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日,樓孟月將攤位上的所有玉書全買了回去,仔細地來回翻找了許久後發現,雖然每本書上都有提及崩玉,卻沒有一本寫明崩玉究竟因何而來,以及它爲何會成爲李胖子的命根。
明白這樣的事急不得,更知曉早習慣家族弟子“出遠門”的家人們不會爲自己擔心,樓孟月也就心平氣和地待了下來,體驗著獨屬於自己的這份特殊。
在約略弄清楚自己所處的時代,並習慣了大漠的氣候,大漠的生活,與大漠男人特有的豪爽、直率及不拘小節的同時,她也終於明了他們因何會選擇過著這種刀尖上舔血,看似快意,其實無奈的劫匪生涯。
一開始,樓孟月並不清楚石村男人們的來曆,直至一個令狐荪不在的午後,一名漢子騎在馬上,手裏拿著一封信柬,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般衝至正在散步的她跟前……
“小樓帳房認識字對吧?一定認識字的,對吧?!”
那是封漢子的媳婦兒爲他生了一個男娃,母子均安的家書。盡管樓孟月讀完信後,心底因這名顯而易見是樓媽天菜的忠犬攻男子有了後代而替樓媽感到惋惜,但那漢子臉上開懷的笑容,以及豐厚的酬勞,讓她由那日起,除了‘小樓帳房’的身份外,又多了一個幫寫及幫讀家書的‘小樓先生’。因爲這‘讀書人’的身份,她贏得他們一致的信任與尊重,甚至連樓家人一向被人诟病的欠揍表情,在他們口中都成了讀書人獨有的氣質。
也由那時起,她才明白,原來石村的男人,甚至沙漠市集的那些商家,本都是住在定風關裏的平凡百姓,但二十多年前李胖子接管了定風關,並將原本定居於關內所有非漢民族,以及不服從他的人統統逼離。無家可歸、又舍不得故鄉的這群人,便開始在沙漠中流浪。
他們不怨天,不尤人,用著一種或許在外人眼中荒謬的方式,繼續陪伴著自己的家鄉,守護著自己的家人。
令樓孟月有些意外,但其實也沒那麽意外的是,這群石村的男人跟她一樣,有許多都是被令狐荪撿回來的。
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打哪裏來,大夥兒只知道十年前,他突然出現在這片滾滾黃沙上,騎著馬,扛著刀,帶著那抹慵懶的笑,快意縱橫的領著原本只是個體戶的弟兄們,開始幹起黑吃黑的勾當,並且每回打劫屬於李胖子的商隊時,總笑得格外暢快。
“擺明了就是跟李胖子有私人恩怨嘛!”
曾經,樓孟月在記賬時不小心將這話說出口,令狐荪聽見了卻只是對她眨了眨眼哈哈一笑,便繼續懶躺在陰涼的石屋屋檐下,微笑望著遠方天際。
有時,她夜裏想事情睡不著,會發現這個看似對什麽事都漫不經心,將她帶回來後,對她任何私事都不曾過問,對她任何古怪行徑都不以爲奇,對她如何面無表情都不在意,但兩人閑聊說事時卻詭異自在、合拍的男人,獨自一人徹夜不睡地靜靜凝視著月升、月落,然後在發現她的身影時,帶著笑容舉起手對她慵懶輕揮。
他是在思念他的月下美人嗎?
