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然而他們剛回到别莊後不久,卻發生了一件他意想不到的事——燕氏夫婦被擄走了。
「我剛下學堂回到米鋪,就見到有幾個黑衣人闖進來,他們說要找乾爹和乾娘,結果乾爹他們一出來,那些黑衣人就将他們打昏帶走,黑衣人一行人走得很快,我追出去時已看不見人了。」小辛在燕記米鋪的夥計陪同下,來到古家别莊求救,滿臉驚怕的遊說着事發經過。
站在廳堂裏的淩青聽見他的陳述,不禁育些疑惑。「他們爲何要劫走燕老爺和燕夫人?」
尋思片刻,古月生出聲詢問:「他們可有留下什麽話?」
帶着小辛過來的那名夥計立刻答道:「有,他們說若想讓老闆他們平安回來,就拿如絲姑娘去換,明晚子時在渡頭旁換人,倘若不去,那就等着替老闆他們收屍。」
聞言,淩青訝道:「他們的目标是少夫人,這是爲什麽?」
古月生眉頭緊攏,低頭思索。
「姊夫,你快點去救我乾爹、乾娘回來。」小辛的手緊抓着古月生的衣袖,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古月生拍了拍他的唇,安撫他,「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救回他們。不過你記住,這件事暫時不能讓你如絲姊姊知道。」他正色叮囑着。
小辛不解的問:「爲什麽?」他不懂,乾爹、乾娘是如絲姊姊的親爹娘,爲何不能告訴如絲姊姊?
「如絲若是知道她爹娘被壞人抓去,一定會急着想去救回他們,難道你願意看見她拿自個兒的命去換嗎?她若是去了,也許就沒命回來了。」他可以肯定,若是讓如絲得知此事,她會毫不猶豫的拿自己的命去換回她爹娘。
小辛驚駭的用力搖頭,「不可以,我不要如絲姊姊拿命去換!」乾爹乾娘對他很重要,但如絲姊姊也一樣重要,他不要如絲姊姊有危險。
「那就是了,所以這件事不能讓她知情。我會盡快派人救回嶽父、嶽母,這段時間你就暫時先留在别莊裏,不過爲免洩露消息,你最好避着如絲,知道嗎?」古月生慎重的交代他。
小辛乖巧的點頭,「我知道了,我會避着如絲姊姊的。」
古月生接着吩咐朱管事安排小辛住到一處安靜的院落後,立刻召來塗永璋和數名心腹手下搜查燕氏夫婦的下落。
「冬婷,你說我爹、娘被人擄走了?」
「沒錯,奴婢聽朱管事說被擄的人是燕記米鋪的燕氏夫婦,那不就是少夫人的雙親嗎?」
「是誰擄走了我爹娘?」燕如絲驚問。
「這奴婢就不知了,事實上,大少爺交代過,爲免少夫人擔心,所以這件事暫時不能讓少夫人知情,可奴婢心想那可是少夫人的雙親哪,應該還是要讓少夫人您知道才是。」
心系爹娘安危,燕如絲哪還有辦法鎮定,她焦急的往外走,「不成,我要回去看看。」
冬婷趕緊攔下她,「少夫人,您這樣貿然出去,到了大門那兒還是會被攔住。」
「那我去找相公。」
冬婷再拉住她,「少夫人,奴婢違命告訴您這件事,若是讓大少爺知道,一定會責罰奴婢的。」
燕如絲不願害她被責罰,但又急着想得知雙親的情況,一時左右爲難。「那該怎麽辦?」
冬婷想了個法子,「若您真的想回去看看,要不咱們從後門那兒走,守在那裏的人手較少,奴婢先去引開他們,少夫人再悄悄出去可好?」
得知爹娘被擄,燕如絲心都慌了,一聽見她的話,便立刻颔首同意,「好。」
兩人遂避過耳目的來到後門,待冬婷一引開看守後門的守衛,燕如絲立即趁機從後門離開,然而才走出别莊不久便遭人伏擊,後頸無預警地被人一劈,登時昏厥過去。
跟着出來的冬婷看見兩名黑衣人帶着燕如絲要走,匆忙追上去。
