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異變

　　門前，全身赤裸的少年僅有一塊黑白相間的獸皮遮擋著關鍵部位，黑髮長及腰間，皮膚白皙如雪，渾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紫色光暈，五官精緻柔和，這張臉，分明就是複製了蕭垨的外貌，卻擁有一雙魔魅的紫色瞳孔，波光流轉間，邪氣四溢。

　　少年淺淺一笑，殺氣暴漲，原本空無一物的雙手憑空一拽，竟拖出一把死神鐮刀，刀刃鋒芒畢露，散發著同樣詭譎的紫色光芒。

　　只見他腳下輕點，身輕如燕，一躍而起，殺意凜然的一刀揮向床邊的兩人、。

　　“淩雪？”蕭煌夜驚愕地喚道。

　　少年身影一頓，卻是冷哼一聲，笑道：“呆子，你在叫誰呢？”

　　“哥，小心！”

　　妙歌心中一淩，很快使勁推開了蕭煌夜，獨自面對刀刃。

　　蕭煌夜見狀，立刻抓起一旁的夜歌劍，暫時擋下了少年的攻擊。

　　妙歌見機，連忙跑到蕭煌夜身後，朝著少年大聲吼道：“靈靈，不管你在想什麼，我都不會把他讓給你的！”

　　“嘖嘖，你入戲太深了。”

　　淩雪輕蔑地搖搖頭，這是怎麼了，嗯？

　　明明是他抓奸，結果姦夫淫婦強強聯手，一直對敵？

　　唔，他該反省，至少剛才踹門的時候，動作應該輕柔一點，進門之後，再做一個自我介紹，然後哭訴一番，委屈一番，再大開殺戒？

　　呵呵、、、、、、

　　可惜，他沒那閒情逸致！

　　“蕭煌夜，你若是不閃開，就別怪我連你一起砍。”

　　說著，淩雪再起舉起鐮刀，閃身而上。

　　蕭煌夜劍眉微蹙，既沒拔劍，也沒閃開，竟是拿著劍鞘，擋在了妙歌身前。

　　直覺告訴他：眼前渾身煞氣的少年，才是淩雪！

　　跟容貌無關，跟氣勢無關，只是……直覺！

　　見到少年的刹那，他終於明白，這兩天，自己為何在面對妙歌時，一直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明明所有的人都確定了妙歌的身份，明明對方絲毫不差地記得他們之間的事情，就連十年前的秘密都一清二楚……

　　鐵證如山面前，他的心在動搖。

　　妙歌第一次投懷送抱，他選擇了回避。

　　矛盾的掙扎中，他一直在等待著，直覺得淩雪那麼“小心眼”的人，若是自己做出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來，對方一定會想方設法地跳出來……

　　他焦急又耐心的等著。

　　只是他至始至終，都不曾料到“原來淩雪早已來到了他的身邊，昔日狡猾任性的少年，變成了憨厚可愛的大熊貓。

　　他更沒有料到的是，理論上至少要經過千年，才有可能修煉成人形的大熊貓，居然僅僅用了一天不到的時間……進化了。

　　跟妖族的進化完全不同，淩雪成了另一種意義上的奇跡。

　　望著滿身邪氣的少年，蕭煌夜只想將人摟進懷中，可惜——

　　對方顯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淩雪變了。

　　從原先弱不禁風的少年，變成了眼前分外強勢的嗜血修羅，每一次揮刀，乾脆俐落，直取對方要害，不見一絲心軟。

　　該是有多恨，才會那麼決絕？

　　蕭煌夜第四次擋下少年的攻擊，已是氣息微亂，他不得不承認：這一刻的淩雪，強大得可怕。

　　“妙歌，布結界。”

　　“啊？好！”

　　“呵呵，……想用結界困住我？你在癡人說夢話嗎？”

　　淩雪不屑地撇嘴，攻擊越發淩厲，他沒有多餘的花招，每一次出擊，直接了當，又兇橫無比，跳躍的紫色光暈隨空舞動，格外妖嬈。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連蕭煌夜都能一起砍下去，直覺得妙歌面上暗暗得意又故作害怕的表情很刺眼，直覺得擋在妙歌身前的蕭煌夜更加礙眼……