當樓孟月同樣舉頭望月時,那個‘月下美人’的故事總會同時浮上心頭,令她不免微微有些好奇,好奇這個或許是真實的故事,究竟發生在哪裏,更好奇究竟什麽樣的女人,竟能讓這看似放浪不羁的男子,在遍尋十年不得後,眼底依然爲她綻放出那樣如深海般的溫柔……
日子,就這麽靜靜過了下去。
五個多月後的某個傍晚,不知是否因年關將近,兄弟們打算提早休息,過個好年。
因著那堆太過豐碩的收獲,而不得不鼻子塞著布卷盤點了一天一夜的樓孟月,在拿下布卷,發現自己身上那股駱駝味都快把自己熏暈時,忍痛咬牙買了一堆柴火,燒了一盆熱水,暢快淋漓的在屋裏沐浴。
痛快到一半時,突然,與她同住一個屋檐下,兩人還難得聊得來的柳葉敲了敲她的房門……
“小樓,今晚我得跟著弟兄們出門,先來挑點東西。”
“好。”
雖有些訝異向來只管石村內務的柳葉居然也得跟著‘出草’,但反正那群兄弟厲害得很,理當不會讓她陷入危險。再加上同爲女人也沒什麽好在意的,屏風後的樓孟月一邊繼續自得其樂的洗刷刷一邊應著。
得到應允後,柳葉一把推開房門進到屋裏,在那堆剛搶回來、還沒來得及記賬分紅的戰利品裏頭東挑挑、西撿撿,最後,皺眉拿起一條白色長紗巾,以及一對磁石鎏金耳墜對樓孟月揮了揮……
“我先把這些拿走咯,記我賬上。”
“沒問題。”
聽到這話,坐在浴盆裏奢侈沐浴的樓孟月微一回頭,對著特地繞到屏風後讓她看清拿了些什麽,難得一身盛裝,卻反倒瞪著手裏的東西眉心輕皺,神情散發出淡淡哀愁的柳葉點點頭。
這姑娘還真是,不打扮時就夠國色天香了,這一打扮起來,簡直就讓人無法直視。
她相信,比起令狐荪的月下美人,柳葉絕對只會過之而無不及,真不知令狐荪那家夥怎麽就不好好……咦,等等,柳葉的胸部怎麽是平的?
“小柳,你是男的?”
當柳葉大大方方脫下披風,將那塊紗巾圍在身上來回比劃時,樓孟月微微一愣,然後在話出口之時,也聽到不經意瞥了她一眼的柳葉發出比她更驚訝的驚認——
“小樓,你是女的——”
“我以爲你知道。”用手稍微遮住胸口,樓孟月真的不敢置信,這長得比女人還美的,居然是個男人!
“上蒼,我也以爲你知道啊!”聽著自己與樓孟月的對話,迅速別過眼的柳葉忍不住噗哧一笑。
突然,他像想起什麽似的迅速回過眼,仔細打量一遍樓孟月徹底洗淨的小臉,一時間,不僅臉上哀愁盡褪,還幾乎要喜極而泣。
“不過不管如何,這真是太好了啊!我總算找到救星了,苦日子終于可以結束了!小樓,你快快洗好、快快出來啊!快!”
不太明白柳葉怎麽會突然變得那樣激動,但樓孟月還是在他又衝向戰利品之時,依言圍上一塊大柔布,由木盆中起身。
“這是……”望著柳葉像千手觀音似的由那堆物品裏,飛快但仔細地挑選出適合她的衣服,並一件件遞到她手上,樓孟月納悶問道。
“小樓,幫我個忙,這你拿著,別跟我客氣,不夠就說。”在樓孟月手裏塞上幾片金葉子後,柳葉又急急將她推到屏風後,“去、去,趕緊換上了,趕緊!”
被推向屏風後的樓孟月望望手上價格不菲的金葉子,再望望那堆衣物,二話不說開始換裝。
對這套衣服,老實說,樓孟月還真是開了眼界,因爲它該遮的雖全遮了,但能露的也毫不客氣的全露了。
上露乳緣,下露小腰的盤金織繡短式上衣,僅用兩條細帶在後頸綁住,是她上半身唯一的布料,下半身呢,就是貼身短褲外面套著一件露腰又露腿的米白色薄紗高開衩長裙。
不過除去這些之外,她身上其他部位倒是包得緊緊,黑皮靴長至膝部,手套長到肘間,而由柳葉手上拿著的米白色面紗看來,她的臉也將歸於遮蓋之列。
果真相當具有西域風情,特別是望見柳葉手裏拿著的那些大圈套小圈,且鑲滿各式寶石的純金項鏈及耳環等飾品後。
由於早習慣爲樓媽及其同仁友人,以高鍾點費cosplay各色人物,因此無論怎麽樣的服裝,樓孟月都可以輕松駕馭,所以就算被裝扮成這樣,她依然態度自若。
不過呢……這回手筆挺大的哪,看樣子石村弟兄今夜約莫是打算使出美人計,然後痛痛快快的黑吃黑一場。
若真是如此,顯而易見這趟的油水,跟她這美人計主要演員的危險性應該都不低,那麽她今夜的出場鍾點費,應該可以向令狐荪再稍稍提高一些。
“唉呀,果然真丫頭就是真丫頭,我撐半天撐不起來,你不用撐就全擠滿了。”
當樓孟月換好了那一身由柳葉挑出的衣裳由屏風後走出時,柳葉本就漂亮的眼睛都笑成花了,然後又急急將她推到木椅上坐下,熟練至極地開始幫她梳頭。
“這賊窩賺得其實不少,弟兄們一個個長得也都人模人樣,不至於連半個真女人都找不著吧?”