「我把少夫人帶出來了,你們答應給我的四千兩呢?」有了這些錢,她就可以不用再爲奴爲婢,能過上好日子了。
一名黑衣人伸手到懷裏掏了掏,對她說:「你過來拿。」
聞言,她面帶喜色的快步走上前,伸出手想接過那四千兩銀子,然而對方卻從懷中抽出一把匕首,瞬間割斷她的頸子,鮮血頓時從她的頸上噴濺而出。
隻見冬婷暴瞠雙眼,嘴巴驚愕的張大,還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便倒地不起。
另一名黑衣人蹲下身,在她身上搜索了下,從她懷裏找到不久前他們買通她時,爲了取信於她而給的那五百兩銀票。
拿了銀票,那名黑衣人不屑的啐了聲,「蠢貨,你出賣了主子,就算我們不殺你,古月生也饒不了你,隻怕屆時你會死得更凄慘,我一刀了結你,算是便宜你了。」又踹了她一腳,他這才扛着昏迷不醒的燕如絲回去覆命。
主子早就算到,古月生八成不會交出他的妻子來換回燕氏夫婦,因此事先便命他們伺機買通古家别莊裏的下人,想辦法誘出燕如絲。
而這蠢丫頭一看見白花花的五百兩銀票,登時就被鬼迷了心竅,答應幫他們。
此刻,冬婷無聲無息的躺在地上,瞠大的雙目裏似乎充滿了不甘和悔恨……
殘陽似血。
蘇州城内某處房間裏,燕大娘正拚命捶打着門闆,大聲吼道:「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
「春娘,你别白花力氣喊了,他們既然把咱們抓來,就不會輕易放了咱們。」燕三泰勸着妻子。
「你說你得罪了誰?這些人爲啥要把咱們抓來這裏?」中午,在女兒、女婿離開後不久,米鋪突然闖進了幾個黑衣人,不由分說,見到他們就将他們給抓起來帶到這裏,她至今都弄不明白這些人是誰?爲何要抓他們?
燕三泰喊冤,「我怎麽會得罪人呢,要說得罪人也是你比較有可能……」他的脾性一向很好,見人就帶三分笑,倒是她脾氣急躁,才是容易得罪人的那個。
「我不就嗓門大了點,哪有得罪誰?」說着,燕大娘忿忿的再捶打着被鎖上的門,「來人,快點來人!你們爲什麽把我們抓來這兒,給老娘說個清楚,這樣藏頭露尾算什麽?」
忽然間門開了,有名黑衣人走進來喝斥,「再嚷嚷我就割了你的舌頭,看你還叫不叫得出來!」
認出這人就是把他們抓來這兒的其中一名黑衣人,燕大娘怒問:「你是誰?爲何要把我們抓來這兒?」
那人沒搭理她,迳自朝外喊道:「把她帶進來。」
「是。」外頭兩名同樣身着一身黑衣的男人扛着一個人進來。
等他們将人放下,看清對方的模樣後,燕大娘和燕三泰蓦地驚呼一聲,「如絲!」他們想過去女兒那裏,卻被黑衣人攔住,不讓他們過去。
那名最先進來的黑衣人冷聲吩咐道:「主人很快就會過來,快将她弄醒。」他們真正想抓的人是燕如絲,之所以先抓來燕氏夫婦,是爲了要誘她離開古家别莊,因别莊守衛森嚴,不易潛進去,所以才計畫了這一切。
聞言,方才扛着燕如絲的那名黑衣人立刻伸手用力掐了她的人中,她頓時痛得睜開了眼,茫然的看了那人一眼,還未回過種,耳邊便傳來燕氏夫婦焦急的呼喊聲。
「如絲!」
她擡頭搜尋了下,看見父母,欣喜的站起身,「爹、娘!」她想奔過去,卻被攔住。
最先進來的那名黑衣人警告她,「你若想保住他們一命,待會兒主人過來,他問什麽,你就老實回答什麽,聽明白了嗎?」
她迷惑的看着對方,完全不知眼前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那人交代完,便領着另外兩名黑衣人離去,房門再度被鎖上。
燕氏夫婦急忙上前與女兒相會。
