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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蟬鳴》第10章
 第九章

  冰冷的汗順著她的眉滴落,懷著必死的心,她等待死亡降臨,待上回在配藥房鬼婆婆取她命時的窒息竄出現,但那感覺卻遲遲未出現。

  三爺到外頭也已半個時辰,仍不見蹤影,莫非是姚大夫沒動手?

  她不安極了,起身在屋內來回跋步,思慮煩躁。

  驀地,砰的一聲,門板終於被用力推開。

  秦有菊進屋。「公主死了」他宣告。

  她咚的一聲跌坐在地。「公……公主死了?」她震驚不己,無法思考。

  他蹲下身扶起她後,雙手搭在她肩上,雙眼閃爍起詭色。

  「事情成了!」他向她強調。

  「事情成了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她愕然不信,身子一晃,雙腿再度站不住的要倒下。

  「怎麼不可能?」他勾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臉上帶著笑容,眼神卻是陰沉沉。

  「我明明……明明……」

  「明明如何?」他眼神益發犀利冷例。

  她呼吸一頓,杏眼睜得極大,但卻吐不出一個字兒。

  秦有菊表情嚴峻起來。「你這丫頭想做什麼,我難道不知道嗎?將公主的本命符與你自己對調,想將你的命給我,讓公主逃過死劫,秋兒,你怎會以為我看不出來?」

  她狠狠倒抽了一口氣。「那掉換過的符咒我請鬼婆婆施過法,遮去我的名字與歲數,您看見的應該是公主的資料才對,怎會發現那是我的本命符?」

  「鬼婆婆的法力確實高過姚大夫,可你的心思我卻抓得比誰都准,當你同意與公主一起嫁給我時,我便明白你想做什麼。

  「秋兒,你真傻啊,以為將自己的命給我,便天下太平了,可你那小命也只值兩年,我放過公主一命,難道不會再有下次,尤其那公主乃皇族鳳命,一日壽命可抵二十日,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他狠毒的說。

  她不禁打了個激靈,一旦大的淚珠一瞬墜落,掉到地上成了一灘小水花。

  「我知道您不會放棄取公主的壽命,我只想為她再多爭取幾日光陰,那是屬於她的……更重要的是,我不忍心一再見到有人死在您手中,我想先走一步,不想再活……」

  他的表情瞬間陰蟄無比。「你還是想死?」

  她閉上眼,淚珠順看羽睫撲軟軟落下。「我害怕這種生活,我想要一」

  「住口,不要再說了,你不會死」他勃然大怒。

  「三爺」

  「來不及了,公主的壽命轉到你身上後,你至少有二十年以上的壽命,如今你想死也死不了」他得意的說。

  她慘白著容頗,那就是要她不斷見他殺人續命,瞧著一個又一個的杏珠在她面前死去,彷彿陷人恐怖的地獄裡,她無處脫逃,無法解脫。

  「您對我……好殘忍……」

  他僵住了,不忍見她如此悲泣,可讓她與自個兒一道死,他更不忍心。她既然有副健康的身子,就該有花樣的年華,老天想由她身上奪去的,他搶也要搶回來給她!

