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碧青笑瞇瞇的望著門樓子上偌大的牌匾,上面是太子殿下親題的四個大字,積善之家,果然是太子殿下,這四個字寫的鐵畫銀鉤入木三分。現在是太子,將來登基了可就是皇上,這塊匾就變成了御筆親題,值大了。
崔九搖著扇子過來,抬頭看了一眼,撇撇嘴:「就四個字,你都看多少天了,至於嗎,回頭爺得空給你寫一摞,你樂意掛哪兒掛哪兒。」
碧青不屑的白了他一眼:「你就是寫一車也是廢紙,歇著你的吧。」
崔九不幹了:「你這是什麼話,我跟太子哥的書法可是師承一門,雖說不如太子哥寫得好,也不差多少,別人求著爺寫,爺都不見得賞臉呢。」
碧青翻了個白眼,心說,字再好有什麼用,師傅的書法可是大齊數一數二的,真要是追求好,用得著這麼費勁嗎,值就值在題字人的身份上了,算了,跟這小子說這些簡直就是對牛彈琴,這小子如今滿腦子都是銀子。
果然,崔九道:「太子哥都走了,你上回提的那個買賣。該跟爺說道說道了吧。」
碧青邁腳往裡走,崔九忙跟了進去,到了碧青院裡坐下,崔九急不可待的道:「你倒是說啊,這是要急死我啊。」
碧青倒是不著急,喝了口冬月送上來的茶,才道:「我先問你一件事,杜子峰任期將滿,下一任你可知道去哪兒?」
崔九一聽臉就沉了,瞪著她:「你還真惦記姓杜的啊,你一個有夫之婦,惦記別的男人,這簡直是水性楊花知不知道。」
碧青懶得搭理他:「你說不說,不說拉倒。」站起來要進屋,崔九忙道:「說,我說,也不知姓杜的小子交了什麼好運,有你這麼個紅顏知己,費盡心思的幫他,太子哥對姓杜的很欣賞,說他有大才,說會在父皇跟前保舉他任深州知府,姓杜的小子,這回可是三級跳,從一個七品芝麻官直接蹦到了五品知府,撞大運了。」
碧青道:「你只看到了他陞官,怎麼不想想深州的爛攤子,連年大旱,赤地千里,皇上都下了罪己詔,深州前兩任知府可是都給皇上殺頭示眾了,這時候誰去深州當知府,豈不是取死之道嗎。」
崔九撓撓頭:「依你這麼說,姓杜小子不是交好運是倒大霉了?」
碧青搖搖頭:「也不能這麼說,擱別人或許是倒大霉,可對於他,弄不好就是一條通天之路。」
崔九:「你這越說我越糊塗了,到底是倒霉還是不倒霉?你就跟我說明白話兒成不成,拐彎抹角的誰聽得明白啊。」
碧青歎了口氣:「虧你生在帝王家,難道不明白凶險跟好處總是相輔相成的,越凶險得的好處才會越大,正因為別人不敢去深州當知府,杜子峰去了,若能治理好深州,你想想,你父皇會如何?」
崔九道:「我父皇肯定覺得姓杜的是舉世難尋的奇才,治國安邦的良臣唄,然後,這小子就一路飛黃騰達,估摸比他爹也不再以下。」
碧青道:「所以說,凶險就是機遇,能立於高處的總是極少數人,有時候,能力之外也是需要賭一把的,說穿了,官場就是賭場。」
崔九道:「讓你這麼一說,我大齊的官兒都成賭徒了?」
碧青:「難道不是嗎?」
崔九想了想,不得不點頭:「你不說我沒覺得,你這一說,還真是有些道理,對了,怎麼說起這個來了,咱不說賺錢的買賣嗎?」
碧青道:「所以,咱們也得跟著杜子峰賭一把,賭贏了一本萬利,賺他一個盆滿缽滿,賭輸了,也不過當白扔了幾個錢。」
崔九抓耳撓腮的:「你快說,到底怎麼個賭法?」
碧青道:「深州連著鬧了數年旱災,百姓民不聊生,除了餓死的,大多數災民都跑了出來,現在深州的地簡直就跟白撿一樣,若我們此時買在手裡,將來升值,豈不是賺了一大筆。」
