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餐具新外型
幾天之後,一個相貌堂堂的高個男子夾著黑色公文包出現了在縣醫院裡,一見許一夫就大聲問道:「儀器呢,病人呢?」
旁邊的傅聽夏明白這就是許一夫給他聯繫的省城醫院,也是國內皮膚科權威徐志聰,他一下子心跳就加快了起來,徐志聰的目光已經落在了他的臉上。
許一夫道:「我已經給他做過顱內跟眼睛的檢查,沒有發現其它的病灶,也沒有發現其它血管畸型。」
徐志聰已經丟下了包在傅聽夏的臉上摸了摸:「那就不是綜合症了,表面也沒有增厚,是平坦型鮮紅斑痣。多大了?」
「十六虛齡。」
「年紀稍微大了點。」
傅聽夏的心一下子抽緊了:「能治好的,對嗎?」
徐志聰笑道:「不知道,總要治了才知道,但是你要相信醫生跟病人是抱著相同希望的,所以我會盡全力的。」
「聽聽,到底是大醫院來的大醫生。」胖姨抱著拖把讚歎著對水靈說:「換了咱們許大夫大概會說,「死不了,怕什麼」,或者「不會要你命的,虛什麼虛」。
水靈捅了捅她,胖姨才發現自己讚歎的聲音大了一點,許一夫面無表情地咳嗽了兩下,胖姨連忙低頭轉身努力拖地去了。
傅聽夏直到躺在病床上,心還在跳,他到底是重新開始,還是重複過去的命運,就看這一次了。
徐志聰換上醫生服,看著他笑道:「你的面積雖然不算大,但我一次治療還是最好不要超過,所以至少我們可能要進行三次手術,我研究過這台激光儀的資料,你的病情非常符合它的治療範圍,有比尋常病患較高的可能性痊癒,但即使如此,也有可能會失敗,或者至少不能夠全部清除紅斑,這個你有心理準備,對吧。」
「是。」
「麻醉藥會縮小你的血管口徑,所以我不打麻醉藥,你能忍的吧。」
「是。」
徐志聰拍了一下手道:「好,那我們就可以一起上戰場了。」
傅聽夏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事實是手術的次數遠不如徐志聰設想的三次那麼少,因此傅聽夏每天出於避光要求他都戴著帽子墨鏡口罩,甚至圍巾在老顧那裡縫屍體,然後在週末等待徐志聰來為他持續治療,他第一次這樣妝容出現在停屍間的時候,把大燈關了縫屍體,差點把來值夜班的老顧嚇成心肌梗塞。
三個月之後,大家都快忘了傅聽夏長什麼樣子的時候,徐志聰的手術總算要先告一個段落了。
水靈把鏡子放在傅聽夏的面前,傅聽夏閉著眼睛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慢慢抬起眼簾,伸手緩緩摘掉墨鏡,他第一次那麼專注地看自己的左眼,平日裡他從來不敢也不願把目光停在自己的左眼上面。
「好很多了啊。」水靈興奮地道:「大部分紅斑都消失了。聽夏你的左眼很漂亮啊。」
沈叔看了看:「長得很像右眼啊。」
水靈指著他的左眼下框道:「他這裡有顆淚痣啊。」
胖姨則失望地道:「可是額頭鬢角還是有啊,怎麼沒都消掉。」
水靈伸手把傅聽夏的頭髮往下拉了拉,道:「把流海流長一點,」她又拿起傅聽夏的黑框眼鏡給他戴上:「這樣就可以了。」
她彎下腰端祥了傅聽夏一會兒笑道:「聽夏,你可以當醫生了。」
「謝謝,謝謝你們。」傅聽夏的眼淚一下子就衝出了眼眶,他真實的年紀有三十歲了,可是與人的正常交往從來沒有超出過十六歲,毀容之後更是世界裡只剩下了原俊楠。
他從沒想過原來世界裡可以有這麼多鮮活的生命,他也知道從今天起,這些的鮮活生命會越來越多出現在他的世界裡。
胖姨搖了搖頭憐惜地道:「這個小孩肯定為了這塊斑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現在的人勢利啊,想當年我們多純潔啊。」