「如絲,你怎麽也被抓來這兒?」
「我不知道。」她茫然的搖頭,想了想,接着說:「我隻記得聽冬婷說起爹娘被擄的事,然後我在她的幫助下,從後門離開别莊,結果……好像有人打了我一下,我就昏過去了。爹、娘,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燕大娘忿忿道:「我跟你爹就是被方才那些人抓來的,也不知道他們抓咱們來這兒想做什麽?」
燕三泰想起黑衣人離去前說的話,「我聽那人的意思,似乎是有人想問如絲什麽話,才把咱們抓來這裏。」
「如絲,你這是招惹到什麽人了?」燕大娘急忙問女兒。
她努力想了想,肯定的搖頭,「我沒有招惹過誰呀。」
「那你出來,月生可知道?」燕三泰問。
「他不知道。冬婷說他吩咐過暫時不要把你們被抓的事告訴我,也不讓我出去,所以我才悄悄從後門離開,想回米鋪去看看。」
燕大娘一臉狐疑,「不對呀,怎麽你一離開就被抓來了?」
「可能那些人守在後門吧。」燕如絲沒有多想說。
燕大娘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們爲何會守在後門?難道事先就知道你會從那裏離開别莊?」
燕三泰訝道:「春娘,你的意思是說……别莊裏有人跟他們裏應外合?」
「可不是,要不然怎麽會這麽巧?那個叫冬婷的丫頭肯定有問題。」燕大娘斬釘截鐵的說。
「可打我嫁過去後,她一直待我很好呀。」燕如絲不明白冬婷爲何要害她。
「這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家心裏打什麽鬼主意,你這笨丫頭哪看得出來。」燕大娘罵道。
「不過他們究竟想問如絲什麽事?爲什麽要把咱們全都給抓來這兒?」燕三泰很納悶。
這答案,他們沒等太久,甫入夜,鎖上的房門再度被打開——
而此時,别莊正因爲燕如絲和冬婷的失蹤而人仰馬翻。
古月生大爲震怒,懷疑有人洩露了如絲父母被擄的事,因此她才會偷偷出莊。
「我吩咐過不準任何人告訴少夫人此事,是誰洩露了?」
「屬下絕對沒有向少夫人透露過啊!」朱管事急忙表明自個兒的清白。
古月生相信朱管事還沒這個膽敢違拗他的命令,思及什麽,他面帶怒色的問:「是不是小辛跑去告訴如絲的?」
「這……」
朱管事剛要開口,這時,一名随從匆匆忙忙跑了進來。
「大少爺,我們在離後門不遠的地方發現了冬婷的屍首。」
顧不得再追究是誰洩密,古月生立刻起身趕到發現冬婷屍首之處,注意到她頸子上見骨的刀痕,他神色一沉,下令道:「把負責後門的守衛叫過來。」
「是。」
不久,兩名守衛匆匆跑來,看見冬婷的屍首,頓時神色一驚。
望着兩人,古月生語氣冷厲的質問:「今天下午你們看守後門,可有見到少夫人和冬婷從這裏出莊?」
兩名守衛戰戰兢兢的回答,「屬下沒有見到少夫人出莊,不過倒是見過冬婷,她說少夫人讓她送茶水來給咱們,因爲少夫人一向很體恤下人,時常送來茶水點心,所以屬下也不覺有異的喝了。」
聽到這兒,朱管事詢問:「那茶水有問題?」
「沒有。喝完後,冬婷突然說她差點忘了少夫人差她去買胭脂,於是就匆匆從後門離去,之後就一直沒再見她回來,屬下以爲她是從前門回去了,沒想到她竟死在這裏。」
聽完他們的說詞,朱管事研判,「看來冬婷可能是趁着拿茶水給守衛喝時,引開他們的注意,好讓少夫人得以趁隙從後門離去,之後跟着離開……可她爲何會死在這裏?」
看着冬婷的屍首,古月生的神情越發凝重。冬婷在此遇害,卻不見如絲的蹤影,這意味着她極有可能被帶走了。
那些人帶走她究竟有何用意?
