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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夜有期(歲歲有今朝之一)》第5章
  第四章

  其實兩人並不如外傳有過從甚密,或者白禮讓纏著她,欲將她從「故人飯館」挖走。他們只是清晨在街上相遇,並肩而行,寒暄幾句;夜晚偶爾碰著,互相交換一些美食心得,他就一路順便送她回家。

  兩人的關係,僅止於此而已。

  「鬼才相信那傢夥對妳沒有企圖!他眼紅『故人飯館』 生意好,想要來挖我牆腳,妳這朵笨花還傻傻被他騙!」

  花疏坐在茶桌前,打了個呵欠,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兩手繼續支著下巴,迷迷糊糊地聽著老闆的大吼大叫。

  她是被小蒼從床上挖起來,半拉半拖著到後堂老闆平常休息的廳房來的。

  一進廳房,她一見椅子就坐,一見茶桌就靠,半撐半睡,連小蒼哈時離開都不知道。她明天還得起個大早,哪像他大老闆這麼好命,能睡到日上三竿。她都說了,她跟白禮讓真的「清清白白」,她絕對「忠貞不二」,她絕對不會做出對不起「故人飯館」的事情來,難道還要她對「故人飯館」發誓不成?

  話說回來,她也不過跟他簽了三年廚子約,又不是賣給他了。

  她又打了個呵欠,半瞇著睜不開的眼睛。

  「老闆,同樣的話我已經說了三天,如果你還是不相信,明天再繼續吧。」她真的需要休息了,而且她一直聞到陣陣酒味是怎麼回事?

  她皺著鼻子,站起身,朝酒味濃厚的方向嗅過去,不小心卻撞上了一堵牆。

  她張開眼睛,往上一看,找到酒氣來源。

  唐本草比她高了一個頭,站在她的面前,抱著胸膛怒瞪著她。

  「妳又撞我幹什麼?」

  「對不起… … 」花疏往後退了一步,狐疑地望著他。

  唐本草向來滴酒不沾,今天卻像被打翻的酒壇潑上身似的,一股子嗆人的濃酒味。唐本草忽然拉住她,臉上怒意重,「姓白的連清晨也纏著妳!妳這丫頭現在才說!」他以為只有夜晚飯館關門後,白禮讓會找她,現在每天親自到飯館去把她帶回來,沒想到他們還有「一大清早」!要不是她睡得迷糊,自己吐實,他還不知道有這一段!

  花疏望著他修長的手指抓著自己的手臂,心跳莫名地加快。她嫌惡地撇過臉,推開他,「老闆,你身上都是酒臭味。你怎麼喝酒了?」

  「無心那小子收館後拿帳本過來給我看,他說飯館賺錢,特地帶了一瓶好酒跟我一起慶祝,順便 … 」他忽然住了口,想想不對,又把她拉了回來,「我問妳姓白的事,妳別給我扯東扯西!今天早上妳還跟他在一起?」

  「只是在路口碰上,聊了幾句。白老闆很難得,每天都親自到飯館開門。」

  鐵掌櫃也不是愛酒的人,怎麼會特地拿酒來找他慶祝?何況今天也不是看帳本的日子。「老闆,你們一起喝酒,還談了什麼事?」

  什麼事… 這能給她知道嗎?

  那天他隨口說要娶她,沒想到鐵無心當真了,見他幾天接送她,兩人還是老闆、廚娘的關係,那小子居然以為他沒色膽,提酒過來給他壯膽,還故意激他,說他今晚起碼要能親到她,否則就不是個男人!這事,當然不能給她知道。

  「妳剛剛是不是誇了姓白的?」唐本草忽然瞇起了眼逼近她。

  他喝了酒,一張略帶紅潤的俊顏靠近她,一股熱熱的酒氣直接噴在她臉上。

  「老闆,你放手。」她兩隻手臂被他抓著動彈不得,只好偏開頭去。

  「小花!妳真的對白禮讓那傢夥有好感?」難不成真給鐵無心說中了?