　　妙歌很快召喚出了結界，淡如水色的結界從天而降，將瘋狂揮舞著鐮刀的淩雪籠罩在其中。

　　淩雪嘲弄地笑了笑，突然停止了攻擊。

　　“蕭煌夜。”他平靜地喚道。

　　魔魅的紫瞳靜靜注視著男人。

　　蕭煌夜隨手扔了夜歌劍，一臉凝重地走到結界前，目光複雜地望著少年。

　　“哥……”妙歌連忙上前，一臉擔憂地拉著男人，低聲道：“別過去，他隨時可能會衝破結界。我們還是等紅雀和疾風來了再說吧?”

　　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四位負責人理應很快就會出現。

　　看到淩雪出現的刹那，妙歌惶恐不安，只怕蕭煌夜會立刻“倒戈”，但緊接著對方的表現卻讓他慢慢冷靜了下來。

　　他雖然不明白淩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然，就這樣二話不說就揮刀而上的愚蠢行為，足以令對方落敗。

　　加上妙歌暗中感應到，淩雪身上的氣息透著古怪，當下更是松了口氣……

　　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才是真正的淩雪，再趁機出去對方，萬事皆安。

　　妙歌不動聲色地盤算著，卻不知——蕭煌夜已從心底認定了淩雪的身份，表面卻依舊裝得若無其事。

　　“你去請紅雀過來，我在這裡守著。”男人淡淡地說道。

　　妙歌不疑有他，立刻點頭，轉身，卻拾起夜歌劍，交到對方手中，羞澀道：“這個，拿著防身。”

　　“嗯。”

　　待妙歌離開房間後，蕭煌夜這才轉身，繼續看向結界內的少年。

　　淩雪滿不在乎地站在結界中，竟也不掙扎，一派閒情逸致，慵懶至極的模樣。

　　他之前便說過，這結界，困不住他。

　　他能輕而易舉地突破之前的結界，這一次，自然也難不倒他。

　　但他什麼也不做，大大方方地任由蕭煌夜打量著，即便是渾身幾乎赤裸，卻神情自然，不見一絲羞澀，反倒是心不在焉地把玩著剛到手的武器、

　　“淩雪。”

　　半響，蕭煌夜喚道，漆黑如夜的眼眸中隱約透著一絲心疼。

　　淩雪抬頭，淡淡地睨了眼男人，微微一笑，吐出兩字：“虛偽。”

　　蕭煌夜呼吸一窒，心如刀絞。

　　深邃的眼眸依然緊緊地凝視著少年，其間多了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再次重逢，竟是這般景象。

　　“你覺得你委屈麼？”

　　少年眼簾輕垂，低聲問道。

　　蕭煌夜默然不語。

　　“你既已認定我的淩雪，為何還護著那冒牌貨？”

　　因為你殺不了他，反倒會松了性命。蕭煌夜默默地心說道，事已至此，他再不明白就實在是太糊塗了！妙歌能瞞過所有人，起碼說明一點，對方身後的主使人非比尋常，連紅雀和疾風這等擁有兩千餘年修為的五行異能者和魔族後裔都不是那人的對手……

　　如此強大的敵人，精心佈局下的棋子，豈會那麼容易對付？

　　加上少年現身後種種異常表現，跟昔日的淩雪完全迥異，蕭煌夜雖然相信自己的直覺，但其他人呢？

　　他們定然會有所懷疑。

　　而他，只能賭，賭妙歌一定會抓住這個漏洞，趁機為自己開脫。

　　到時候所有人都到齊，甕中捉鼈手到擒來。最起碼的一點，他不必擔心淩雪再一次受傷……

　　差一點，他就要永遠失去淩雪了，這種痛，他絕不像再經歷第二次。

　　而今，淩雪終於歸來，卻渾身透著不對勁，他更是不得不防，這是否是有人暗中動了手腳。

　　隨著妙歌的意思，去將紅雀和疾風請來，也是至今為止，最穩妥的做法。

　　可惜，蕭煌夜將他的心思隱藏的太深了，他不但瞞過了妙歌的讀心術試探，而且欺騙了淩雪原本就不耐的那顆心、

　　“莫非……你覺得那冒牌貨也不錯？起碼比一無是處的淩雪要好得多，是嗎？”

