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異變

　「很明顯，你還活著。」林雨面無表情地說道，「所以，你在說謊？」

　「別在形容詞上較真嘛！」硫克誇張地晃動手指，「我們這個種族唯一的優點就是不說謊話，說謊這樣的指責是對我們最大的侮辱以及污蔑！」

　「那又怎麼樣呢？你打算和我決鬥嗎？」林雨一邊把抱在懷裡的光王調整了一下位置，一邊輕聲問道。

　楊津注意到他的動作，隨意想起林雨一直把光王抱在懷裡，那輕柔細膩的動作就像是抱著洋娃娃的小姑娘。

　——到底在搞什麼鬼？

　楊津愈發狐疑。

　林雨的動作也引起了硫克的注意，目光一掃，就落在了光王的身上。

　「你們把擬態合金取出來了？」硫克愣愕地問了一句，接著又皺眉道，「怎麼做了這個麼怪東西，還是說，你很喜歡那部電影……終結者？」

　——硫克不認識光王？！

　楊津不由一愣。

　「e安排的。」林雨似是而非地答了一句，接著摸了摸光王的銀白色臉蛋，抬頭向硫克問道，「你是誰？」

　「呃？」硫克和楊津都是一愣。

　「或許我該換個問題。」林雨繼續道，「我們在戰地任務裡召喚出來的硫克是什麼？」

　楊津愣了一下就明白過來，硫克和光王在彩國相處了一個多月，不可能再見面的時候竟然認不出來。

　硫克愣愕的時間有點長，好一會兒才收起異容，喋喋怪笑，「我露出馬腳了？」

　林雨聳了聳肩，沒有作答。

　「哦，知道了，你們在戰地任務的時候用靈魂石召喚了我。」硫克肯定地說道，「而那裡的『我』見過你懷裡這個擬態合金製作的小玩具。」

　「那邊的你是假貨？」林雨皺了皺眉，隨即否定了自己的第一個猜測，「不，e對你很瞭解，如果是假貨，它不會沒有察覺，還……」

　「還什麼？」硫克敏感地追問道。

　「你猜？」林雨惡意地笑了起來。

　硫克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

　「看來你猜到了。」林雨的笑容裡多了幾分好奇，「被你送到我們身邊的硫克是什麼？分身，或者複製體？能夠騙過e，想必不會是冒名頂替這麼簡單。」

　「我更喜歡稱它為副本。」硫克意外地沒有敷衍，「如果你想叫它為複製體的話，其實也沒有錯，它確實是複製了我的記憶和性格才創造出來的智能副本。」

　「可以問一下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嗎？」林雨收起笑容，認真地看著硫克，「還有，我最奇怪的是你為什麼會不知道我們在戰地任務裡遭遇了什麼，難道你的複製體沒有把那邊的事告訴你嗎？」

　「你們有句話叫假作真時真亦假。」硫克咧嘴一笑，「其實我的智能副本在你們沒有開始戰地任務之前就已經隱藏在我送給你們的擬態合金裡了，你們之後的召喚不過是將它從休眠狀態中喚醒。不過呢，無論是你們還是副本本身都不知道它是複製品，它以為它就是我，自然也不會想到要給我通風報信。當然，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誰讓e這傢伙對空間波動太過敏感，但凡我的副本有一點異動，它都免不了會有所警覺。所以，只能做戲做全套，連『自己』一起騙了。」

　說到這兒，硫克聳了聳肩，「至於為什麼這麼做，當然是為了你們現在看到的這一切。」

　「你到底想做什麼？」林雨皺起眉頭。

　「做什麼？當然是……遊戲！」硫克又發出了它經典的喋喋怪笑，「我建造這個遊戲場就是為了玩遊戲，e他們卻把它當成了後備役士官培養基地！這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就是說，重返地球這個任務……也是一場遊戲？」林雨的眉頭皺得更緊。

　「你說呢？」硫克嘿嘿一笑。

　見硫克明顯不打算告訴他們實情，林雨也沒再費力追問，轉而問道：「看起來，你似乎已經不打算再『幫助』我們了。」

　「你以為我為什麼會這麼耐心地跟你閒聊了這麼久呢？當然是因為不會再有以後了嘛！」硫克放聲大笑，接著就轉頭看向楊津，「嗨，契約人，這或許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面了，你就不想發表點感想嗎？」

　「呃？」楊津還在琢磨硫克、副本和e之間的複雜關係，愣了一下才意識到硫克正在和他說話，抬頭看了看硫克，想了想，發現自己最想說的話其實是「好走不送」。

　但這樣的話說出來簡直就是拉仇恨，楊津決定還是理智一點，現實一些，於是問道：「可以再問幾個問題嗎？」

　「當然。」硫克馬上答道，「離別在即，我怎麼會連這點小要求都不滿足你呢？」

　「為什麼會選中我做契約人？」楊津問。

　對於這一點，楊津一直很好奇。雖然e曾經解答過一回，但那個答案似是而非，給楊津的感覺就像是11=2——大家都知道11=2，但為什麼等於2，而不是3呢？數學家似乎已經解析出了因果，但楊津想知道的卻是哲學家那邊的答案。

