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當徐熙找到徐淨然夫妻時,已是半夜。
他們不敢朝有人的地方走,徐熙就像一隻蜘蛛,盤據在蘭州城裡,蛛絲遍佈蘭州的大街小巷,在蘭州,只要是人,不論男女老少,都會賣徐熙的面子。
徐淨然最終選擇躲在義莊。但他們沒想到,就連死人,也逃不開徐熙的掌控。
時近深秋,瑟瑟冷風凍得人骨頭發寒,徐淨然夫妻逃出來時,衣著又單薄,兩人冷得抱成一團,。
當徐熙看見他們狼狽得像落難小狗時,立刻將所有家丁趕去守街。
他不想家丁們看到徐淨然落魄的樣子,怕他們看不起他,日後在徐家無法立足。
他總是為徐淨然想很多,給徐淨然最好的,因此他無法理解,徐淨然為什麼要為一個不忠的女人背棄他?
他真的恨七夫人。而諷刺的是,就是他大費周章將七夫人迎進徐家門。
他不看七夫人,只走向徐淨然身前,對他伸出手。
「七叔,我們回家吧!」他語調很平淡,好像徐淨然根本沒殺人逃跑似。
徐淨然可憐兮兮看著他,儘管落到這步田地,他還是緊緊地將七夫人護在懷裡。
「小熙,你就不能放我們一馬嗎?」
徐熙握緊了拳,指甲陷入手心,很疼,但再痛都沒有他心裡痛。
他是如此地關心徐淨然,為什麼落到徐淨然嘴裡,卻變成了他對他的迫害?
「七叔,天寒地凍的,你想去哪裡?」
「哪裡都好,只要可以讓我們平平安安生活在一起就好。」徐淨然愛憐地看著七夫人。因為懷孕,因為惶恐,短短三個月,她鬢邊染了飛霜,走樣的身材也不復往昔的美麗了。
但這段時間,七夫人全心全意依靠著他,他們夫妻成親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如此親密無間地相處。
徐淨然覺得,這三個月反而是他們夫妻最快樂的日子。
他,不想改變。
「家裡不行嗎?」徐熙心痛得在滴血。「聚義園是為你建的,當初你不是很喜歡那裡,還說要在那裡終老?」為此,他花費了多少心血在聚義園上?
「小熙,你怎麼不明白,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再好的房子,也比不上我夫人。」徐淨然將七夫人往身後推去。「小熙,算七叔求你了,放我們走吧!」
徐熙惱怒得有一股想毀滅這個世界的衝動。
但他還是忍住了,他不想讓徐淨然更疏遠他。
「好,七叔,你喜歡她,我跟你保證,我不動她,你們一起回家,好不好?」為了讓徐淨然開心,他一次又一次違反自己的原則,幾乎要沒有原則了。
「你騙人!」七夫人捉著徐淨然的衣衫,不停地發抖。「淨然,你別信他,他有多殘忍,我們都知道,他殺人像切菜一樣……」
「住口!」徐熙受夠了七夫人的挑撥。「七叔,你應該明白我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從不傷無辜之輩,我也沒有騙過你、沒有傷害過你,不是嗎?」這是他這輩子說過最委屈的話了。
徐淨然低著頭,他們叔姪是相依為命長成的,徐熙對他有多好,他當然清楚,但是……
七夫人的淚浸濕了他的衣衫。「淨然,你不要被他騙了,他打暈了我們,你記得嗎?他一出手,我們兩個就毫無抵抗之力了。」