　　淩雪倏然抬頭，冷冷地笑道。

　　蕭煌夜眉宇緊鎖，定定地望著少年許久，終究沒有替自己辯解一句。

　　得不到對方的回應，少年譏諷地哼了聲，最後道：“你若信我，就殺了妙歌，因為這世間，除了你，其他人殺不了他。”

　　蕭煌夜聞言，微微一怔，凝視著少年的眼睛，沉聲道：“好。”

　　“哈哈哈……蕭煌夜，你果然是無心的，我還以為，你愛上他了呢，你就不怕，我才是假的那個？”

　　少年誇張地捧腹大笑，言語間，盡是嘲弄。

　　蕭煌夜沉默地抿著嘴，突然有種撕裂著結界的衝動。

　　這無形的結界，將兩人近在咫尺的人，隔得遠似天涯。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這一天中，淩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為何早上看到的時候還好好地，這回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對峙

　　頃刻之後，妙歌將紅雀、疾風、司棋。魯元天，緋魚和如冰都帶了過來。

　　房間內一下子湧進這麼多人，顯得有些擁擠。

　　因為先前的打鬥，整個房間的佈局已經淩亂不堪，桌椅倒了一地。

　　疾風與紅雀對視一眼後，立刻在周圍置下了風火雙重結界。

　　“妙歌，將你的結界撤了。”

　　“哥，不行啊，靈靈已經發狂了，他要是出來的話……。”

　　話未說完，妙歌突然噤聲，情況有些詭異，似乎偏離了他的預料。

　　紅雀和疾風設定的結界，若是為了防止淩雪逃跑的話，根本就沒必要，剛進化成人形的妖族，本身想當羸弱，加上對方一開始就大動干戈地攻擊……

　　理論上，淩雪這回應該已經力量消耗過度……！

　　尤其是看到自己歸來後，少年還安分地待在結界中時，妙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但此時——

　　他不能直接提出疑問，免得讓人以為他的心虛了。

　　強壓下心底那一絲不安，妙歌不著痕跡地朝著蕭煌夜移了過去，比起其他人，他更放心對方。

　　就在妙歌心思詭轉之際，緋魚和紅雀也是謹慎地觀察著結界中的淩雪……

　　“靈魂的顏色，唔，似乎有些不同。”半響，緋魚沉聲道。

　　紅雀亦同樣凝重地說道：“讀心術在他身上失效了。”

　　如此，只有兩種可能性。

　　其一，正如妙歌所說，被困在結界中的少年，是大熊貓靈靈突然進化後的人形，不過恰巧長得個蕭垨一模一樣。當然，除了那雙魔魅的紫瞳，以及渾身濃烈的煞氣……

　　其二，有人動了手腳。

　　此人，自然指的的瘋靈。

　　正如紅雀先前所擔憂的，這一切，都是瘋靈暗中搞鬼。他既然能製造出妙歌蒙混了所有人的視線，自然也能在真正的淩雪身上耍花招，設下障眼法，讓他們一時間辨不清真假。

　　然，最讓紅雀想不明白的是，靈靈為何這麼快……進化？

　　“看夠了嗎？”

　　就在 眾人沉思之際，結界中的少年突然問道。

　　妖嬈的黑髮仿佛擁有了生命一般，緩緩舞動，貼上了結界的內壁……

　　當恣意的墨發，將整個結界圍得密不透風之際，啪地一聲，結界破裂了！

　　見狀，妙歌驚恐地瞪大眼睛。猶自不敢相信！對方的氣息，分明是新生的妖族，為何會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同樣的花招，你竟想在我身上用兩次？”