  不容許她不要,因為這是他用自己的命換來給她的,極為貴重,她不能拒絕。

  思緒一轉,他又微笑了,至少,他的目的達到了,公主已亡,鳳命轉給她,她可以安然無憂的活下去,他死也鎮目了。

  他的笑容殘酷中帶看一抹滿足與欣慰。

  忽然間,門板再度被撞開,來的竟是該在秦府為公主收屍的姚大夫。

  一見他出現,秦有菊不禁臉色一變。

  「姚大夫,您怎麼跑來了?」

  姚大夫一臉的氣急敗壞,指著秋兒道:「這丫頭,你這丫頭」他咬牙跳腳,氣得跳腳說不出話來。

  「秋兒又做了什麼?」秦有菊驚問。

  「她、她。」姚大夫鬍鬚顫個不停。「這丫頭竟連毛髮也給我掉換,那發不是她的,是你的。」他怒拍著大腿道。

  這下秦有菊的臉鐵青了。

  施行轉壽術必須有兩樣東西,轉壽人的本命符,以及接受此壽命之人的毛髮,而照姚大夫所說,那毛髮若是他的,就表示公主的壽命轉給他了,問題是一

  秋兒驀然笑了。「沒錯,為了以防萬一,我連毛髮也掉包了,若是我真救不了公主,那公主的壽命就都給二爺吧,三爺有了二十年的壽命,往後許多年,該不用再有人犧牲了。」姚大夫隨身攜帶他們兩人的毛髮,一旦發現「獵物」,隨時可為他們續命,知道這個,

  她便尋了機會調換。

  秦有菊霎時萬念俱灰、悲痛欲狂,血淚自他眼角緩緩生成,流下一道血痕。

  她驚愕。「三爺!您為何淌血?」

  「秦小子不只眼睛淌血,他心也淌血了,公主的壽命他根本不能接受」姚大夫痛心疾首的說。

  「為何不能接收?」她不解。

  「因為上回我那婆子發怒,將你的壽命轉給秦小子,可他又轉回給你,破壞了轉壽術的法力,從那之後,他再不能使用轉壽術了。」姚大夫急怒之下脫口而出。

  秋兒震愕至極。「這不就表示,自身的命數用盡後,他再無命可續,那兩個月後……」她頓時兩眼發黑,幾乎不能呼吸。

  「公主的本命符已經燒掉,這一年她只能成為枉死幽魂徘徊在人間,哪裡也去不了了,更別想投胎,公主的魂魄找上我,我才知道你這丫頭幹了什麼蠢事。」姚大夫又是捶胸又是躁腳,恨得不得了。

  一切全白費了,不僅她沒得到公主的壽命,就連秦小子也是,慘的是,那公主還成冤魂野鬼!

  她雙腳顫抖的走至秦有獨面前,雙手抖了半天才揪住他的衣襟,她全身顫慄,晶瑩的淚珠一顆顆、石中串落下。

  她痛徹心扉,肝腸寸斷。「我不僅害死公主,也讓您活不下去,該死的是我,是我,怎麼不讓我去死,怎麼不讓我去死?!我不要您死,我從不希望您死的,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要您死……您不要死……」她再也撐不住的滑落地上,癱在他腳

  邊,哭得淚如雨下。

  秦有菊神色悲嗆a「不是你的錯,是我,是我要跟天搶人的,我輸了,我搶輸了,你我在老天面前都是輸家。」他認命了,他為她拚過,可一切成空。

  秋兒淚流滿面,跌入無窮無盡的心碎中,傷心欲絕。「您一定恨我吧,為什麼不?您一定恨死我了,我做了什麼?我到底做了什麼?!若我不曾隨小姐來到秦府,不曾去到過櫻花園,不曾出現在您面前,您是不是就不會有這樣的劫難?我是您的死劫……死劫啊。」

  秦有菊低下身,用力扳著她的肩膀。「你不是我的死劫,你是我活下去的動力,當初若沒有你的出現,我興許已經厭世,所以不許你說不該與我相識,不許這麼說。」他不容許她抹去他們相愛的事實。

  她悲從中來,泣不成聲。「兩個月……您竟比我還早死,讓我親眼見您死在我眼前,您對我何其殘忍,何其殘忍啊。」

  他眼裡有抹恨恨不甘的光痕,但在他竭力克制下,隱入深不見底的眸子。「秋兒,你可以的,你向來比任何人都堅強,失去我,見我死,你可以承受,我相信你可以的,你還要活著去見二嫂,你想見她不是?你想陪她與歡兒在塞外過逍遙的日子不是?行啊,這回我親

  自帶你去,你若住得習。質,就留在那兒,有二嫂陪著,你會活得開心,你會逐漸忘掉我,你會一」

  「不要再說了,我求您不要再說了,您是誰也替代不了的人,我……我只在有……您的地方,我只想擁有您一個人而己,我……我……」她痛哭不已,什麼話也說不好。

  他嗆然湧淚,如何不知她的心有多痛,如何不知她不願他先離去的心。

  他何嘗不是這樣,何嘗不是先經歷這樣的痛,他必須離她而去,可他還是希望她努力用盡一切的活著。

  他的寄望僅是這樣,僅是這樣而已啊!

