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是天生要在天空中飛翔的鳥兒,放人簷中,只會讓她痛苦難當,可她嫁與你,這樣的事情可以避免嗎?她喜歡武藝,你喜愛詩書,你可以與她談詩論畫,還是她能與你切磋武藝?這世上,道不同不相為謀的道理,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宋滔海停了停,接過妻子遞來的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先不論別的,只說眼前,皇上給你三日時間考慮,皇上想要的結果是什麼,我們都清楚,皇上看中你,想招你為駙馬,你若抗旨,我們且不說連累全家這樣的話,只是你一人的性命,你母親與我如何捨得?你祖父母如何捨得?」
崔清雨眼中含淚,望著自己唯一的兒子。
「為人在世,若非孤兒就必不可能只考慮自己,你說,這話可對?」
宋行奕沉默了會,低聲說道:「父親教訓得是。」
「我們姑且不論別的,只說你們之間,谷小姐自幼長於商賈之家,活潑開朗甚是討喜,只是她不喜讀書,不愛詩書愛刀槍;至於公主,生於宮中、長於宮中,自幼由女官教習,文采極佳。你若娶公主,且不說飛黃騰達,我的兒子要往上走並不需要靠女人,只說她與你自幼相識、情趣相投,這個世上,只有相配的人才走得長遠,而谷小姐,一時的新鮮,不代表一世的相守,你與她沒有共同的喜好,她坐困籠中,這樣的姻緣於你、於她而言,最終也會變成孽緣。」
宋行奕又低頭不語。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至於接下來要怎麼做,還是由你自己決定,為父只是要告訴你,不論你如何抉擇,我與你母親必然是支持你的。」
不得不承認,宋滔海分析得客觀又清楚,他的話裡沒有絲毫的個人喜怒,只是單純地把目前的情形分析明白,然後讓宋行奕自己作決定。
從小到大,宋家都是如此培養宋行奕的,宋滔海一向安靜少言,像這般說這麼多話,實在罕見,他說完該說的,便不再多說,一時間,房內一片寂靜,只有沙漏在那默默流淌。
許久之後,宋行奕一撩衣抱,跪了下來,「兒子不孝,讓父母如此擔憂。」
「奕兒……」崔清雨望著他,跟裡充滿濃濃不解。
「母親,兒子只有一句話想說。」他抬頭定定地望著她,「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崔清雨在宋行奕念出第一句時,臉色已然大變,眼淚隨著那些句子慢慢地流出來。
「這樣的相思苦,若是我放棄了思如,她每天都會反覆地嘗。」他再轉頭看向宋滔海,一個學一個字地慢慢說道:「我心亦然。」
宋滔海眼眸黯了黯,半晌,揮了揮手,「罷了,你且去吧。」
「兒子不孝。」宋行奕深深地伏地一拜,「但請你們放心,這件事情我一走會處理妥當,定不傷父母之心。」
言畢,起身走了出去。
崔清雨偎入丈夫的杯裡,淚如雨下,「我竟不知……他用情至此……」
宋滔海撫摸著她的秀髮,「他是你我的兒子,為何不情深?」
「他還記得小時候我給他看過的詩句。」剛剛宋行奕念的那首詩,正是當年崔清雨與宋滔海未成親前,長達三年的分離之中寄與宋滔海的,—字一淚,整整三年她飽受相思之苦,而宋滔海寄回來的那將個字「我心亦然」,讓她哭了整夜。
所以當宋行奕念出那首詩時,她就知道有的事情己經無法挽回了,他的心意己決。
「是好是壞,都是他的緣分。」宋滔海輕聲地安慰妻子。
「是,一如你我。」她,認了。
宋行奕回到平濤院對,羅東正焦急地等待著,看見他回來,立刻迎了上來,「少爺,你碰到谷小姐了吧?她沒生氣吧?」
「什麼?」宋行奕頓下腳步。
「我剛回到院裡,谷小姐就來了,她問我你去哪裡了,我只說你被老爺叫去,然後她又匆匆地走了,我擔心她是不是去找你。」就是因為這個,才讓羅東坐立不安,生怕谷小姐聽到什麼不該聽的話,「谷小姐方才看來臉色不太好,我還在想……啊,少爺,你去哪裡?少爺……」