崔九聽完哈哈笑了起來,指著她道:「你是想銀子想瘋了吧,深州赤地千里,顆粒無收,地都旱的拔裂兒了,人都活不了,往外跑,咱去買了地幹啥啊,這不吃飽了撐的嗎。」
碧青瞪著他:「你懂不懂什麼叫撿便宜押寶啊,深州的地現在是一文不值,以後解決了旱災,老百姓安居樂業的時候,難道還會一文不值?你這種榆木疙瘩腦袋做什麼買賣啊,回京當你的皇子吃喝玩樂要緊。」說著站起來進屋了。
崔九對碧青口出惡言倒不以為意,反正,從一開始這丫頭嘴裡就沒說過自己什麼好話,心裡琢磨了一會兒,這丫頭可是賊精賊精的,哪會做賠本買賣啊,既然她說這買賣能賺,那就一定成,再說,深州如今的地根本就不值錢,就算買上一千頃,也使不了幾個銀子,以他們如今的財力,實在不叫個事兒。
想明白了,忙跟了進去,碧青根本就沒進裡屋,就在堂屋等著他呢,一見他進來沒好氣的道:「你怎麼還沒走?」
崔九嘿嘿一笑:「我說你如今這脾氣,可是越發大了,我不就有些不明白嗎,你跟我好好說不得了,至於扭頭走嗎。」
碧青:「這買賣本來我一人也能幹,不是你哭著喊著要跟我合夥,我才懶得跟你說呢,你不幹正好,趕明兒賺了大錢,你別眼熱。」
崔九忙道:「我也沒說不幹啊,成,你就說,咱這事兒怎麼幹吧,深州的地可多了,就算咱手裡有錢,也不能瞎買不是,怎麼也得有個章程。」
碧青卻道:「深州大旱數年,難道朝廷就沒想過開渠引水?」
崔九:「自然想過,可開渠引水也得有人才成啊,深州如今都沒人了,誰來挖渠,難道要把別的州府老百姓弄過去不成,更何況,開渠引水可不是小工程,沒有百十來萬銀子就甭想,咱們跟南蠻子打了五年仗,國庫裡差不多打空了,不瞞你說,我母后跟嬪妃們平常的吃穿用度,都是能省則省,這兩年剛緩了些,北胡又蠢蠢欲動,這當口,你覺著我父皇會動用百萬兩銀子在深州開渠嗎,深州不過一個州,若是北胡鐵騎侵入中原腹地,那可是滅國之禍。」
碧青倒頗有些意外的道:「原來你也不蠢嗎。」
崔九腦袋揚了起來:「那是,爺好歹也是大齊皇子啊,這點兒事兒還是知道的。」
碧青道:「若想解決深州大旱,不開渠是不成的,而且,我相信,杜大人一定有法子,過兩天就是太后娘娘的壽辰,你要回京拜壽的對不對?」
崔九道:「爺不回京拜壽,你山坡上那些費心思種出來的桃子,賣給誰去?先說好,爺這個忙可不能白幫,從今兒往後,爺再來摘桃子,不許管爺收錢,上回那幾筐桃,沈定山可是找爺要了十兩銀子呢。」
碧青道:「那是你,換個人試試,十兩銀子,一筐都別想買走,再說,你要是自己吃自然不怕,可你呢,跑到京城到處亂送,我這桃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給你這麼白送出去,賺誰去啊。」
崔九摸了摸鼻子:「我以後不送人不就得了,小氣勁兒的,你接著說,還想讓爺辦什麼事兒,跟深州的買賣有啥干係?」
碧青道:「你去掃聽掃聽,深州開渠引水的圖紙,最好畫一份,叫人送過來,回頭我圈了地方給你,你去深州照著我圈的買就成。」
崔九也不傻,碧青一說就明白了,擔心的道:「爺可跟你先說好,即便有圖,也開不了渠,至少近幾年不可能,國庫裡沒銀子,有銀子也得備著跟打北胡呢,不可能幹這個。」
碧青道:「你就照我說的買了,剩下等著分銀子就成,哪這麼多廢話。」
崔九道:「爺說不過你,隨便吧,爺今兒過來就是辭行的,一會兒就回京,你那個桃子是我捎走,還是叫人送過去。」
碧青道:「太后壽辰還有幾天呢,你先回去,等近了,我叫沈定山跑一趟就是了。」
崔九點點頭,站起來走了,到了門口忽的回頭道:「恭喜了,過年的時候,不知爺來不來的了,這裡先給你道一聲喜,省的你說爺失了禮數。」撂下話快步走了。
