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顧安臉色嚴肅認真了許多，「……這麼說，二者之間最大的差別乃是患者的面色？」九爺爺滿意的點點頭，「兩者雖然都是面色泛紅，但一為紅中泛紫，另一卻為紅中泛黃。只可惜……」九越發爺爺歎了口氣，如今西醫勢頭越發強勁，中醫倒是日漸沒落了，連找他看病的都少了許多——許多細微差別九爺爺只能口授，但，都說了是細微差別，若不是親眼看到單憑口授又怎能體會的出？想到這裡他也沒了再教導的興趣只揮揮手讓顧安下去。

　　顧安無疑也是瞭解九爺爺的，事實上，九爺爺因為中醫之漸沒煩惱了許多時候。顧安看著難受，卻也無能為力。這，不是九爺爺能解決的，且不說西醫的藥片比中藥好吞嚥許多，……西醫較中醫來說見效確是快些——中醫治本是真，可在乎的人卻不多，都想著只管將病治好了就是，本標之論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

　　而且，外國的月亮總是圓的，患者就是覺得西醫靠譜，你又能如何？學中醫和學西醫更是兩回事兒，後世大學裡的中醫教學，說實話便是只和九爺爺接觸了粗淺醫學的顧安都不敢苟同。沒有一位好的師傅，沒有長期和患者接觸的經驗是學不好中醫的，更何況，有多少學中醫的學生連《本草綱目》、《傷寒雜病論》等等這些入門書籍都沒背熟的。至於中藥又成了中醫的另一個短板了，——李時珍在寫佰草集的時候可會想到，本是救人性命的草藥，經過工業污染的侵蝕竟變成了害人的毒草。

　　想到這些，顧安簡直有歎息的衝動了，日復一日的藥香浸染中，顧安早就把中醫當成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還是那句話，這件事情不是九爺爺能管得，更不是顧安能管的。

　　「怎麼了？」林睿難得看見顧安一副懨懨的樣子，也沒了逗他的心思，語帶關心的問。「沒什麼。」顧安勉強笑笑他知道自己算是鑽牛角尖了，這可真是剛剛還說九爺爺呢，這會兒不就輪到自己啦？沒事兒？看樣子不像啊。深深的看了顧安一眼林睿選擇尊重，總會知道的，他想。不過，很快他就後悔了，當初為什麼不刨根問底呢？要是他知道顧安反常的原因，好好勸解勸解，說不定，說不定，小孩也不會受那麼多苦了。

　　今天是週三，按說顧安該是早早就起來的，可是今早家中另三人都起來了，顧安卻還是沒起來，起初大家都沒當回事兒，只道顧安是太累了，可是直到林睿收拾好準備去學校了。顧安卻還是毫無動靜，這下三人都慌了。也不管桌上還沒收拾好只管都跑到顧安的房間前，先只是敲了敲門，可是敲了半天都沒啥動靜，不用說肯定是出事兒了！值得慶幸的是顧安大概是昨晚不舒服，居然忘記了鎖房門。

　　「……爺爺？」顧安其實已經燒的迷迷糊糊了，只是林睿三人進來的動靜實在是不小，顧安便有了些意識，張開眼迷迷糊糊見著有個人影下意識的喚了出來，接著居然直接暈了過去。九爺爺一手醫術不說活死人肉白骨，出神入化之類的；但是醫術確是好的。

　　顧安臉色發白，渾身冒冷汗，意識已經是模糊不清了，九爺爺才給顧安把了脈，眉頭就深深皺起來，這孩子病的不清，看脈象居然還有些鬱結在心的意思，怎麼回事兒？難道有誰欺負自家孩子啦？可是不至於啊，他其實也找過顧安的班主任瞭解過顧安的情況，沒聽說被人欺負過啊，再說這孩子天性大氣也不是會為一點小事兒就鬱結在心的人啊。想了想，九爺爺把目光投向了林睿——

　　「小安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異常？林睿愣了愣，怎麼，難道顧安這場病來的不單純？但是……最近顧安也沒什麼特別的啊。除了，除了，前幾天……對！就是前幾天，林睿眼睛一亮，趕忙把王叔來的那天顧安不對勁兒的事情說了。

　　什麼？九爺爺聽了也是一愣，難道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小安難道是因為自己讓他先行下去便鬱結在心？！九爺爺不信，若是顧安是個如此心胸狹窄的人，他怎麼肯將一身醫術傾囊相授？九爺爺一直堅信醫德和醫術一般重要，沒有醫德，空有一身醫術和那披著人皮的畜生有何不同？