他心急如焚,卻理不出半點頭緒,隻好親自帶人沿着後門,一路搜尋她的下落。
房門被打開,燕氏夫婦與燕如絲看見走進來的是一名年約六旬的老者。
郭破面容陰沉威嚴,身形魁梧,睨向他們的眼神彷佛兩道冰刀子,令人不寒而栗。
他掃視三人一眼,陰厲的目光最後停留在燕如絲身上。「你就是燕如絲?」
「是。」
「你見過碧心?」他的嗓音異常沙啞。
燕如絲茫然搖頭,「誰是碧心?」
「沈碧心就是古家太夫人。」說到後面幾個字時,他沙啞的嗓音飽含透骨的恨意。
「古家太夫人?」燕如絲愣了下才省悟,「咦,你說的是奶奶?」
「我聽說你曾見過她,可有這回事?」郭破質問。
她點頭,「是有這件事,不過那是之前的事了,後來我就沒再見過奶奶。我想,她應該已經完成心願,去投胎了。」
郭破臉色陡變,勃然怒斥,「胡說,她還活着沒有死!」他神色猙獰,渾身散發出駭人的氣勢。
燕如絲吓得倒退一步,與父母緊靠在一起。她不知道這老者爲何突然如此震怒,不過仍是堅持方才的話。「我沒有騙你,奶奶真的死了,我親眼看見她的鬼魂。」
「碧心不可能就這麽死去!」郭破的表情益發陰戾駭人,「一定是你跟古家的人聯合起來想欺騙我!」
「咱們素不相識,我們幹麽要聯合起來欺騙你。」燕大娘吓得直發抖,仍大着膽子說。
「是不是古家人指使你們這麽說的?」他倏地怒喝,身上頃刻間迸發出來的殺意令燕家三口吓得面色慘白。
可即使害怕,燕如絲仍然回答,「不是,我是先遇見奶奶,之後才在她的引導下認識相公,古家人也是在聽了我的話之後,才知道奶奶已經死了的事。」
郭破雙目怒瞠,「不可能!我追查了這麽久,都查不到碧心遺體的下落,也杏不到她的死因,她不可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一定是你們把她藏起來了!」
覺得他的話好生奇怪,燕如絲不明所以的問:「我們爲何要将她藏起來?」
「因爲你們不想讓我見到她!」
她更加疑惑了,「你很想見奶奶嗎?你是她的什麽人?」
「她是我的師妹,古家的人把她搶走,還将她藏了起來,直到前陣子我才查到她的下落,正想去接回她,她卻又失蹤了!」忿恨地說完,郭破忽地一手掐上她的頸子,冷厲的斥問:「說!古家到底将她藏到何處?若再不把她交出來,我就殺了你!」
他花了四十幾年的時間才查到師妹的下落,結果還沒見到她的人,她卻又不見了,他不甘心。
燕如絲幾乎快無法呼吸,仍堅持的說:「奶奶……真的死了。」
「你快放開我女兒!」見狀,燕氏夫婦沖上前想扳開他的手,救下女兒。
「滾開!」郭破擡起另一隻手一掃,兩人彷佛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揮開,瞬間被震飛。
燕大娘跌趴在地上,全身疼痛的無法再上前救女兒,她着急的說:「你想要找人應該去找古家要呀,咱們真不知道古太夫人究竟在哪。」
「我自然會去找他們,既然你們沒用,那也沒必要再留着了!」郭破五指如鷹爪,緊緊扣住燕如絲的喉頭,逐漸施力收攏。
燕如絲兩手抓住他的手,痛苦的掙紮着。
就在郭破準備殺了她時,赫然瞥見她腕上露出來的那串羊脂白玉珠,他頓時神色震驚的松開了手,「你手上這串玉珠哪裏來的?」
逃過一死,燕如絲大口的吸着氣,拚命讓空氣填滿肺腔,顧不上回答他的話。
「快說!這串玉珠你從哪裏得來的?」郭破扣住她的手腕喝問。
她手痛得幾乎快斷了,狠狠地倒吸一口氣。「這是……奶奶讓我去見相公時,她交給我的。」這串玉珠,先前她還給了古月生,可他在祭悼奶奶時,又再把它送給她。
郭破猛然從她的手腕上強行取下那串玉珠,愛若珍寶的細細撫摸着,嘴裏喃喃的呼喚,「師妹……」這串玉珠是師妹十六歲生辰時,師父送給她的,她自此一直戴在手上。
