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總經理辦公室外，姜茜茜就站在門口，見到紀凱茵，她一臉擔心的問：「你沒事吧？剛剛吵得好凶喔。」

　　「我沒事。」

　　「紀課長，你真倒霉，因為總經理和胡嘉欣分手分的不乾脆，害你被牽扯進去，我絕對相信你不是大家說的那種女人。」

　　「姜秘書，謝謝你。」這種時候能夠聽到一些善意的話，總是讓人感到溫暖。

　　「不用謝，女人當然要幫女人。紀課長，以後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姜茜茜微笑道。

　　「嗯。」

　　離開頂樓，紀凱茵回到業務部所在的樓層，但才一走出電梯，她便覺得頭有些暈，還有些想吐，她猜大概是因為這幾天都沒睡好，身體才會向她抗議。

　　她前往洗手間，剛走進其中一間廁所，就有人進來，邊走邊談論關於她的事。

　　「紀課長看起來跟平常沒兩樣，還真是厲害，要是換成我，早就覺得丟臉到不敢見人了。」

　　「沒辦法，賤人就是矯情。」

　　「你現在是華妃上身嗎？哈哈哈。」這句話現在超紅的。

　　「那紀課長是甄嬛嗎？這麼一來，你要小心嘍，甄嬛她最後變得很狠厲，而且後宮獨大，小心她賜死你。」

　　「最好她能像甄嬛那樣後宮獨大啦，發生這樣的事，總經理那邊沒有特別說什麼，一看就知道只是玩玩，畢竟有人主動送上門，不吃白不吃，男人都是一樣的德行。」

　　「富二代都是這樣，婚前玩很凶，但結婚對像通常是門當戶對的女人，只能說，紀課長也是個傻女人，被玩弄了。」

　　幾個女職員洗完手，又走了出去。

　　感到一陣噁心，紀凱茵對著馬桶開始吐。

　　吐完，她抽來幾張衛生紙擦嘴。是腸胃性感冒嗎？不但頭暈，還真的吐了。

　　看來下班後，得去看下醫生。

　　至於那些話，她不會在乎的，如果無法再待在公司，她不戀棧，儘管她很喜歡這份工作。

　　她深深吸了口氣，走出化妝室。

　　「晉遠，你唄因為今天是我請客，就把酒當白開水喝。」

　　酒吧裡，董維丞勸著好友別喝太猛，今天他們特別坐在VIP包廂裡，沒辦法，這陣子晉遠當了好幾天娛樂版條頭的男主角。

　　「晉遠，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也別喝這麼猛，很傷身的。」魏子傑也勸道。

　　雖然他們偶爾會聚在一起喝酒，但並不貪杯。

　　「你放心，我已經號召親朋好友，都不准找胡嘉欣拍廣告拍戲，代言也一樣。」

　　「我也讓我大哥將胡嘉欣列為拒絕往來戶。」董維丞情意相挺。他大哥是知名製作人，旗下目前有五個節目，那女人想靠緋聞紅，也要看對象是不是她惹得起的人。

　　見好友沒有太多反應，董維丞和魏子傑同時歎了口氣，剛剛晉遠一來，就說「那女人說要結束」，想也知道他指的是誰，不就是紀凱茵嗎？

　　因為晉遠偶爾會邀他們去參加宏興的酒會，他們見過紀凱茵幾次，感覺性子很烈，現在發生這樣的事——莫名當了小三還被潑酒，肯定不會給晉遠好臉色，難怪他要喝悶酒了。

　　還記得晉遠有回特地把紀凱茵找來，介紹給他們認識，她只淡淡跟他們打了招呼就離開，難道她會不知道晉遠這麼做的用意？晉遠也沒有生氣，看來紀凱茵個性這麼冷傲，有一半是晉遠寵出來的。