當柳葉用一頂長假發遮蓋住她原本的短發,並將那些叮當作響的名貴首飾安在她的頭上、眉心、頸間、腰上時,樓孟月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
從方才柳葉眉宇間的輕愁看來,他雖長得像女人,卻不愛扮女人,甚至可以說相當抗拒扮女人。只可惜他雖不愛,但爲了這賊窩的大衆福祉,爲了替弟兄……多賺點,他已不得不多次下海。
“找女人當然不難,只是一來弟兄們沒一個想把自己的媳婦借給老大摸,二來這種事確實不好找外頭來路不明的女人,三來——”
“我也來路不明。”聽到這裏,樓孟月擡眼望了望柳葉。
“唉呀,你就算來路不明也是老大自己帶回來的,出什麽事他自己負責。”
看著樓孟月在自己巧手裝扮下,顯現出的那份驚人絕美與冷豔氣質,柳葉又拿起胭脂花粉往她臉上細細塗去,是愈忙愈起勁,愈忙愈快活。
“三來呢?”任著柳葉在自己臉上塗脂抹粉,樓孟月又問。
“三來,他說像他那樣少見的大漠癡情男,女人們見著他後,要不就賴著不走,要不就爲了引起他的注意四處惹麻煩,讓他煩透了,最好索性就不讓女人進咱窩裏了。”
見著他?賴著不走?爲了引起他的注意而四處惹麻煩?
“他到底哪來說這話的自信啊……”
“你這丫頭實在是太有趣了!”
聽到樓孟月不小心又脫口而出的喃喃自語,柳葉明明笑得幾乎都喘不過氣來了,可臉上神情依然那樣甜美,甜美得連樓孟月都自忖自己大概下輩子也沒辦法笑得這麽公主。
“弄好了。來,站起來讓我瞧瞧,看看還有什麽地方要修整一下。”
“嗯。”樓孟月依言站起身,就著桌上小油燈的昏黃燈光,望著銅鏡中自己的身影,再次堅信自己這輩子都公主不了的絕對事實。
鏡中的女子,目光冷得沁人,神情傲得駭人,模樣不僅一點都不可愛、不甜美、甚至比一身T恤、牛仔褲的她更不平易近人,也更令人不敢靠近。
“向前走兩步,然後轉頭瞧我一眼。”
但同樣看著鏡子的柳葉可不那麽想,他在樓孟月向前走了兩步,然後側過小臉,冷冷一回眸時,再忍不住地啧啧贊歎,“小樓,你老實跟我說,你該不會是某某族流落在外的公主吧?”
無怪柳葉要這麽說了, 因爲裝扮過的樓孟月,跟甜美二字確實一點也沾不上邊,但她那冰刻似的絕美五官,玲珑婀娜的姣好身段,以及渾身散發出的高冷、傲然,讓人不敢輕易靠近,卻又渴望探求的淡淡神秘,絕對讓人驚豔。
“我可是血統純正的庶民。更何況就算被誤認,我應該也不會被誤認是某某族的公主,而是某某族預謀毒害甜美公主的蛇蠍後母……”
當樓孟月喃喃自我解嘲之際,突然,令狐荪懶洋洋的嗓音由石屋外傳來——
“小柳,准備好了?”