碧青怔了半晌兒,才想明白他是恭喜自己跟大郎圓房的事兒呢,忽想起過年的時候,貌似他也該迎娶將軍府的千金了,自然不能來冀州,這才提前恭喜自己。
冬月道:「其實九皇子人挺好的,就是嘴巴壞。」
碧青嗤一聲:「好什麼,就一聲恭喜就把我打發了,想什麼呢,回頭我就給他大郎寫信,叫大郎找他要賀禮,別人就算了,他這份絕不能少。」冬月撲哧一聲笑了。
碧青想起陸超,站起來往碧蘭院裡來了,碧蘭的院子小,但很精巧,碧蘭喜歡花,碧青就叫人栽了兩顆海棠,是直接移過來的成樹,栽上就活了,到明年開春一開花,這小院就漂亮多了。
碧青進來的時候,碧蘭的丫頭夏半正在掃院子,院子裡漫了青磚,掃也不過是掃地上落得樹葉。
見碧青來了,夏半忙把掃帚放到一邊兒蹲身行禮:「大姑娘。」
家裡的丫頭小子沒進來的時候,碧青都琢磨定些什麼規矩,自己雖不把他們當下人看,但人多了,總要有個規矩束縛才行,要是沒規矩,以後有得亂了。
可自己想了半天,也無處著手,碧青發現自己不善搞這些,最後,這些丫頭的規矩禮節都是江婆婆特意過來教的,外頭的小子交給了江伯,不過三天就變得井然有序,這時候就能看出世家大族的厲害之處了。
夏半一行禮,裡頭碧蘭就聽見了忙丟開手裡的賬本子跑了出來,圈著碧青的胳膊道:「姐,您今兒怎麼這麼閒,快著進屋坐,夏至,快給我姐倒茶。」
夏至脆生的應了一聲,不一會兒端了兩杯茶過來,碧青在炕上坐下,見炕桌上滿滿一大摞賬本,不禁有些愧疚:「回頭姐再找個人幫你,賬太多,要累壞了你。」
碧蘭搖搖頭道:「看點兒賬算什麼累活兒啊,這是快到年根兒底下了,有些忙,平常日子,省事的多呢,再說,下頭的賬都有賬房先生,算好了才歸攏上來,我只不過是算咱家的總賬,不費什麼事兒,不過,姐,今年咱家這個年可是不折不扣的豐年呢。」
碧青見她兩眼發亮,不禁好笑,冬月知道姐倆有話說,奉了茶就把碧蘭的兩個丫頭扯到外頭說話去了,屋裡只剩下碧青碧蘭姐倆。
碧青索性單刀直入:「碧蘭,你可喜歡九皇子?」
碧蘭一愣,臉騰就紅了,碧青心都涼了,她就怕碧蘭喜歡崔九,要是妹妹執意要跟著崔九,自己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難道要棒打鴛鴦,這種事兒自己真做不出來,莫非要眼睜睜看著她妹子跳進火坑。
卻聽碧蘭小聲道:「姐,您問這個做什麼?」
碧青不免有些急:「你不是真喜歡他吧,姐跟你說,崔九可不是什麼好人,尤其女人這方面爛的簡直沒救了,不說早定了王妃,就是京裡的青樓裡也養著個相好的呢,前些日子還在冀州的噙香院裡荒唐了好一陣,那噙香院的頭牌花魁不知怎麼就知道了崔九的身份,如今到處宣揚,弄得整個冀州府都是他們這點兒風流韻事。」
碧青還要說什麼,卻聽碧蘭道:「姐,我不喜歡他。」
碧青還有不信:「真的?」
碧蘭點點頭:「真的,姐,我不小了,早該懂事了,卻總是讓姐擔心,實在不該,碧蘭也明白,齊大非偶的道理,更何況,我也不是真的喜歡他。」
碧青終於鬆了口氣:「其實這些都是你的私事,姐不該干涉,可姐一想到你跟小海小時候吃的苦,就恨不能你們往後都能順順當當的過日子,皇家是個是非窩,不能沾,裡頭的男人一個賽一個的狠,女人一個比一個毒,沾上了不死也得扒層皮,姐是怕你吃大虧。」
碧蘭腦袋靠在碧青懷裡:「姐,有時候我還會想起前幾年在沈家村的事兒,一想起來就怕,挨餓還在其次,哪種沒有盼頭的日子,叫人怕的不行,姐走了之後,我跟弟弟天天坐在門口,盯著村口望,也不知道等什麼呢,直到小五哥趕著牛車來給咱家送糧食,我才明白,我跟弟弟等著姐呢,彷彿知道姐能回去救我們似的,姐說怪不怪?」