徐淨然迷惘的眸漸漸變得決然,他瞪著徐熙。
「小熙,我要帶她離開。」他要保護自己的妻子,為此,他不惜與徐熙決裂。「你不要逼我。」唰地,他拔起了長劍。
徐熙看著徐淨然指向他胸口的利劍,不敢相信,他們會有刀劍相向的一天。
而徐淨然手上那把寒光凜冽、削鐵如泥的寶劍甚至是他花費巨金,從海外買來,特地送給他保身的兵器。
「小熙,對不起,我絕不回去。」徐淨然拉著七夫人,一步一步遠離他。
恍恍惚惚間,徐熙覺得,他生命的一半也正在遠去。他怔怔地上前一步。
「不要過來!」徐淨然大吼:「我不想傷害你!」他還當徐熙是當年的三歲小兒,卻不知,徐熙早已成長到他無法仰視的地位。
徐熙想大笑,更想哭,他只要出個手,便能打落徐淨然的劍,但偏偏,他無法對他出手。
突然──
七夫人狠狠推了徐淨然一把,他踉蹌幾步,往前跌去,他手中的長劍也跟著筆直刺出。
三尺青鋒從徐熙前胸刺進去,直到後背突出來,雪白的劍身染著鮮紅的血,還一滴一滴往下落。
徐熙錯愕的眸子先望一下胸口的長劍、再移到徐淨然的臉。很奇怪地,他並不覺得痛,只是冷,好冷好冷……
「小熙──」徐淨然尖叫。「夫人,妳幹什麼?」說著,他放開長劍,就要去扶徐熙。
「不要管他了,我們快走。」七夫人拖著他往外逃。
「不行,小熙受傷了,我不能放下他不管。」
「你怕什麼,外頭有這麼多人,他們會送他去看大夫的。」
「可是──」
「沒有可是。」七夫人實在太怕徐熙了,已經怕到瘋魔。「淨然,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再不走,我們就死定了……求求你,淨然,我們走吧……」
徐淨然看看徐熙,又望一眼七夫人,她倉皇的臉,虛弱的身子,她只能依靠他,如果他拒絕她,她絕無活路。
但徐熙,他目光清冷,彷彿要冰凍天地,儘管他口鼻滲出了濃稠的血,他還是挺著身子,站在那裡。
徐淨然毫不懷疑,他可以就這樣撐著,直到地老天荒。
徐熙並不需要他的守護。徐淨然做下了這個判斷。
「小熙,對不起。」他拉著七夫人,從義莊的後門逃跑了。
「七叔……」徐熙口中吐出鮮血。也許他很強,但依然是血肉之軀。
當徐淨然拋下他離去後,他再也撐不住,單腳跪倒在地。
大量的失血讓他的神志開始迷糊,迷濛中,他似乎回到三歲那一年,姨娘將他的頭壓入水缸裡,要將他淹死,因為只要他一死,長子的地位便由二弟繼承,待得姨娘哄了爹爹開心,被抬上正室地位,二弟就是名正言順的長子嫡孫了。
他好難過,好害怕,拼命地叫爹娘救他。
可他們一個也沒出現,最終,拉回他一條小命的是徐淨然。
當他從鬼門關前轉一圈,再回陽世,看到徐淨然擔憂的臉時,他覺得徐淨然是他整個天地。
爹爹雖然給了他生命,卻從沒照顧他,他甚至沒有被爹爹抱過的記憶,爹爹並不想要他,既然如此,他也不要爹爹。
他的生命裡,只要有一個七叔,足夠。
徐淨然撫養他、照顧他,教他習字,偷秘笈讓他練武,是先有了徐淨然,才有今日的徐熙。
徐淨然變成他的「爹」,比他親爹更重要的「爹爹」。
所以他長大後,拼了命對徐淨然好,只要是徐淨然想要的,他無不雙手奉上。
但結果,最不理解他的也是徐淨然。
為什麼會這樣?
