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狗娃子昨兒在席上吃多了肉,晚上睡不著,翻來覆去嘟囔了半宿,什麼小姨不好,欺負他娘了,不知他娘還生不生氣了,要是一生氣不給他當娘了怎麼辦等等……
小嘴碎的碧青恨不能讓冬月給他縫上,天濛濛亮的時候,這小子才消了食,睡著,碧青耳邊終於清靜了。剛閉了會兒眼,冬月就進來,說外頭小五兩口子過來了。狗娃子不知怎麼聽見了,也不睡了,蹭一下坐起來,翻身就跳下了炕,沒洗臉漱口呢就跑了出去。
冬月笑道:「這可真是緣分,有狗娃子這麼個兒子,比親生的還親呢。」
伺候著碧青收拾利落,出來的時候就見狗娃子膩在杏果兒懷裡,蹭啊蹭的,小嘴叨叨個沒完:「娘你不生氣了是不,俺小姨心壞,您以後見著她離遠點兒就好了,您不會不給狗娃子當娘了吧……」
一口一個娘,親的不行,杏果兒摸著他的腦袋,耐心的應著他,小五在一邊兒溫柔的注視著他們,這一幕著實動人。
碧青真有些不想打擾,可大郎在呢,只能坐過去,小五兩口子給他們行禮,叫了哥嫂子,碧青叫冬月把一早預備好的禮兒遞給杏果兒:「金銀首飾我自己不樂意戴,就不給你了,這裡也不是別的,是京城那個小院的房契,京城的鋪子買賣好,年後還得再開幾個,已經瞧好了門面,小五妥當,交給他最放心,估摸著往後你們就得在京城常待著了,鋪子裡雖有地方,到底不如自己有個家好,前頭小五養病的那個小院,是我前些年置下的,那時大郎還在驍騎營,本想著去探他的時候住,如今也用不著了,正好給你們,哪兒不如意叫杏果兒瞧著收拾吧,武陵源雖好,雜事卻多,小五的心軟,離的遠些也能落個清淨。」
杏果兒心裡熱燙燙的,之前自己跟碧蘭好的時候,總想著要是有碧青這樣的姐姐就好了,如今嫁了小五,就成真的了,她能感覺的出來,大郎嫂子跟以前不一樣了,看自己的目光跟看碧蘭一個樣兒,真當自己是親人。有這麼個嫂子,有小五這樣疼自己的男人,有狗娃子這麼懂事兒的兒子,往後的日子還有啥可愁的啊。
碧青說完,看了看狗娃子,小子機靈著呢,一見碧青看他忙道:「俺跟著娘。」
碧青忍不住道:「小白眼狼,姑姑對你不好啊,有了娘立馬就把姑姑丟一邊兒了。」
狗娃子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垂著腦袋不好意思起來,跑過來在碧青身上膩了膩:「姑姑也好,可姑姑事兒多,不能總陪著狗娃子玩,江婆婆說姑姑肚子裡有了小妹妹,得多睡覺,不讓俺攪合姑姑,娘沒事兒,肚子裡也沒有小妹妹,能跟俺玩。」一句話說了杏果兒個大紅臉,大家都笑了起來。
碧青道:「你去成,得答應姑姑,不許淘氣,還有,明年開春得回武陵源來上學,今年再放你一年,明年可不成了,光想著玩,以後可沒出息,得唸書識字,跟你二郎叔一樣兒才行。」
一聽姑姑答應了,狗娃子歡喜的不行,大力點點頭:「嗯,俺不淘氣。」
碧青看向杏果兒:「本來想把狗娃子留在武陵源,可他非要跟著你,你們就帶著他去京裡住一陣子吧,等你有了,再叫人把他送回來。」
杏果兒給狗娃子順了順頭髮:「小五哥這些年東奔西跑的,跟狗娃子在一起的時候不多,如今好容易安定下來,要是再分開,可說不過去了,嫂子放心吧,俺能看顧好狗娃子,等明年上學的時候,再讓他回來。」
碧青點點頭,這裡正說著話兒,陸超拿著把短刀進來,遞給大郎:「姐夫,您瞧這把刀使著趁手不?」
大郎抽出刀,比劃了比劃,搖搖頭:「總覺著有些不得勁兒,你不知道,南邊兒的林子裡籐蔓長的凶,底下多有毒蟲出沒,給那些籐蔓纏住,若不能及時脫身,便有性命之憂,上回俺就給纏住了,不是常六跟安大牛倆人一起砍斷籐蔓,俺真不知能不能活著回來呢。」
碧青擔心起來,是啊,自己怎麼忘了還有毒蟲,看來得跑一趟冀州府了,不行,這活兒得找淨遠老和尚,他去過西域,是這方面的行家,而且,還從西域帶回了好些稀奇古怪的藥材,上回救常生就多虧了他,這次還得找他。
不過,老和尚精明啊,白拿他的藥估計難,得拿東西換才成,拿什麼東西呢?碧青忽想起一件事,眼睛一亮,想出個注意來。