　　九爺爺相信自己的眼光，顧安絕不是這樣的人，那麼是什麼原因？九爺爺只覺得腦袋都快想破了都沒想出來。

　　林江和林睿也是面面相覷，林睿更是後悔——早知道，早知道當初就是拼著被顧安煩死也一定要問清楚顧安為什麼不對勁兒。「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趕緊醫治才是，林睿你去上學，這裡自有我和你爺爺照看。」林睿想反駁，但看著九爺爺一臉不容置疑的表情就知道反駁無效。林睿縱使在百般不情願也只好去了學校。

　　「林江你去備熱湯，定時給小安熱敷，我來煎藥。」九爺爺利落的吩咐，自己則快步跑向藥房取藥煎制。

　　這一天林睿過得實在是難受，小孩還在家裡呢，也不知道病情如何，有九爺爺在應該是沒事兒吧；無論怎麼說服自己林睿還是沒法平定自己的心情。「林睿，林睿！」老師其實已經看過林睿好幾次了，希望能提醒一下這個平時一直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可是他多少眼都掃過去了，林睿還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老師也有了脾氣，乾脆叫他起來回答問題。好在他有個好同桌，悄悄把書移到林睿面前指了指書上的一道數學題，林睿微微頷首算是表達了謝意，卻還是面無表情的，同桌的女孩又害羞又擔憂……林睿是不是家裡出什麼事情了，平時他不會這樣的啊，女孩咬咬唇，畢竟是同桌她知道林睿上課老是走神可是老師叫回答問題時卻從來沒出過茬子。

　　「林睿，你家裡出什麼事兒了嗎？」女孩躊躇著還是問出了口，班上有多少女孩在羨慕她和林睿坐到了一塊兒，但林睿是個沉默有寡言的，她也不好意思和男生主動說話，所以他們之間接觸其實很少。這次開口是她鼓足了勇氣。女孩溫和甜軟的聲音並沒有進入林睿耳裡，彼時他正在擔憂小孩兒的病情，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下意識卻又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嗯？」女孩看他這樣好容易鼓足的勇氣也消失了個乾淨；這個年紀這個時代的女孩總是羞澀又矜持的，雖然以她的年紀還沒有什麼閱歷，但，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類似的概念卻也在她腦海裡浮現了。

　　別管林睿如何擔心，顧安所受的半點不會因此減少。「老夥計，小安的燒看著還沒退的樣子，這可怎麼辦？！」都敷了多長時間了，連帕子都換了還幾次，可顧安的熱度就是不見退，膚色慘白，連嘴唇都燒得乾裂了，九爺爺看了也是眉頭皺起，藥還需要一些時候呢。「先敷著吧，我再去看看藥。」九爺爺急匆匆的丟下這一句就跑去看藥了。林江就算想要埋怨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當下便又給顧安換了一次帕子，還細心的拿涼白開沾了沾他的唇，燒成這樣一定燥的不行，沾沾水也舒服點。

　　「藥來了，趕緊給他灌下去。」顧安清醒時是個乖巧懂事兒的孩子，但病到神志不清的地步還苛求他能乖乖自己把藥喝了就不太現實了。林江倒是想著把顧安叫起來讓他自己喝下去，但九爺爺做了那麼多年的大夫不會不明白顧安現在已然是燒暈過去了，是決計叫不醒的，他沉聲道，「我來。」說著捏緊顧安的下頜迫使他張開嘴，讓林江配合直接把藥灌了進去。林江看了不由咋舌，老夥計平時對顧安那麼寵關鍵時刻倒是真不含糊，估計這孩子醒了……

　　林睿回來的時候，顧安已經有了意識，可是身體還是太疲倦醒了一會兒便又睡著了，林睿回來的實在不巧顧安已經睡了。「不行，現在不能進去。」九爺爺近乎冷酷的說，他今天心情實在不好，顧安又是剛剛睡著，這回林睿進去吵醒了怎麼辦？！

　　「就讓我進去吧，我保證不會吵醒小安的。」不看到人他怎麼能放心！林睿誠懇的不能再誠懇了，還好總算沒有鬧出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林江看不得自己孫子這幅模樣，乾脆的把九爺爺拉到一邊讓林睿進去。「你這是做什麼呢？！趕緊放手！」九爺爺眉頭皺的死緊，看著就知道生氣了。

　　可林江到底是軍人出身怎麼會搞不定一個書生？「怎麼啦，我孫子就不能看看你孫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性，怎麼會吵到小安？再說了讓他看看說不定小安病就好了呢，不是這麼說嗎——愛可以戰勝一切嗎。兄弟之情就不是愛啦？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