　　淩雪微微搖頭，手中鐮刀突然暴漲三尺，朝著妙歌刷地揮下！

　　妙歌瞬間隱身，逃離了襲。

　　但這一刀，卻將地面劈成了兩半！

　　“喲，逃了呢。”

　　淩雪無謂地撇撇了嘴，也不在意隱身的敵人是否會偷襲自己，反倒是悠然自得地看向一旁的幾個人。

　　紅雀等四人，顯然沒有動手的念頭，只是平靜的作壁上觀。

　　緋魚與如冰對視一眼後，一致將視線轉向了蕭煌夜。

　　“團長？”這是要打要殺，好歹下個令啊！

　　向來激進的女霸王難得耐心一回，等待指令。雖然他用陰瞳觀測的結界十分明顯，但——

　　看樣子，她們的團長分明是偏袒著這個揮刀亂砍的少年。

　　至於妙歌……

　　“跟我一起退下。”

　　“唉，老姐，你這是？”

　　緋魚不解地嚷嚷道，終被如冰拉扯到了一旁。

　　難道妙歌真是假冒的 ？女霸王糾結地撓撓頭，可惜這會沒人能給她答案。

　　至於當事人？

　　一個站在原地，一聲不吭，一個單手握著鐮刀，一臉嘲弄，還有一個隱身了，不知去向。

　　“人在哪呢？”緋魚左瞧右瞧，悶悶地道。

　　真是奇了怪了，她都已經全神戒備了，居然還捕捉不到妙歌的行蹤……果然詭異啊！

　　紅雀皺著眉頭，低聲解釋道：“高級隱身術，一般情況下，很難破解。”

　　這高級隱身術，可不是一般人能使得出來的。

　　但就常理而言，妙歌不過是個只有五百餘年修為的異能者，即便是珍惜罕見的五行異能者，也不可能會高級隱身術……

　　是以，間接地證明了一點：妙歌的身份果然不簡單。

　　“蕭煌夜，剛才答應我的事情，你莫不是忘了？”

　　淩雪輕歎一聲，回眸，看向蕭煌夜，男人右手握著劍，神色淡然，聽到少年發問，卻並未回答。

　　“哎呀，我倒是忘了，你看不到他。”

　　少年似恍然大悟，撇嘴道，與之同時，左手握著鐮刀單漆跪下，右掌突然朝地面劈下，轟地一聲悶響。絢麗的紫色光芒從少年纖細的五指間迸發出來。射向天花板，又幾經折射，整個房間，頓時充滿了一種異樣的紫光。

　　緊接著，隱匿了行蹤的妙歌終於暴露了。

　　原來，妙歌在淩雪衝破結界的那一刻，就已意識到不妙，加上紅雀和疾風的異常行為，使得他莫名的心虛，擔心自己的身份被對方識破……

　　本能地，他選擇了逃跑。

　　可惜這風火雙重結界，極難攻克。

　　他好不容易才破解了風系結界，淩雪卻突然來了這麼一招，讓他前功盡棄。

　　“哥，救我……”

　　妙歌驚慌失措之下，只得向蕭煌夜求情。

　　他不確定，到了這一步，男人是否還會相信自己，但跟此時的淩雪相比，他的可行度理應比較高。

　　這也是他唯一篤定的一點了。

　　“呵呵，真是蠢透了。”

　　淩雪譏笑著搖搖頭，沒有理會蕭煌夜是否會按照先前的約定行動，隻身攻了上去。

　　刀光冷冽，纏繞著銀紫兩色閃電，騰空而起的少年，噙著嗜血才殘忍笑容，迅速逼近驚慌失措的妙歌……

　　令人詫異的是，妙歌竟然沒有閃躲，一臉傷痛的望著無動於衷的蕭煌夜，淚水奪眶而出……

　　如此境況，倒是讓一旁作壁上觀的六人看著莫名的揪心。

　　同情弱者，是“人”的本性。

　　妙歌聰明地將自己轉化成了惹人憐惜的弱質少年，這份聰明和狡黠，是如今的淩雪所沒有的。

　　許是因為這樣，原本不打算插手的司棋突然瞬間移上前，將縮在角落的妙歌拽了開去。

　　淩雪這一刀揮了個空，不禁懊惱地瞪向橫插一腳 司棋，勾唇輕笑道：“怎麼，你也想嘗嘗被砍成兩半的滋味？”

