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六十三章 你我的記憶 …

羅納突然就這麼充滿了敵意，讓雷克斯也不禁緊張了起來，畢竟關心則亂，那個披著人皮的魔獸的手裡，抓著的可是他的寶貝兒子。

「你別傷害他，我們應該沒有利益衝突，不是嗎？」他試圖安撫羅納，「為什麼突然來這裡……是你說不想再見到我的吧？」

「你怎麼知道我們沒有衝突？」羅納忍不住尖銳了起來，「你說得對，我不想再看到你，但是……不想見到一個人，讓他徹底消失，才是最好的辦法吧？」

雷克斯愣了一下，突然沉默了起來：「你是認真的嗎？」

「……」羅納眯了眯眼睛，「什麼意思？」

「你確定自己做得到嗎？」

羅納一下子愣住了，然後忍不住扭曲了表情：「你以為你是誰！？」

「我知道我是誰，但其實……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你是誰……」雷克斯看著羅納，這張臉，還是他熟悉的那張臉，可這個人……他說不上來究竟是熟悉還是陌生。

「不知道我是誰？」羅納冷笑，「你明明就已經知道了。」

「就是因為知道了，才更加得想不明白。」雷克斯指出，「我不明白，作為魔獸的你，應該最為憎恨人類，又怎麼會四年來一直混跡在人類之中呢？」

「……」因為根本就無處可去啊。

「你應該最為憎恨的便是萊恩．斯內克，卻只是囚禁了他，沒有殺他。」

「……」因為……這是羅納德的父親啊，這個人類是那麼得愛著自己的父親和爹爹的，他直到死，都不知道在十歲那年，他父親對他做了什麼，不，也許他知道了，也無法去憎恨自己的父親。

所以，羅納就算想要報仇，也總是下不了最後的毒手。

「斯內克家族是導致了這一切的元兇，可你卻一手壯大了這個家族。」

「那是因為我需要利用斯內克去向賽維爾報仇！」羅納冷冷地反駁道。

「……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雷克斯是真的想不明白，「羅納，你應該完全和賽維爾家族沒有絲毫的聯繫的，那完全就是羅納德的事情，又何來仇恨可報呢？」

羅納一下子愣住了，說不出話來。

「你竟然把羅納德受到的傷害，當做自己的事情了嗎？」

是的，雷克斯說得沒錯，羅納雖然不想承認，但潛意識也知道，他被影響得很厲害。

這是當然的，他本身的記憶太過單調，都是森林裡的野獸生活，突然擁有了人類這麼複雜的記憶，難免不會代入成為了自己的記憶。

但是，事實是一回事，被人直接說出來，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他一直覺得，他已經可以逐漸擺脫羅納德的陰影了。

因為他和羅納德在性格上面並不相似，他努力突出了自己蛇性的一面，逐漸遠離了羅納德人性的本質，最起碼就表面上看來，他們已經完全是兩個人了。

但是，自從雷克斯出現在他面前以後，一切都又變了。

就好像這個男人，喚醒了一直被他隱藏著的羅納德的情感了一樣。

「如果不是你出現，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羅納的情緒逐漸失控了起來，他本身抓著尼克的手勁就不小，現在一下子加大了力道，以至於尼克終於沒能忍住，失聲痛呼了起來。

雷克斯一下子就急了：「羅納，你先放開尼克！」

羅納低頭看了看尼克，這個是羅納德的孩子，他又抬頭看了看雷克斯，也是……這個獸人的確可以影響到有著羅納德記憶的他，因為，他是羅納德的伴侶。

他是羅納德所愛上的人，羅納德即使到死，也沒有責怪雷克斯。

羅納突然就意識到，只要有這兩個人的存在，他也許就永遠也無法擺脫羅納德的陰影，如果這個世界上，羅納德在乎的人都不存在了，那麼終有一天，他的情感，也終將消失殆盡。

這一瞬間，他突然就起了殺心。

雷克斯和跟在他身後至始至終沒有出聲的霍爾，都是魔獸人，幾乎在下一秒，就敏銳地感覺到了羅納的殺意。

氣氛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他們如果要二對一，自然不怕羅納，但問題是，尼克此時正被羅納抓在手裡，如果羅納要傷害尼克的話，雷克斯和霍爾是攔也攔不住的。

