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異變

　聽到這兒，楊津忽然明白硫克為什麼會以為e是被流放到這裡的。

　硫克和e的交往顯然不是什麼秘密。這樣一來，當硫克捅了一個大婁子，一走了之之後，e就算不被當成同謀也免不了要承受各方壓力，因此被免職、流放也在情理之中。

　但就光王的說法，e並沒有被流放，更沒有麻煩纏身，只是正好趕上它所在的派系下台，而它又不願意在新政府裡任職，這才主動來了這邊。

　兩種說辭一綜合，楊津覺得這或許是一場無間道、諜中諜。硫克以為它害e躺槍，但實際上，e可能只是施展了一個美人計，遺憾的是功敗垂成，這才一怒之下千里追「夫」，跑到地球這裡繼續追緝硫克。

　當然，這樣八卦的猜測是很不靠譜的，楊津也無法向硫克求證，真要問出來，沒準還會被當成挑撥離間。

　說完漫長的序章後，硫克終於講到了正題——為什麼挑選楊津做契約人。

　「簡單地說，屬性均衡的生物體最為穩定，就像圓形的井蓋一樣，受力均衡，不易損壞崩潰，最適合在空間傳送的時候做活體坐標。這是一個尚未被證實的常識，但我和e都相信這個理論的正確。如果我猜的沒錯，e知道或者猜到我隱藏在遊戲場裡，為了把我引出來，他就提供了一個可以使用的活體坐標，賭我捨不得放棄這個誘餌。」在長篇大論之後，硫克用一句話就解答了楊津的疑問，「簡單地說，就是只有你才能把我召喚出來，其他人都不行。」

　「顯然，e賭贏了。」楊津道。

　「但我也沒有輸。」硫克咧嘴笑道，「我原本就是被困在這裡的，如果不是e提供了一個通道，我很可能會在未經審判的情況下就被無限期地監禁。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你們的母星地球。」

　沒再問楊津他們想不想聽，硫克就自顧自地講起了它和地球本源的那點過往。

　硫克在和e「交往」的時候，曾經偷偷翻閱了很多調查局的私密資料，其中就包括某位族人在太陽系附近的失蹤案。出於好奇，逃離中央星系之後，硫克便跑來了這邊，想要看看是什麼讓自己那名有著「探險者先驅」稱號的族人竟然和族群失聯。

　於是，一進入太陽系，那顆已經孕育了智慧生物的蔚藍色星球就引起了硫克的注意。

　對地球的年齡和危險性進行了初步評估之後，硫克放心大膽地潛入了大氣層，降落在地球表面，繼而以人類的身份展開探尋。很快，硫克就注意到這個行星上有太多族人的痕跡，包括行星上的智慧生物以及這些智慧生物使用的社會體系乃至科學體系。

　白色人種所謂的藍血貴族具有它們這個種族在生物體時代的標準特徵——白膚、藍血，只不過它們是真正的皮膚似雪、血液湛藍，而不是人類貴族那種因為攝入了太多銀元素才導致的皮膚表層毛細血管泛藍。

　至於黑色人種，卻是它們種族內一度流行過的生物僕從，究其起源類似於人類已經出現的克隆生物。這種生物僕從問世的時候，為了不讓它們和真正的族人混淆，製作者刻意修改了基因鏈，使它們的膚色變成與白色截然相反的黑色，而且將染色體的遺傳等級調至最高，就算有重口味的族人和它們發生關係，生下的孩子也別想混入藍血種的族群。

　所以，當硫克在地球上看到這些白色和黑色的人類時，如果不是完全感受不到族人的靈魂波動，硫克肯定會懷疑這個星球已被族人佔領。

　但深入研究之後，硫克卻詫異地發現，地球上的人類雖然遭遇過族人的基因入侵，最終卻成為了勝利的一方，反倒是那位入侵此地的族人彷彿已經魂飛魄散，連一塊靈魂碎片都沒留下，而它用來入侵地球的人種也被地球人同化，連基因鎖都已經更改了密碼。

　就在硫克猶豫著是繼續獨自探索這個星球，探查那個富有耐心又不失聰慧的星球本源，還是向帝國方向發出通報，對這個年輕的星球發起復仇性圍剿，地球卻主動伸出了橄欖枝，和它展開了試探性的接觸。

　硫克沒有拒絕，但接觸之後，它才意識到自己招惹了怎樣一個麻煩。

　星球本源孕育生命的原因大多出自一種對生命的嚮往和喜愛，因此，它們對自己孕育出的生命自然也很是疼愛，而這也是「母星」一詞的由來。然而地球本源孕育生命的原因卻完全只是出於好奇，有興致的時候調撥兩下，興致盡了就置之不理，至於疼愛什麼的，更是半點都沒有過。

　單從性情來說，地球本源更接近於地球上的貓科動物，只有好奇心而沒有愛心，骨子裡還深埋著懶惰，吃飽喝足心情好的時候可以陪獵物玩耍，肚子一餓，馬上凶相畢露。

　硫克覺得自己就成了被玩耍的獵物。但它進來的太輕率，一點後備手段都沒準備，而地球本源卻對硫克可能採取的行動瞭如指掌，利用大氣層和人類製造的衛星將它軟禁在了地表。

　見地球本源一時半會兒還不打算對它用強，硫克也將魚死網破的念頭暫且收起，擺出一副「此處樂，不思蜀」的姿態，如學者一般研究起地球的人文歷史、生物生態。

　一段時間之後，一部名為《殺戮都市》的電影引起了硫克的注意，再通過網絡一搜索，硫克便發現與其類似的無限流小說。

　硫克頓時有了主意。

　無限世界、系統空間這類東西對人類而言只是幻想，但對硫克來說，並不比用沙子在海邊堆出一個城堡來得困難。

　想好之後，硫克就以說笑的方式向地球本源提出建造一個「無限世界」的建議，結果也如它所預料的一樣，好奇心氾濫的地球本源馬上就接受了這個提議，並將星球上的亡者靈魂許諾給了硫克。