  他扳過她的臉,直直盯著她的眼睛看。

  一瞬間她彷佛被他奪魂攝魄的眸子深深一勾,掉進了一張無形的網內。在迅速往下墜落的同時,猶如穿過時光迥廊,靈光乍閃,她一顆心莫名地緊緊揪住,感覺有重要的記憶即將敲開!

  嗚… … 什麼―

  他突然撞了過來,猛地吻住她的唇,把她幾乎要想起的記憶給擠壓掉了!

  「唔… … 」她訝異瞠眸,雙唇微啟,還來不及抗議,一股子濃烈嗆人的酒味滑進嘴裏,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的侵入感,讓她的腦袋一片空白,不知所措,無法反應。

  他摟抱著她纖瘦的身子,鐵臂緊圈著她纖細腰身,寬厚大掌服貼著她的背,修長手指緩緩在她背部移動,將她的柔軟豐滿貼緊他結實胸 … 沒想到她看似瘦弱的身子,有如此撩人曲線;以為不會太有滋味的吻,嘗起來竟意外的甜蜜。

  他瞇起了眼,憶起她難得一見、異常珍貴的笑容。她飽滿的嘴唇如彎彎菱角,笑起來更有顛倒眾生的迷魂魅力… …

  柔軟的小嘴內,有採擷不盡的百花蜜,嘗起來花香四溢,甘甜誘人,就像她的笑容一樣是天上珍稀。

  我娶她有什麼不可以!

  一瞬間,他偏冷偏涼的心微微升溫,沉在心底深處千年不化的冰彷佛在融化之中―

  啪!

  他癡迷出神之際,猛然被推開來,懷抱的溫暖不再,他正怔仲渾身一股冷意帶來的空虛失落感,還想抓住些什麼,突然一個巴掌甩過來,把他打清醒了。

  「小花… … 」他張著嘴巴,一臉空白的望著她。她緊握著拳頭,掌心內是一股子熱辣的疼痛感。她垂著激動難平的目光,無法去看他的臉… … 會不會已經被她打腫了?

  她突然一怔。他可惡強奪她的吻,毀壞她名節,這一巴掌根本不算什麼 …

  心跳著莫名的疼痛,她緊緊握著手,轉身跑出廳房。

  「小花!」

  小手上仍是熱辣的疼痛。

  她把房門拴上,靠在門上,才發現她全身顫抖,難以控制。

  她緊咬著唇,思緒混亂,腦海裏不斷重複著他吻她的畫面,甩也甩不掉。

  心跳愈來愈紊亂,無法思考,她馬上動手收拾細軟。

  叩、叩… …

  門外輕輕響起敲門聲,她聽而不聞,加快了動作,把衣櫃裏的衣物都搬出來。

  「小花。」唐本草隔著房門輕喚,依然得不到半點回應。砰、砰、砰!門上狂拍了幾下,短暫等了片刻,沒有回音… …

  「小花!」唐本草一腳把門踢開,直闖進來,看見她走來走去,忙碌地搬著衣物―

  「妳在做什麼?」

  「我要離開。」

  開玩笑!那他的飯館怎麼辦?

  「小花,我… … 」唐本草一雙眼睛焦急地跟在她身後,看著她打包衣物,終於開始著急了起來。

  他看著她把粉色羅裙、夏日短衣、春天薄紗長衣、寒冷冬日穿的棉襖,腰間系帶、發飾,一一收進包袱裏。這些都是她來到唐家以後,他陸續為她添置回來的。

  眼看著她一件件打包,當真要離開這裏,他內心莫名地慌亂難受,看得愈來愈慌亂。

  他終於上前搶下,一把抓著那些衣物丟到床上!