宋行奕快步朝谷思如住的舒雪苑走去,如果她剛剛一直在父親的書房外,那她一定是聽到了他與父母的那些對話,只是不知道她聽到的是全部還是部分,不過不論哪一種,都不是什麼好事,只怕……
果然,—進到舒雪苑,就看到滿院的殘枝新樹。
這舒雪苑之所以叫舒雪苑,是因為苑裡種的全是桃李,春季時分桃李花開,一片白雲勝雪,分外柔美。
只是朋年,注定是無花可賞了。
谷思如手裡那把利劍飽含著怒氣,隨著她的身形移動,劍氣所掃之處皆是殘破不堪,滿園的枝葉亂飛,滿耳只聽到劍刃劃破空氣的聲音。
她依舊如此,只要不開心就要練劍,而那破壞力是隨著她生氣的程度往上走的。
「思如。」宋行奕輕聲地喚她。
她的身子一滯,在空中旋身而下,停在他的身旁,利劍一指,鋒利的劍尖直指向他,「皇上要你娶公主,是不是?」
「是。」他無懼地抬頭看向她,本是不想讓她擔心,可既然她己知道,就無須再隱瞞。
「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
「你真的想聽?」
「是的,不論好的、壞的,都不要瞞我。」
「好。」他點頭,「既然你問了,我就告訴你,沒錯,公主殿下請皇上賜婚,要與我成親,皇上給我三天的時間考慮,明日便是第三天。」
「你考慮好了?」谷思如的聲音在顫抖,事實上,從聽到宋滔海說:「這樣的姻緣,於你、於她而言,最終也會變成孽緣。」開始,她的腦中就己經是一片空白,再也聽不下去,狂奔回舒雪苑。
從小到大,谷思如從來都不會因為自己不喜讀書,偏愛武功而感到自卑,她在如意城活得很好、很開心,那裡沒有人看不起她,可她到了京城,這段日子每天都很難過,這裡的人都看不起她,她再勉強也無法習慣這樣的生活,宋滔海有句話沒說錯,她真的是困於籠中,只是是她自己甘願的,她一直告訴自己為了宋行奕,她做得到。
但今天才發現,一切都那麼難,她再努力,在別人眼裡還是一錢不值。
「是,我考慮好了。」宋行奕定定地看向她,「谷思如,我從小就立志長大之後,要成為於國家有用之人,這麼多年,我都用功苦讀,為的就是有一天能為國效力,這個心願不會因為任何事情有所改變。」
「你是什麼意思?」她的臉色大變。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跟我在一起,就要有被嘲笑的心理準備,是你從小就不愛讀書,所以到現在詩文不通、琴棋書畫不會,這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怨不得別人。」
谷思如怒火中燒,「我是不喜歡那些無病呻吟的詩句,這又怎麼樣?從你第一天認識我起,我便是如此了。」
「是,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就是如此,所以你如果跟我在一起,就難免要面對別人會因此取笑你。」
「誰敢取笑我?」
「為什麼不敢?」宋行奕冷冷一笑,「這裡是京城,不是如意城,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地方,有的事情,不是你不聽不看,它就不存在的,就像如果你要在我的身邊,必然會被人取笑,甚至會取笑一輩子,這些都是難免的。」
她怒了,怒不可遏,「宋行奕,你這個混蛋,你現在是覺得公主比我有才華了,是不是?」「公主是比你有才華,這是事實,不是你不想承認就不存在的。」
「你是不是覺得她跟你比較相配?」
「在世人的眼裡,她是與我相配的。」他點頭,無比認真。
他居然跟她說這樣的話?谷思如氣得眼淚不斷地往上湧,要多努力才能忍得住不流出來,「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可是你現在居然跟我說這樣的話?」她的劍用力地朝一旁的樹砍下去,寶劍筆直地插入樹幹,直沒劍柄!