胸口的痛讓他忍不住嗆咳出聲,更多的鮮血溢出口鼻。
他再也撐不住,身子緩緩往地面倒下。
黑暗一點一點侵蝕他的神智,他很悲傷、很絕望,終究,他這輩子還是找不到一個懂他的人。
當他的腦袋撞上青石地面時,發出一聲悶響,自小而長,無數記憶開始回溯,悲苦的童年、辛苦的學習、看似呼風喚雨、實則寂寞的生活……鳳四娘……
對了,五年前,她來到丹霞院,為他冰冷的日子帶來一點溫暖。
她是那麼地聰明,他沒有遇過像她這樣,只要他開個頭,她便能理解意思的人。
她把她的身體跟心靈都交給他,換取他的保護,他以為這是一筆買賣,但他卻越來越信任他,將身邊的事都交給她做。
漸漸地,他甚至開放心防,讓她走進,讓她分擔他所有的一切。
他抱她,不再只是一種慾望的宣洩,而變成一份幸福的纏綿。
他開始想要與她共度終生,花很多的心思了解她,給她快樂。
雖然他們也會爭執,尤其她剪短頭髮後,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緊張了。
她不著痕跡的疏離讓他生氣,但他的怒火卻無法衝著她發出來,每次只要看到她及肩的青絲,他心裡就只剩愧疚。
生平第一次,他學著去哄一個姑娘,為她下廚房、給她買禮物、對她低聲下氣……他做很多,但總是失敗。
他這輩子還沒如此窩囊過,可即便如此,只要與她一起,日子依然開心。
傍晚,在總管闖進丹霞院前,他們還一起笑得無比暢快。
啊……差點忘了,他還答應過鳳四娘,要想辦法給她一個平民身分。
「四娘……」這輩子,他從來沒有說話不算話的時候,怎能對她失信?
他不甘心,他不能就這麼死在這裡,四娘還在等他。
他瞪大眼,看著佈滿灰塵的地面,想叫人來,卻虛弱得發不出一絲聲音。
「四娘,我愛妳,四娘,我對不起妳……」
他的記憶就到這裡了,他沒有辦法再想下去,因為,他的神智已經陷入無邊的黑暗中,無力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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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熙離開後,鳳四娘便在丹霞院等著,從月升到月上中天。
她沒有睡,他不在的時候,她無法入眠。
每一次,他離去,她都有一種心頭被砍一刀的痛苦。
她不明白,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纏人了?
但感情卻是真真切切地翻湧著。
她忍不住想,如果沒有徐淨然就好了。
隨即,她又把那個念頭拋去。她知道徐淨然對徐熙的重要,那是他唯一的親人,她若排斥徐淨然,與徐熙的關係也就走到盡頭了。
但他不必每次都以背對她啊……
她猛地站起,碰翻了身下的椅子。
她到底是嫉妒徐淨然?還是厭惡自己只能看著他的背影離去,而擔憂受怕?
「我想要什麼?」她看著丹霞院,偌大的房間,又黑、又靜、又……淒涼。
她想到自己被賣入青樓時,身邊無數的人來來往往,有人勸她認命、有人盤算著,可以拿她賣多少錢、有人警告她別想逃跑……那時,她的心就跟現在一樣,充滿寂寞和孤單。
或者,她並不是嫉妒徐淨然。
一直以來,真正糾纏她心裡的結是──他總丟下她,讓她等待。
她不怕等,她很有耐性,但她怕一個人,不曉得漫漫人生,該走向何方?
「四娘,留下來。」每次,他以背對她時,總留下這麼一句。
接著,她就要度過無數的煎熬。
「不要總是留我一個人,我不知道怎麼辦……」淚,一點一滴滑落。
爹娘走了,留下她。
徐熙離開,還是留下她。
她一點都不想被留下,風風雨雨,她只求有人相陪。
心越揪越緊,不明白,夜為何如此漫長?
以往的丹霞院,有這般寂靜嗎?
