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起起伏伏惱人心
江臨彥騎著快馬,火速奔向泉州。他並不確定老三是不是真的去了泉州,但過了鳳溪,南方比較有去頭的只有兩個城市。
一個是雲城,一個是更南邊的泉州。
雲城過幾個月要開武林大會,江湖中許多閑著沒事幹的人早早就聚集到了雲城,開始準備,自然不是很太平。那塊地又是封給老三的,雖然平時不怎麼去,但如果真去了那裏,老三就要花心思在城中安全上去了。那他既要擔心那個叫苗若的少年被那群江湖人傷著了,又要憂著不能陪在他身邊。
這絕對是下下之舉。
所以,最後算下來,泉州是不二的選擇。
當然,為了防止老三突發奇想去其他的地方,所以江臨彥必須加快步伐,以便如果沒有在泉州找到江臨洵,還可以及時去下一處尋找。
他們之前離開鳳溪的那條路以山路居多,遊山玩水還無所謂,可若是趕路,走那條路卻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因此,江臨彥選了比較平坦的道路,從雲城穿過,這樣大概可以節省大半天的路程。
在經過雲城附近時,江臨彥似乎瞟見洛笙寒盯著一邊的某個山路時,眼睛裏驀然一黯,隨即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微微皺眉想問些什麼,卻始終沒有開口。
雖然現在才臨近四月,離武林大會召開的日子還有整整四個月的時間,可是不得不說,這群江湖人士真的是很熱衷於這場活動,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經熱鬧的整個城市,人來人往,一點不比都城淮左遜色。
城池的中央,搭起了擂臺,紅底的旗子龍鳳飛舞的印著個黑色的“武”字,端正的立在擂臺後面。
為了以防萬一,江臨彥還是決定是府衙裏問問,看江臨洵來過這裏沒有。因為不用多少時間,他便讓洛笙寒在外稍微等等。
於是乎,在這熱鬧的街道中,人們頻頻回頭,目光流連於府衙門外佇立的淡藍色的身影。
忽而,有一個身著白衣的中年男子從他身邊走過,洛笙寒無意間看了他一眼,臉上棱角分明,五官英挺,發間有些不合年齡的白髮,但不難看出以前是個美男子。即使不再年輕,也有一般人沒有的威嚴。他的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即使看到洛笙寒,也是淡淡的一眼,不做任何的停留。
洛笙寒也沒有多看他,只是在他配在腰間的劍的尾墜上停留了片刻——由水藍色的線簡單編織而成,中間鑲著半塊紅玉。
這個東西,他好像在哪里見過。
轉過角,肴勝微微皺眉,想起剛才擦身而過的男子,總覺得跟誰長得很像,但又記不起來到底是誰了。
過了片刻,江臨彥從府衙裏一路小跑出來,見洛笙寒盯著街角發呆,又看見別人盯著洛笙寒發呆,眉頭微微一皺,立馬沖上前去,將他的面紗拉上,抱緊懷裏,小聲的在他耳邊嘟囔著,“你就不知道躲躲別人的目光啊?我看著鬧心……”
洛笙寒沒說話,只是輕輕推開了他的手,騎上了馬。
江臨彥一愣,覺得洛笙寒好像心情不是很好。於是,他乖乖的不再做聲,這裏也沒有老三的蹤跡,於是爬上馬朝泉州趕去。
途中,洛笙寒終於再次開口,“為什麼突然又不回去了?”
“你也聽到了,南安國派和親的隊伍來了。”
“又怎樣?”
“這事可得要找老三商量商量,就算沒商量出結果吧,也得把他拉著一起回去才行,否則不知道他這一遊山一玩水的,心情好了不知道折騰到什麼時候去,那不就成我一人去對付老大去了嗎?”
本來他和江臨洵結成盟約一起開導開導江臨覆,所以就算江臨洵晚幾天回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事兒還可以打持久戰。可是這和親的事,片刻也拖不得,若是老大一個氣極了,詔書一下,賜婚,那他真得吃不了兜著走,還不能埋怨。
當然,這個時候的江臨彥還不曾想到,自己完成是白著急了。
“堂堂王爺,難道還懼怕和親?”洛笙寒淡淡的說,聽不出語氣來。
“這,這第一次拜堂……我還是想心甘情願的。和親……實在不適合我。”江臨彥撓撓頭,癟癟嘴說。
“第一次?”洛笙寒重複著,聽起來有些驚訝。
江臨彥同驚訝,“難道我沒告訴我還沒成親嗎?”
