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夏宣怕桂老頭瘋瘋癲癲的傷害雨樓,鉗住他的雙手不放︰“你憑什麼認為他是你的外孫女?”
“長的跟她那賤人親娘一模一樣,化成灰我都認得!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是不是她讓你來找我的?告訴你,沒門,我早就當她死了!”
“當她死了?她沒死?!”夏宣欣喜的對雨樓道︰“你娘還活著。”
可惜雨樓表情冷漠,沒有半點高興的意味。她對那個所謂的外祖父道︰“我或許是你的外孫女……不過你不必擔心,我不是上門討債的,路過這里完全是意外,你不高興我在這里,我現在就走。”說著下了床,淡然的對姓桂的老者道︰“不用發火,我這就走。”
不得不說,桂老頭對她的態度也吃了一驚,沒有痛哭流涕的認親,沒有下跪求情的認錯,自己的外孫女真的像個陌生人。
倒是夏宣急了︰“雨樓,你娘親還活著。”
誰知雨樓瞥了他一眼,無所謂的道︰“我不關心。我要走了,你走不走?”
“天還沒亮呢,咱們哪兒也不了,不如坐下來,你們好好談談。”
桂老頭喊道︰“滾——你們統統滾——”
雨樓吼夏宣也就算了,別人吼他,他可受不了,放開對方的手,惡狠狠的推搡他︰“嘴巴放干淨點,別把我惹惱了。”
那老農婦見夏宣凶神惡煞的,自知他們兩個老人不是夏宣的對手,哭著求饒道︰“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事,大家都是親人,可別動手啊。”
雨樓瞧著屋里有咒罵的,有哭泣的,有氣惱的,根本亂成了一鍋粥,她只覺得疲憊極了,想趕緊從這麻煩事里脫身,她拽著夏宣的衣袖往外走︰“他不想認我,我也不想有這樣的血親,出了這個院子,再互不相干。”
他還是不能理解︰“你外祖父就在你面前,你一點不好奇,不想問問他,你的身世之謎?”
“有什麼好問的?問他當初是如何把我丟掉的嗎?”雨樓道︰“彼此憎恨,就當從沒遇見過最好。”
出了屋門,還能听到老頭罵罵咧咧的咒罵聲,夏宣氣不過,道︰“那你怪不怪他拋棄了你?有怨抱怨有仇報仇,我你打他一頓罷。”
雨樓嘆了一聲︰“咱們別惹事了,談不上恨,當然更沒感情。”
夏宣牽了馬車帶她出了院子。夜路漆黑,視線所及,是望不見頭的幽暗。
雨樓坐在車里,痛苦的扶額︰“唉——咱們在車里坐著,等到天亮再趕路吧。”夜里趕路危險性太大了,地面坑坑窪窪,凹凸不平,極容易翻車。
夏宣小聲問道︰“咱們一起在車里坐著?”
她身心疲憊,沒死心和他猜謎,重重頷首︰“過來一起坐吧。”
他的待遇明顯有了提高,她不再防著他了,甚至能在覺得不安和遇到危險的時候,主動投向他尋求幫助了。夏宣進了車廂,挨著她坐下,柔聲安慰道︰“雨樓……你別傷心……”
“我沒傷心。”她道︰“我只是覺得累和心煩。好好的趕路,偏踫到這麼個岔子。”
“你不信他是你外公?”
“信不信,重要嗎?”
“不重要嗎?他說你母親還活著,你不想見她嗎?不想知道過去發生了什麼事?”夏宣小心翼翼的道︰“那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就你父親一個人在場嗎?”“嗯?”雨樓昂頭看他。黑暗中夏宣感到兩道灼人的視線,忙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說,或許這里面還有別的文章。”
她有些懊惱,說話的語氣不似之前那麼溫和了,帶著幾分戾氣質問他︰“你的意思是說,我親生母親或許還跟過別的男人?你怎麼會這麼想?!就因為我外公罵她是賤人?”
“不、不、不——”他哪敢詆毀丈母娘︰“我是說,既然有機會,不如問清楚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季清遠一直覺得是你們的父親做了壞事,內心十分愧疚,如果不是你們的父親用強,而是兩情相悅,季清遠心里會好受許多罷。”
“……”的確,她能感覺到哥哥對自己的愧疚,他為她做了這麼多,如果有可能卸下他心里的包袱,她願意刨根問底,打探清楚。
見說動了雨樓,夏宣心中卻泛酸,真是,為了季清遠就動搖了。
“可是……要怎麼問?老人家不會說的。”
“只要有嘴,就能開口說話。”夏宣自告奮勇︰“你要是信得過我,我就交給我去辦,我一定幫你問出你娘的住處!”
雨樓半信半疑的看著夏宣。眼下除了他之外,也沒有能依靠的人了︰“你想怎麼問?”
