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尋人第一啟

　　尋人第一啟：大哥，是你嗎？

　　這是從弱水啟程的第二天，湯圓正式離開了大啟的土地，此時距離西承還有，呃……不知道到多少天。

　　極盡奢侈所能的馬車內，軟墊熏香，錦緞毛氈，湯圓卻覺得哪兒都不舒服，而且還是那種說不上來哪裡不舒服的不舒服，反正就是渾身不對勁兒。

　　「又暈車了？」心想關切的上前，「要叫念第仙師，還是西承的太醫？」

　　「……從什麼時候起，在你考慮求救人員的大名單上，念第變成了第一？」湯圓很是詫異，他清楚的知道肯定是有這樣一個名單存在的，即便心想什麼都沒跟他說過，但他就是知道，心想一直都覺得自己這個主子很不靠譜，隨時准備著找人把他從水深火熱中救出來。

　　「從向家二爺不再同咱們一路之後。」心想回答的特別陳懇，根本沒有打算瞞著湯圓關於大名單的事情，一臉「對，沒錯，我就覺得你不靠譜」的表情。

　　然後，湯圓這才猛然意識到，他和向寵這是真的分別了。

　　湯圓的確是有些遲鈍的，不在理解上，而是在感情上，他還沒有做好准備去接受某件事情的突然改變。

　　就像是小時候，湯家大哥剛剛失蹤，湯圓的第一反應不是哭，也不是難過，而是茫然，因為他不理解什麼叫大哥失蹤了。直到後來，有天他跑去空蕩蕩的書齋，叫了一聲「大哥」卻無人回應，便就呆呆的坐在書齋門口等待，等了一天一夜，大哥也沒有回來，心想告訴他，大爺不會回來了，他這才接受了他大哥是真的消失了，然後開始難過，難過至今。

　　淡淡的香氣環繞，卻不能讓湯圓有絲毫寧神的感覺，只會覺得更加煩躁沮喪。

　　湯圓垂頭，抱膝坐在晃動的馬車上，沉默不語。有些事情不想就可以刻意的遺忘，一旦想起來又會一發不可收拾。一會兒想大哥，一會兒想向寵，甚至連面容都有些模糊的爹娘祖母都跑了出來，天地間，仿佛真的只有他是孤家寡人。

　　而就在湯圓追思這些的時候，心想已經悄悄對事成使了眼色，讓他去把念第請過來。

　　等念第上了馬車時，湯圓還呆愣的抱膝坐在那裡，雙眼無神，慌亂而又無措。這讓念第再一次回憶起了小時候的事情，有次湯圓在集市上走丟了，等他回身找到湯圓時，湯圓就這樣傻傻的站在原地，不是聰明的知道等在原地大人好回來找，而是害怕的一步都不敢邁。

　　「圓圓？」念第試探性的叫了一聲，就像是小時候那樣，他知道這樣不對，但他就是忍不住這樣做了。

　　湯圓抬頭，好像是在確定人似的，等確定好了，他就一下子撲到了念第懷裡。被特別熟悉的溫暖所環繞，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那個還擁有專屬於自己座位的年紀，他坐在哥哥懷裡，被保護在最中央，是那麼安心閒逸，他說：「大哥，是你嗎？你在這裡？」

　　「恩，我在，就在這兒，沒事，我會一直都陪著圓圓。」

　　湯圓閉上眼，蹭了蹭，終於找到了一個舒服的角度，他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那種渾身都覺得不對勁兒的狀態在頃刻間悄然間煙消雲散，他說：「大哥，我很想你，你知道嗎？」

　　「恩，我知道。」柔和的手撫摸著漆黑如墨的雲鬢。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不知道娘會那麼做，也沒辦法阻止她。這個世界上我最喜歡大哥了，我不想你離開，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我很努力、很努力的在找你，但好像無論我怎麼努力都找不到你。」湯圓開始特別脆弱的嚎啕大哭，像是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

　　「恩，我原諒你，你現在不就找到我了嘛。」那個特別舒服的聲音還在繼續，「不要哭了，想點高興的事情，好比想想向寵，他對你好嗎？」

　　「很好，」湯圓回答，「除了大哥，我就最喜歡向寵了。」

　　「有多喜歡？他也喜歡你嗎？他昨晚都跟你說了什麼？」聲音還在問，卻有點急功近利的感覺。

　　「很喜歡，很喜歡，向寵自然也是喜歡我的，他還……」不對，不能說！這是向寵的秘密，說出來就向寵會不高興了，會很生氣。可是，又好想說出來……不可以！湯圓覺得頭疼極了，整個人都十分痛苦。

