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六章 七年以後 …

「我想……也許已經不需要了。」

雷克斯目光溫柔地看著遠方，似乎是在緬懷，帶著那些遺憾還有落寞。

「我其實早就已經知道的，我終究還是失去了他。」

「怎麼會。」霍爾看著他，「納納他……」

「你不明白嗎？屬於過去的那個羅納德，他真的已經不在了。」雷克斯搖了搖頭，「無論現在的這個究竟是誰，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那個在他穿越來這個世界，就在他身邊的人，那個一直努力著活下去的人，那個喜歡一臉倔強，內裡卻一片柔軟的人，那個曾經連接著他和這個世界的紐帶，曾經給了他信仰和力量的人……

人如果沒有目標，沒有向前走的方向，就很難堅強起來。

如果那個時候的雷克斯，沒有羅納德的話。

他怎麼在這個世界走下去，然後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力量，權力，融入這個世界的契機。

他從來沒忘記過他原來是怎樣的，一個殘疾的女孩，所以，就更難想像，自己可以成為現在地這個樣子。

可那個人，終究是不在了。

「其實再次見到羅納德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他不一樣了。」雷克斯笑了笑搖了搖頭，「我現在似乎已經習慣叫他羅納了。」

「其實這也沒什麼不好。」雷克斯回憶道，「我們都知道他的，他其實是個很好強的人，他不一定感覺不到父親的願望，一定一直在想，如果我是一個獸人該多好。」

但是，非獸人和獸人的差距，不是努力和技巧就可以挽回的，羅納德一直很拚命，卻最終逃不開社會的枷鎖，逃不開一個非獸人該有的命運。

對非獸人來說，他們根本就不需要力量，擁有一個怎樣的伴侶，就決定了他們下半輩子的人生。

不要說曾經遇見過的佛洛裡斯那樣子的典型，就算是原來的羅納德，在前任雷克斯在的時候，不也是在這條路上死死地掙紮著嗎？

個人的力量，又怎麼贏得了這整個世界呢？

即使後來，他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尼克和雷克斯，似乎完全適應著伴侶中非獸人的這個身份。

但這樣的生活，他真的就甘心嗎？

「我似乎可以明白，傳說中，那些被神明區分為非獸人的男人的想法，為什麼是我，為什麼要是我，我也可以做的很好，甚至是更好，為什麼要在最初，就判了死刑。」雷克斯說道，「振興家族，成為獸人，擁有力量，把握自己的人生，這也許是羅納德埋藏在心裡，卻知道永遠也無法實現的願望。」

「我不管現在的這個究竟是誰，羅納德也好，羅納也好，我都很感激他。」雷克斯依然笑著，「就算是以憎恨的名義，他也騙不了他自己，他完成了羅納德想做的事情。」

「這樣不好嗎？」雷克斯反問霍爾，「這樣不好嗎？」

霍爾覺得，自己根本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我只是不甘心而已。」雷克斯漸漸握緊了雙手，「每個人都有權力走自己想走的路，是我的問題，是我沒有牢牢去抓住。」

「因為那個時候的我，弱小卻又沾沾自喜，並不明白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會有真正的主角，一時大意，讓本該拚命保護的人，就這樣死在了自己的眼前，因為那樣可笑的理由。」

「霍爾你不會明白的，他從生病到死去，我明明就在那裡，卻沒有發現，他死的時候，我明明就在旁邊，卻無力去阻止。」雷克斯白了一張臉，「你怎麼能夠奢望，因為自己的無能而失去的東西，再徹頭徹尾地重來一次呢。」

「我想，羅納現在的這個樣子，就已經很好了。」

最起碼他可以知道，那張容顏那個軀體，現在也許可以算是那個人，那個人，還存在於世界的某個角落，他並沒有離開。

至於喪失自我還是意志取代什麼的，想起如何，沒有想起又如何。

都不可能還是原來的那一個了。

霍爾輕輕嘆了一口氣，終於承認，歲月永遠都無法回到當初的那個小鎮，那個他們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