見到他臉上情不自禁流露出來的情意,燕如絲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怱然思及什麽,郭破臉色一變,又再恢複狠厲的表情,「你果然在說謊,這串玉珠能證明我師妹仍活着。」
「不,她死了,這是奶奶的鬼魂親手交給我的。」
「這玉珠有避邪的作用,若是她真的死了,亡魂如何能碰觸此物?」他怒目質問。
「可若太夫人沒死,爲何遲遲不現身?還騙如絲說她已死?」燕三泰疑惑的問。
郭破低頭看着手裏的玉珠,須臾才咬牙切齒的說:「她定是故弄玄虛想避開我!既然如此,我就殺光古家子孫,看你還會不會躲着不出來見我!」
忿恨的說完,他拂袖離去。
房門再度被鎖上,僅留燕如絲與燕氏夫婦面面相觀。
下一瞬,燕如絲驚跳了起來,「糟了!他剛說要殺光古家的子孫,那相公他們不就有危險了?不行,我得去通知他們!」她奔到門口,用力撞着門闆想出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燕大娘歎了口氣,拉回女兒,「如絲,别浪費力氣了,這門很結實,撞不開的,先前娘跟你爹已經試過很多次了。」
「可是相公他們有危險……」她滿臉焦急。
「古家護衛那麽多,月生他們沒那麽容易出事的,倒是咱們這會兒就像籠中鳥般被關在這裏,随時都可能被殺。」
「那怎麽辦?」燕如絲看着娘親。
「我一時也想不到什麽辦法,先歇一歇吧,咱們看看情況再說。」方才看見女兒險些被那男人掐死,她心頭到現在還顫跳個不停呢。
三人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燕三泰狐疑道:「不過如絲,那太夫人真的還活着嗎?」
她皺起眉回想,「奶奶每次來見我時,都是飄着來的,離開時也是一閃而逝的不見,還有,她臉色很慘白,身子也很冷,我怎麽看都不覺得她像個活人呀。」
「這件事真是太邪門了,那太夫人到底是死了還是沒死?不過再怎麽樣也不該牽累咱們,咱們又不是古家的人,關着咱們做什麽?」燕大娘抱怨道。
「娘,你不是說嫁雞随雞,那我算是古家的人吧?」
「欵,你雖然嫁給了月生,但你又不是古家的子孫。」
「可方才我瞧那人似乎對奶奶用情很深,爲什麽要說殺光古家子孫這種狠話?」燕如絲滿肚子疑窦。
燕大娘猜測道:「他方才不是說古太夫人是他師妹,古家的人搶走了她,還把她藏起來不讓他見着,我瞧他八成是來報仇的。」是說,這都隔了幾十年了,他還記着這奪愛之仇,也不知該說他深情還是執拗。
見丈夫仰着頭沉吟着,燕大娘推了推他,「你在想什麽?」
「想着要怎麽逃出這裏。」
「可想到辦法了?」
「你看到那根橫梁沒,要是咱們能爬到那上頭,興許就可以掀開瓦片,從屋頂上逃出去。」
燕家母女一起擡頭望向那根橫梁,燕大娘當下潑了他一盆冷水。「那麽高,咱們要怎麽爬上去?」
爲了逼出師妹,郭破率領手下在當夜襲擊古家别莊。
青麟商号富可敵國,其下的護衛自然也都是一時之選,武功高強,因此當外敵入侵時,整個别莊的護衛迅速反應過來,并立刻展開還擊。
不久,接獲通知的淩青和塗永璋也趕回來支援。
然而郭破不僅武藝高深,且出手狠辣,下少護衛死在他手上,整個莊園頓時成爲殺戮戰場,雙方兵刃相向,傷亡甚多。
手無寸鐵的婢女和仆人們有的來不及逃走,當下成爲無辜的刀下亡魂,有些機靈點的則早就躲了起來,人人皆自顧不暇,場面一片混亂。
見郭破出手陰狠,殺人像在斬草,淩青和塗永璋立刻飛身上前,聯手攔下他。
「你是什麽人?爲何要率人襲擊本莊?」淩青怒問。