  「這些全是我買的,妳要離開這裏,一件都不許帶走,身上的也脫下來!」話一出口,他馬上就想咬掉舌頭,瞄著她一張冰冷的臉,他比她還著急,怕她當真把骨氣拿出來,甩頭就走。幸好小花並沒有這麼做,她充耳未聞,理直氣壯,繼續打包那些衣物。

  唐本草暗鬆口氣,想起她嘗過饑寒交迫之苦,曾經差點死在雪地上,她才不會這麼傻,拿性命與他賭氣。

  不過這也說明,小花下定決心要離開!別開玩笑了!

  「小花,我剛才喝茫了,我道歉,妳別離開,我會負責的。」

  喝茫了… 花疏聽著他這句話,緩了動作,內心莫名地複雜,又聽見他把負責兩字說得擲地有聲,心臟莫名地狂跳。

  他想怎麼負責… …

  唐本草扳過她的肩膀,低頭用一雙深邃眼神凝視著她,臉上充滿感情,略帶激動,他張口幾回,始終沒能把話說出口。

  她仰頭凝望他,胸口愈來愈熱…

  「小花,我認妳為義妹,給妳當『故人飯館』 的二老闆,讓妳分飯館兩成淨利,妳留下來吧。」唐本草低沉嗓音,帶著心痛說道。花疏望著他,差點就跳出喉嚨口的心臟,帶著微微的疼痛、酸酸的冷,落到原位。面對他精打細算過後的提議,她冷靜細想後,撥開了他的手,別開眼去。「我高攀不起,結義之事就不用了,給我飯館三成淨利就好。」

  冷冷淡淡的話語從她還有些微發腫的紅唇裏吐出,他看得有些失神,直到聽完她的要求,他的目光才回到她冰冷的臉上 …

  三成!

  「小花,妳倒在雪地之中,我把妳帶回府裏休養,為妳散了不少家產,這半年多來我也待妳不薄!」

  花疏轉頭,繼續收拾衣物。

  「話說回來,妳是飯館不可或缺的大紅人,給妳三成淨利也是應該的。」唐本草咧著嘴,嘴裏磨牙,內心淌血道。

  「多謝老闆。」她重新把衣物放回衣櫃裏。

  「… … 客氣了。」唐本草擺擺手,走出她的房間,心裏不斷咒駡鐵無心的褊風點火,害他這下損失慘重。他停在中庭,一手摸上臉頰。夏夜涼風拂面,他望著滿天星光,酒意早已退,不過一顆心似乎還在醉… … 他當真是喝茫了嗎?

  這一巴掌打得可真重,當真是把他打醒了。

  屈指算了算,他今年二十有七了… …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滿園的花花草草上。

  中庭這塊地,也因為小花的出現,有她的努力栽種和灌溉,變得更加豐富,色彩繽紛了。

  小花也二十三了 … 他真的該認真考慮了。

  日正當中,豔陽高照,正是飯館最忙碌的時刻。眼見飯館內座無虛席,飯館外又是一條長長的人龍在等候進門,儘管內心淌血,唐本草也不得不說,這小花還真有本事。

  「唐老闆,最近常看到你啊。你飯館生意真好。」

  「趙老闆,歡迎、歡迎。」鐵無心在位置上撥著算盤,瞥一眼唐本草從後面出來,走上前和客人熱絡握手,臉上笑容多得把店裏的女客都看癡了。唐本草親自帶布行趙老闆到二樓上坐。

  鐵無心目光回到帳本上,算盤撥得俐落,一面還和上門的客人打招呼。不久,他瞥見唐本草下來,又走進後面廚房去了。

  他眼角一揚,卻若無其事,繼續算他的帳。

  「掌櫃,老闆又進廚房去了。」跑堂小柱子迅速跑過來,遮著託盤,咬起耳朵。

  「嗯,咳咳,小王… 」

  「掌櫃,我進去幫忙端菜。」沒等鐵無心說完,一旁的助手小王馬上熱心接話,自個兒先溜進去。

  「等… 」鐵無心伸長了手來不及拉住他,只好繼續站在位置上,笑臉迎人地撥著算盤,眼角卻不時往後面瞄去。

  老闆這陣子跑廚房跑得勤快,最近幫忙到廚房端菜、洗碗的人特別多,連他都想去參一腳了。這小王,偶爾也該換他去看啊!廚房裏,挑菜、洗菜、洗碗盤的,各有專人負責,在大廚子底下分工的廚子也有好幾個。