他尊重雷克斯的選擇。

他是一個停不下來的人，在雷克斯家住了幾天，便又再次踏上了旅程。

但雷克斯知道，他還會回來的。

因為無論多麼遙遠而又漫長的路程，總是要有一個可以停留的地方。

那個地方，便是家。

七年以後，雷克斯已經成為了皇家禁衛軍的總隊長，賽維爾家族逐漸沒落，而斯內克家族日漸強大，成為了王都貴族也不可小覷的勢力。

尼克已經15歲了，成為了一個帥小夥，到雷克斯家來提親的人幾乎要踏破門檻了，但雷克斯卻一個都不滿意，尼克自己也看不上眼。

他現在眼界可高了，經常往家裡和羅納叔叔家裡兩邊跑，雷克斯深深地覺得，這個小沒良心的，大概最喜歡的就是羅納叔叔，接著是霍爾叔叔，最後才是他可憐的父親大人。

提到霍爾，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拐騙都小傢伙的崇拜的。

大概是這傢伙每去一個地方，都要給尼克帶禮物，回來的時間雖然一直不長，但只要尼克想聽，他幾乎都肯陪著他，給他講他的旅行經歷，害得尼克總吵著要和霍爾叔叔一起去闖蕩世界。

該死的……這別說雷克斯不同意呢，連羅納都不會同意。

霍爾這傢伙是誰啊，他去的地方是一般人敢去的嗎？更何況像是尼克這樣的非獸人，想死是不？

這種不服輸的性子，倒是像極了曾經的羅納德。

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啊……連尼克都這麼大了呢。

雷克斯不禁就有些感慨，看了看在院子裡練劍的小鬼，這傢伙……真是越來越像曾經的羅納德了呢。

「稍微歇歇吧，父親我年輕的時候都沒有你這麼拚命呢。」

「這不一樣，父親你是獸人！」尼克倔強著一張小臉，說不出的執著的味道，「我一定會越來越強的，總有一天，會有資格和霍爾叔叔一起去旅行的！」

雷克斯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心裡突然說不出得惆悵。

他知道……也許永遠都不會有真正地這麼一天的。

非獸人的實力，被困死在了一個圈子裡，像霍爾那樣的魔獸人，簡直是個不可能的目標。

羅納德，尼克，獸人，還有非獸人。

總覺得歷史一直在不斷地上演，然後又悄悄落幕。

「過來，坐一會，和父親說會話。」雷克斯忍不住心疼，向著兒子招了招手，也不管他滿身的臭汗，像小時候那樣，將他摟在了懷裡。

「怎麼，這麼喜歡你霍爾叔叔啊？」

「嗯！」尼克果斷點頭。

雷克斯一時也沒意識到哪裡不對勁，只以為是小孩對於長輩的崇拜，於是就逗他道：「比喜歡羅納叔叔還喜歡？」

「……這不一樣嘛。」尼克閃爍其詞，然後轉了轉眼珠子，對自己的父親信口開河道，「更何況，羅納叔叔很快就不是單身一人了！」

這小傢伙很聰明，大致有點摸到了當年的事情，但實際上又不算是太瞭解，以至於思路整個都偏差掉了。

「……不再是單身一人？」雷克斯心裡一跳，「他……他有想要結成伴侶的對象了嗎？」

「嗯。」尼克嚴肅點，「他最近被附近林子裡的一條母蛇迷得神魂顛倒，都不愛變回人形了？！」

雷克斯的神情忍不住就扭曲了起來，母……母蛇……

他……他怎麼會……

也是，無論是把自己當做毒蛇還是本身就是毒蛇，看上一條母蛇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