　　“你！司棋氣結，妙歌是否真正的淩雪他不確定，他只知道，眼前的事實分明就是他們可愛的大熊貓靈靈變成了可怕又強大的瘋子，一直欺負楚楚可憐的妙歌……

　　“不服氣？”

　　“夠了。”疾風突然沉聲道。

　　淩雪懶懶地回頭，睨了一眼一眼嚴肅的青年，冷聲道：“若是我沒記錯的話，蕭垨昏迷之後，你們已經發現了異樣，卻特地隱瞞了下來……如此看來，你們跟瘋靈，都一樣，不是什麼好東西。”

　　聞言，一干人等面色劇變。

　　震驚之外，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淩雪？”紅雀斂眉道，如果說，剛才進入房間的時候，他是偏向于淩雪的，那麼現在，他心中的的天平已經開始傾斜了。

　　初次見面時，他記得淩雪是個很可愛的孩子，單純，愛笑，雖然沒有強大的力量，卻擁有者一顆堅韌的內心。

　　正是因為這樣，紅雀對淩雪十分喜好，頗有好感。

　　但如今——

　　眼前這個除了瞳色之外，完全跟蕭垨一模一樣，卻渾身散發著邪氣的少年，真的是淩雪嗎？

　　“呵呵……我說我是淩雪，你們，相信嗎？”

　　淩雪輕輕揮舞著鐮刀，不著痕跡地睨了眼躲在司棋身後瑟瑟發抖的妙歌，而後歪了歪頭，反問道。

　　眾人默然。

　　“小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半響，還是如冰最先反應了過來。

　　淩雪不在意地撇撇嘴：“罷了，反正信與不信，都不重要了。你說是吧，蕭煌夜？”

　　說著，轉頭看向另一邊的蕭煌夜，男人安靜地望著他，神色不明。

　　真掃興。少年嘲弄地笑了笑，殺氣暴漲，刷地回頭，瞪向妙歌，狂笑道：“反正，殺了這冒牌貨，一切都將水落石出！”

　　話音剛落地的刹那，蕭煌夜突然棄劍上前，從身後一把摟住了赤裸的少年，低聲壓抑道：“別這樣……”

　　懷中的少年動作一僵，瞬間忘了動作。

　　“蕭煌夜，放開我。”

　　淩雪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地說道。

　　男人仿若未聞，貼著少年的耳畔，低沉而堅定地說道“你不能殺他。”

第一百四十四章 緣由

如果說靈魂的顏色跟彩虹一樣絢麗的話，原本屬於淩雪的顏色，應該是偏向于淡黃的白，耀眼奪目。然而這一刻，緋魚眼中的淩雪，已經被染上一層詭異的淡紫色。

以陰瞳的視角看待，那些象徵著寂寞與絕望的紫色。

問題要回歸到……淩雪決定專心修煉那一刻。

閉上眼，整個世界一片黑暗。

他獨自徘徊在黑暗中，努力地尋找著出口。

他試圖瞪大眼睛，依然看不清周圍的一切，有聲音從四面八方紛湧而來。

淩雲天、淩浩然、淩二、淩清、淩十七……一直到蕭煌夜、于舒黎、洛非煙、十三傭兵團眾人……

淩亂不清的聲音，此起彼伏，那是屬於他腦海中的記憶，在依次上演。

久遠的，幾乎記不清楚的記憶，一直演變到近來折磨著他的種種意外，清晰地重複著。

一次有一次。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明明是聽從晨晨的意見，安心地靜下來修煉，卻突然步入了這個詭異的地方。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那裡呆了多久，久到差一點就要崩潰了，出口突然出現了，一點亮光在不遠之外閃爍著……