「本座是誰你不配知道,叫古月生出來受死,否則本座就殺光全莊裏的人!」郭破粗啞着嗓子,狂妄的道。
淩青挑眉,「哼,好大的口氣,想殺我們大少爺,還得先問問我手裏的劍。」
「好,那我就先殺了你!」郭破揚刀淩厲的朝他斬去。
一旁的塗永璋立刻持劍格擋,解了淩青的圍。他們兩人若是單打獨鬥,絕非郭破的對手,但若是聯手,也許還能抵擋一陣子。
郭破出手兇殘,淩青嘴上說得輕松,心頭卻不敢大意,塗永璋也凝神以對,兩人默契十足的展開攻防,郭破一時也傷不了他們。
不久,去尋燕如絲下落的古月生返莊,發現别莊竟遭人襲擊,連忙施展輕功,一路飛身進來,見到不少護衛和下人的屍首遍地,他驚怒交加,再定睛一看,發現淩青與塗永璋正與一人纏鬥,對方出手陰狠,招招緻命。
古月生無懼地上前,怒斥,「你是何人?」
見到他回來,淩青揚聲道:「大少爺,您先避一避,待咱們擒下這賊人,再交給您審問。」
「你就是古月生?」聽見淩青的話,郭破擡起厲目瞪向他。
「沒錯。」
「受死吧!」郭破倏地揚起手裏的黑刀,迅雷不及掩耳的朝他砍去。
塗永璋一個箭步擋在古月生面前,橫劍替他擋下那一刀,淩青也立即上前,朝郭破胸前斜刺一劍。
郭破被逼得往後一躍,「本座要殺的人隻有他,你們立刻滾,本座尚可饒你們不死。」他急着想殺了古月生,不想再與這兩人糾纏下去。
淩青冷斥,「你率人襲擊本莊,造成這麽多死傷,就算你現下想投降,咱們也饒不了你!」
塗永璋則趁機向古月生禀報道:「大少爺,這批黑衣人與上次襲擊我們的人,似乎是出自同個組織。」雖然上次他沒見過眼前這名武功驚人的老者,但直覺這些人絕對脫不了關系。
聞言,古月生望向郭破,斂眉斥問:「你是黑鋒盟的人?」
「沒錯。」有淩青和塗永璋守在古月生面前,郭破一時動不了他們,暫時停住了攻勢。
聽見他的話,古月生面色頓時一沉,「我嶽父、嶽母是不是你派人擄走的?」根據米鋪夥計的話,燕氏夫婦是遭到數名黑衣人劫走。
郭破坦然承認,「他們是本座派人抓走的,還有你妻子也在我手上。」
聞言,古月生心頭雖震驚萬分,面上卻不動聲色,「你爲何要抓走他們?」
「因爲本座要殺光所有與古家有關之人!」他臉上布滿怨毒之色。
記憶中,古家并未與黑鋒盟有什麽糾葛,但見對方的神态卻是恨極了古家,古月生不由疑惑的質問:「你與我們古家有什麽仇恨?」
郭破不答反道:「若想求本座饒你一命,就叫碧心出來見我。」
「碧心是誰?」古月生不記得古家有這個人。
「她就是古太夫人。」說着這句話時,他語氣透着駭人的戾氣。
「我奶奶早已不在人世,要如何出來見你?且她的閨名也不叫碧心,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你休想再欺瞞我,我已查到碧心在數十年前隐姓埋名,改名爲靜雪,嫁給了古皓。」提起這件往事,郭破滿臉陰驚,「而且她也沒死,至今還活着,你們别再故弄玄虛,我不會再上當!」
古月生聽他一說,奶奶閨名确實是靜雪,看來他沒找錯人,但是……「我奶奶确實已經過世,信不信由你。」
他也是花了很久的時間,才說服自己相信此事,姑且不論對方究竟是誰,此刻他挂心的是如絲的安危。
「立刻将如絲他們交出來,若有一絲損傷,我饒不了你!」
「本座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動得了本座?」說畢,他猝然舉起手裏的刀,迅速斬向他。
早已暗中戒備的淩青和塗永璋立刻出手擋下那刀,然而那刀竟然透着驚人的寒意,令兩人的手頓時有些凍麻感,因此遲了一瞬。
趁着這一瞬,郭破橫刀一揮,兩人身上同時見血,齊齊後退了幾步。