“軟的不行,來硬的,硬的不行,就軟硬兼施。”
雨樓擔心的道︰“你別胡來,你沒看他們都很大了麼,老胳膊老腿經不住你折騰恐嚇。”
夏宣笑道︰“我知道,你發沒發現,那個老農婦,不是你外婆?”
“當然看出來了。”那個老農婦不僅沒認出自己,面對他們的沖突更像是個旁觀者。如果是自己的親外婆,早就有所觸動了。
“突破口就在她身上。你是前妻的外孫女,她想必不願意為了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攤上危險。”夏宣道︰“你在這里等我,我去問問就來。”
“慢……”她拽住他︰“你……”
“沒事。你看這四周連個其余人家都沒有,就算鬧出動靜,也不怕。”說完,嘿嘿一笑,拍著雨樓的手背道︰“我就是說說,好歹是你外公,我不會動粗的。”
“我是說你,小心點,我怕他情急之下,傷了你。”
“我雖打了敗仗,可還沒那麼廢物,被個老頭襲擊。”他佯裝平靜,心中則笑開了,听听,雨樓居然叮囑自己小心,這麼關心自己。
等他下車走了,雨樓雙手交疊,忐忑不安的等待夏宣回來,不時往屋內張望,只見窗戶上恍恍惚惚有他的人影走來走去,這時一陣冷風吹來,她瑟縮了一下,抿了抿斗篷坐回了車廂。
備受煎熬的等待了半個時辰後,夏宣回來了。
“怎麼樣?”卻定夏宣本人完好無損,沒有被狂躁的外公捅了刀子或者打傷,她暗暗松了一口氣。
夏宣自滿的笑道︰“我不說了麼,只要有嘴巴的,除了死人,我都能叫他開口。”指著自己的腦袋道︰“你娘親的住處,我問出來了,天亮後,咱們就去拜見她。就在附近的鎮上。”
“……我哥哥不是說她跳湖死了麼。”
“跳湖是真的,但沒死。”有些人尋死覓活不過是裝裝樣子︰“跳湖並不難理解,看你外公的樣子,你娘不跳,你外公也會推她下去的。”
“……的確。”雨樓好奇的問︰“你沒傷害他們吧。”
“沒有。”夏宣道︰“尊老扶幼,我哪能對老人動粗。”他是沒動粗,不過是一進門就把老頭捆在了椅子上,然後盤問老太太。老太太膽子小,把知道的關于未死的素心的消息,統統講給了夏宣。而桂老頭見該說的,都被老太太說個差不多了,隱瞞下去也沒意思,連罵帶吼的把女兒的下落告訴了夏宣。稱之為︰你們自己去找那個賤人,不許再來煩擾我。
夏宣給老頭松了綁。留下一張銀票和幾塊碎銀子後,瀟灑離去。
雨樓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我們真要去見她嗎?我怕我和她毫無感情,哭不出來,太尷尬,也打擾了她現在的生活,真把我當成上門討債的。”
“你倒挺為她著想的。”為別人考慮的非藏周到,偏偏在他身上,她從沒這麼細心過。
“我想息事寧人,不想破壞現在的安寧生活。”雨樓道︰“我這個人,再折騰不起了。”
“嗯……這樣吧,你別出面,我你上門問她。”夏宣道︰“你登門的確不好,假如她現在的丈夫不知道她曾經的過往,你頂著和你母親年輕時一樣的面孔出現,不用說,就被人發現蹊蹺了。”
雨樓皺眉道︰“可你與我非親非故,她會見你嗎?”
“我就說我是桂教諭學生的兒子,受老人家所托給她送點銀子貼補家用。等見了面,我再說明來意。”夏宣拍拍胸脯︰“這點事,我還是能好的。”
“這……”周圍沒有其他人能依靠了,她又的確不適合出現︰“拜托你了……”
“嘖,咱們誰跟誰呀,說這話也太外道了。”夏宣笑道︰“離天亮還有段時間,你先睡會吧。”拍拍自己肩頭︰“喏,靠這兒。”
她提防的瞅了瞅夏宣。夏宣被她不信任的眼神‘傷害’了,嚷道︰“一路上就咱們兩個人,你一直防著我累不累呀!”雨樓這才靠著他閉上了眼楮小憩。
夏宣很自然的把另外一只手搭在她腰上,攬著入眠的她。借著火盆的光亮,細細勾勒她的眉眼,心中蕩起柔情,不知不覺的靠近她。
“夏宣,你敢做小動作,我就殺了你。”她閉著眼楮,忽然道。
“……”他忙虛笑兩聲︰“別自作多情了!”
她抿嘴笑了笑,沒再說什麼。夏宣卻心里癢癢,苦苦的天人交戰,保持理智,不叫自己犯渾。
有夏宣在,的確少了很多麻煩。不管之前對他有什麼偏見,都不得不承認,他辦事還是滿靠譜的。
到了雨樓生母所在的小鎮子,根據她外公的提供的地址,再加上夏宣的問詢,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小院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