  見兩人如此深情卻不能相守,姚大夫也不禁同情的倫彈珠淚,造化弄人,上蒼無情,這對苦命鴛鴦終究得經歷生離死別。

  一輛馬車疾駛往塞外的途中,駿馬馳騁,一路紅土飛揚。

  儘管公主的死訊被姚大夫暫時隱瞞住,尚未傳進宮裡,他們還無須急著避禍,但秦有菊仍舊堅持前往塞外。

  只是,行駛中的馬車竟又緊急轉回京城了。

  原因是,秦有菊的病發作了。

  只乘!不到兩個月壽命的他,心臟頑疾提前爆發,他汗水淋漓,痛苦難當的在馬車裡翻滾。

  「秋兒,時候未到,我不會死的,去塞外,我得見二哥一面,不許回京則他指著胸口咬牙切齒的說。他得交代後事,定要見到二哥。

  「不,若繼續顛簸下去,就算不死,您也去了半條命」她愁眉垂淚的搖頭。

  「我撐得住,你不用為我擔心。」他忍住身體的痛楚道。

  「您撐得住,我卻撐不住,就算是最後的日子,我也不忍見您如此痛苦,我要回京,而且我已寫信請二爺、小姐親自回來一趟,您想見二爺,不久也能見到。」

  「你寫信讓二哥回來?明知二哥他們不能出現在京城,你怎能讓他們返京?」他激動起來。

  「他們會想辦法偷偷回來,不會教人發現的。」她堅決的說。

  二爺離棄郡主與小姐私奔,皇上、王爺正派人尋找,他若回來,必得與郡主破鏡重圓,而這絕對不可能,二爺與小姐才是一家人,不可能回到郡主身邊。

  更別說那小姐是世人眼中的死人,根本就不能出現在眾人面前,他們若現身京城,必出大事,她也不想他們冒這個險,但情況危急,也只能自私一回的請他們冒險幫忙。

  秦有菊深深地凝望她,目光攝人,彷彿直指人心。「秋兒,你又想做什麼?」

  他起了疑心。

  她臉上一片坦然,但隱藏的真實情緒卻是波濤洶湧,她決定不去塞外,除了不願他路途受罪外,最重要的是臨走前,姚大夫對她說的一個消息……

  「秋兒,你可瞞了我什麼?」他精明的問。

  她直視他。「我還能做什麼,就是陪著您直到最後啊……」她臉上籠置著一片悲傷烏雲。

  不忍見這抹哀傷,秦有菊合起疲累的雙眸。他第一次有了無力感,過去就算身子再難受不堪,可他的心從沒這麼無助過。

  這脆弱模樣他原本半點也不想在她面前顯露出來,可所有的事全出乎他的計算之外,他能掌控的越來越少,包括她的傷心與絕望。

  他不再說話,因為說的越多,也許令她傷痛越深,在殘存的生命裡,他能努力的僅剩一件事,那就是別再把已經跌入深淵的她推得更深,再深便是無法翻身的煉獄了。

  他們回到秦府已是深夜,驚見他們回來,秦在松馬上讓人鎖門關窗,對著他急道:「老三,你可知公主突然病死了?這事嚴重了,姚大夫說時,我嚇得膽汁都出來了,拚命壓著不讓人知道,可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還瞞得住!