　聽到楊津的疑問，硫克聳了聳肩，「e都把誘餌送到我的嘴邊了，要是不吃，豈不是會讓他傷心？」

　「誘餌？」這樣的答案早在楊津意料之中，但親耳聽到的時候，心裡還是難免芥蒂。

　「誘惑我出現的餌食咯。」硫克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近似寵溺的神情，但很快就一閃而過，「我多說一點好了——如果你們已經召喚過我的副本，那他應該告訴過你們，我和你們的母星地球之間的那點關係？」

　「提到過一點，不多。」楊津答道。

　「既然提到了，那你們就肯定知道你們的母星有多麼的狡詐陰毒……唔，陰毒這個詞不夠合適，應該換成陰狠。」硫克摸了摸自己下巴，繼續道，「我是第二個發現地球的……唔，該怎麼介紹呢？我們這個種族要是翻譯成地球上的語言，大概只能對應終極生命體這個詞，而我們的國家，也只能翻譯成……帝國。總之——唔，你們想聽我講長一點嗎？」

　——想說你就說啊！

　楊津努力控制住嘴角的抽動，抬手做了個「請隨意」的動作。

　硫克立刻說道：「這件事還要從我和e的關係說起。e是帝國的調查官，類似於你們這裡某國家的fbi吧，也就是國家控制內部成員的暴力機關中的一員。而我呢，有點近似於你們星球上的恐怖分子，只不過我的本事更大一些。」

　楊津對細節的好奇心一向不大，看計劃書和報告的時候也更喜歡看最後的總結性陳詞而非具體的明細條陳，但斜眸瞥了眼林雨，見他正聽得津津有味，便忍下自己的那點急躁，閉上嘴巴，耐心聽硫克說完。

　「我曾經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保持了帝國犯罪史上的最長通緝記錄，而且一直沒有被抓捕，直到……e進入調查局。」硫克幽幽地歎了口氣，把楊津歎出一身雞皮，「其實e的辦案能力並不是多麼強，但他在空間穿梭上的能力卻是天賦異稟，連我都難以匹敵。我以為我看穿了他給我設下的全套，於是大膽地鑽了進去，沒想到圈套就是個圈套，真正的殺手鑭竟然是他本身……那真是一次不太美妙卻又讓人回味無窮的神奇經歷。」

　「你被他抓住了？」楊津忍不住做了個總結。

　「是啊。」硫克感慨道，「我以為在觸發陷阱後會有足夠的時間逃離，沒想到e的速度遠遠超乎我的想像，轉眼就把我困在了他的空間陷阱。沒辦法，我只能束手就擒。」

　硫克絮絮叨叨地講起了它和e故事，但總結起來無外乎一句話：不打不相識，然後相愛相殺。

　e成功抓捕到了硫克，也因此激發了硫克的興趣。在返程以及後期的審訊過程中，硫克便想方設法地接近e，只願意和e交流，對其他族人的問詢一概不理不睬。當e迫於壓力接下了對它的審訊後，硫克卻沒有交待自己的罪行，把兩「人」相處的時間全都花在了調情上，甚至厚著臉皮對e展開追求。

　e對硫克的種種行徑視而不見，不管硫克怎麼賣弄風騷，它只按部就班地進行問詢，硫克回答也好，不回答也罷，完全不會對它產生絲毫影響。

　兩人用這種雞同鴨講的狀態僵持到了審判日到來，這時候，硫克才啟用自己蓄謀已久的大招——不在場證明——為自己開脫罪責。

　從硫克的話裡話外都能聽出，它根本就是把犯罪當娛樂，以此和自己的族人鬥智鬥勇。但它們這個種族對「罪行」的定義和地球大相逕庭，在楊津這樣的人類看來，它們的罪行與其說是犯罪不如說是壞規矩，破壞大家公認的行為準則，至於屠殺和搶掠反倒是合理合法的。而且如楊津和林雨之前猜測的一樣，它們的國家並不存在死刑，最嚴重的罪行也不過是終身監禁，稍微嚴重一點的則是遠距離流放。

　犯罪之前，硫克就給自己準備好了後路，用副本為自己製造了不在場證明。被捕之後，硫克並未急於為自己洗脫罪名，只抓緊一切時間和e相處，直到上了審判台才把脫罪用的證據丟了出來，打了審判者們一個措手不及。

　硫克的種族是非常非常「講規矩」的，在沒有足夠證據能夠確認硫克就是犯罪人的情況下，硫克最終還是被無罪開釋。

　重獲自由後，硫克馬上對e展開了正式追求，而e意外地沒有拒絕。

　一來二去地，兩個「人」便結成了實質性的伴侶關係。

　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正如狗改不了吃屎，貓改不了偷腥，硫克也難以放棄它破壞規則的惡習。就在身邊熟人都以為他們倆即將締結正式的伴侶關係，帝國也將增添一段風流佳話的時候，硫克卻在中央星系裡幹了一票大的，摧毀了中央星系的智能控制中樞，然後，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