老和尚的終極夢想就是把普惠寺發展成天下第一寺,座下弟子遍天下,老和尚縱死也瞑目了,既然有了深州普惠寺,冀州普惠寺,江南,乃至南境,建幾個普惠寺,有什麼難的,只要有銀子,有地方,官府不攔著,建多少普惠寺,誰管得著啊。
正想著,忽聽小五道:「這樣的刀俺見過幾把差不多的,是從雁門運到京城來的。」
大郎道:「你說的是胡人的彎刀?」
小五搖搖頭:「不一樣,胡人的彎刀,刀刃在一邊兒,俺見的那個是兩邊兒開刃,說是胡人平常剔牛羊骨頭的刀,很是鋒利,俺見廚娘使過,稍微一用勁兒骨頭就下來了,既然能剔骨頭,想來那些籐蔓也成,俺見那刀好使,這次回來的時候帶回來兩把,給了灶房的廚娘,可那刀快是快,就是鋼口不好,用些日子就不成了。」
大郎道:「鋼口不好不怕,使著順手就成,走,咱們去灶房拿了刀去作坊裡找匠人瞧瞧,看能不能做出來,使著順手又輕巧的。」說話兒拽著小五走了。
男孩子沒有不稀罕刀劍的,狗娃子一聽,哪還待得住,跟著大郎小五跑了,屋裡就剩下碧青跟杏果兒。
碧青搖搖頭拉著杏果兒道:「瞧見沒,說風就是雨,剛還好好的在這兒坐著呢,轉眼就跑沒影兒了,這男人都一樣,指望他們陪咱們說說話兒難著呢。」
杏果兒道:「雖說俺不懂,可也知道這是正經事兒,聽見外頭說,要跟南蠻打仗了,大郎哥是咱大齊的將軍,這是正經事兒呢。」
碧青笑道:「你倒真是變了,跟那時候不一樣。」
杏果兒道:「那時候年紀小,糊塗,有些事兒想不明白,嫂子心胸大,擔待著俺,才有今天,俺嫁過來的前一天,俺爹囑咐俺說,可著大齊也尋不見再好的人家了,讓俺好好的,嫂子心善,嫁過來往後就都是好日子,叫俺別聽娘叨叨,說俺娘一輩子糊塗,到老也不知道哪頭炕熱。」
碧青笑道:「跟你說句實話,當初我也挺惱你娘的,可後來想想,你娘也是個有口無心的人,真要是想幹壞事,嘴上就不說了,富貴叔又幫過我,這份情我心裡記著呢,嗨,如今成了真真兒的親家,還說這個幹什麼,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放心吧,等過些日子就讓承業承安,來武陵源的學堂上學,別人的孩子都知道上進,咱自己家的孩子更得唸書了,你姐也跟著過來,瞧瞧是在家裡幫忙,還是去桃林那邊兒都成,如今正缺人呢,桃花是自己人,擱哪兒都放心。」
杏果兒眼眶有些熱,站起來就要行禮,碧青忙拉住她:「一家人,這麼著就遠了。」
三朝回門,牛車上拉了一車東西,布料,吃食,點心,玩意兒……什麼都有,雖都是小東西,可每個人的禮兒都有。
小五本說不帶著狗娃子,可杏果兒摟著狗娃子不撒手,說一家三口缺一個還說什麼一家子,小五沒法兒,帶著狗娃子去了王家村。
三口子走了,江婆婆道:「這杏果兒倒真是個聰明丫頭,知道怎麼攏著男人的心,姑娘瞧,小五剛嘴裡說不帶狗娃子,可杏果兒摟著狗娃子往車上一坐,小五臉上那笑遮都遮不住,就是杏果兒那個娘,別不看事兒就成。」
碧青道:「桃花娘其實不是個壞人,就是好面子,再說,有桃花跟富貴叔在呢,您就放心吧,桃花可比誰都看事兒呢。」
江婆婆笑道:「可是,沒她,杏果兒跟小五這檔子婚事還成不了呢,以前要是也這麼明白,何至於嫁那麼個混賬男人呢。」
提起周叔文,碧青問了句:「楊喜妹兒怎麼著了?」
江婆婆道:「還能怎麼著,給她男人那麼狠的踹了一腳,哪還能保住孩子,要我說,孩子沒了也好,姑娘沒聽見外頭傳的話嗎,要多難聽有多難聽,說楊喜妹兒肚子裡的孩子,不知道爹是誰,真要生出來,趕明兒管她男人叫爹,叫哥,還是叫叔啊,這周家白瞎了還說什麼書香門第,一家子活畜生,真該著不得好死,但願桃花那倆兒子,別隨了他家的根兒,不然,桃花這輩子的苦可白吃了。」
碧青道:「這孩子哪兒有根兒不根兒的,教好了讓他們走正路,斷不會長歪,有桃花這倆孩子,周家的門風能給正過來,也不一定呢,不說這個了,遠著呢,且顧著現在吧,叫人套車去普惠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