  「我正要讓人進宮去稟報這事,你趁還沒人留意到你回來,趕緊再出去,等過一陣子皇上的心情平復了,興許就不會遷怒你未照顧好公主讓她病隕,這後頭的事由大哥普你擔著,你快走啊門他焦急的催促么弟再出門避難去。

  秦有菊微微一笑,大哥平日自私,但兩人畢竟是親兄弟,臨到重要關頭,大哥不怕受牽連,仍以兄弟為重,他甚為感激。

  「大哥別擔心,你讓人進宮去,說我外出期間驚聞公主葬死,憂怒之下,心症發作,可仍趕回為公主送終,而這會自己也命在旦夕,來日無多,皇上聽了應該就不忍心再降罪。」

  秦在松一聽,這才仔細瞧他面容,見他臉色泛青,雙唇黑紫,果有死氣籠罩。

  「老三,你真不行了?」他不禁膽顫心驚。

  秦有菊苦笑。「大哥,對不住了,以後咱們這個家就只能靠你了。」

  他瞪眼,還是不信,可瞧見身旁的秋兒那哀戚垂淚的模樣,身子登時站不住,眼眶也泛紅了。「你這臭小子別胡說,姚大夫每天在配藥房裡神神秘秘不知在鑽研什麼好藥,你這命多年前就說保不住,能活到現在,不就是靠那老頭的妙手回春之術,所以這回也一樣,

  他能保你無事的,況且,你不過是少出門,這一趟定是受不了舟車勞頓才會病發,根本沒事的,死不了,死不了,別嚇大哥了。」

  破天茉地,居然也能由秦在鬆口裡說出安慰人的話。

  這話說得秋兒都忍不住低泣。她多想也這麼認為,若有這信念是不是心願就能成真?「大爺說的對,三爺會安然無事的。」

  「這就對了,老三既然回來了就好好養病,公主的事也不勞別人去說,我親自進宮去,有什麼災難大哥頂看,咱們秦府家大業大,還真會怕皇上怪罪嗎?你這小子什麼也別管,給我好好活下去」秦在松拍著胸睛,說得激昂,可轉過身,偷偷抹淚去了。

  入冬後,雪打在菊上,花落一地,空留殘枝,有看說不出的蕭條與落寞。

  菊院的菊花園內的小亭坐著一雙人。

  孫武陵盯著坐在面前的表妹。「小蟬,我爹欠了人點錢,闖進縣府街,我耽誤了些時間才將人贖回來,現在事情已解決,爹娘那兒我也說好了,這回會帶你回去成親,你可以隨我回鄉去了。」

  視線落在地面積得厚厚的雪上,她低聲一歎。「武陵表哥,對不起,之前是我騙你的,我不可能跟你成親。」她將目光移回他身上,表情歉然。

  「我曉得你怪我來遲了,你也已嫁給秦有菊為妾,可我不在乎,我仍要你。」他激動的說。

  秋兒搖搖頭。「與這無關,就算我沒嫁人,也不可能嫁你,因為我心中只有那人。」她直白地告訴他事實。

  他霍地站起身。「秋兒,我實話跟你說了吧,你心中的那人壓根不要你,我爹那筆欠債原是還不出來的,對方告得我爹得吃上三年牢飯,我走投無路,不料秦有菊竟派個人送錢來贖我爹出獄。

  「再怎麼樣我也是有骨氣的人,本來是不願意接受的,可他讓派來的人傳話給我,說你心中有我,只是礙於蘇家小姐所托不願離開秦府,還道你渴望獨佔丈夫,不想與人分享,一心盼望嫁個能與你過著男耕女織、平凡生活的人,更期待生育幾個兒女承歡膝下,而這

  些他都做不到,所以將你還給我,讓我盡快帶你離開,他不想再見到你。」

  她臉色一白。「他真派人傳話讓你來帶我走?」事到如今,他竟還想撇開她,將她塞進別人懷抱?

  「是啊,就因為他答應我帶走你,我才同意收下他給的錢。」

  秋兒怒不可遏。「他憑什麼這樣答應你,他憑什麼?!」兩人都來日無多,他何苦逼她,何苦!見她臉色大變,孫武陵以為她怒他收秦有菊的錢,忙又道:「若你不高興,我先將那傢伙給的安家費還回去,我爹欠債的那筆,我會另外再想辦法籌出來還他,你別生氣啊。」

  「安家費,他還給了你安家費?」秋兒氣到差點說不話來,他不僅送妻,還送錢,這樣賠本的生意他也做!