  炎炎夏日,廚房裏熱度高,花疏正在大爐旁炒菜,滿身香汗淋漓,一張又燙又紅的臉更是汗如雨下。

  唐本草一手抆著腰,大搖大擺站在她身邊盯著她做菜,他的另一隻手拿著一把扇子,伸長了手在那兒搖搖擺擺,陣陣涼風從她的背後穿拂而過。

  廚房裏各個手上忙碌著,眼角都往這兒瞟過來,時不時的抬高手臂用衣袖抹汗,尤其是老闆偶爾把目光施捨過來時,抹得特別勤快,總希望老闆手上那把扇子也能編到這邊來,讓大夥兒涼快涼快。

  「這道菜叫什麼?」

  「桂花鮮栗羹。你昨天問過了。」推出的新菜,她都親自來,直到下面的廚子也能掌握一定的火候。

  「是嗎?」唐本草挑眉,一臉狐疑和不快。

  要不是白禮讓闖入他的當鋪行業與他搶飯碗,他也不會跑來開飯館;如果不是跟鐵無心打賭,他更不會掄起袖子跟她學做菜。換句話說,他對「美食」的定義,就是只要能夠吞進肚子裏換來「飽食」的都是。

  講白一點,他對眼前她到底炒了什麼菜,根本絲毫不感興趣,只要外面的客人不嫌,飯館能賺錢就好。

  花疏兩手忙碌,眼睛還偶爾得盯著下面的廚子們,做些糾正和吩咐。一進這廚房,她全心全意都放在工作上,對唐本草的「礙手礙腳」實在無法給好臉色。

  她搞不懂他好好的涼快大老闆不當,跑來這溫度高、熱死人的廚房盯著她問東問西做什麼。只不過多拿了他一成淨利,他就這樣和她過不去嗎?

  「那這道菜怎麼做?」他不死心地繼續追問,心裏悶著一把火,手上的扇子褊得更加用力。

  「你不是用眼睛在看了嗎?」花疏忍不住拿白眼斜他。他要不是老闆,她會把他轟出去。他又不當廚,說了他也不懂。這麼忙的時候還來煩她。

  耳邊傳來幾聲竊笑,唐本草冷厲眼光一掃過去,滿間廚房的人立刻低頭忙碌,每個都藏住了表情不敢抬起來。唐本草沈著臉,回過頭來,瞇眼瞪她一張冷冷的側臉,忍不住磨牙切齒了起來,一把火氣就要發作―

  她忽然轉過來,把一盤桂花鮮栗羹交給他。「老闆,麻煩你端出去。謝謝。」她揚起嘴角,眼角卻瞪了唐本草身後想過來搶盤的小王。

  她只想把唐本草打發出去,卻不知她這一瞇眼,這一微笑,把唐本草險些燒起的火氣都給澆熄了。

  「好。」她一笑,她說什麼都好。唐本草很勤快的扇子一放,端著菜出廚房去。

  花疏鬆了口氣,抹了把汗,回頭繼續忙碌。

  這回,洗菜的王大嬸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小花,妳怎麼不理老闆啊?」

  花疏狐疑地往她一看。大夥兒應該都看得出來,唐本草在妨礙她工作吧?

  「對啊,小花,妳這樣老闆很可憐。」

  花疏又轉向挑菜的錢大嫂。她這樣?她有怎樣嗎?唐本草有什麼好可憐,她這個被監視的廚子總有人同情吧?

  「小花,老闆也不過是想跟妳說說話,妳只要回他幾句,他就心滿意足了。」顧著湯頭的許廚子轉過頭來,插了話。

  「是啊、是啊。」

  「沒錯、沒錯。」

  「對啊,就是這樣!」

  花疏望著頓時此起彼落的附和,她一怔,臉上茫茫然,內心一片空白。是這些人全熱昏了頭,還是她一個人忽略了什麼?