“早准備好了。”
聽到令狐荪的聲音,柳葉眼眸忽的一閃,二話不說便在樓孟月臉上蒙上面紗,然後將她推至有些昏暗的房門口,唇角有一抹甜甜壞壞的笑。
“那還蘑菇什麽?走了。”
一發現身前出現個人,令狐荪望也沒望一眼,直接摟住她的腰便向外走去,還邊慵懶說道,“小柳,你什麽時候長高了?還有,腰居然也變細了?”
“我沒長高,腰也還是一樣粗。老大,你現在摸的那個屁股不是我的。”
“這丫頭哪來的?”聽到柳葉明顯帶著笑意的嗓音由後方傳來,令狐荪愣了愣,第一件事竟是放下手,而後才緩緩停下腳步,皺眉望向柳葉。
“你自己帶回來的呀。”望著令狐荪有趣的反應,柳葉更是壞心眼地無辜說道。
“我帶回來的?開什麽玩笑,我平生最煩的就是女人,要不然還用得著你來扮……”聽到柳葉的話,令狐荪的眉心更皺了,但他話還沒說完,突然一愣,指著黑暗中那雙如星辰般神秘,卻又澄淨清亮的雙眸,“等等,你該不會是……小樓?……”
“我是。”樓孟月淡淡答道,然後故意歎了口氣,“好吧,抱歉,沒能對你表達深切愛慕,以至於無法讓你一眼認出我的真實性別,確實是我的錯。”
“你是該抱歉,但請問你‘好吧’後頭接著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小樓,能否麻煩你給我好好解釋解釋?”
聽到樓孟月擺明了配合柳葉的那聲歎息,以及後頭那句一聽就是因與柳葉‘近墨者黑’才會說出的話語,令狐荪微微眯起眼望著她。
“老大,小樓來了都快半年了,我們這裏沒半個人瞧出她是個丫頭,她更沒麻煩大夥一丁半點的,還給咱們算賬算得清清楚楚,你要人家抱什麽歉?”
望著向來淡然冷靜的樓孟月竟配合著他捉弄老大,柳葉更是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但還是不忘幫她主持公道,“更何況,你這個任性的臭老大也不想想,今晚有真的可以用,爲啥還用我這個假的?萬一給發現了,弟兄們不全玩完了--——”
“這倒是。”聽到柳葉的話,令狐荪也只能無奈地“啧”一聲,繼續向門外走去,而手,習慣成自然的摟上樓孟月光裸的纖腰。
“走吧,正事要緊。”
“在出發前,我能問兩個問題嗎?”走出石屋後,望著站在月光下的令狐荪,這回換樓孟月停住腳步問道。
“可以。”
“你真是令狐荪?”微仰著頭望著眼前男子,樓孟月難得輕皺起眉,然後聽見一旁的柳葉又一次爆笑出聲。
老實說,雖方才她是故意配合著柳葉嘲諷令狐荪,但那樣做是爲了讓心情似乎處於低氣壓的柳葉開心些。此刻她所言卻完全與諷刺或挖苦無關。
她確實認不出眼前這人是令狐荪,因爲他不僅臉上標幟性的遮眼布條不見了,胡碴也消失了,那頭向來總胡亂用布條綁住的亂發,更是像燙過離子燙一樣直,還洗梳得如同洗發精廣告般的烏黑亮麗,閃閃動人。
而露出完整深邃眼眸與臉龐的他,顯而易見並非全然的漢族血統。盡管他那耳帶金環,頸系柔帛,大露胸肌的裝扮,與他們平常下手行搶的西域富商幾乎雷同,但他這麽一穿卻一點也不顯庸俗,反倒襯得他的身形更加魁梧、挺拔,五官更立體。
“怎麽,俊得你認不出了?”望著月光下皺眉靜靜凝視著他半晌,眼眸卻眨也沒眨一下的樓孟月,令狐荪懶懶一笑。
“你平常的僞裝還真是省錢。”舉起右手在令狐荪右眼前揮了揮,樓孟月望著他根本沒半點問題的靈動晶亮眸子喃喃說道。
超人好歹還得梳個西裝油頭,買個黑眼鏡,他倒好,直接眼上捆個破布,頭發弄亂,胡子不刮就行。
“年歲不好啊,自然能省則省。”
在四周石村弟兄誤以爲樓孟月是柳葉的捉弄口哨聲中,令狐荪哈哈一笑。
一把抱起她跳上駿馬,讓她坐在自己身前。
“對了, 丫頭,咱做什麽買賣的你清楚,所以記住了,今兒個我是你當家,這一年多往來這絲路上,專做寶石、玉石買賣的盛氣淩人貴氣商賈。好,第二個問題。”
望著其余四名石村弟兄雖一身盛裝騎在馬上,但臉上那股愛恨交織的複雜神情,樓孟月沈吟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問道:“我們要進定風關?”