漸漸地,她連自己的哭聲都聽不見了。
徐熙什麼時候才回來,她要告訴他,別總是叫她留下。她什麼都不怕,唯一恐懼的,就是被留下。
月亮漫步過西方的山頭了,一點金芒從東邊的天空緩緩升起來。
一整夜過去了,徐熙沒有回來。
鳳四娘不知道哭了多久,淚總是不停。
但天亮了,她不能總躲在丹霞院裡哭,她還是要出去做事。
她坐回銅鏡前,梳洗打理門面,幾次收拾妥當妝容,又被淚水打得憔悴。
「不可以這樣、振作起來……」她給自己打氣,可眼淚就是怎麼也停不住。
她沒辦法,只能找頂絲帽戴在頭上,遮掩面容。
她走出丹霞院,每個看到她的人都很訝異,在人人髮長及腰的時代,她的短髮已夠驚世駭俗,現在又多了頂帽子,很多人懷疑她腦子出問題了。
她沒在意,根本聽不見那些人的話,只是獨自品嚐被留下的孤獨。
她開始算帳,可是她模糊的淚眼卻看不清上頭的字。
等到金烏高升,一個上午過去了,徐熙還沒有回來。
她猶疑著要不要去找,因為徐熙給她的命令是──留下來。他不要她跟他一起。
可是她一個人等得好痛苦。
她已經兩餐沒有進食,還一直在哭,只覺身體裡所有力量都要隨著淚水流光。
大少爺,你什麼時候才要回來,大少爺……她連路都要走不穩了。
「快來人啊!大少爺不好了!快來人──」總管的狂呼幾乎將整個徐家炸翻了。
「大少爺!」她好像被雷打到一樣,整個人跳了起來。
她跑向人群喧鬧的地方。
遠遠地,小虎抱著徐熙走進來,他們兩人身上都沾滿了鮮血,徐熙的胸膛上還插著一柄劍。
鳳四娘認得那把劍,它有個名字叫「斷魂」,是徐熙花費巨金替徐淨然買來的,如今卻刺穿了他的胸膛。
「四娘。」小虎來到她的面前。「對不起,大少爺……」
鳳四娘的視線隔著絲帽,看不清徐熙的樣子,她感到惱怒,一把揮開了帽子。徐熙的臉完全硬入她眼簾,他雙目緊閉,愁苦的眉間,寫著濃濃的遺憾和不甘。
他的臉色好白,一點血色都沒有,那嘴唇染著一種很恐怖,很詭異的青色。
「大少爺……」很奇怪,她的淚在這時候突然停了,她伸手摸向他的臉,好冰好涼。他的體溫呢?為什麼沒了?
「四娘,大少爺……他……死了。」小虎開始哭。「我們找到七爺……大少爺不准我們靠近,讓我們守大街,除非他叫喚,否則……我們也不知道……我們一直等,誰知……當我們發現不對勁去找時,大少爺已經……嗚嗚嗚……」
每一個家丁都在哭,因為徐家未來的主子徐熙倒了。
鳳四娘是為唯一沒掉淚的,她拉著徐熙的手,聲音很飄忽,好像那翻揚在狂風中的絲線,不知何時會斷掉。
「小虎,送大少爺到丹霞院,總管,你去請大夫。」
「請大夫……」總管抹著淚。「我們應該請道士……」
「去請大夫!」鳳四娘吼:「把蘭州所有的大夫都請過來!」
總管嚇一跳,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四娘,大少爺已經──」小虎還想說什麼,被鳳四娘一記利眼打斷。
「閉嘴,送大少爺到丹霞院。」她領頭往前走。
小虎猶疑一下,終究照做了。他已經習慣聽她的命令,就算心裡覺得她的話是錯的,身體依然會去執行。
徐熙被送到床上,鳳四娘便命人燒熱水,熬蔘湯。
在大夫來前,她一小口一小口餵他喝蔘湯,說要給他吊命。
小虎哭到不行,徐熙早已死了。還吊什麼命?