「就是因為一直都知道你的心意,所以我才會跟你達樣說。」宋行奕漆黑的眼眸裡,是她拼了命地忍住不哭的模樣,「思如,我只問你,你願意為我改變嗎?為我學習詩文,為我學著怎麼做一個官夫人,與同僚的夫人應酬,甚至再也不能行走江湖,只是安心於大宅院裡的瑣碎事務?」
她咬唇,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沒有快意情仇,沒有看不爽就動手,再不高興,也要面帶微笑,再難過也不示弱於人前,你……可做得到?「
谷思如努力忍著、拚命忍著,可是最終還是忍不住,「我做不到!做不到!宋行奕,你這個王八蛋,你有什麼了不起的?」
她大聲地吼了出來,「你嫌我不懂詩書,我還嫌你不懂武藝呢,你以為我很稀罕你嗎?告訴你,以前或許是,但以後絕對不是了,從現在開始,你有多遠給我滾多遠!我再也不要喜歡你了,你去找你有才有貌的公主過一輩子吧!」
她用力地推開他,朝門外跑去。
宋行奕獨自一個人站在那裡,冷風刮過,掀起他的衣角,他的神色一片清冷。
十二月寒冬,雪花不斷地從空中飄落下來,落在他的發上、肩上,再凝結成冰,一直到天際出現第一縷亮光,天空由黑暗漸漸的亮起來,他才緩緩地舉步走到樹前,伸手輕輕地撫過銀紅的劍穗,「其實,我也不希望你改變,谷思如。」
只是為何你總是這樣衝動,連話都不願意聽完?
不過,這樣也許是好的,如今京中的形勢,你的離開未嘗不是件好事。
景元皇朝在新年到來之前,發生了一件大事。
三皇子邵敬軒食得急病,宮中所有太醫都束手無策,最終不治,皇上悲痛過度乃至臥病不起,於病榻前下詔讓位於太子邵俞軒,新皇定於正月初一登基,大赦天下。
但不論皇位念麼更迭,老百姓過的都是自己的日子,比如如意城的大戶谷家,在十二月二十四這日,鞭炮齊鳴、鑼鼓喧天,谷家的女兒要出嫁了,新郎官正是城東的富商雷家。
說起這樁婚事,至今仍讓如意城的老百姓津津樂道,這雷家的少爺雷成浩,原本與谷家的四小姐訂了親,誰知道後來又退親重議了二小姐,眼看兩邊準備成親的事宜準備得差不多了,又突然傳出來,二小姐與四小姐將一同嫁入雷家。
這雷家少爺一下子娶兩房妻子,而且美得各有特色,可不正羨慕壞了旁人?只是為何這雷少爺的臉,黑得比那鍋底灰還要黑,這又是鬧哪出?
