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區生活

　因楊津不肯放林雨獨自離開，林雨無奈之下乾脆釜底抽薪，把楊津帶去了自己的住處。

　楊津這才知道，林雨就住在距離他不到百米的25號院子裡。

　「住不了幾天了，下周就要搬去第四街區。」進門之後，林雨向楊津解釋，「在這裡繼續住下去的話，每天要繳納10點租金，而那邊的房子只需要不到5點。」

　「你不是說，生存點不是問題嗎？」楊津故意問道。

　「我只說它不是問題，沒說它可以浪費。」林雨回了他一雙冷眼。

　楊津倒是想起件事，問道：「如果生存點花光了會怎樣，像小說裡那樣被抹殺？」

　「放心，不會的。」林雨肯定地回答，「只會活活餓死，然後被系統當垃圾清理掉。」

　楊津嘴角一抽，馬上又問：「既然這麼斤斤計較，幹嘛不合租？」

　林雨一怔，沒明白楊津的意思。

　「你搬到我那裡去住，反正我有一個月的免費時間。」楊津解釋完，見林雨還是不說話，不由有些生疑，「難道不行？這裡有不許同居的規矩？」

　「不，沒有。」林雨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不過，很少有人會那麼做。」

　「為什麼？」

　「你會知道的。」見楊津還要追問，林雨抬手打斷，「如果我把什麼都告訴你了，那這個世界對你來說還有什麼新鮮感可言呢？不如你自己花點心思觀察，這樣一來，你的體會也能更加『深刻』。」

　林雨刻意咬重了最後兩個字，讓楊津不由多想了幾分。

　林雨的房子裡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佈置，從格局到傢俱都和楊津的新房子一模一樣，只是但凡能放東西的地方都擺滿了雜七雜八的物件，餐具玩具、珠寶玉石、掛飾擺件……玲琅滿目，五花八門。其中還有一把髒兮兮的掃帚，正是林雨從污濁之地裡帶出來的那個。

　「這些都是副本裡的東西？」楊津好奇地問道。

　「對。」林雨點頭，「能賣得上價的都已經賣掉了，剩下這些一時間還不知道怎麼處理，就只能先堆在這兒了。」

　「為什麼不收進存儲器？」

　「存儲器的空間有限，裝不下。」林雨聳了聳肩，「臥室在樓上，你要是困了就自己去睡，我要忙自己的事，就不管你了。」

　「你忙你的。」楊津沒有上樓，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

　林雨拿出楊津曾經見過的平板電腦和放大鏡，走到放著掃帚的那堆雜物前，將電腦放到一邊，把掃帚拿了起來，用放大鏡在上面仔細查看。

　因林雨說他不會再有問必答，楊津也懶得問他到底想從這些東西上看出些什麼，只目不轉睛地望著林雨的背影，不知不覺回想起了他們之間的一些過往。

　活著的時候，他們真正在一起相處的時間其實並不算多，多數時候都是在網上交流，偶爾才會出來見個面，一起吃頓飯或者去再健康不過的娛樂場所放鬆一下，去彼此家裡的時候極少。

　那時候，楊津雖然一直以朋友的名義拴著林雨，不給他和自己絕交的機會，但也真沒覺得自己有多喜歡林雨，更沒有想到有一天，他竟會看著林雨的照片都捨不得眨眼。

　他一直以為不會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讓他沉迷，就算有，也不應該是林雨。

　但顯然，他錯了。

　——他到底迷戀林雨什麼呢？

　楊津默默地問著自己。

　林雨一直以為他的性取向是雙，但在楊津自己看來，他雖然不直，但也未必就有多彎，如果不是遇到林雨，他很可能一生都只和女人廝混。

　初遇林雨的時候，楊津正處於對女人的倦怠期，舊的情人已經厭倦了，又提不起興趣去追逐新的，身邊的狐朋狗友就半開玩笑地建議他嘗試一下男人，說現在流行這個，也算是一種時尚，然後又興致勃勃地把楊津帶去了GAY吧。

　然後，楊津就遇到了林雨。

　楊津一直記得那天，林雨獨自坐在吧檯前，一派悠閒地喝著雞尾酒，就像一個路過鬧市的世外高人，身處喧囂卻不沾染一絲凡塵。

　楊津也不明白他怎麼會生出那樣可笑的想法，但初見的時候，他確實沒對林雨產生邪念，只覺得這人與他見過的任何人都不一樣，很不一樣，但具體不一樣在哪裡，他又說不出來。

　為了尋找答案，他主動接近林雨，並在離開酒吧之前要走了林雨的QQ。

　楊津再也沒去過那個gay吧，但他卻通過QQ和林雨交了朋友。

　他不想讓林雨覺得他在這方面是個初哥，就騙林雨說他已經有過男伴，只是剛剛分手。但現在想想，如果他當初說了實話，或許林雨就不會那麼快也不會那麼果決地和他撇清關係……

　楊津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

　此時此刻，他的心裡竟然莫名平靜，既沒有他原以為會有的慾火，也沒有其他的瑣碎雜念，就好像只要這麼遠遠地看著，他就可以心滿意足。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容易滿足了？