　　不過愛生那樣的女人，這得很辛苦，看看晉遠，這些年被折磨成什麼樣子，動不動就來喝悶酒，唉，還是單身的好。

　　此時包廂的門被打開，周薇走了進來，照理說，會有服務生先過來知會一聲有訪客，但她和他們太熟了，是特例。

　　周薇個頭不高，加上俐落的短髮，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

　　「我聽說這攤是維丞請客，太好了，有免費的酒可以喝。」她一來，便為自己倒了杯酒，沒有一般女人該有的矜持，個性大刺刺的，所以才會被叫做男人婆。

　　「我可沒說要請你。」董維丞表示。

　　周薇一口食物一口酒，真是痛快。

　　「你不知道大家已經私下叫你董樞門了嗎？連著朋友喝個酒也像個娘們一樣哇哇叫，再這樣下去，你會被人叫董小氣鬼，董吝嗇鬼，董公公，知道嗎？」

　　只是不請她喝酒，居然被說成這樣，而且小氣鬼，吝嗇鬼就算了，他不能接受的是——

　　「為什麼這樣我就要被董公公？」他問出自己的疑惑。

　　「因為沒詞了，隨口說說而已，認真你就輸了，哈哈哈，請喝酒。」她大笑，騙來免費的酒喝。

　　周薇臉上有著小梨渦，笑起來俏皮可愛。

　　董維丞翻白眼。這個女人，不對，這個男人婆，就只會騙吃騙喝！「就是這副德行，怪不得沒人敢追你，嫁的出去才怪。」

　　「董公公，你會不會太過分了，不過是喝你幾口酒而已，就咒我嫁不出去，老娘要是真的嫁不掉，一定找你負責。」

　　「很抱歉，我是「公公」，沒辦法負責。」

　　「原來你已經中看不中用？怪不得這些年來都孤家寡人一個，同情你。」

　　「你這個女人——」

　　「呵呵呵。」魏子傑笑了起來。

　　「你在笑什麼？」兩人同時問道。

　　「每次見到你們兩個鬥嘴，就覺得很有趣，然後就笑了。」他聳聳肩。

　　「無聊！」又同時呿了聲。

　　「你們看，晉遠已經快醉了。」董維丞不得不拿下好友手上的杯子，再喝下去就要掛了。

　　看著閉上眼睛的賀晉遠，周薇若有所思。

　　「我看我幫晉遠一把好了，讓他跟紀凱茵和好。」這陣子因為合作案，她到宏興幾次，這次企劃案的負責人就是紀凱茵，她們交涉過幾次。

　　「你要怎麼幫？」

　　周薇咧嘴一笑。

　　「用我的美人計。」

　　美人計？魏子傑和董維丞交換了眼神。她有辦法使用這招嗎？

　　一個星期後。

　　宏興總經理辦公室裡，周薇和紀凱茵當著賀晉遠，就雙方合作案做最後討論。

　　賀晉遠決定投資周薇家公司的新產品，金額大概是十億左右，雙方合作的企劃今天就要定案了。

　　工作多年，周薇接觸過不少人，連她都不得不讚佩紀凱茵的工作能力。又漂亮又能幹，怪不得晉遠捨不得放手，不過最近處在冷凍期。「都沒問題的話，就這麼決定了，周薇，我會讓秘書做好合約書，到時候再打電話讓你過來簽約。」賀晉遠做總結。儘管雙方針對細節討論很多次，但定案還算快，主要是卡在利潤的分配。

　　定案了，周薇也感到很開心，她親密的靠在好哥們身上。

　　「晉遠，謝謝你願意跟我們公司合作，我好愛你喔。」

　　「有錢大家一起賺，何樂而不為。」

　　「晉遠，我真的很喜歡你，反正你現在單身，我也是，既然我們這麼合得來，你說我們要不要乾脆在一起？」

　　周薇瞄了眼紀凱茵。她已經整個貼在晉遠身上，但紀凱茵眉沒挑，臉部沒抽動，也沒咬下唇，整個人超平靜，難道猛藥下得不夠重？

　　「晉遠，我是在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對你的愛意和謝意，我看這樣好了，我來啾你一下。」