碧青摸了摸她的頭髮:「別想了,那些苦日子都過去了,往後咱們過得比誰都好,姐保證。」
碧蘭點點頭:「我知道呢,我心裡知道,只要有姐,什麼都不用怕,姐會把一切都幫我安置好的。」
碧青歎了口氣:「可有些事還是要你願意才行,例如終身大事。」
碧蘭小聲道:「終生大事我也聽姐的,只要姐說那個人好,就一定好。」
碧青松了口氣:「那姐可真幫你定了,不合心可別怨姐。」
碧蘭愣了一下,從碧青懷裡出來吶吶的道:「我還小呢。」
碧青:「不小了,過了年就十四了,再說,也不讓你現在就成親,姐是想著先定下。」
碧蘭低下頭,半天道:「姐說的是誰?」
碧青:「姐瞧著陸超合適,雖說比你小些,卻性子好,知根知底,他家的長輩兒你也常見,都是寬和良善之人,最重要的是,你嫁了陸超,就不用離娘家太遠,陸家就在武陵源,到你成親的時候,姐再給你陪送一棟新宅,也在這兒,你樂意住婆家也成,小兩口自己住也成,回娘家來也方便,姐怕你給人欺負,不想你嫁太遠,想來想去陸家最合適,姐是這麼想的,你要是不樂意,咱就再選別人,這男的還不有的是,多選幾個總能選出可心的來。」
碧蘭臉紅的不行,半晌兒低聲道:「我,我也沒說不樂意……」
碧青:「這麼說,你是應了。」
碧蘭捂著臉:「姐幹嘛問人家這個,人家不知道啦。」
青笑了起來:「好,好,你不知道,姐可知道了,這就找個妥帖的人去商量此事。」說著站起來走了。
碧蘭等姐走遠了,才把手從臉上放下來,一想起陸超那個小胖墩兒,臉就發燙,忙去外屋的水盆裡洗了把臉,方覺好些。
碧蘭也不是傻子,陸超這些日子天天往自己跟前湊合,她哪會不知道,尤其上回吃飯的時候,他就坐在自己跟九皇子中間兒,九皇子跟自己說一句話,他就岔過去,明顯就是搗蛋呢。
就像姐說的,雖然小胖墩年紀小,可性子卻穩,像個小大人似的,說話做事兒都很穩妥,還會做亂七八糟的玩意。
想起什麼,從床櫃最底下拿出一隻蝴蝶來,木頭做的,翅膀上精心描摹的花紋,好看極了,肚子底下的繩子一拉,蝴蝶翅膀就忽閃忽閃的,彷彿真要飛起來一般。
這是前些日子小胖墩塞給自己的,不知道聽見誰說自己最喜歡蝴蝶,就做了一個,想到他做這個時候,沒準想著自己,碧蘭就忍不住臉紅。
忽聽外頭響動,忙把蝴蝶塞到褥子底下,夏至進來,瞄了一眼抿著嘴笑道:「姑娘就別藏了,那個蝴蝶,您哪天不是拿出來看幾回呢,奴婢也不是外人,您看就看唄,奴婢還能笑話您不成,更何況,聽大姑娘的意思,往後您也不用如此了,陸公子成了咱們姑爺,這樣的東西還不有的是。」
碧蘭臉紅的不行,扯著她捶了兩下:「叫你胡說八道,胡說八道,哪來的什麼姑爺……」
夏至咯咯笑著掙開道:「陸公子天天拽著少爺往咱這院子跑,那心思早擺在面兒上了,姑娘也不用害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都是該著的。」說完見碧蘭跳起來要抓她,一溜煙跑了。
碧青心裡的大石頭沒了,腳步都覺輕快了不少,琢磨著這事兒還得勞煩王大娘,王大娘跟陸家住隔鄰,兩家常有走動,雖說猜著陸家的意思,畢竟這事兒沒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得先讓王大娘去探探陸家的口風。
故此,這天晚上剛吃了晚上飯,王大娘就去陸家串門子了,東拉西扯的說了半天話兒才走,等她走了,陸超娘跟婆婆道:「娘,您可聽見王大娘的話了,您說是啥意思?」
