讓林叔皓帶她過去。因著林君安也打算找個營生，所以，又加上一個林君安。

　　馬車剛離了林家，迎面就遇上了何沐陽和張嘉楠，何沐陽趕緊上前行禮：「林三叔，這是要出門？」

　　林叔皓點點頭：「到縣城有點兒事，你和嘉楠沒事兒做了？」

　　「嗯，家裡沒什麼活計幹，我和嘉楠正打算來找君安出去玩兒呢，既然你們要去縣城，那也帶上我們吧，正好我們也去轉轉。」何沐陽笑嘻嘻的說道，又側頭看後面馬車上的林秀貞：「秀貞也去的嗎？和杏花一起啊，你們兩個女孩子家的，去縣城要買胭脂水粉嗎？」

　　不等林秀貞開口，林君安就搶先說道：「我們去縣城是有正經事情做的，你們若只是去玩兒，倒不用今天去，等改天，我和你們一起去。」

　　「有什麼正經事兒？」何沐陽忙問道。

　　林君安將林秀貞擋在身後，笑瞇瞇的和何沐陽說話：「我想找個營生做，畢竟像咱們這個年紀，也不小了，正應該擔起家裡的事情，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就不和你們多說了，有什麼話等我回來了再說。」說著就要催促林叔皓趕路。

　　何沐陽那臉皮厚著呢，就算是聽出了林君安的意思，也趕緊的跟上馬車：「你找營生，那和秀貞有什麼關係？她們兩個小姑娘家的，去縣城做什麼？這樣吧，我和嘉楠陪你一起去，我們也想看看情況，然後找個營生，就像是你說的，咱們年紀也不小了，總是靠著家裡沒什麼意思，總得自己找點兒事情做。」

　　「你有什麼計劃？」林君安挑眉，就是不願意馬車停下來：「我可是考慮了很長時間才打算做什麼的，你不先在家想想？做事情得先有個計劃才行嘛。」

　　「先到縣城看看。」何沐陽伸手推了推林君安，天氣冷了，林叔皓今兒趕出來的馬車就是帶車棚的那個，他親自趕馬車，林君安陪著兩個小姑娘在裡面坐著，因著要和何沐陽說話，就探出了半個身子，何沐陽將人往裡面推，然後自己手撐著馬車邊沿，一跳就跳上去了，還給張嘉楠騰地方：「嘉楠，快上來。」

　　張嘉楠簡直無語了，你沒瞧出來林大哥就差將你瞪下馬車了嗎？竟然還敢上去！

　　何沐陽表示那點兒小眼神不算事兒，算起來，自己都有一個月沒見秀貞妹子了，今兒大好時機，若是再來一個湊巧，說不定到了縣城自己還能陪著秀貞逛逛呢，這點兒視線算什麼？

　　在學堂的時候，先生在上面講課，他在下面啃包子，被先生抓到的時候，那眼神可比現在林大哥的眼神凌厲多了。不過，到底不好太得罪林大哥了，萬一，咳咳咳，那什麼，林大哥表示不滿意了，自己不就要遭殃了嗎？

　　想著，何沐陽就趕緊轉頭，笑嘻嘻的和林君安說話：「林大哥你想做什麼，也和我說說，我幫你參謀參謀，那什麼，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嘛，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你說是不是？」

　　林君安皺眉：「那倒不用，你還是多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吧。」說完就放下了車簾，順手將林秀貞又往裡面推了推，半點兒不能露出來。

　　何沐陽呵呵的笑了兩聲，伸手將張嘉楠給拉上馬車，那前面坐了三個人，立馬就有些擠了。

　　張嘉楠有些無奈，伸手接了林叔皓手裡的馬鞭：「三叔，你進去坐吧，我來趕馬車。」

　　林叔皓有些猶豫：「你會吧？」

　　「會的，以前跟我爹趕過。」張嘉楠甩了個響鞭，手法挺熟的，林叔皓見狀就應了下來，掀了車簾進去。張嘉楠這才屈肘撞了何沐陽一下，壓低聲音：「你收斂一些啊，得罪了林大哥以後可就難了。」

　　何沐陽笑嘻嘻的點頭：「你以為我傻的嗎？放心吧，我知道分寸，不過，林大哥說的也有道理，咱們這個年紀了，總不能一直靠著家裡是不是？你有什麼打算？」

　　張嘉楠皺了皺眉：「朝廷不是說，官員不能經商的嗎？」

　　「你也太死板了，規定是規定，但哪個當官的沒幾個鋪子莊子？沒這些，只有俸祿銀子，倒是能吃飽喝足了，可能辦宴會之類的東西嗎？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再者，你只是將這地契房契捏在手裡，鋪子也不是自己出面打理的，誰能說這生意是你做的？」何沐陽笑著說道：「難不成，你還打算親自去站櫃檯？」

　　張嘉楠略有些不好意思：「我沒經驗，那像你這麼說，咱們若是弄個鋪子，只要自己不去站櫃檯，一般情況下就沒事兒？那我讓我爹娘去這鋪子裡嗎？」

　　「這怕是不行的。」何沐陽也有些拿不準，想著背後有人有經驗，就轉頭請教：「林三叔，你給我們講講吧，這鋪子的事情，和這官員不能經商，應該要怎麼協調？」

　　「對呀，林三叔，還請你指點指點我們。」張嘉楠也忙跟著問道。

　　若是不出意外，張嘉楠和何沐陽就是林家的助力了，林叔皓自然也不會吝嗇，就掀了車簾探出身子和他們講：「你們說的也是可行的，但不能讓三代以內的親人親自去鋪子裡經商，若是實在不放心的，還可以將這鋪子記在別人身上，當然，必得是自己能信得過的人。或者，就是買了奴才，定了死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