　　眼見她真的要親過來，他伸手擋下。

　　「謝謝，我想下次好了。」

　　「我們都這麼熟了，就讓我親一下啦，晉遠，你該不是在害羞吧！紀課長，你說你們總經理是不是好可愛？」周薇問道。從臉上看不出心情，就聽聽聲音，有沒有顫抖。

　　面對周經理探詢的眼神，她不知道對方想要從自己臉上看到什麼表情，只能讓她失望了。

　　「兩位，既然已經討論完畢，我想先回辦公室。」她收拾桌上的文件，然後站起來準備離開。

　　「紀課長，你先別走，我們可以聊聊天的。」周薇挽留。

　　「抱歉，我好像有些不舒服，實在無法奉陪。」她身體的確不適。

　　「你哪裡不舒服了？」瞅著那張有些泛白的臉龐，賀晉遠無法不去在意。其實她剛剛進入辦公室時，他就察覺她臉色不太好。

　　「沒什麼，就是一點小頭痛，多謝總經理關心。」她沒有多待的離開。

　　在她帶上辦公室的門後，周薇坐正，但兩人依舊靠近，她同情的看著好友。

　　「晉遠，你就節哀順變吧，我看紀課長是鐵了心要跟你切八段，我都要親你了，她卻完全不在意。」

　　這點他自己心裡有數，畢竟他剛剛也看見了，那女人的臉連動一下也沒，真不該答應周薇玩這種無聊把戲。

　　結果只是讓人更加失望。

　　不過，她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身邊哪裡不舒服了？

　　叩叩。姜茜茜敲門進入，她先瞄了眼貼在總經理身旁的周薇，然後輕笑道：「需要再幫兩位泡咖啡嗎？」

　　「不用了，周經理等一下要走了。」

　　「好。」姜茜茜又看向周薇時，周薇也正好看著她，她回以微笑後退了出去。

　　看到門關上，周薇有感而發道：」晉遠，我不喜歡你的秘書，給人超陰沉的感覺。」

　　「姜秘書？會嗎？其實她是我大學學妹。」

　　「她喜歡你嗎？」

　　賀晉遠笑了聲。

　　「怎麼可能，我跟她認識很多年了，只是上司跟秘書的關係而已。」

　　「可我覺得她剛剛好像在瞪我耶。」那眼神讓人感到不舒服。

　　「你可能看錯了，姜秘書不是那樣的人，而且她也沒理由瞪你吧。」周薇平日很粗線條，因此賀晉遠不是很在意她此刻說的話。

　　「是嗎？」真的是她看錯了嗎？「對了，為了慶祝我們合作，晚上我請你喝一杯，順便也把子傑和董公公叫出來，上回不是喝了董公公幾杯酒，他就擺臉色，今天回請他好了。」

　　「今天晚上嗎？」

　　「怎麼，你有事？」

　　想起剛剛凱茵不舒服的樣子，他實在無法不擔心。

　　「我看改天好了，我今天有事。」

　　離開公司前，賀長興特地繞道兒子的辦公室。前陣子他身體不適，這幾天才又進辦公室，近年來他來公司也只是巡視而已，已經甚少管事。

　　「晉遠，你在忙嗎？有沒有空跟我聊一下？」

　　「好。」

　　父子倆做到沙發上。

　　「因為你住在外面，假日也不一定會回家，所以只好來辦公室找你，不過我想你應該猜得到我要說什麼。」他三十歲結婚，快四十歲才生下晉遠，對兒子，他有著很大的期望，而晉遠也沒有讓他失望，是個優秀出色的接班人，所以他可以放心把集團交給他，然後退休。

　　只是兒子在工作上表現很好，但感情上卻一直無法定下來。

　　「爸，你是要問我和凱茵之間的事嗎？」

　　他點點頭。

　　「你媽是有跟我說了一些，但我認為自己有必要再確認一次，老實告訴我，你跟凱茵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當初可是兒子跑來拜託他打電話給凱茵，要她到集團來上班，那是晉遠第一次開口拜託他，如果不是喜歡凱茵，為什麼要這麼做？還說把那件事當成是他們父子之間的秘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賀晉遠歎了口氣。

　　「難道你和凱茵真的有發生關係？」賀長興問道。

　　他覺得記者的報導很糟糕，也很不負責任，當初是他決定將凱茵升職的，根本和兒子無關，不過他倒是訝異兒子和凱茵有親密關係，因為從來沒聽兒子提過。

　　「對。」賀晉遠點頭承認。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頓了下。

　　「我進入公司的第一年，你派我到新加坡出差，我們就在一起了，然後一直到現在。」

　　「那麼久了？」賀長興驚訝。

　　「為什麼都沒讓我跟你媽知道？」

　　賀晉遠苦笑了聲。一開始，他可能沒有特別想過要和凱茵成為什麼樣的關係，所以也就沒有跟爸媽說這事，這麼多年後，說與不說好像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和凱茵的關係依舊跟數年一樣，而且在惡性循環下，變得更糟了。