“沒錯。好不容易取得了入關令牌,不上關內最大的天青賭坊去開開眼界順帶大撈一筆,怎稱得上是大漠漢子!”在星空下策馬前行後,令狐荪迎風笑言。
果然是要進定風關,難怪這群弟兄的神情那樣複雜。
不過,定風關內竟有賭場?那她不去開開眼界真是說不過去了。
“能有機會見著城內西市鬓花樓裏那個名喚玉柳的姑娘嗎?”
“唷,你記得挺清楚的嘛。沒問題,有機會一定帶你去瞧瞧。”
“對了,我今晚的薪水可以用分紅的嗎?”離定風關城門口愈來愈近時,樓孟月突然想起這個重要的事。
畢竟既然柳葉是個男人,那麽她這個因被誤認爲男人才能留在石村裏白吃白喝的人,自不可能再繼續留下了。
獨自外出生活,在外的一切開銷必定比在石村大上許多,她若不趁這個機會先掙上一筆,就太傻了些。
“薪水?”雖耳中傳來的字眼那樣陌生,但令狐荪什麽話也沒多問,只是望著樓孟月認真的眸子,邊笑邊輕拍她光裸的纖細柳腰。
“沒問題。瞧你這麽敬業的份上,事成後一定讓你分大紅。”
“這不科學啊……”
坐在天青賭坊以賭金大小畫分的頂級VIP室裏,當令狐荪第三十回出手依然只出不進後,樓孟月再忍不住望向身前依然氣定神閑的男子喃喃說道。
按過往樓家人豐富的賭場經驗,有她在這裏當幸運符,他不該輸得這麽慘才對的,到底哪裏出錯了?
眯著眼仔細盯著令狐荪,樓孟月看似是望著他,其實是在努力思考。
她不知道,在這賭場裏,除了看似盯著令狐荪的她,以及慵懶吃著水果的令狐荪,其余的人全盯著她,盯著這名臉上雖蒙著面紗,但雙眸那樣美麗神秘,神情那樣淡漠冷傲,跟誰都不說話,見誰都不理,卻親密側坐在令狐荪大腿上,雪白雙腿優雅交叉但曲線畢露,雙手還緊緊攬著他頸項不放卻全然不自知的豔色女子。
“怎麽了?”順手將一顆剝了皮的葡萄由面紗後塞進樓孟月的小嘴裏,令狐荪懶洋洋問道。
“不是說來大撈一筆並讓我分大紅?”聽到這句話,在滿室熏香中,樓孟月努力將視線聚焦到令狐荪臉上——盡管這真的有點困難。
搞什麽,這熏香會不會太香了?
不僅香得她頭昏腦脹、惡心想吐,更香得她根本沒發現自己是坐在令狐荪的大腿上,整個身子軟軟靠著他不說,一雙柔荑還不斷在他頸間好奇輕撫。
“著什麽急啊,才剛開始呢。”聽著樓孟月嗓音中難得出現的情緒波動,望著她小臉上雖冷卻冷得有‘人’氣的不悅神情,令狐荪表面上依然慵懶輕笑,心底卻隱隱一動。“你可要明白,上賭桌時,得失心太重可是大忌哪——三。”
“我這輩子還真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人……”聽著令狐荪口中喊著三,見著身旁代表己方的賭場侍者乖乖站到三號數字前方,樓孟月的眼眸愈來愈冷,因爲她對他愈來愈不滿意。
這家夥怎麽回事?平常看著挺聰明的,怎麽一點靈感跟慧根都沒有?