老太太笑道:「還能是啥意思,咱家小子的親事成了,趕緊著,找人叫明鈞家來,說有大事商量。」
陸超娘道:「相公如今正在普惠寺的工地上呢,那是正經事,叫回來不妥當吧。」
老太太道:「你糊塗啊,這才是正經事兒呢,再說,也耽誤不了多會兒功夫,這門親事成了可是超哥兒的造化,別說咱家如今是罪臣,就是之前在京裡的時候,想攀這門親事也難啊,王家雖看上去是莊戶人家,可你仔細想想,卻極體面,最要緊,這一家子都是善心人,碧蘭這丫頭又如此能幹,不是明鈞貶官兒來了武陵源,這樣的好閨女那輪的上咱家啊,快著叫人去,這事兒得盡早定下來才成。」陸超娘忙遣人去冀州府找丈夫家來。
碧蘭跟陸超這樁親事異常順利,兩家都樂意,兩個小的瞧著也頗有些意思,陸明鈞找了杜子峰做這個大媒,也是看重這樁親事的意思,過了定,在柳泉居擺了幾桌酒,親事就算定下來,陸超也依依不捨的搬回家去了。
這裡的習俗是,定了親就得避嫌,不過碧青沒太多講究,雖說陸超搬家去了,可有事沒事兒的,還是泡在這邊兒,那邊陸家睜隻眼閉只眼的由著他,碧青更是不管,恨不能兩人能提前相處談談戀愛,將來成婚也順理成章。
故此,陸超有事兒沒事兒的就跟碧蘭湊到一處,碧蘭也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常得下去查賬什麼的,以前碧蘭出去,都是陸超拽著小海跟著,現在依然是,只不過以前陸超總跟小海在一塊兒,現在變成陸超總跟碧蘭在一處說話。
兩人一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後來見兩邊大人不管,乾脆就放開了,反正名份都定了,在一塊兒說話怕什麼。
每每碧青看到這倆人在一塊兒的時候,都會想起自己跟大郎,也不知那頭蠻牛怎麼樣了,因為秀娘出事,走的時候太匆忙,自己給他佈置的課業,不知學的如何了?
這麼想著,便提筆寫了封信,正好定山要去京城送桃子,就叫他捎了過去,順便給大郎捎了幾件冬衣。
冬衣是婆婆做的,自己做了兩雙手套,比著現代露指頭那種樣式做的,找人買了塊軟牛皮,一點一點縫起來的,針腳還算過得去眼兒。
想著蠻牛大冬天的在外頭拉弓射箭,就替他凍得慌,還有一見重要的是,過了年自己就該看看幫他準備些出門打仗的東西了,北胡苦寒,冰天雪地的,怎麼也得想法子給他保暖。
碧青能想到的就是睡袋,登山露營的必要裝備,不能用棉花,得用輕便保暖的羽絨,就是鴨絨的來源有些麻煩,因為灰包蛋跟鹹鴨蛋的暢銷,以至於如今冀州府很多村子都開始養鴨子,只不過,人家養鴨子是為了下蛋,沒誰樂意宰了的,不宰鴨子,自家往哪兒收這麼多鴨絨去啊。
既然做了睡袋,就不能只做一個,戰場上講究的是同進退,就大郎一個活著也沒用,得大傢伙一起活著,才有可能打勝了,勝了,蠻牛才能全須全影兒的回來跟自己過日子。
碧青考慮是不是回頭去一趟柳泉居,教給老掌櫃幾個鴨子的菜,尤其烤鴨,只要柳泉居賣上了烤鴨,冀州府的館子就都會賣,都賣了,自己就不愁鴨絨了。
想到此,碧青覺得自己這個媳婦兒當得真是稱職極了,連這種事兒都的替蠻牛想著,回頭等他家來,得好好的表表功。
對於大郎這種男人的脾性,碧青早就摸清了,蔫不出溜的為他幹了什麼事兒,沒用,得跟他說,表了功,他才會記住,然後心存感激,然後,就更加疼自己了。
至於怎麼疼,碧青臉一紅,想起大郎在自己身上又啃又咬的樣兒,整個身子都是熱烘烘的,彷彿發燒了一般,也不知蠻牛想沒想自己,怎麼想?