  「也不是安家費,他說那是休離你的補償金一」

  「休離我,他敢這麼做?」她雙肩顫抖。

  從沒見過她氣成這副樣子,他嚇著了。「小蟬,你不高興的對象是我,還是惱那小子?」

  她的臉重重地拉下。「武陵表哥,換我實話對你說了吧,別再來找我,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見你,因為我的身子早給了三爺,還有,我再活也沒多久,你應該不會想娶一個短命鬼做娘子,最要緊的是,我根本不愛你,對你一點感覺也沒有,我的福分太薄,完全配

  不上你,不過為了補償對你的虧欠,三爺給你的那些銀兩你儘管拿去用,不用還了,那是你該得的」

  聽完這些話,他眼睛大睜,嘴巴大開,可說是被狠狠打愣了。

  孫武陵僵硬得如一塊大石,這會若有雷劈下來,恐怕也劈不碎他。

  見狀,她露出極其抱歉的面容。「對不住了,這些話早該對你說清楚的,眼下你雖然感到受傷,但總比未來上當受騙的好,你就回去吧,我不會跟三爺分開的,唯一分開的時候不是他死就是我死門說完,不再瞧他,她轉身離去。

  不遠處,秦有菊神色複雜的注視著他們,旋即幽幽一歎,那姓孫的真沒用,連個女人也哄騙不走,難怪秋兒瞧不上他,要不是別無選擇,他還真不放心將心愛的人交給他,唉……

  夜裡,他鑽進她被窩,抱著她取暖,卻教她一腳踢開。

  「別來找我,滾回您自己屋子去」

  「我那屋子冷得跟冰庫似的,哪有你這兒香暖。」秦有菊厚臉皮道。

  自那夜洞房後,他再不曾與她同房,原因無他,白是怕會忍不住自己的慾望,可今天,他若再不爬過來,她大概不會與他和解,會恨他到天茉地老。

  「您那屋子四季都置有暖爐,不知要比我這裡暖上幾倍,您少在這兒給我說渾話,還是滾吧門秋兒不留情面的趕人。

  「我偏不呢?」他耍無賴。

  「您一」

  「好了,別生氣了,是我的錯,不該讓姓孫的再來煩你。」他環抱住她。

  這一瞬,她眼淚終是不爭氣的掉下來,都已到了這步田地,他卻還想著將她送走,而且還是送給另一個男人,他到底把她當什麼?!

  秦有菊無奈的吐出一口深沉的氣。「我明白了,剩下的時間,只有你與我,不會有別人。」他垂目掩去情緒。

  她聞言淚滿襟。「我曉得您希望我跟武陵表哥走,希望我不要親眼見到您臨終垂死的模樣,並且希望我選擇繼續苟活,可我能理解卻無法認同,更無法做到,您送我走,創造的不是我的幸福,而是我的心碎。」雙手揪著他的衣襟,心酸至極,她哭得幾乎不能自己。

  他心在揪痛,痛徹心扉,輕柔的托起她的臉龐,深深地凝視。「我承認我太理智,忘記愛情這東西本身就理智不了,我想你長命百歲,我想你有人疼愛,我想你有家有室有愛你的男人,我總是這麼為你打算,偏偏你不領情,偏偏你惱我自以為是,好吧,我放棄了,

  你想怎樣就怎樣,想為我守寡、決定不活了,我都隨你,只求別怨我。你別哭,別哭啊門他受不了她的眼淚攻勢。

  秋兒淚下交織,頭一擺,淚水紛落,樣子淒美而悲傷。

  「我都說不逼你了不是嗎?」

  「您騙人」她嘻淚。

  他硬嚥了,想說什麼,卻覺得一諾千金,沒敢再承諾,只好伸手為她抹淚。

  她推開他,他手仍伸上去,並且捧住她蒼白的雙頰,低下頭吻去她的淚,再吻她的唇,這吻溫柔似春風,深情如夏陽,憐愛像秋雨,悲涼若冬雪,他讓她品盡他的愛與恨,深刻得教她動容,心悸得無法再狠心推開他,任他越吻越深入,甚至動手褪去她的衣裳。