要知道,這種幼稚園級,猜莊家擲出的骰子總和除以三後得出的整數答案下注的賭法,只要有耳朵的人,隨便聽一聽都知道該下注幾啊!
好吧,就算不論技巧,隨便來個普通人胡亂猜,也沒運氣背到連猜三十把,一把都猜不中的境界吧?
“你當天青賭坊是散財童子開的?”用手指拭去樓孟月豔唇旁的葡萄汁,令狐荪漫不經心地說道。
“天青賭坊或許不是散財童子開的,但我過路財神的名號也絕不是浪得虛名!若連他們耍千這點我都看不出,我就不配姓樓!”一把捉過令狐荪的手指,樓孟月微眯著眼,將唇俯至他的耳畔冷冷低語,“我賭上我樓家六百年博弈世家的名譽告訴你——下局開五。”
“五。”
微微笑了笑,令狐荪一邊將手掌在樓孟月的光裸後腰來回摩挲,一邊在衆賭客又妒又嫉的目光中對身旁侍者淡淡下令,然後在開出的結果確實是五時,同樣將唇俯至她的耳畔,“有你的啊,小樓。”
“別吵我,石村弟兄及他們的家人還等著吃飯呢!”
在外人眼中看來正暧昧不已與令狐荪耳鬓厮磨的樓孟月,爲讓他不要妨礙自己,索性一把捧起他的臉,幾乎唇對唇的對他輕語著,“下局押一”
“沒問題。”見著一對璧人旁若無人的搞暧昧,特別是男的俊、女的美,並且那名冷豔女子明明態度那樣高傲,更對別的男子視而不見,唯獨像貓一樣窩在男子懷中,已足夠讓人心生不悅了,更別提這名俊男子明明都快輸了半座城,居然還面不改色的財力有多讓人妒恨。
但最讓人忍無可忍的,卻是這名高富帥男子竟在大輸多把之後,突然連贏數把,那種好到他一鍋端的好運道,不僅讓其余早就妒紅了眼的賭客咬牙切齒,更連房內的圍事都開始暗自皺眉。
“我認出來了,他就是那頭大夥恨之入骨的大漠沙狼。兩年前,他就是用同樣的手法,把我位於西沙洲的賭場贏走的!”
果然,半個時辰後,有一個明顯醉酒的賭客突然指著令狐荪大喊,在衆人狐疑地望向他時,又指向樓孟月,“雖大家都知道大漠沙狼那幫人全是男的,但大夥千萬別被他懷裏那個女人騙了,他根本不是女人,而是個男人,這只是障眼法,他們上回就是這麽幹的!”
聽到醉男的話後,賭場裏的賭客開始議論紛紛上來……
“他就是大漠沙狼?若真是,膽子會不會忒大了點?這定風關裏裏外外,全是懸賞捉拿他的布告啊!”
我是聽說大漠沙狼幫裏確實沒有女子,也確實有一名長得極似女子的男子,但再像,也不可能像到這種境界吧……”
“不是吧,這位爺我跟他做過生意啊,雖年輕氣盛了點,但談吐什麽的,一點也不像各劫匪啊……”
在衆人七嘴八舌之時,令狐荪依然餵著樓孟月吃著葡萄,而樓孟月因爲沒有賭局可參加了,也就順便吃著葡萄,兩人連看都沒看衆人一眼。
“我說的是真的,大夥別被他們的模樣給騙了!若不相信,我現在就證明給你們看!”
聽到自己的話沒多少人信,新仇舊怨一起湧上心頭的醉男,手突然一揮,一把小刀就那樣淩空飛至樓夢月身後,一把擦過她綁在勁後的系帶,然後釘在她身旁的桧木椅上!
唯一支撐樓夢月上衣的系帶被射斷後,原本包裹住她胸前渾圓豐盈椒乳的布料便那樣往下一落,露出了真真正正屬于女人才能擁有的右半邊渾圓,以及一小點如夢似幻,像粉櫻花瓣般的絕美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