如意城兩大家族雷家與谷家結親,那排場真是要多大有多大,光是迎親的隊伍,就有好幾里長,讓圍觀的人群看得咋舌不己。
可誰都沒有想到,隊伍走在如意城最繁華的街道時,卻突然被一位公子給攔了下來,那位公子身著玉色長袍,眉目如畫、氣質卓雅,僅僅是在馬背上靜靜地坐著,都像是一幅寧靜出塵的水墨畫,清淺雋永。
早有眼尖的人認出他來,「咦,這不是宋家的少爺宋行奕嗎?聽說他在京城做了大官,怎麼會在這裡?」
雷成浩在看清來者後,先是狂喜,接下來又沉下臉去,「哼,你還敢出現在如意城?」
「我有幾句話想跟她說,煩請雷少爺行個方便。」
「你休想!她與你此生再無話可說。」
「我若不說,雷少爺今日以後都不會過得順心。」
哼,就說他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讀書人,特別是聰明的讀書人,急麼看怎麼討厭,「我不喜歡被威脅。」
「相信我,我絕沒有威脅你的意思,我是在請求雷少爺。」
真是會講話!雷成浩低頭想了想,策馬讓開路來。
「多謝。」宋行奕翻身下馬,直直地往那鮮紅的花轎走去。
兩頂花轎,他在後面的那頂轎前站定,輕輕地喚了聲,「思如。」
轎內一片安靜。
他望著那軟軟的轎簾,上面繡滿了象徵著百年好合的百合花,這是誰與誰的百年好合?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支髮簪從轎子裡筆直地射了出來,擦過他的臉頰,劃出一道血痕,他既不閃開,也沒有伸手去擋,而是繼續往下念道:「月出皓兮,佼人瀏兮,舒優受兮,勞心搔兮。」
「滾!你給我滾!」憤怒的吼聲從轎中傳了出來,很明顯是谷思如的聲音。
他聞若未聞,「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住口!」谷思如猛地撩開轎簾,衝了出來,一身明艷的嫁衣,襯得她分外嬌美。
宋行奕定定地望著她,—個字一個字地清楚念道:「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她氣得渾身發抖,兩團熊熊的怒火在她眼眸裡燃燒,偏偏還帶著淚,美得不可思議,「我叫你滾!」
「思如,我來找你了。」他輕輕地說道。
「滾!」
「我己經辭官,從此之後,你想去哪裡,我都陪著你!」
「滾!」
「你喜歡習武,我也願意陪著你,只是你要教我,也不要嫌我天資不夠。」
「住口!住口!」
「你喜歡吃北山上青梅泡的荼,每年我都會去為你採摘,為你醃製。」
「不准說了,不要說了!」
「你喜歡跟人打架,那便打吧,只是要答應我,不准弄傷自己。」
谷思如瞪著他,渾身顫抖。
「春日陪你踏青,夏日陪你溯溪,秋日陪你秋遊,冬日陪你賞雪,—年四季,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他的眼眸裡,滿滿的都是她,「谷思如,我心悅你。」
眼淚,最終還是奪眶而出,她衝過去,用力地捶他,「為什麼要那樣對我?為什麼?」
宋行奕抱緊她,「那晚的話,我並不後悔。」在她掙扎時用力地抱緊她,「那些話,那些事情,是你要跟一個從仕的宋行奕在一起,必然要經歷的,再不願、再殘酷,那些都是事實。」
谷思如的掙扎慢慢地停下來。
「可是如果你跟一個平民百姓宋行奕在一起,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沒有任何人會拘束你,因為他會陪著你去做你想做的一切。」
「你……剛剛說……」
「是,我辭官了,千真萬確。」
「但是你跟我說過,從仕是你從小的願望,你不會為了任何事情放棄。」
「是,我是說過,但沒有說出口的那句話是,『如果為你,我甘願。』」
谷思如抱住他大哭起來,還要再說什麼,又還用再說什麼?不論那晚他與她說過什麼,今天他在這裡、在她面前,她己經再也不惱了。
「思如,跟我走,你可願意?」宋行奕稍稍地推開她,朝她伸出手掌。
連考慮也不必,她直接整個人撲進他懷裡,「帶我走,宋行奕,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再也不要跟你分開。」
他朝她淺淺一笑,握緊她的手,朝他的馬走去。
「思思。」谷情如撩開轎簾,「你可想清楚了?這個人曾經那樣對待過你。」她的小妹為了愛私自離家,遠赴京城,—個月後回到家裡,面色蒼白一句話都不說直接暈了過去。
那樣的經歷,谷情如現在想來都心驚膽跳,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男人,現在小妹又要跟著他走,她……
「二姊,我想跟他在一起。」谷思如朝姊姊燦爛地一笑,看向宋行奕,「他不會負我的。」
「是,此生,我必不負你。」
他摟著她的腰,與她一齊跨上馬背,催馬揚鞭,很快便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這……啊啊啊,這是當眾搶婚啊!這麼勁爆、這麼熱辣的消息,簡直是太剌激了!圍觀的百姓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至於谷情如與雷成浩嘛,谷情如望向自己夫婿那張黑到極點的臉,不由地無奈歎息,算了,還是用老招吧,「雷成浩,我好像有點不舒服……」
看著一臉緊張朝她飛奔過來的男子,她想,也許小妹是對的,此生找到一個必不相負的男子,其實是幸福的。
「宋行奕,我們要去哪裡?」
「回你家請罪。」
「唔,我想,這個對候還是不要回去比較好吧。」
「沒關係,就算谷伯父打我,我也不會介意的。」
「我阿爹應該不會打你的。」
「……」谷老爺會這麼好說話?