沈叔搭著老婆的肩道:「啊,我突然覺得當醫生的感覺可能真得很好,想一想那種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人生,命運的那種感覺。」
胖姨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你還是想辦法先把你的包子做得跟聽夏一樣好吧。」
激動也就是一晚,第二天日子又恢復了正常,傅聽夏白天去給火葬場幹活,有空就去許一夫那裡轉轉。
有一天倒是碰上了一個傅聽夏快忘記的人,宋建民一臉惱恨進了火葬場,氣乎乎地道:「你跑裡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都快把清水縣給翻過來了。」
傅聽夏縫著手裡的屍體漫不經心地道:「建民堂哥找我有什麼事嗎?」
宋建民一臉嫌惡地道:「你,你不是說在餐館打工嗎?怎麼又到火葬場裡來了。」
「哦,這工作更清閒,只要把屍體縫縫好,往火爐裡一丟就好了。」傅聽夏抬臉故作神秘地道:「而且錢還不少掙。」
「這麼噁心……」他突然住了嘴,直愣愣地看著傅聽夏的臉,伸手指著他道:「你,你,你……」
「你說我的臉是吧,哦,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我就隨便找個大夫看了,沒想到就看好了。現在……我也能追得上儀表堂堂的建民哥那麼一二分了吧。」他說著朝著建民擠了一下左眼,鏡框後面的眼睛上的淚痣輕跳了一下,竟然給人一種俏皮嫵媚之感。
宋建民心臟就莫名地漏跳了一拍,連退了好幾步像見了鬼似地看著傅聽夏,最後臉色蒼白地落荒而逃。
傅聽夏縫著屍體微笑著心想,傅家應該很快就會得到消息了吧,相信又會有不少人堵心了,至於宋建民,沒能很好的完成監視任務,看來這次真得要跟未來的宋大夫說沙揚娜拉了。
老顧來接班,傅聽夏跟往常一樣拿了本書泡縣醫院,許一夫快下班的時候瞥了一眼傅聽夏突然問:「晚上沒事吧。」
傅聽夏天天泡縣醫院,這還是許一夫頭一次開口跟他說話,他立即回道:「沒事。」
「晚上沒事就過來幫水靈做事吧。」許一夫道:「小伙子閒著也是閒著,過來幫幫忙吧。」
傅聽夏等許一夫走了才恍然意識到這是許一夫讓他來醫院幹活,他一直在等候著許一夫給他機會,今天終於等到了,傅聽夏在心裡說了聲「yes」,他的新人生要從這裡開始了。
其實許一夫把他帶到火葬場,他就猜到了很有可能是許一夫在考驗他。
難道許一夫認為一些殘肢斷臂就能嚇住他嗎,傅聽夏失笑著看著許一夫的背影,拜託,他在醫學院的時候都抱著頭顱骨睡覺的。
水靈對許一夫同意傅聽夏陪自己值夜班這件事情高興異常:「放心吧,晚上沒什麼事,就是給病人掛掛水什麼。」
可惜這句話說完沒多久,就進來一對求急診的夫妻,原來是夫妻兩口子在廚房裡吵架,無意中碰落了菜刀,把丈夫的腳背給砸了。
妻子扶著丈夫一路呼天搶地的進來,傅聽夏連忙上前幫著一起將丈夫扶上了病床,回頭見水靈盯著滴在地上的鮮血面色蒼白。
「你在幹什麼?快動手啊!」傅聽夏不得不起身小聲提醒道。
水靈湊到他耳邊小聲緊張地道:「我,我有點暈血,趕快打電話叫師傅過來。」
「暈……血?」傅聽夏難以置信地看著水靈,這女人到底是怎麼混到醫師執照的啊。
那邊的妻子尖叫道:「你們在幹什麼,還不救人,他的血都要流光了,你們還在閒聊!他要是將來殘廢了我要你們負責!」
水靈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我……」