徐熙出事的消息驚動整個徐家,不多時,來探望的人擠滿整個丹霞院,連老太爺都被兩個童僕撐著,跑來了。
鳳四娘沒理那些人,她只顧著給徐熙擦身體、餵蔘湯。
但她耳裡能聽見越來越多的哭泣聲,有嚎啕的、有抽噎的、還有呼天搶地的,但不管哭聲為何,都有一個共通點,他們是真心誠意在悲傷。
老太爺第一個撐不住,昏倒了,一堆人亂成一團。
不多時,大夫來了,總共十八名。總管確實將蘭州所有大夫都請到徐家。
兩個被分派去照看老太爺,其他十六名全在丹霞院,等著救徐熙,儘管他們並不覺得這是可能的事,但他們還是盡責地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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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悄然無息地降臨了。
從徐熙被抬入徐家到現在,整整四個時辰,徐家經歷了翻天覆地的動盪,至今未平。
徐熙胸膛的劍已經被取出來,大夫說,幸好他們沒有莽撞拔劍,否則徐熙早已死透。
所以徐熙暫時未死,只是暫時。
他流了太多血,胸口的傷勢又很嚴重,若非他武功高強,內力自動護住心脈,他早就死了。
可儘管如此,大夫們也不看好徐熙會復原。他傷得實在太重。
鳳四娘默默聽著大夫們的話,按他們的教導,每半個時辰給他餵一次蔘湯,同時,幫他揉揉手腳。
她一直沒有哭,不知道為什麼,淚就是掉不下來。
明明他沒有回來前,她擔心得哭個不停,一旦他在身邊,她便無法哭了。
她照顧他一整夜,隔日,照樣巡視徐家內外。
她表情沈穩得讓人懷疑,徐熙是不是真出意外了?為什麼她的日子一點也沒變,仍如過去的五年,一模一樣。
但她的臉色卻讓大家明白,徐熙真的在危急存亡之間。
因為鳳四娘沒有化妝,就讓那張美得驚天動地的容顏展現在眾人面前。
幾個曾在五年前、青樓裡,見識過這蘭州第一美人真面目的人都很驚訝,歲月不僅不曾在她臉上留下痕跡,更將她的美麗琢磨得越發璀璨,宛如一柄寒光閃閃的絕世名劍。
這樣的美麗確實奪人心魂,但這樣的美麗也讓人膽顫心驚。
鳳四娘就這樣素著一張臉,把徐家和所有上門探視徐熙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但他們也沒說什麼,這種時候,除非沒心沒肺的人,否則誰忍心去多嚼舌根?
隨著徐熙昏迷的日子越久,鳳四娘把他的工作也一起接過來了。
她往來店舖、出入商會,儼然成為徐家新的家主。
當然,她不是一開始就很順利,多數人還是不適應一個ㄚ鬟出面行商。
可徐熙的悲慘讓眾人選擇忍受鳳四娘的介入,而她本身的能力則令大家日復一日地改觀,一個月後,他們習慣了她的存在。
徐熙昏迷的第二個月,鳳四娘已經能端坐在商會裡發言。
這期間,徐家收了很多禮物,金錢、藥材就算了,還有些奇怪的東西、比如雞蛋三顆、鞋底一雙、豬肉半斤……
鳳四娘把禮品全數整理成冊,每天都跟徐熙報告。
她對他的恭謹、眷戀,一如他仍意氣飛揚,在丹霞院裡翻手雲、覆手雨一般。
她每天都會幫他梳頭,跟他說話。
「大少爺,賣麵的尤大娘今天送來一包香灰,說是在大慈悲寺裡跪了一個時辰求來的,讓小婢給大少爺服下,說可以保佑大少爺長命百歲。」
「打更的旺伯讓小婢去求白雲道長,說他可以下地府改生死簿,定能為大少爺添福添壽。老太爺居然相信了,還說不惜傾家蕩產,只要道長能為大少爺延壽。」
「大少爺,你以前總說,你沒有朋友,只有一個親人。大少爺,你從來沒有錯過,但這回,小婢不得不說你錯了。」
「大少爺,你倒下去後,不知道多少人哭碎了心。大家平時嘴上沒說,但心裡都清楚,是你耗費了絕大心力,維護蘭州,將海盜拒於門外。你保護了所有人。」
「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歡大少爺,仰慕大少爺,他們都在祈禱大少爺能醒過來。」
「大少爺,小婢也知道自己錯了。小婢應該跟你在一起的,無論發生什麼事,小婢都不該聽你的話──留下來。以後小婢再也不留下來了。」
「大少爺,小婢總算給徐家談成一筆買賣了。你說的對,小婢應該對自己有信心,小婢有能力,就算不依靠任何人,也能做得很好。」
「大少爺,小婢決定了,小婢不再事事倚仗大少爺,小婢也可以成為大少爺的靠山。大少爺相信我吧,我會變得很強,我會保護大少爺。」
「大少爺,你什麼時候要醒?小婢好想好想你……」
她的唇貼在他的唇上,沒有過去的情慾,卻一如既往的甜蜜。
一個人要怎樣愛一個人,才會把他變成她心上的另一半?
她不懂,但對她而言,徐熙早已是她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