大郎這麼直接的漢子,還能怎麼想,想媳婦兒就是想那事兒唄,以前沒跟小媳婦兒睡過還不覺得,自從摟著小媳婦兒睡了些日子,再變成孤家寡人,可就真有些受不了了。
只要一躺下,不用閉眼小媳婦兒的影兒都在眼前晃,那白淨的小臉兒,滑溜溜的身子,紅潤潤的小嘴,細軟的腰肢……就算小媳婦兒那雙小腳也生的格外好看,還有胸前兩團軟乎乎的肉團……
大郎想著,就覺嗓子眼干的很,這都秋天了,仍熱的他渾身難受,一個鯉魚打挺從炕上起來,蹦到地上穿鞋。
旁邊的安大牛揉揉眼:「我說,你大晚上的幹啥去啊,外頭黑燈瞎火的。」
大郎甕聲甕氣的道:「俺熱的難受,去井台上衝個涼水澡。」撂下話就沒影兒了。
安大牛眨眨眼,推了常六一下:「俺沒聽錯吧,這可都幾兒了,入了夜,外頭冷的都打哆嗦,大郎竟還覺得熱。」
常六道:「他那不是熱,是燥,想媳婦兒想的,他跟咱倆不一樣,咱倆孩兒都有了,家裡的黃臉婆,早抱的不想抱了,大郎這還沒圓房呢,他媳婦兒又在京裡住了些日子,兩口子短不了膩乎,再說,就大郎那鮮嫩的小媳婦兒,別說他想,我看著都眼饞,那肉皮細粉的,一掐一嘟嚕水兒,要是我也有這麼個小媳婦兒,我也寶貝疙瘩似的擱嘴裡頭含著,大郎這正在勁兒頭上呢,不想才怪。」
安大牛道:「你這話可別讓大郎聽見,回頭這傢伙蠻勁兒上來,揍不死你。」
常六嘿嘿一笑:「咱就這麼說說罷了,一個營裡頭混的,就是兄弟,惦記兄弟媳婦兒還是人嗎,再說,大郎那媳婦兒是咱這種人能惦記上的嗎,不瞞你說,到這會兒,我都沒想明白,大郎媳婦兒瞧上大郎哪兒了,就人那本事,攀上個世家公子也不叫啥難事啊。」
安大牛道:「這就是姻緣啊,月老一早就配好的了,哪是你隨便就能挑揀的,就說我哪婆娘吧,一見面我就知道她是我媳婦兒,當初去南邊打仗走的時候,我就跟她說,等著我家來過好日子,這一等就是五年,我是活著回來了,我媳婦兒卻還在家守活寡,我想好了,這回去北胡要是能活著回來,就不當兵了,家去守著老婆孩子,這年頭哪有比老婆孩子熱炕頭更熨帖的日子呢。」
常六沉默半晌兒道:「大牛,聽說冀州府普惠寺的香火靈驗,等過年咱去冀州府喝大郎喜酒的時候,去一趟唄,咱也誠心的拜拜佛,請個平安符掛脖子上,叫佛祖也保佑著咱活著回來。」
大牛點點頭:「是啊,我也聽說哪個廟裡的佛爺靈,咱這次好好的磕幾個頭,不求別的,留咱一條命就成,只不過,聽說去普惠寺拜佛的人多,也不知咱挨不挨的上個。」
大郎進來,正好聽見這句,開口道:「俺媳婦兒跟普惠寺的方丈大師相熟,到時候,叫俺媳婦兒墊句話兒就成。」
常六蹭一下坐起來,揪著大郎的脖領子道:「大郎,這事關佛爺,可不能瞎胡說,普惠寺的方丈是得道高僧,你媳婦兒才多大,怎會跟這樣的高僧相熟。」
大郎撓撓頭:「俺也不知道,聽二郎說,俺媳婦兒彷彿跟普惠寺的方丈,好像做了啥買賣……」
安大牛拍了拍常六:「睡吧,大郎這是燒糊塗了,滿嘴胡說呢。」常六也鬆開大郎躺下,側過身,不搭理大郎了,認準了大郎胡說呢。大郎撓撓頭,心說,俺說的可都是大實話。
轉過天兒,剛過了晌午,驍騎營門口輪值站崗的過來告訴大郎外頭有人找他,大郎還納悶呢,出來見一輛馬車前站著個臉生的漢子。