　楊津自嘲地翹起嘴角。

　睜開雙眼的時候，楊津才意識到他在沙發上睡著了，抬頭一看，外面依舊明亮，看不出到底是過了一夜，還是他睡的時間太短。

　林雨也在客廳裡，正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看著茶几上擺著的三個人偶娃娃發呆。

　「我睡了多久？」楊津問。

　「快十個小時了。」林雨答道。

　「一晚上？」楊津一愣，下意識地看向窗外。他睡著的時候，天還沒黑，就算睡了十個小時也不過就是第二天清晨，可此刻雖然看不到太陽的位置，但就房間裡的亮度和光線的角度來看，實在和睡前沒有什麼不同。

　「別看了，這裡的太陽就是擺設，每天准點出現，准點消失，位置都不會變的。」林雨看出了楊津的疑惑，「吃早飯的話，自己叫餐，我已經吃過了。」

　「又是膠囊？」

　「嗯。」

　「總吃這玩意，胃口會壞掉的。」楊津皺眉。

　「不吃它，我也一樣沒有胃口。」林雨不以為然地答道。

　楊津也不好再說什麼，起身去了牆邊，打開大屏幕，聯通了林雨給他示範過的銷售系統。但看過一堆食物樣圖，楊津卻發現自己也沒了胃口，最後只花了一點生存點，從系統那邊買了一杯牛奶。

　拿到牛奶，楊津轉身回到沙發，發現林雨還看著三個娃娃發愣，其中一個還是和掃帚一樣剛從遊戲場裡帶出來的，不由問道：「你打算把它們盯出一個窟窿？」

　「我在想，我得去什麼地方才能找出另外兩個。」林雨頭也不抬地答道。

　「什麼？」楊津一愣。

　「我發現了一個彩蛋。」林雨指著桌上的娃娃，「把三個娃娃一起拿在手裡，你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楊津放下牛奶，將三個只有巴掌大小的人形娃娃抓了起來，機械的電子音立刻在腦海中響起。

　「藏品任務『人偶師的傑作』已滿足觸發條件，集齊五個土陶娃娃即可在中央區三層的博物廳裡獲得相應獎勵及後續任務。」

　楊津愣了愣，仔細看了看這三個娃娃，疑惑地問道：「這是土陶做的？」

　「你管它是什麼做的，重點是它會帶來任務和獎勵！」林雨翻了個白眼，「我就覺得這些東西不應該只是帶出來讓系統回收的，果然。」

　「能換什麼？」楊津放下娃娃，隨口問道。

　「還不知道。」林雨聳了聳肩，「說起來，我都不知道中央區還有一個叫博物廳的地方。」

　「反正我今天也要去中央區，一會兒順路看看吧。」楊津把牛奶重新拿了起來。

　一個小時後，楊津和林雨帶著三個土陶娃娃來到了中央廳的第三層。

　剛一走出電梯，一個原本不存在的傳送門就砰地一聲從地板上冒了出來，門框上方豎著一塊牌子：博物廳。

　楊津和林雨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就一前一後地走了進去。

　傳送門的另一邊是一間光線昏暗的大廳，面積很大，就佈局和擺設來看很像博物館，但散落在大廳各處的展示台卻大多空著，牆上也光禿禿地沒什麼裝飾。

　如果不是牆壁和地板都如螢火蟲一樣在自行發光，大廳裡簡直看不到科技的痕跡，更像是一處被人遺棄的故居，安靜，寂寥。

　楊津和林雨正四下打量，身後卻傳來一個如配音演員般難辨雌雄的奇怪嗓音。

　「喂，你們是來做什麼的？」

　楊津和林雨不約而同地回頭，接著便又不約而同地瞪大了雙眼。

　他們的身後站著一隻兔子，或者更確切地說，是一個兔頭人身的怪物。乍一看有點像兔八哥，但瞇著眼睛看人的模樣卻更像另一隻賤兔——兔斯基，體形也不是兔八哥那種細長型，腦袋太大，只有二頭身，穿著一身暗紅色的短馬褂，怎麼看都讓人覺得喜感。

　「我們來咨詢藏品任務的。」林雨率先開口，「你是……這裡的管理員？」

　「沒錯，這裡是我的地盤。」兔子歪過頭，「你們找到了什麼？」

　「土陶娃娃。」林雨把三個娃娃拿了出來，「如果我們把這些娃娃找全了，我們能在這裡換到什麼。」

　「找全之後就知道了。」兔子的表情愈發欠扁，「要是覺得麻煩，不想繼續，現在就可以把這三個娃娃上交，每個可以換100生存點，不吃虧。」

　「不，我們會繼續找下去的。」林雨收起娃娃，微笑著說道，「如果不齊全的娃娃都可以換到300生存點，那找全之後的獎勵豈不是能達到1000？」

　「那可不一定哦。」兔子邪惡一笑。

　「那就讓我看看不一定的結果吧。」林雨笑容不變。

　「那你就去把東西找全吧！」兔子也笑得愈發惡毒，「No pain no gain，這就是博物廳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