見兩人受傷,古月生立刻抽出佩劍還擊,自上次遇襲後,他出門皆随身攜劍。
「大少爺小心,他的刀有古怪。」淩青急忙揚聲提醒。
「不是刀,是他的内力。」塗永璋喊道,那種冰寒之氣是由内釋放出來的。
但兩人的提醒已太遲,刀劍相擊下,從那把刀上傳來的迫人冷意已令古月生握着劍柄的手微微一僵,郭破趁隙,舉刀往前一刺。
危急之際,古月生側身閃避,但肩上仍是中了一刀,腥紅的血,從傷口噴濺而出,瞬間染紅了他的衣衫。
郭破快如閃電般的再出手,手上的刀淩空砍向他。
眼看古月生避無可避,就要死於他的刀下,郭破不禁得意的冷笑。但就在這時,有枚暗器倏地射向他,他若不回刀自救必遭暗算,因此不得不抽回刀擋掉那疾如風射的暗器。
「大哥,你沒事吧?」方才伺機暗算郭破的古雲生朝古月生奔過去。
瞥見古雲生,郭破頓時全身僵住,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喃喃喊道:「碧心?」
見他竟對着自己喊别人的名字,古雲生張口便罵道:「睜大你的狗眼給本少爺看清楚,本少爺是你古四少爺。」他恢複了男裝扮相,此時穿着一襲月白色錦袍,俊魅無俦的臉龐透着抹憤怒,質問:「是你率人将别莊殺得雞飛狗跳?」方才他一路走來,看見整個莊園宛如修羅戰場,屍橫遍地。
聽見他的斥駡聲,郭破很快回神,獰笑道:「很好,又一個古家人來送死。」
古雲生冷笑,「誰死還不知道呢。」他擡手一彈,又是數枚鐵蒺藜射向他。
郭破揮刀擋開,然而刀刃一碰上那些鐵蒺藜,竟立刻炸開一片煙霧。
「有毒!」郭破急忙閉氣,迅速退開。
古雲生得意哼笑,「這可是我特制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爛爛散』,一旦沾到皮膚,就會導緻皮肉一寸寸潰爛,最後全身腐爛而死。」
郭破瞥見手背上沾到粉末的部位,果然起了紅斑,頓時一驚,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決定暫時先撤退。
「改天本座再來取你們的拘命。」他臨走前刻意留下一句話,「古月生,你的妻子已經被我殺了,你再也見不到她了,哈哈哈!」說完,他縱身一躍,同時尖嘯一聲,那些正與别莊侍衛厮殺的黑衣人聞聲,立刻抽身而退。
郭破臨走前撂下的那句話彷佛震天雷,在古月生耳膜邊炸開,他神色驚懼一震,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如絲死了……」哀傷、悲憤、痛苦的複雜情緒吞噬着他,下一瞬,他撕心裂肺的喊道:「我要殺了你!」他發狂的拔足就要追上去。
「大少爺!」淩青和塗永璋連忙攔下他。
「放手!」古月生悲怒大吼,此刻他的心緒全亂了,無法思考,無法冷靜,整個心被妻子已死的消息給震得劇痛難平。
古雲生急忙勸道:「大哥!你不是他的對手,别追了!」那怪人武功奇高,他方才雖用毒藥和暗器吓走對方,不過他适才使的毒并沒有他所說的那麽厲害。
當初他制出那毒時,并沒有打算要置人於死地,因此那毒性不是太強,隻要服下解毒丹,約莫幾天就能解毒,因此實際上若真動手,他也不是那男人的對手。
「你沒聽見他說的話嗎?他殺了如絲,他殺了你大嫂!」古月生神情狂怒,赤紅了雙眼。
「聽見了,可就算你此刻追去,隻怕他已逃得不見蹤影,無處找人了。」
古月生不顧一切的揮開拽住自己的淩青和塗永璋,「不管他逃到哪裏,我都要殺了他!」說畢,他提劍急追出去。
古雲生、淩青與塗永璋也急忙跟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