大郎不大記人,跟沈定山也就當年去沈家村接老丈人一家的時候,見過一回,這一晃幾年了,哪還記得。
再說,沈定山也跟那時候大不一樣了,那時候餓的人都脫了形,穿的比要飯的強不了多少,又黑又瘦,如今沈定山可是桃林的大管事,那一百多畝桃林都歸他管著,接人待物早就歷練出來了,即便一身青布衣裳穿在他身上,也頗為體面,大郎哪兒認得出。
不過,沈定山倒是認得大郎,一見大郎出來忙躬身道:「姑爺安好。」
大郎一愣:「你是?」
沈定山道:「姑爺不認識俺了,俺是沈定山,當初跟著姑爺一路從深州來冀州的,如今在桃林當管事,這次進京是姑娘遣俺過來送桃子的,順便給姑爺捎了封信。」
大郎還是沒想起來沈定山是誰,不過一聽有小媳婦兒的信,忙道:「信呢?快給俺。」
沈定山從懷裡把信拿出來,大郎翻來覆去的看了看,封皮上有大郎親啟,是小媳婦兒的字,剛要拆開,想了想不妥,小心翼翼的放進懷裡,才道:「麻煩你跑這一躺了,家裡咋樣了?有啥事不?俺媳婦兒好不好?俺媳婦兒跟小五那媳婦兒最是要好,小五媳婦兒沒了,不定多傷心呢。」
沈定山道:「小五媳婦兒沒的時候,姑娘是傷心了好些日子,還在普惠寺住了幾天,後來就好多了,家裡人都好,就是二姑娘定了親事。」
大郎一愣:「碧蘭定婆家了?她還小呢,怎麼就定了親?」
沈定山道:「是大姑娘做主定的,不是外人,是普惠寺陸大管事家的小少爺,姑娘說知根知底,比外頭的強,知縣杜大人做的大媒,先定下,等過幾年才過門。」
大郎記得小媳婦兒說過陸家來著,彷彿是什麼罪臣,沒記住,算了,不想了,反正小媳婦兒定下的,就不會錯,他這小媳婦兒最護犢子,不會委屈了小姨的。
沈定山留下兩筐桃子,一包袱衣裳,就走了,沈定山的馬車剛走,門口幾個站崗的一陣風就撲了過來,一眨眼的功夫,地上的兩筐桃就沒了。
聽見信兒趕過來的大牛跟常六連根兒桃毛都沒落著,後悔的什麼似的,早知道就跟大郎一塊出來了。
大郎倒是不以為意,這些桃家裡有的是,哪怕不回家,自己要是想吃,貴伯哪兒也有,他現在急不可待的想看看小媳婦兒信裡寫了什麼?如今自己認識了不少字,應該不用崔九念了。
想著,沒回住處,而是跑到營區邊兒上一個僻靜處,靠著大樹坐下,把懷裡的信小心的拿出來,拆開,有些費勁的念著……
碧青怕自己寫了生僻的字大郎不認識,信寫的極簡單,就是問他北胡志堅持背了沒?那本兵書看了多少?還有告訴了他一些家裡的事兒。
碧青一般不跟大郎說買賣上的事,知道跟他說了也沒用,就跟他說家裡的日常瑣事,例如,今年的蕃薯收了多少斤?麥子種上了長得如何?明年打算種些什麼?家裡又添了幾個小豬仔兒?坑裡養的大鰱魚有多大了等等……
最後,還把自己如何給他縫手套說了一遍,怎麼費勁的找軟皮子,縫的時候,手指頭上紮了幾個眼兒……
大郎看著心裡都疼的慌,雖說覺得小媳婦兒信裡沒說想自己,有些不爽,可看在手套的份上,大郎決定不計較了,從包袱裡翻出手套,套在手上,對著樹葉間隙落下的秋陽照了又照,心裡別提多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