眼看著羅納的神情越來越陰暗，眼神越來越冷漠，氣場越來越低沉，雷克斯忍不住渾身都是冷汗。

如果尼克真的出什麼事的話，他就是殺了羅納都來不及。

更何況，那張臉，那個身體……

他真的殺得了羅納嗎？

然而，就當所有人都覺得羅納肯定會出手的時候，他卻逐漸平復了自己的情緒，然後冷著一張臉，鬆開了手，將尼克推向了雷克斯方向。

「你說得對，我的確將羅納德的感情和記憶當做自己的了。」他看著雷克斯，「也許我不該一直否認和排斥這一點。」

「但是，我從未像現在這樣得肯定過，我的確不是羅納德。」

他站在那裡，一直有些陰鬱的眼神難得地如此明亮，而又清晰，那種堅定的樣子，讓雷克斯不禁發怔，似乎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隱藏在人類軀體下的靈魂。

他說：「如果是羅納德的話，他根本就不會選擇去報仇。」

「因為害死他的人，賽維爾侯爵，已經死了，遷怒整個賽維爾家族，然後花這麼大的力氣去一點一點地下套，根本就不是他的作風。」

「只有我。」他撇嘴一笑，「只有我這樣睚眥必報的蛇類，才會耿耿於懷，然後斤斤計較。」

「所以說，我的確不是羅納德。」

雷克斯怔怔地看著這條蛇，根本不知道改用什麼語言來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才好。

直到尼克飛奔撲進他的懷中，他才回過神來，蹲□抱住孩子，仔細打量了他一番，等他鬆了一口氣抬起頭的時候，羅納早已轉身離開。

他只看到了他的背影，似乎和以前的他有些不一樣了，難得的灑脫了起來。

話又說回來，羅納到底是為什麼而來的？

他說是典籍，但他其實心裡也清楚，典籍什麼的……他早已吃透了，再也找不到復原一切的方法了，要回典籍什麼的，只是個藉口而已。

而現在，他已經不需要這個藉口了。

「父親，他真的不是爹爹嗎？」尼克看著自己父親呆呆地看著羅納離開的背影，忍不住伸手拉了拉雷克斯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問道。

雷克斯低頭，摸了摸兒子毛茸茸的腦袋：「嗯，他不是。」

「……可我覺得他好像啊。」尼克遲疑道。

「笨小鬼，這世間長得像的人，多得是了。」雷克斯搖了搖頭，其實也是在對他自己說道。

「我是說感覺像啊。」

「胡說八道吧你。」雷克斯哭笑不得，「你爹爹還在世的時候，你這傢伙才多大啊，恐怕壓根不記得了吧，哪來感覺啊。」

「可真的很像！父親你笨死了！你根本不明白！」尼克惱怒了。

「……好吧，是我笨。」雷克斯果斷投降道，「怎麼了，莫非我家的小尼克喜歡對方？」

他低頭看了看尼克手腕上的紅印子，羅納下手有些失控，不可能不痛：「即使是對方這麼凶？你也喜歡？」

「我很喜歡！」尼克興致頓時高昂了起來，「父親，搶回來給我做爹爹吧！」

雷克斯被他一驚，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

什……什麼？搶？這……這都是誰教的！？

一想到最近都有誰在家和尼克一直相處著，雷克斯頓時詭異地轉過頭，看向在那裡沉思著的霍爾。

大概是他的視線實在是太過炙熱了一點，霍爾回過神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看著我做什麼？」

「……沒事，看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