　一構建好這個名為「遊戲場」的無限世界，硫克馬上向族群所在的中央星系發去了召集令，然後就躲進遊戲場，直到e和其他族人到來，楊津被選入遊戲場。

　有關這一段往事，硫克的「副本」已經講過一遍了，再聽一遍之後，楊津只能故作驚訝地問道：「地球……沒發現你失蹤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硫克聳了聳肩，「不過，星球本源只能在星球所處的有限區域內活動，而這個空間的所有者是我。就這個角度來說，就算它發現我失蹤也無法追進遊戲場。」

　「這些話你在肚子裡憋很久了吧？」林雨幽幽問道。

　硫克噎了一下，但馬上就嘎嘎怪笑，「是啊，今天總算一吐為快！」

　「咳咳。」楊津無奈地咳嗽兩聲，「可以繼續問下一個問題了嗎？」

　「問吧，問吧，抓緊時間。」硫克又是幾聲怪笑。

　「你趕時間？」林雨馬上挑眉。

　「我一響應你們的召喚，那邊的副本就會消散。如果運氣不好的話——或許已經不需要考慮運氣的問題了，e現在很有可能已經找到了『我』，就算沒在一起也肯定在監控範圍之內。一旦e發現『我』竟然在他眼皮底下消失，肯定會對我的真假產生懷疑，進而對這邊的情況展開探查——我不得不承認，他在系統空間裡的權限是很大的，更何況他對空間的掌控能力原本就在我之上。」硫克十分謙遜地解釋道。

　「對了，其他管理員去哪裡了？」楊津問道。

　「你猜？」硫克戲謔地反問。

　楊津最恨這個答案，但還是耐著性子把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問了出來，「重返地球這個任務裡的地球是真的地球嗎？」

　「你覺得呢？」硫克的回答一如既往。

　「我問完了。」楊津深吸了口氣，再次忍下了暴打一拳的衝動。

　「你呢？契約人的同伴。」硫克愉悅地看向林雨。

　「我也沒什麼好問的了。」林雨淡然聳肩。

　「那好吧。」硫克一臉遺憾地歎了口氣，「既然你們都不想再提問，那我也只能和你們說再見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

　最後一句話是硫克用嘀咕的語氣講出來的，但聲音偏偏控制在楊津和林雨都能聽到的程度。

　遺憾的是，楊津對它這個契約生物從來就沒在意過，而林雨也因為某些原因不想再配合它的表演。

　見面前的兩個人類對自己的最後一句話全然沒有反應，硫克鬱悶地撇了撇嘴，抬起右手，做了個再見的手勢。

　「再見，我很期待與你們再見。」

　說完，硫克的身體便退回到漩渦內部，而黑色的漩渦也隨著它的離開而逐漸變小，消失。

　「接下來怎麼辦？」楊津盯著硫克消失的地方，頭也不回地向林雨問道。

　「我想再等等看。」林雨站到他的身邊，「距離月底還有十多天的時間，沒必要急著做決定。」

　「對了。」楊津忽然想起件事，「地球那邊的時間流逝速度和這裡一樣嗎？如果不一樣的話……」

　「我估計是一致的。」林雨道，「從我們的幾次遊戲場經歷和這一次的戰地任務可以推斷，只有時間流逝速度一致，所處空間一致，通訊系統才能正常使用……算了，還是找個正在地球的人問問吧。」

　「你有蕎麥的真名嗎？」楊津記得是沒有。

　「可以詢問的人並不是只有一個蕎麥。」林雨打開腕表，向某人發送了一條信息。

　楊津馬上想到了吳孟然，但接著又意識到吳孟然這會兒恐怕還沒回來。

　幾分鐘後，林雨抬起頭，「時間流逝速度是一樣的，也就是說，就算留在這裡，下個月的時候也會因為強制任務而回到地球——暫且就讓我們這麼稱呼這個地方好了。」

　「你好像並不相信這裡是真的地球？」楊津挑眉問道。

　「你難道相信？」林雨不以為然地反問，「雖然任務的名稱叫做重返地球，但在任務描述裡，從頭到尾都不曾提過地球二字，只在獎勵裡提了一句完成任務後可以回地球生活。」

　楊津確實也是不相信的，聽到林雨如此說也只是聳了聳肩，「你剛才和誰聯繫了？」

　「梁偉，或許你還記得，他是吳孟然的朋友。」林雨道。

　楊津對梁偉這個名字沒什麼印象，但聽到吳孟然的朋友，立刻想起了他身邊的那名美男子，隨口問道：「長得很好看的那個？」

　「對。」林雨意味深長地瞥了楊津一眼。

　楊津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道：「只問了時間的事嗎？」

　「當然不止。」林雨抬起手腕看了下時間，「別在這裡聊了，回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