這個……那個……

等雷克斯回過神來的時候，尼克早就偷笑著跑開了，他一抬頭，兒子倒沒有看到，反而是看到了風塵僕僕的霍爾。

他的容貌幾乎還是多年前的那個老樣子，不過雷克斯自己也差不多，畢竟魔獸人的壽命要比一般收入長很多，衰老也慢。

「啊，回來了？這次時間挺短的嘛。」

霍爾沒有回話，而是看了雷克斯一會，他剛才就聽到了兩人的對話，自然並不相信有關於尼克母蛇的說法，但是……雷克斯一開始的反應……

「你還介意他是不是有了新伴侶？」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啊……也……也不是的……」雷克斯閃爍其詞道。

霍爾看著他，不說話。

他知道自己還是喜歡著這個獸人的，不過現在的生活也算滿意，便一直沒有說破。

然而，明明都這麼多年過去了……

「必須是他嗎？」他忍不住就開了口，說出了不像是他會說出來的話，「我不行嗎？」

雷克斯愣了一下，還沒回答，霍爾就轉過身，快步離去：「算了，當我沒說過。」

他並沒有走遠，也感覺到了有人跟了上來，腳步聲很熟悉，是那個他一直看著長大的孩子。

他回頭看了看尼克，對方低著頭，似乎情緒很壓抑的樣子。

「怎麼了？」霍爾問道，然後猛地想到是不是剛才和雷克斯的話被尼克聽到了，下意識地有些緊張了起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

但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尼克竟然會衝過來一把抱住了他。

「我知道你喜歡我父親，我知道的。」他壓抑著喊道，「必須是我父親嗎？我不行嗎？」

這一次，霍爾是徹底地，傻眼了。

尼克來找羅納的時候，把羅納嚇了一跳。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孩子這麼明顯的傷心和落寞，還沒知道原因，火氣就從心裡竄了上來。

「怎麼了？誰欺負你了？」活膩了嗎？敢欺負他的人？

「……嗚嗚。」尼克抬頭，瞬間淚流滿面，撲進了羅納的懷裡，「他不要我，爹爹，他還是不要我，是我太弱了嗎？」

羅納一下子被突如其來的眼淚給慌了神，都沒注意到要糾正尼克的叫法，趕緊抱住了他。

這是……感情糾紛？

也是，小尼克也到了這個年齡了啊。

但是，究竟是那個不長眼的王八蛋敢不要他家尼克？！想死嗎？

「是誰？！」羅納猙獰著臉咬牙切齒道，「是哪個王八蛋？」

「嗚嗚……是霍爾叔叔啊……」

這下子，輪到羅納傻眼了。

他覺得自己理智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斷了。

尼克和霍爾？怎……怎麼會是霍爾？

先不提那傢伙糟糕的性格，還要……他那該死的年齡。

羅納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那是個不會為任何人停留腳步的傢伙，當初，即使是愛上了雷克斯，他也不曾停留下來，要追隨這樣的一個人，愛上這樣的一個人，簡直就是場噩夢。

而尼克是誰？是他和雷克斯都放在心尖上寶貝的……

那個該死的老東西！竟然敢勾引他家的尼克！

羅納一下子就暴走了，好不容易忍住了安撫好了尼克，等他睡了以後，就往王都的方向衝了過去。

還要那個該死的雷克斯，他是怎麼搞的！怎麼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在他的眼皮底下？！

一個兩個都是不靠譜的，不讓人省心的！

滿肚子火的羅納現在根本就沒有意識到，由於兩個人下意識的避讓，他和雷克斯，自從多年前的那次轉身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

當他一腳踹開雷克斯家大門，像是尋仇一樣殺氣騰騰的衝過去，然後一眼就看到了雷克斯的時候，他才猛然想起了這個問題。

他一下子呆住了，雷克斯顯然要比他呆得還要厲害。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好一會，終於還是雷克斯緊張得先開了口。

「嗨……好久不見了。」

「嗯。」羅納努力平復心裡奇怪的情緒，看著雷克斯並沒有變化太多的那張臉，殊不知對方盯著他的眼神，比他的要炙熱百倍。

「你……」雷克斯小心翼翼地斟酌著用詞，「你最近和母蛇相處得怎樣？」

羅納頓時一呆，然後瞬間嘴角抽搐言語不能。

「這是最新的冷笑話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