　　當初他的隨性態度，現在自食其果了，因為太過自以為是，沒有去定位他們之間的關係，導致現在兩人可說已經走人死胡同，回不去以前，但也無法向前。

　　「晉遠，既然你已經跟凱茵在一起，為什麼在這幾年裡還交其他的女朋友？」

　　凱茵的父親是個老實人，過去他太太有時會要紀司機去載她的姐妹，對方要給小費，紀司機都沒有收下，還有，他沒有出門的日子，紀司機總是在家裡幫忙，是個很勤奮的人，十幾年來都這樣，也因此，當紀司機生病無法再替他開車，他還是付他薪水，讓他一家老小不用為錢煩惱。

　　後來紀司機的母親常常帶著凱茵到家裡幫忙，其實不需要這樣，但老人家執意，他也沒辦法推辭，不過看得出來，他們一家都很樸實。

　　凱茵這些年在公司的工作表現，就跟她父親一樣，謹守本分，認真又努力，所以他才會讓二十幾歲的她當上課長，事實上，不管凱茵在哪家公司，都一樣可以當主管，因為她有那個能力。

　　不過看兒子此刻的表情……「晉遠，難道真的如報導寫的，你把凱茵當成玩物嗎？」

　　「沒有，我從來沒有把她當成玩物！」賀晉遠急急辯駁。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認真且專一對待她呢？」

　　他也不想如此，每次他想對她好，她就故意惹他生氣，感覺他們之間一直少了條叫和諧的線，所以一旦在一起，就會互咬互鬥，沒有一刻是平靜的。

　　這個星期以來，凱茵說避嫌避得很徹底，除了公事外，不與他多交談一句話，在這樣下去，就不是死胡同，而是真的結束。

　　真是的，他纏了她這麼多年，她從沒想過原因嗎？只是沒說出口而已，她難道就不懂他的心意嗎？

　　好吧，他承認自己偶爾會因為她看起來太冷淡而故意捉弄她，也難怪她從沒往那方面想……看來他真是自作自受，如果現在跟她說他喜歡她，她會有什麼反應？

　　應該不會相信，以為又是捉弄了吧！

　　多年來，他們已經習慣你來我往，誰都不想認輸的相處模式，因此說起話來都帶著反擊，卻不知道在無形中已經給對方帶來傷害。

　　「爸，我跟凱茵之間的關係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賀晉遠心情低落到了極點。

　　他真的拿凱茵那女人沒轍。

　　「那現在呢？」事情爆發後，兒子要他們別去找凱茵探詢，他也覺得去質問女孩子這種不堪的報導不大好，他當然知道凱茵是怎樣的一個孩子，只是不懂，兩人在一起明明是好事的，怎麼會搞成這樣。

　　「凱茵說，我跟她之間的一切都結束了。」

　　「你怎麼想？」

　　「我不想失去她，可好像由不得我。」他神情無奈。

　　賀長興不曾見過兒子如此失落的模樣。

　　他們父子之間的相處模式很特別，年輕時他忙著工作，少有時間陪兒子，父子倆的對話通常很簡短，如兒子小時候，他問他功課如何，兒子總是充滿自信要他不用擔心，兒子的功課的確從不需要他們夫妻擔心；兒子剛進公司第一個月，他問他會不會緊張？但是兒子回答「有趣極了」，事實證明他在工作上的表現游刃有餘。

　　兒子二十七歲那年，他告訴他過幾年要把公司交給他，兒子但是信心滿滿的回答「現在就可以交給我」。

　　他這個兒子一向自信滿滿，像沒什麼事能難倒他，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吃癟。

　　看樣子，他真的很喜歡凱茵，也是，不喜歡，依這小子的個性，怎會和凱茵維持這麼久的關係，偏偏卻做了讓人生氣的事，只能說這小子聰明，但自負過頭了。

　　「晉遠，你和凱茵分別生長在完全不同的家庭，你從小隨性慣了，而凱茵則是過度拘謹，個性上難免有所衝突，可我希望你記住一點，人與人的相處，真心是很重要的，不管那個人喜歡或討厭你，你都該讓對方知道你的真心，懂嗎？」

　　「真心？」

　　「對，不想失去，就要讓對方知道你的真心。」

　　賀晉遠思索著，而賀長興也言盡於此，不再多說。

　　「爸，這回的談話……」

　　「我知道，是屬於我們父子之間的對話。」賀長興慈藹的笑了笑，然後離開兒子的辦公室。

　　賀晉遠仍陷在自己的思緒裡。他愛凱茵，這毋庸置疑，但凱茵呢？

　　她的真心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