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中)
埃德看著周圍,他發現四周的景色有點眼熟,並不是說他曾經來過這個地方,而是這裏和他呆過的地方很像——只是沒有這麼多鏡子。四周圍都是白色的,唯一能看到的物體就應該是幾乎可以用“無數”來形容的鏡子。
又到了新的地方嗎?本以為拉比的式神衝破了黑色的結界就可以到與外界相連的某個部分,環視了一下四周,儘管沒有法器的感覺,但這確實還是在某一個結界中。
這次遇到的對手來頭依然不小,能夠在一個複雜的結界中再接連上另一個結界,魔界的人總是能帶來驚喜,不是嗎。
魔物的味道讓埃德眉頭稍微緊了一下,有什麼出現在他周圍,但是鏡子裏看不到。
同樣看不到的還有拉比,在一片純白色充滿自己影子的地方,埃德感覺到很不舒服。
“拉比?”
似乎有什麼人影從鏡子之間穿了過去,未加思索的,埃德也跟著跑了過去。
但是他錯了,就像是個新的迷宮,所有的鏡子指向某一條通路,你走進去不一定是正確的,但是你站在原地不動必然就是等死。
從後腰掏出槍,握住線條優雅卻透著冰冷的武器,埃德左右歪了歪頭。
沒有人覺得這個空間裏有什麼東西是友好的,比方說現在正從鏡子裏對自己做鬼臉的“自己”,什麼時候這些東西一起跑出來,埃德覺得這並不是在開玩笑。
這個空間收了損傷會不會影響到其他空間?
揚手打碎了一面鏡子,除了銀色的碎片倒影著自己支離破碎的影子以外,他沒看到有任何走出結界的端倪。
“七年的壞運氣……打碎鏡子,七年的壞運氣……”
那聲音尖細,卻是從鏡子裏埃德的嘴裏說出來的,看著鏡子裏那些好像孩子一樣又跳又叫手舞足蹈的“自己”,埃德緊握著槍。他可以用血統武器把所有的鏡子都打碎,而且他絕對不會在意什麼壞運氣。但是看著自己傷痕累累冒出血跡的手,拉比或許沒有注意到,埃德的血從來沒有流出來過。
他的血是他的力量,就算他不能像他的同組一樣自由的使用神聖系的魔法,但只要以他的血液作為媒介,他就不需要在乎這麼多。但是就像人類也會貧血,埃德就算是神聖血統,也依然是人類。
巨大的陰影遮擋了埃德,回頭,或許這就是鏡子裏自己所說的“壞運氣”。黑得像鐵塔一樣又高又壯的男人站在埃德身後,手裏仿佛獵殺魔物時代使用的尖頭錘比普通的要大上三倍,埃德幾乎確信如果這玩意打在狼人身上都足夠讓那個強壯著稱的族人身體穿個洞淒慘的死去。
這玩意會用來對付自己嗎?這一點,無容置疑。
不斷的躲閃著巨漢一次一次的攻擊,過於巨大的身軀讓他沒有辦法行動敏捷,埃德在看不出來有多狹窄的地方不停的躲避著。在這個到處都是自己影子的地方,他沒有能力躲藏。粗重的喘息著,警覺的向後跳躍的同時扣動扳機,彈殼不斷迸出,子彈就好像打在鐵板上一樣發出空洞的聲音卻毫無效果。巨大的尖頭錘向埃德襲來,瞬間蹲下身,感覺那巨大的東西帶起了一陣風,一面牆的鏡子被那個巨大的武器打碎,碎片打在自己身上,下意識用手去擋,緊接著卻是什麼東西捲上了自己手腕。
抬頭看著前方,不知道什麼地方冒出來,綠色有著美麗圖騰的精靈盤旋在半空中,試圖用深褐色的紙條捆綁住埃德的身體讓他沒有辦法再逃開。
這玩意不怕他的神聖氣息!