洛笙寒沉默片刻,輕聲道,“沒有。不過笙寒只是一名小倌,王爺的家事自然不用和我交代的。”
江臨彥手下一緊,馬一聲鳴叫,停了下來。
他不說話,雙手環著洛笙寒,死死的拽住韁繩,也不動。過了許久,洛笙寒才疑惑的回頭看他,卻是一驚。
他無法形容出江臨彥此刻的眼神,憤怒、低沉、無奈,還有許多他道不明的感情交織在一起,緊緊的盯著他。
從來沒有看過他這樣的表情,也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有這樣的表情。
在印象中,那是個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能展開燦爛的笑容,並且去感染別人的人。
這個時候的洛笙寒還不知道,江臨彥在某些方面會牽動那根敏感的神經而變得和平時有些不一樣,而這種情緒是他自己所無法控制的。比如在遇到洛笙寒的事的時候,比如自己的心意無法傳達到想傳到的地方的時候。
洛笙寒剛想開口,就聽江臨彥長長的嘆了口氣,然後一手攬在他的腰間,一手輕輕撚著他的發絲,語氣顯得無奈又寂寞,“笙寒,你還是不懂啊……”
江臨彥不知道洛笙寒到底誤會了什麼,也不知道洛笙寒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對自己忽冷忽熱,他不拒絕自己,要知道,洛笙寒那冰冰冷冷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委屈自己跟別人的。可是,每過一段時間,就像是間期性發作一樣,突然之間就變得很生疏。他們之間就像是立刻豎起了一面厚厚的城牆,誰也看不到真正的誰,只能憑著感覺去找到對方的位置,靜靜的靠在城牆上,感受著對方的氣息。
江臨彥很無奈,他曾經和洛笙寒說過,說自己當年被老大召回去給老丞相祝壽。本來以為去去幾個月就回來了,沒想到,老大一發威,直接就把他打發到邊疆去了。
洛笙寒也只是點點頭,說他知道。那之後有江臨彥在紅宜的朋友特地來告訴他的。
然後江臨彥有特別的迷茫,問他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做錯了,惹他不高興了。
洛笙寒也只是搖搖頭,什麼也不說。
也許連洛笙寒自己也在疑惑這個問題。呆在江臨彥身邊讓他覺得很舒服,很安心,他也很喜歡這種感覺。他沒有父母,從小就被寄養在別人的家裏,那家人雖然沒有刻薄他,但也沒有特別的關懷。二十一年來,第一次有個人那麼的呵護他,被人關心的感覺,是讓人感到溫暖和留戀的。
可是,他卻總本能的拉遠和他的關係。
他不想愛,不敢愛,也怕愛。
他怕正視他們之間的感情。他覺得,江臨彥也許只是一時的興起,玩累了,也就罷了。
至少在六年前,他消失不見的那段時間裏是這麼想的。後面有人告訴了他實情,他也只是聽聽便過了,沒有記上心。
沒有人知道,洛笙寒初入風月樓的時候誓死絕對不賣身,即使是那裏基本上不允許這樣的人出現,自己也要拼到底。
可是,當看見江臨彥笑容,看到他眼底流露出的溫柔和溫暖,不自覺的將自己交給了他。
直到六年後,他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不得不說自己是很驚訝的,同時也帶著不為人知的欣喜。
原來,他還沒忘記自己;原來,他真的去邊關了;原來,他還要他。
這大半個月來,洛笙寒以為自己已經把所有的事都看開了,卻不知在什麼時候那顆跳動緩慢的心,又開始重新恢復了正常。
沉溺在他的笑容和指間,喜歡他看著自己寵溺的對著自己笑,喜歡他因為旁人的眼神而吃醋的將自己藏起來,喜歡他的整個世界似乎都在圍著自己轉。
可洛笙寒知道,自己畢竟是出自風塵之地,而江臨彥高高在上的皇室。即使是江臨彥自己不在乎,也可以想像得出其他的皇族和大臣會有多麼強烈的反應,而作為皇族,是不能隨心所欲的。
他不想江臨彥處在兩難的境界,也不想因為自己而讓他苦惱。
所以有意無意的,悄悄的拉遠與他的距離。
但不曾想,自己這樣的舉動竟讓他露出了這樣的表情。看著那樣的眼神,洛笙寒覺得心底似乎被狠狠的撞擊了一下,心臟驀然收緊,有些喘不過氣來。
對方的懷抱是溫暖的,輕輕的擁住他,好像手中的珍寶般愛惜。身後的人吐出的氣息打在脖子上,癢癢的,卻讓人覺得很溫馨。
不自覺的,洛笙寒在江臨彥的懷裏挪了挪,將頭枕在他頸窩上,臉上有一抹緋紅,聲音很小,卻足夠對方聽見。
“我懂的,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