他舉步上前，滿懷希望地踏出那一步，卻看到蕭煌夜和妙歌的身影，兩人親密擁吻的畫面……

是幻覺吧？他想。

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再看去時，是蕭垨和晨晨跑去跟著煌夜“告密”，少年離奇昏迷……

他覺得，他唯一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蕭垨被妙歌弄暈了。唯一可以幫他解釋的人，也不在了。他又無法確定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心，越來越冷。

然而，打擊他的事情，卻遠遠不止這些。

緊接著，他看到紅雀和疾風的交談，又看到緋魚和如冰私下交流。

“老姐，我總覺得妙歌有些古怪。”

“你懷疑他不是淩雪？”

“說不上了……”

“其實淩雪若真是這樣也不錯，起碼比過去有用些。”

比過去有用些？他嘲弄地笑了，這話真不像老闆娘的口吻。

可是……是是非非，真真假假，他已經分不清了。

時間飛快地流逝，他開始抓狂。

愛與恨，兩種同樣強烈的感情，其實不過一線之差。

畫面又一轉，他看到蕭煌夜和妙歌兩人一絲不掛地交纏在一起，少年快樂地呻吟，那聲音清晰入耳，像刀子紮在他心頭。

他終於，崩潰了。

滿腔怒火瞬間竄向天際，身體灼燒一般疼著，痛著，骨頭仿佛被碾碎一般，咯咯作響……

恨！

體內陡然湧出一股強大的力量，他尖叫著捂著耳朵，黑暗漸漸散去。

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幾乎赤裸地站在原來的房間裡面，三步之外，趴著目瞪口呆的大熊貓。

色晨晨驚訝地望著他，半響，喚道：“小雪？”

“嗯。”他咧嘴笑了笑，身後如綢緞般光滑的黑髮瘋狂地飛舞著，刷地竄向門口的結界，結界瞬間破裂。

“小雪，你去哪？”晨晨驚駭地追上前，問道。

他大步往外走去，頭也不回地道：“去捉姦，你去照顧蕭垨吧。”

一句話將晨晨打發走了，他無法確定自己會不會忍不住大開殺戒！

力量在他體內肆虐地叫囂著，他從不知道，自己原來也會有這麼熱血衝動的一天。

強烈的破壞欲，漫無邊際的蔓延開去……

終於找到了那扇熟悉的門，抬腿，發洩地踹去，牢不可破的房門被他踹爛了。

有力量的感覺，真微妙。

蕭煌夜，我……恨……你！望著床邊那礙眼的一幕，他的心快結冰了。

遵從本能地追殺著妙歌，他想要將那冒牌貨撕碎！

可惜理智卻無時無刻不提醒著他：你殺不了他。

是的，他殺不了，但蕭煌夜可以。

然而，蕭煌夜會殺了妙歌麼？

淩雪懷疑。

即便當男人毫不猶豫的對他點頭說“好”的那一刻，他心底依然不信。

而這一刻，當蕭煌夜從他身後將他抱住，堅定而緩慢地告訴他“你不能殺他”的時候，他笑了。

一種絕望到心酸的笑。

“蕭煌夜，在你心底，那冒牌貨果然比我更有價值？”

男人沒有立刻回答他，卻是將他摟得更緊了，默默地低頭，虔誠地吻著他的額頭……

不稀罕你的愛了，我恨你，蕭煌夜！

啪的一聲後，是他乾脆利索的一巴掌。

蕭煌夜沒有躲開，這一巴掌實實在在的落在了男人的臉頰上，力道之大，很快腫了兩份。

“滾。”淩雪嫣然一笑，冷聲道，不等對方回答，突然發力，將人狠狠推開。

他愛著煌夜，那是他第一個愛上的人，為了這個人，他連自由都不要了。可是他也恨這個男人，一次又一次的傷了他的心！

“刷”地一聲後，死神鐮刀再次揮向了躲在司棋身後的妙歌。

“虛偽的傢伙，去死吧。”