意識到這一點,埃德抬手給了精靈一槍,對方比他更敏捷地躲開子彈,然後緊跟著另一根枝條纏繞住他握槍的那只手。拼命躲閃著精靈的另一根枝條,轉眼看到動作笨拙的巨漢揮動著尖頭錘再一次向自己襲來,用力反手拽住枝條在手臂上捲了幾下,發揮了人類最大的極限順著鏡子往上跨了幾步,聽到身後巨大的響聲,埃德低頭,腳下的鏡子也隨著巨漢的動作破碎。
精靈纏繞著埃德的枝條一瞬間抽了回去,突然間失去支撐的埃德重重摔在滿是鏡子碎片的地上,緊接著巨漢的身影籠罩在埃德面前,巨大的尖頭錘向著埃德心口的方向落下來——
槍聲短促的回蕩在鏡子之間,這次卻沒有被反彈到別的地方。
巨漢鐵塔一樣的身軀面朝下倒了下去,在地上打了幾個滾躲開,埃德站起身看著對方勉強稱得上屍體的東西,從開始他的判斷果然都沒錯。無論是那個魔術師還是這個東西,眼睛才是他們的魔法之源,換言之也算是他們最薄弱的地方。
抹了抹臉,發現自己的手上滿是劃傷,握著槍站在白色的空間中,鏡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恢復成原先的樣子。
“埃德!”
叫自己的聲音讓埃德轉過頭,銀色的頭髮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閃現在鏡子中間,讓埃德眼睛睜大了一些。
“沃爾夫!”
追著那個明顯是沃爾夫的身影走著,看著對方似乎在被什麼牽著走似的,埃德跑起來追著沃爾夫很快就離那個身影越來越近。就在他即將拽住沃爾夫的袖子時,對方突然間轉身,一把死神鐮刀般的武器向著埃德迎面劈過來。
“該死!”
抬手就是一槍,子彈正中對方眉心,眨眨眼,張著毛茸茸耳朵相貌卻完全和沃爾夫沒有絲毫相似的男人嘴角向兩側咧出一個不自然的弧度,歪起頭,就好像頭要掉下來般歪到不可能的程度,眨眨眼:
“呀啊,腦袋好像清楚了呢。”
和剛剛的巨漢不同,男人動作敏捷的揮舞著鐮刀不斷向埃德劈來,眼花繚亂的速度讓埃德幾乎看不到那個人的身影。
不斷的向後退去,鏡子的通路似乎改變了方向,脊背撞在鏡面上,眼看著對方的鐮刀劈向自己,努力辨別著方向躲開對方的攻擊,氣喘吁吁的奔跑著,看著對方似乎像貓抓老鼠一樣遊刃有餘的追逐著自己,當再一次發現毫無退路的時候,埃德轉身,眼看著鐮刀鋒利的刀刃閃現在自己眼前。
用力的抓住對方的鐮刀,看著那張臉依然機械而詭異的笑著,埃德用力,豔紅的血液順著刀刃緩緩滴落了下來。
“嗷——”
鐮刀在一瞬間變成銀色,就好像抓住燙手的鐵棍一樣,男人尖叫扭動著身體,幾秒鐘時間就變成一堆銀色的布料和零件。
“或許,我可以節省點時間。”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埃德褐色的眼珠漸漸變成銀色,手掌按壓在身後的鏡子上,紅色的血痕隨著埃德用力移動手掌在鏡子上劃出詭異而刺目的顏色。
從沾染上埃德血液的鏡子開始,所有的鏡子一瞬間發出破碎般刺耳清脆的聲音卻沒有絲毫碎片飛散在空中,然後漸漸的,沒用多久,鏡子的表面仿佛鍍上了一層銀色。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鏡子裏撞擊的聲音,隨著銀色越發的厚重漸漸停止了躍動。微微眯起眼,打了個響指,緊接著在埃德眼前,所有的鏡子都變成了銀色的粉末。