傅聽夏拉過旁邊的器械車接嘴道:「我們這就給你治,別著急!」
那妻子看著傅聽夏的臉再次尖叫道:「你?沒弄錯吧!大夫呢,醫院的大夫呢。」
傅聽夏不去理會她,戴上手套用鉗子夾著無菌紗布檢視著傷口道:「腳背外側傷,3cm,無趾腱斷裂,無骨折,需要做清創處理以及縫合手術,縫合深度二層,外加一支破傷風針。」他抬頭朝著那個妻子笑道:「放心吧,小傷,不會殘廢的。」
說完他低頭快速地處理起傷口,看著他猶如扎花一樣的縫合技術,房間裡的兩個女人都不吭聲了,水靈連暈血都要忘了。
送走了那對千恩萬謝的夫妻,水靈看著洗手的傅聽夏湊過去問道:「你怎麼會做縫合手術的?」
「以前在村衛生所跟人學的?」
「村衛生所有人的技術這麼好?」水靈大叫道。
「當然沒有了,你忘了,我可是朝也縫晚也縫,縫了足足好幾個月的屍體呢,怎麼也該練出來的對吧。」傅聽夏理直氣壯地問道:「你倒是說說,怎麼你暈血還能拿到醫師執照的?」
水靈神情頓時黯然起來:「我考醫師執照的時候是還沒有暈血,後來在省醫院實習的時候,有一天我帶班做了一天的手術特別累,我就自告奮勇單獨值夜班,可就在那天晚上送進來一個急救孕婦,雙胎,胎盤前置,大出血……後來我總是在想,我要是那天晚上不那麼慌就好了,鎮定一點,哪怕是果斷一點……也許我就能救上一個。」
她手裡抱著茶杯,看著裊裊升起的水汽良久才道:「可是我就這麼看著她們三個死在病床上,流了滿床的血。」
傅聽夏看了她一眼:「可這也總不是事吧,就算你改行當麻醉師,也不能見血就暈啊。」
「我該怎麼辦呢?」水靈苦惱地伸手揪了揪自己的頭髮。
「以前還有那個叫許諾的吧,現在只剩許一夫,不可能二十四小時有人給你遮掩的,你遲早要穿幫的。」
水靈更苦惱了,可是她突然眼睛一亮:「許諾走了,可是現在不是還有聽夏你嗎?」
傅聽夏立刻打斷她的想入非非,無情地道:「你休想。」
水靈看著咬著牙:「你這個無情無義無心無肝無肺沒良心的臭小子!」
傅聽夏順手拿起拿起一個搪瓷盤,然後從垃圾桶裡撿了一小塊沾血的紗布丟了進去,拿走水靈手裡的水杯,把搪瓷盤塞在她手裡:「早點做脫敏治療吧!」
水靈看見那團血就不由自主地臉色發白地轉過臉去,傅聽夏伸出手按住了她的腦袋又把她扭了回來。
「我恨你!」水靈只好僵著脖子抗議。
「隨便。」傅聽夏絲毫不為所動。
「你這種臭小子怎麼會瞭解當你覺得自己是救死扶傷的醫生,滿懷激情走出校門,結果發現自己只是個無能的劊子手那種悲憤的心情。」
「我的確不會有這種心情,我只會感激那個病人,因為他叫我成長,這樣死在我手術台上的人也許會少一點。」
「傅聽夏你簡直是個冷血動物!」水靈怒吼道,她渾然沒發覺自己變得精神抖擻了起來,已經面對一小團鮮血了,哪怕僅僅是端著它。
傅聽夏端著杯子,笑了。
許一夫晚上來晃了一圈,水靈托著盤子立刻用委屈的神情看著許一夫:「師傅……」
許一夫瞥了一眼托盤,只對傅聽夏說了句:「換塊大點的。」,然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每個晚上聽水靈用各種腔調哀求,討饒,腿軟再到怒罵簡直快成傅聽夏的樂趣了,他邁著輕快的腳步如同往常踏進縣醫院,可是當他剛踏進許一夫的辦公室,就看見許一夫正在與季景天談話。
季景天,傅聽夏幾乎立即倒退出了出去。
怎麼是季景天,又是季景天,怎麼……傅聽夏突然愣住了,自己怎麼忘了,許一夫是心外科的教授,季景天是心外科的天之驕子,難道說上一世季景天就是許一夫的弟子。
他居然……忘了這麼重要的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