　　「乖，很痛苦吧，告訴我就舒服了。」聲音就像是來自魔鬼的誘惑。

　　「不！」湯圓好像一下子沖破了什麼，等他神情清醒的時候，他發現他正抱著念第，全身都是汗，眼角還掛著淚水，看上去都狼狽極了，「我這是怎麼了？」

　　「一種精神訓練，它可以最直觀的告訴和教會你，這是西承很多教派人士慣用的手段，在特定的情況下可以讓你放松心神，在恍惚間套取信息，甚至如果控制得當，會讓你好像看到了你最想見、最重要又或者甚至是從未見過的夢中人，手法不同，看到的效果就會不同，針對的人群也會不同，但結果殊途同歸，套取信息，又或者讓你相信他。」念第回答，「湯駙馬如果想在西承立足，就最好先有個心理准備，危險和陷阱無處不在。」

　　「那些熏香！」湯圓立刻明白了哪裡不對，然後對念第說，「那根本不是放松心神好嗎？而是讓我整個人都精神崩潰了。」

　　「咳，那確實是讓人放松心神的，只有你特殊……大概你比較，呃，感性。」念第回答。

　　「好吧，不管怎麼說，謝了，我會注意的。」湯圓回答，他當然知道念第能告訴他這些完全是出自免費的善意，但念第施展好意的方式敢不敢正常點，這也太丟人了。

　　「如果讓你提前有心理准備，就沒用了。」念第看破了湯圓心中所想，「我也沒有想到你反應會這麼大，不過放心吧，馬車裡除了我沒有別人，而我對你丟臉的樣子已經看到了不耐煩的程度，你實在無需擔心我笑話你。」

　　「= =即使你這麼說了，我也還是不會覺得高興的。」湯圓記得以前向皇後未出閣前，就曾對他和向寵開玩笑的說過，如果一個女人最丟臉的樣子都被一個男人看了去，那除了嫁給他就唯有殺了他一途。所以說，慶幸我是男人吧，念第，否則我絕逼要干掉你！「說正題，我能清醒過來，是不是說明了我的精神其實特別強大？比一般人厲害的那種？」

　　「不。」念第回答的特別果斷，破碎了湯圓純純的話本夢。

　　「……那是因為什麼？」湯圓表示，果然話本裡都是騙人的，什麼精神強大就可戰勝一切。

　　因為我給你吃的藥開始發揮作用了，只要堅持繼續服用，等到了西承，你就差不多可以百毒不侵了，而且有效期會是一萬年。除非是中招太深，否則一般只會有你去套別人話的份兒，別人這招對你是肯定不會有用了。

　　不過，念第大哥是個別扭的人，所以他肯定是不會這麼直白的回答的，他說的是：「因為向寵對於你來說是秘密中的秘密。比你大哥還重要呢。」念第表示，他才沒有吃醋生氣呢！

　　「怎麼可能！」湯圓也覺得很是詫異。

　　「那你們昨晚到底干什麼去了？！」念第突然有了一些很不好的念頭，好比向寵對湯圓說，這是最後一晚了，我們再無相見的可能，我那麼愛你，圓圓……我要回去找向寵那孫子算賬！

　　「沒干什麼啊。」湯圓想，只是昨晚向寵把他事先說好的影衛給了他，這是向寵最大的儀仗，他當然是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可……湯圓也知道他要是不說點什麼，念第這關肯定過不去，所以湯圓說，「其實就是向寵向我告白了。」

　　↑告白這種東西還真是萬能借口啊。

　　「我早就知道了，這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念第自然是不會相信湯圓這種說辭的。

　　「既然你早知道了，那你問我干嘛？」湯圓反問的很是機敏，「而且我也不知道你知道。」

　　「我在模仿別人。」念第自然也不弱，順便反將一軍，「既然沒什麼，那你為什麼潛意識裡不說？」

　　「……呃，也不是不能說的那種重要，只是覺得尷尬而已。」

　　= =死要面子活受罪嗎？念第無語的看向湯圓，還別說，這倒真是很有可能發生在湯圓身上，而且比他剛剛腦補的那種結果要好上太多了，不過，也有另外一種可能，「你其實是不是根本不敢離開向寵獨自一人去西承？所以在我提起向寵的話題時才會那麼敏感，進而引發感情忍耐極限，清醒過來？」

　　所以說，聰明反被聰明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