「他最近其實一直想殺了你。」
「……」
「不過你也不用怕,我老爹不敢讓我肚子裡的孩子,一出世就沒有爹爹。」
輕步小跑的馬兒,下一瞬間被猛地拉住韁繩,停了下來,「你……剛剛說什麼?」一向鎮定的宋行奕,難得臉上出現這麼驚訝的表情。
「我沒說什麼呀。」
「思如!」
「除非你告訴我,你跟那個公主後來怎麼了?」
「思如!」
谷思如把臉側向一邊。
好吧,他瞭解她的,倔強起來真是會要人命,奈何不了她,只好妥協。
其實事情的經過說來是簡單的,三皇子有心奪太子之位,只是皇上的心意一時半會也扭轉不了,於是他便想出別的辦法,除了不斷地陷害太子,暗中散播太子有斷袖之癖的謠言外,還努力拉攏朝臣,既然三皇子那麼積極,那麼他們便成全他好了,宋行奕與太子假裝不敵,退避其鋒芒,實則暗中部署,讓三皇子來越得意忘形,以為勝券在握時,就讓早就安排在三皇子身邊,那個他最為信賴的人向三皇子獻計,直接逼宮篡位。
最後的結局,自然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以三皇子的結束告終。
「那三皇子的急病……」谷思如問道。
「既然說是急病,你就相信他是急病不治吧。」事實是,三皇子與皇貴妃被永久幽禁,皇上因被兒子和妃子同時背叛而心灰意冷,讓位於太子,這件事自然告一段落。
「你說了半天,還沒有說你跟公主的事呢。」谷思如跺腳,「期限的最後一日,由太子出面為我說情,請皇上再寬限幾日,再後來三皇子謀逆,這事自然不了了之。」
「公主會善罷甘休?」聽說那位明希公主任性得很,怎麼可能就這樣放過宋行奕?
「她再不願,太子與她的父皇還是有區別的。」意即,對移勢易,就算是妹妹,在太子心中未必比得過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
「居然這樣就解決了……」谷思如喃喃地低語,不敢相信,但又在心裡暗暗感歎某人的老謀深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輕鬆就把原以為的死結給解開了。
「既然我的事情說完了,現在到你了。」
「什麼?」她立刻裝傻。
「孩子。」
「咦,我有說孩子嗎?什麼時候?」
「思如。」宋行奕淡淡地喚她。
「好啦,好啦,其實我也不是故意的。」她從京城回到家裡,就直接暈過去了,醒來之後見到的就是阿爹暴跳如雷、阿娘與姊姊們擔心不己,原來她懷孕快兩個多月了,一路奔波動了胎氣才暈倒的。
兩個多月……算算對間,居然是他們第一次時……宋行奕想到她之後往返京城,還數次與人打架,突然對她肚子裡的寶寶的生命力……這孩子日後,恐怕會像娘親得緊,他的頭疼看來不會少了。
「所以你才會答應與雷成浩成親?」他說這句話時,聲音乾澀。
「我那時以為你不要我了啊。」谷思如有幾分心虛地低頭,但下一秒又抬起頭理直氣壯地說:「誰讓你那晚氣我來著?我想著這輩子再也不要跟臭男人接近了,可是我孩兒又要個爹爹,免於淪為私生子,所以二姊說讓我跟地一起嫁,我就……」—賭氣,答應了。
想想真的很感動於二姊對自己的好,當年因為怕她的脾氣太差會導致婚姻不幸,所以二姊一直不同意雷成浩與她解除婚約,只是為了將來她如果找不到喜歡的人,也有個保障;再後來發現她有身孕了,這輩子不打算再嫁人,二姊就讓她一起嫁進雷家,這樣也可以一直照顧她,哪怕則會個決定讓雷成浩氣得暴跳如雷,但最終還是拗不過二姊的堅持。