整個空間彌漫在純銀的空氣中,太過於純淨也太過於冷冽。埃德站在中間掏出一根香煙叼在嘴上,掌心中跳躍出火花點燃香煙,看著自己的掌心,埃德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僵硬的顫抖著。急促的抽了幾口煙,他要確認自己還是存活著的人,有什麼在他的腦子裏回蕩,他不願意去聽更加想要擺脫那個聲音。
銀色的光點彌漫在空氣中,埃德忍不住想起來第一次和沃爾夫一起執行任務自己淨化了空間的時候,那個人也是這麼感動的站在那裏,絲毫沒有被自己的銀色凍傷一樣,甚至於伸出手想要碰觸那些光點。
“埃德……”
灰色夾雜著點黑色的頭髮,大大的眼睛,看著那個身影出現在自己眼前,埃德似乎露出了個興奮的笑容,一把將對方摟在懷裏。
但是,儘管看到那個人在自己懷裏,卻依然感覺不到任何實體的感覺,遲了一刻反應過來那個人並不是沃爾夫,收斂了所有的表情,冷冷的看著擁有沃爾夫外表的少年,又點燃了一根煙。
充滿疑惑的盯著埃德,在對方鬆手的那一刻,拉比幾乎本能的向後退了幾步。
“你到底是什麼?”
“這個問題似乎應該我來問不是嗎?”似乎習慣了別人恐懼的目光,埃德吐出一口煙,繼續說道:“鑒於你出現的時機很巧。”
“沃爾夫的舊識,而且我不會害他,更不打算對你下毒手。”拉比繼續盯著埃德,幾秒鐘以後,他依然直視著對方。“現在換你回答了。”
冰冷的眼睛看向拉比,這一次拉比看清楚了,這個人的眼珠這會兒雖然不是銀色,但卻是接近透明的灰。
“你到底是什麼?我似乎看到了什麼,你……狗狗知道嗎!”
單手扼住拉比的脖子,灰色的眼睛再一次變成銀色,儘管他沒有握住實物的感覺,但憑本能收緊手掌,對方露出幾乎窒息的表情讓他確信,這個少年的生命掌握在自己手裏。
“冒牌貨能看到的東西,沃爾夫當然能看到。”
拉比驚恐的盯著埃德,沃爾夫瘋了嗎,如果他能看到,他為什麼要跟這個男人為伍!
“但是現在沒必要讓他看到。”
鬆開手,看著警惕的盯著自己的拉比,埃德的表情很平淡,眼珠的顏色也漸漸恢復成平常的深褐色。
“騙子!他知道了一定會和你斷交的!絕對!”
“那我就把他抓回來。”恢復成原先一臉無趣的樣子,缺乏表情的搓了搓下巴,一邊把手槍放回槍套裏埃德一邊說著:“太聽話的寵物很無聊,只要確定我能抓回來的話,跑掉多少次無所謂。”
“他對於你就是只狗嗎!?”
看著幾乎怒吼出來的拉比,埃德一臉“這和你有什麼關係”的表情微微蹙眉。或許拉比那張和沃爾夫相似的臉讓他沒辦法說什麼冷酷的話,環視了一下漸漸落下的光點,轉過頭,埃德的嘴唇輕輕張了張。
“我喜歡他。”
“當寵物一樣的喜歡嗎?”
問題問出口拉比就後悔了,他眼前,埃德皺著眉,表情從無措到疑惑然後就好像回答不出來問題有點緊張的孩子一樣,無法找到一個合適的措辭混亂得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
“算了,我們什麼時候能離開這兒?”
揮了揮手,不再追究自己剛剛的問題,沒來由的,拉比因為埃德剛剛的表情有點難受。他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嗎?為什麼那個男人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我想,大概是——馬上。”
埃德的話音剛落,銀色的光點消失,轉眼間拉比發現他們似乎身處於一個原始叢林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