  他吻住她誘人的鎖骨,手滑至她腰間,細細的腰膚不盈一握,再往下,粉嫩的腿兒滑喇纏人,他來回游移,極盡挑逗,她身子教他擺弄得已是顫動不休。

  他視線移回她腮若粉桃的小臉,點漆般的眸子充滿慾望,他朝她深切一笑,眩得她無法思考,下一刻,他挺身進入她,突來的充實令她一顫,呻吟出聲。

  他熾熱的身子在她身上律動著,逐漸激切起來,一次比一次深入,不斷的佔有她,不斷的要她,直到兩人慾望皆到達頂點時,他才釋放屬於自己的種子。

  落下的種子是他的希望,明白自己再無任何方法能讓她願意活下,也沒人能將她由他身邊拉開,可若給她一個孩子,一個屬於他與她的孩子,那情況將會不同,畢竟她如何忍心舍下親生骨肉呢?

  這是他最後的手段,雖然陰險殘酩,但絕對有效。

  「我說過您是騙子的吧,這時候您還想騙我嗎?我讓鬼婆婆為我配藥,每日飲之,我不可能懷上孩子的。」她靜靜的躺在他懷裡說。

  正愛撫著白宮香屑的手一僵。「你說什麼?」

  「我說,我也能看穿您的,您想什麼我何嘗不知,想我被孩子捆綁,為孩子而活,這是不可能的。」

  秦有菊錯愕了。「你一」

  「騙子,都說您是騙子了,為何還想騙我?我被披著羊皮的狠騙久了,若還不知您是狠,那就太笨了」

  他咬牙切齒。原來她已防範他這點了!

  「我已經不能使用轉壽術延壽,可你能,為什麼你一」他驟然止聲。

  這還用問嗎?

  因為她不想奪取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因為她重視人命勝過一切,因為他如果死了,她根本不想活!

  好了,這回他徹底絕望,欲哭也無淚了。

  蟬兒耐不過寒冬,生於秋,葬於冬。

  生命的消逝總是特別快,轉眼不到五日便是他的大限。

  外頭白雪紛飛,他不畏風寒,讓人打開窗子欣賞雪景。

  秦有菊坐臥在軟榻上,身上裹著厚厚的毯子。

  「我說老三,還是關窗吧,外頭寒氣對你的身子一點好處也沒有,只會加重病情而已。」秦在松坐在他身側說。

  他微笑,不在意的說:「不礙事的,我這破身子還差這點傷害嗎?」

  可秦在松卻嘻淚了。「你這身子都撐了這麼久,怎麼就撐不下去了,還是姚大夫已黔驢技窮,不如咱們再重金找別人試試?」

  「不用了,花再多的錢也買不到命啊,小弟氣數已盡,藥石同效了。」

  秦在松聞言立即哭了出來。「咱們家是怎麼了,老二失蹤,老三你又病得要死了,就留我孤零零的守著秦家這個殼子,這算什麼?老三,你別像老二一樣絕情丟下我,這麼著,大哥今後不花天酒地了,我將錢拿去做公德,捐地蓋廟,濟貧扶弱,多積些陰德為你添壽。

  」邊說邊揮淚。

  他感動在心。「大哥肯為我如此做,小弟真感謝了。」

  「感謝不必,你我兄弟一場,大哥為你戒賭戒色,吃素都行,你多活幾日不行嗎?」

  他眼眶不由得紅了,自從得知他生命將盡後,大哥徹底被激起手足之情,成天搬來不知哪兒尋來的秘方,讓人煎煮給他喝,不然就是去廟裡求來各式護身符讓他掛上,瞧得出,大哥真的捨不得他。

  「大哥,這次公主的事多虧你擔待了,是我對不住你。」他歉然道。

  公主粹死,皇上雖然未再責怪,但郡主與公主相繼在秦府失常與隕落,這已讓皇上對秦家的恩典不再,不時將大哥召去斥罵,結果大哥一反往常的膽小怕事,這回竟一肩擔下皇上所有怨怒,無一絲抱怨,這點令他刮目相看,同時也對大哥感到抱歉。