淩雪垂目輕笑著，淩厲的煞氣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層淡紫色的結界，阻斷了外人的偷襲。

眼看著鐮刀即將落在司棋和妙歌身上，疾風、紅雀同時行動了。

冰冷的銀光一閃而過，繚繞的紫色閃電發出嗤嗤聲響……

時間仿佛被定格了一般。

淩雪依然維持著揮刀的瞬間，疾風護著司棋，紅雀手中的長劍被鐮刀生生地斬斷，而原本已經被鐮刀劈成兩半的妙歌，卻毫髮無傷地站在原地，神情詭異的微笑著。

“大魔頭果然沒說謊，我殺不了你。”

半響，淩雪直起身，無畏地撇撇嘴，頓了頓，回頭看向站在原地神情為難，似有千言萬語終究卻又沉默的蕭煌夜，繼續道：“喂，我不愛你了再見。”

說罷，揮揮手，大踏步朝著門口走去。

風火雙重結界，竟抵不住死神鐮刀的一擊，刹那間，支離破碎。

淩雪扛著鐮刀，頭也不回地離開房間，嘴角始終噙著一絲淺淺的弧度。

他想，他跟瘋靈的賭局，他已經輸了。

蕭煌夜不肯讓他殺妙歌，也不願自己動手的原因，他懂了。

在男人吻他的那一刻，他終於頓悟。

蕭煌夜比他聰明、敏銳，從很久以前便是這樣，樣樣都比他強，可他不在乎。

將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拐到手，他很自豪，很開心。

縱然他比蕭煌夜要年輕，但他是淩家人，充分繼承了父親的專情。

愛上一個人，便是一輩子。

愛了，便不需要後悔。

他不會變心愛上其他人，但他可以選擇忘記這份愛。

有多愛，便有多狠。

蕭煌夜答應他會殺了妙歌，可是最終，男人背棄了他的承諾。

因為——

從本質上，妙歌不是冒牌貨。

或許他才是……

從他進化成人形後，莫名其妙地多了這些強大到驚人的力量後，他更輕而易舉地能夠觸碰讀到對方的記憶。

蕭煌夜吻他的那一瞬間，他讀到了男人記憶中十年前的事情。

那個稚嫩的，粉雕玉琢般可愛的小娃娃，六歲時候的淩雪，清晰地印入了他的腦海……

記憶終於復蘇。

不是他故意忘記了。

真是……天意弄人。

因果迴圈這種東西，淩雪不懂，但他卻清楚地記起，原來在跟蕭煌夜分別之後，他回到淩家遇到了一個“熟人”。

那人便是……瘋靈。

是記憶出現了問題，還是幻覺？

不，他的記憶沒有出錯。

十年前，他確實遇見了瘋靈。

“原來十年前的你，長得挺可愛的嘛，小笨熊。”

“別緊張哦，只是取走你的一段記憶罷了。”

“哎呀，不得了哦，居然讓我發現你的靈魂比其他人要多一魂三魄！嘖嘖，這可是不正常的哦，你應該不介意我幫你拿掉多餘的部分吧？”

原來，瘋靈利用時空之門，穿越到了十年前。

原來，妙歌竟是從他靈魂中取走的一部分。

原來，真正算起來，當年給蕭煌夜承諾的那個小屁孩其實是……妙歌？

真可笑。

他覺得，他自己快要崩潰了。

這一刻，他真想將瘋靈狠狠地踩在腳下，蹂躪，踐踏！

淩浩然老師說他六歲前如何如何天賦過人，如何如何天資卓越……

竟不料，那一年發生的事，才是真正的關鍵所在。

如果不是因為有蕭煌夜，他或許這輩子都不會想起來六歲那年發生的事。

如果不是因為這一番詭譎難測的經歷，他大概永遠也不會記起自己竟在十年前見過大魔頭瘋靈，畢竟在那之後，那一段特定的記憶就被對方用特殊的手段取走了，亦或者是封印了？

他該怎麼辦？

思緒一片紊亂。

……

這就是真相，震驚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