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開始同居(七)
這天下午他出門的時候溫俊成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問他去哪兒,只說讓多帶一件外套,說是傍晚會降溫。
他買了一束花,看了看點鐘,兩點半了,然後才來到墓地。
顏文樞的墓碑前已經放了幾束鮮花,顏清將他的那束並排著放在旁邊,整了整,在最右邊留下一個位置。
顏文樞剛去世的那幾年,顏清還會和大伯他們一起來祭拜,等他慢慢懂事了,看出每次祭拜時大伯等人比平時更加不待見他,尤其是三姑,每次看他的眼神都特別凶,說話也更加難聽。漸漸地,每年這個時候大伯他們都是早上來祭拜,而他則改成下午,還有言叔。
「顏顏。」
來人不過三十歲的樣子,相貌中上,氣質儒雅溫和,是個beta。因為見到顏清,他臉上帶著笑容,當視線落在墓碑上的那個頭像時,卻充滿了懷念與哀傷。
「文樞,我來看你了。」他彎下腰把花放在最右邊的空位上,「又過了一年。」
每年的這個時候他們的話都特別少,但是每年他們卻都是一起來祭拜的。
說起來,他們之前的關係本來也不算親密,現在的關係也只是淡淡的,或者說是顏清單方面的冷淡,而陳言對他的感情很複雜,有排斥有愧疚有遷怒也有關心。而顏清對他也不是真的冷淡,只是還放不下,如果換做是別人或許甚至會恨陳言。
但是他一直記得出事之後,當所有的顏家人都怨恨他的時候,當他們都不肯收留他的時候,是陳言替他擋住那些人的目光,是他站出來說會照顧他,是他一整晚抱著他安撫他。
所以他對他恨不起來,但很矛盾他也無法親近他,總覺得如果當年顏文樞沒有遇到陳言或許他們一家也有幸福的可能,雖然可能性很小。
祭拜完後他們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下,顏清一言不發地攪拌著咖啡,而陳言則從公文包中拿出一疊文件。
「這是今年的財務收支情況,你看看。」
顏清終於停下手裡的咖啡勺,「言叔,你知道的,我一向不管這些。」
陳言將文件往他面前推了推,「還是看看吧!說起來真不好意思,今天又是盈利不多,我在這方面真的不行。」
顏清隨意地翻了翻手上的文件,顏文樞過世後,他一手創立的研究所由顏清繼承,但是顏清當時還沒有成年,這些事務都由他的大伯暫為打理。大伯卻很不待見這家研究所,他的弟弟就是因為過度痴迷研究最後把自己害死的,他又怎麼可能對這家研究所有所好感?不過,在他正打算把研究所賣掉之際,是陳言說服了他。有他來管理這家研究所,不讓顏文樞這些年的心血付之東流。自顏清成年後,陳言每年的工作匯報對象也變成了顏清。
陳言頗為汗顏道:「也不是沒有研究成果,但是總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構合作,所以雖然有成果,但是一直都賺不到多少錢。」
「今年不是也有三個合作的嗎?」
陳言喝了一口咖啡,有些嘆氣說道:「賤賣了!我們花了那麼多力氣研究出來的東西,最後只能賤賣,很捨不得。」
陳言雖然已經三十多歲,但是多年來專心於研究工作,一直沒有接觸到社會上的陰暗負面的東西。他所接觸到最大的打擊就是當年顏文樞的欺騙和死亡,至於平常人都會接觸到的巴結奉承、勾心鬥角,他甚至連受賄收賄的事情都做不出來。這麼一個簡單天真的人,又能指望他能懂多少商業上的彎彎繞繞?