  「別說這些了,那哪是我擔待的,是咱們秦家目前還掌控著白玫王朝的經濟命脈,皇帝老子才不敢對咱們輕舉妄動,要不然,大哥想擔也擔不了。」秦在松實話實說。

  秦有菊輕笑。「大哥也不必妄自菲薄,將來秦家就靠你了,而幫咱們家的那些主事們,個個是能人,你只要善用他們就能守成,若守得住,將來你與眾多嫂子的生活不愁的。」

  聽得出他是在交代後事,秦在松也不怕醜,眼淚鼻涕齊下。「我知道,過去我總仗著有老三和你,過得揮霍浪蕩,可今後我會收斂的,因為大哥再沒有兄弟可以依靠了,嗚嗚……」

  他唱歎。「大哥得好好保重身子,你向來活得比我精彩,以後也要繼續精彩下去。」

  「精彩什麼,我再精彩也沒你和二弟的能耐,大哥除了吃喝玩樂,樣樣不如你們。」

  「大哥,爹娘在世時,雖然老念你不長進,但那是因為二哥太能幹了,相形之下,你便顯得失色,其實你只是沒自信,你若拿出魄力,咱們三兄弟就數你最適合當家。」二哥性格嚴厲,而自個兒又太過陰險不擇手段,只有大哥是他們三人中性格最為圓融厚道的,他

  若肯振作,絕對比自個兒和二哥要幹得更出色。

  只不過大哥一直瞧不清自己的能耐,一勁的想找人庇蔭托付,才會落得今日一事無成,讓人錯覺他無能。

  秦在松激動的看著么弟。「好,有你老三這句話,大哥就是拚死也會保住秦家基業,你儘管放心好了。」被激起信心,他慷慨激昂的說。

  秦有菊笑著點頭。「很高興在有生之年能瞧見大哥有振作的時候。」

  聞言,秦在松揩淚道:「老三,大哥明白的,你最放心不下的是秋兒,大哥保證不會虧待她,會將她當成你的……嗚嗚……遺孀照顧的。」這聲遺孀便是已斷了過去對秋兒的想望,真心視秋兒為弟妹了。

  他抿笑不語,秋兒的事……他想開了,她有自己的選擇,也許隨他之後去,痛苦會少些,其實已不需要任何人關照她了,可他沒對大哥說什麼,只是愧疚之後要勞大哥為他們一個一個的送終。

  這時候秋兒抱著幾枝冬梅進來,見到她,秦在松淚一拭,立即起身。「秋兒來得正好,這小子不聽話,天冷得要命偏要開窗,你勸勸他別逞強了,大……大哥前頭還有事忙……先走了。」他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哭哭啼啼,轉身走了。

  秦在松走後,秋兒與床上的男人對視一笑。

  「大哥很可愛是不?」秦有菊問。

  「是啊,大爺本質是可愛的,但老是表現得讓人頭疼,不過這會,咱們終於可以不用再擔心他。」她將手中剛摘下來的冬梅擱進花瓶裡。

  「嗯……咳咳……」

  她回頭見他又咳起來,往窗台走去,要關窗子。

  「別,我想再吹吹冷風,瞧瞧這雪景。」他阻止她。

  她手一頓,聽他的沒關窗。「還剩四天半吧。」

  「嗯。」他輕輕應聲,怕見到一張回過身來的哭臉。

  「那就多瞧瞧吧,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都大,雪花飛揚煞是好看。」意外的,面對他的是張令人移不開目光,如同春花般嬌艷的笑頗。

  秦有菊一怔,有些癡了。

  「明兒個咱們到櫻花園坐坐,就算下雪也去吧。」

  他喉結滾動了下。「好」她想重溫當年嗎?那好,他正好也想呢。

  秋兒走向他,蹲下身將小臉貼在他大腿上,安靜的合上眼不說話了,似乎很享受這般氣氛,有股淡淡的幸福滋味。

  他輕撫看她的髮絲,雙目盯向窗外的瑞雪,臉上也有絲絲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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