不過,幸好,宋行奕來了,她與二姊各自得到各自的幸福,這樣多好。
「宋行奕,你真的辭官了?」谷思如知道他有大志的,為了她放棄,她心裡真的好痛。
「嗯。」宋行奕看出她的難過,握緊她的手,「思如,我做的一切,都是自己願意的,因為只有你在我身邊,我才會感到幸福。」
她用力地抱住他,「宋行奕,我會對你很好的,非常非常好。」
「唔。」他且聽聽吧。
「對了,太子殿下會放你走?」
「是。」過程多曲折自然不必說,反正現在自己在她的面前,就夠了。
「那你不做官,要做什麼呢?嗯,不如你跟我跑鏢吧,可有趣了,我跟你講……」
「谷思如,你懷著身孕還要去跑鏢?」
「嘿嘿……我是說以後嘛……再不然,你去當私塾先生吧,保證如意城所有的學生都撲過來求你收他們……」
這傢伙,腦筋轉得倒是真快,他拿她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好,你說怎樣,就怎樣。」
事實上,這江山姓邵,怎麼麼可能谷思如說怎樣就怎樣?
宋行奕有張良計,邵俞軒也有過牆梯。
在宋行奕與谷思如成親的當天,新皇駕臨如意城,除了帶來大量的奇珍異寶恭賀他們新婚,並在為他們主婚之後,順便丟下一道聖旨賀一賀。
冊宋行奕總御史監察之職,官居正二品,負責督查文武百官、各地官吏,特賜金劍與金牌,可先斬後奏,如帝親臨。
聖旨宣完,皇帝在眾人傻眼之後,拉著谷思如到一旁,「弟妹呀,你看朕對你多好,知道你不喜歡與京城裡那些夫人小姐們應酬,就讓你跟著你家夫君遊歷天下,順便幫朕管管官吏,是不是很貼心呢?對了,你家還有沒有姊妹呀?最好性子跟你差不多的。」有這樣性子的女子,多好玩。
「有……沒有……」這話題轉換得讓谷思如反應不過來。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有姊姊,但沒有性子跟我一樣的。」
「唔……這樣呀……那朕要考慮一下了。」
「你不用考慮了,我三姊肯定看不上你。」
「啥?」邵俞軒不敢置信,「朕這麼英俊瀟灑、尊貴不凡,喂,你搖什麼頭?」
「我三姊不喜歡當官的,她喜歡做生意的人。」
「啥?朕是官?」
「當然!」谷思如點頭,「皇上可不就是天下最大的官嗎?我三姊怎麼都不會看上你的!絕對!」重重地點頭表示強調。
還絕對?邵俞軒傻眼。
宋行奕看著好友愣神的樣子,實在忍不住過來拉回自己的新婚妻子,「我們該回房了。」
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合該是有情人的世界。
「嗯。」谷思如握緊他的手,與他並肩踩著銀湛湛的月光,往他們的院落走去。
「宋行奕,給我念首詩吧。」
「你想聽什麼樣的呢?」
「唔,就念首應景的吧。」
宋行奕與她十指交扣,握在胸前,「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谷思如停下腳步,望著他,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宋行奕,你真好。」
他低頭,深深地吻住她,「思如,你更好。」
多謝有你這麼多年一直在我的身邊,從未放棄,所以我才有如今這樣滿滿的幸福感,能這樣與你在一起,多好!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