「其實這麼多年,我們的研究成果還有很多,但是很多成果都太偏了,大家……大家都是為了自己的理想投入了很大的心血,但是不知道怎麼應用在商業上,所以這麼多年一直也賺到什麼錢。」陳言繼續說道:「所以我想,要不我們請一個專門的人來管理這方面的事務如何?」
顏清驚訝的抬頭看他,「請別人來?」
「是啊!其實我真的不合適做商人,我只適合做研究。每次工作起來就忘了時間,好幾次跟人約好談生意的最後都給忙忘了,好好的生意都泡湯了。」陳言身上有典型的讀書人氣質,卻不死板。他喝著咖啡,說著自己的毛病,檢討缺點,從容而溫和。他有點固執,即使知道研究所這些年一直沒什麼賺頭,即使知道是他太過專注於研究不懂得人情世故才導致的,但是他依舊不想改變。
「當年這些事情都是文樞談的,看他遊刃有餘的樣子,我也沒覺得這事兒會有多難。後來自己接手,才發現也沒有那麼簡單。」生意場上的人情世故太多,他是真心應付不來。不說逢年過節各個老闆的禮品是個講究,就是平日里約出來時常聯繫感情他就做不到。吃閉門羹、被人冷言冷語都是經常的事情,早些年被人調戲佔便宜也是有的。
「我真沒這個天賦。」他這樣說著。
顏清卻知道他只是在執著於自己的理想,不想讓自己變得世故,還是想要做他的研究。這樣的執著甚至帶了幾分可愛,讓這個相貌不算驚豔的男人格外吸引人,怪不得顏文樞當年會被他吸引,拚命追他。
「可是我擔心招了人來不懂研究,會把研究所搞得亂七八糟。」顏清將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現在這家研究所在業內頗有名氣,尤其以濃重的科研風氣著稱,這裡的研究人員只要根據自己的喜好,只要項目所需資金不是非常誇張就可以放手研究,除了老資歷的研究員可以對項目提出適當的意見外,研究員什麼都不用想,只要研究就行。而一般研究員最關心的職稱職位等只憑研究成果,公開公正。
這樣的氛圍讓陳言為這家研究所感到驕傲,但唯一的問題就是,不賺錢。
「這個我懂。其實我本來是想再過一兩年的,但是這次見到顏顏才發現,原來顏顏已經有alpha了。」
顏清頓時臉紅了。
成結後,ao之間都會染上的對方的氣味,而這種氣味beta也是能聞到的。
陳言看顏清此時有些侷促的樣子,調侃道:「得給顏顏準備一些嫁妝了。」但是他眼中的疼愛卻毫不掩飾。
「嫁妝?額,還是算了吧!而且我們也沒有那麼快結婚,他都沒有提。」
顏清將文件嚮往年一樣收起來,「研究所的事情還是麻煩言叔了,我暫時不想請別人來,我想……爸爸也是不希望的,他是那麼痴迷研究的一個人。」
顏清很少提起顏文樞,他對這個父親有太多矛盾的感情,很多時候提到他的時候都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語氣。
「那就再看看吧!不過,最好還是能找到既懂研究又懂這些亂七八糟的人。」說完了正事,陳言便提到了顏清的alpha。
「他是個怎樣的人?對你好嗎?」這是他最關心的,不問家境,不問工作,最想知道的是這人的品行如何,是否會對顏清好。
顏清點點頭,「人挺好的,不過有點潔癖。」
「對你好嗎?」陳言再次問道。
「對我挺好的,經常照顧我。」
「這就好。」關於感情,陳言無法給顏清言傳身教,因為他自己本來就是感情失敗的典型,負面教材一個。
「言叔你呢?最近好嗎?」
「我還是老樣子,最近新來的研究員調皮了一點,其他都很順心。」陳言笑著說道,但是笑不見眼底。
顏清猶豫了很久,才開口問道:「你還在想他嗎?」
陳言沉默了,顏清越加難受,「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沒關係,說不定再過幾年我就忘記了。」然而,再幾年前他也說過同樣的話。
顏文樞這個自私又極端的人一直盤踞在他心裡不走,無論是他生前還是死後,都一直不曾離開。
在顏清看來,遇上顏文樞是陳言的不幸,明明是這麼好的一個人,卻一直孤獨的活著。
「他配不上你。」
「別這樣說他。雖然我們的結局不好,但是每當我想起他為我做的事,我還是會很高興。不過,我不希望你懂。」陳言說道,這個孩子可以說是他看著長大的,他的母親對他並沒有感情,只把他當成牽制顏文樞的一個工具,而顏文樞對他的關心也很少,他自小就受過不少苦,當年的事情受傷害最大的其實是他。
「再給我說說你的alpha吧!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樣的人能讓我們的顏顏喜歡。」
顏清沒有什麼朋友,親戚也都疏遠了,他從來沒有跟人提起過溫俊成,他甚至沒有這樣的機會,而聽到陳言的要求後,他一開始很難開口,但溫俊成的每個優點從他嘴裡一句句冒出來後,變得一發不可收拾,當然,也不全是優點,也有缺點。
「他的潔癖實在太嚴重了,有時候會因為這個跟他吵架,但是還好次數不多。你說他要是找了一個脾氣不好的可怎麼辦啊?」
「那你就遷就他一點唄。潔癖總比邋遢好。」
「可是每次他做完研究回來後,潔癖都特別嚴重。有時候看他老是做衛生我都特別過意不去,想幫忙吧,他又不讓。」
顏清想,如果溫俊成知道他在他背後抱怨,不知道臉會不會氣黑了。一想到這,他就忍不住笑了。
而陳言卻皺了眉頭,「他也是做科研的?哪方面的?」
「不是,他是醫學院的副教授,不過有時候會做點研究就是了,具體的我也不知道。」
「他叫什麼名字?」
「溫俊成,怎麼了?」
「沒什麼,我還以為我也認識呢!你也知道我做這個的少不得認識一些醫學院的人。」陳言雖然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很不放心,因為如果他沒有記錯,年前聯繫他的一家製藥公司的老闆也姓溫。看來需要回去查查才行。
兩人分別的時候陳言將早就準備好的禮物拿了出來,「沒吃蛋糕,但是禮物別忘了收。」
顏清笑著手下,這些年也就陳言還記得送他禮物,而蛋糕他已經十多年沒吃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