  唐本草想跟她說說話?

  只要她回話,他就會滿足?

  … … 應該是這些人全熱昏頭了。

  繼續忙。

  自從被唐本草知道她和白禮讓會在清晨碰頭以後,他現在天天都比她早起,打著呵欠,端著一張睡臉,「押著」她到飯館去,自己才回去補眠。

  幾次在街頭碰上白禮讓,唐本草馬上像只展翅的老鷹擋著她和白禮讓的視線,自己上前去和白禮讓「寒暄」。後來索性拖著她繞道,讓她連和白禮讓碰面的機會都省了。真不知道他在防什麼,她現在拿著飯館三成淨利,自然是為自家飯館賣力,他還擔心她吃裏扒外嗎?她豈會傻到跟自己的荷包過不去。

  她抬頭仰望滿天星斗,走了一會兒,總覺得有哪兒不太對勁,這時目光才瞄向走在前頭、不言不語的唐本草。

  每天飯館關門,他就在門口等她,「押著」她回家。

  這一陣子,他都走在她身邊,絲毫不理會她一天工作下來已經疲累不堪,一個勁兒的在她耳邊滔滔不絕,一會兒說他的當鋪,一會兒問她的菜色,她都只是點點頭,偶爾附和幾句,常常差點閉上眼睛去會周公。

  今天沒聽到他的聲音,她反倒特別清醒。望著他走在前頭的背影,才發現他今天特別安靜。

  跟在他身後,月沙拉長了一條影在他背上,她慢下腳步,在他背上的影子慢慢下滑,直到脫離了他… …

  他轉過身來,狐疑地看她,「怎麼了?」

  他後面是長眼睛了嗎,她沒跟上,他也曉得?她望著他,若無其事地走到他身邊,若有所思,試著問道:「你喝過茉莉花酒嗎?」

  唐本草臉上悶著淡淡的臭色,心裏還怏怏不悅,不是很樂意地答道:「沒喝過。」

  「茉莉入酒,其方法主要是熏酒。酒類只要是色味佳者都行,例如三白酒或雪酒。將酒裝入瓶中,不必裝滿,離瓶口二三寸。用竹枝綁做十字形或井字形的架子,與瓶子一樣大,放在瓶口上,再將新摘的茉莉花,用細線懸在竹架上,不能入酒,然後用紙將瓶口封固,經過十天左右,花的香氣全被酒吸收即可飲用,其味芳香… 」她始終用眼角瞄他,發現他一張臭臉愈來愈平和,隨著她不停的說下去,他的嘴角甚至開始上揚,漸漸有了笑容。

  她相信他根本對她所說的內容絲毫不感興趣,甚至也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就像她聽不懂他一堆的當鋪生意經。

  但是,他卻聽得很專心,很開心,就像… … 像中午許廚子說的 …

  小花,老闆也不過是想跟妳說說話,妳只要回他幾句,他就心滿意足了。花疏望著唐本草舒展的俊逸笑顏,心兒忽然不聽話地坪坪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起… …

  「然後呢?」

  然後?

  花疏眨了眨眼,慶倖月兒照不出她滾燙的面色。

  「有一種糕叫『廣寒糕』 ,取吳剛月中伐桂之意,采桂花去其青蒂,灑以甘草水,與米粉拌和,入籠蒸熟。」胸口心臟不停鼓動,她小手壓著,怕他聽見,愈念愈快。

  「有一種餅叫『洞庭饅』 ,用蓮花葉和菊葉一起搗成汁,加蜂蜜和米粉,做成銅錢大小的餅,入籠蒸熟,其味清香。」她望著他的笑容,見他頻頻點頭,一副樂不可支… …

  「有一種炸食點心叫『玉蘭花瓣』 ,用手把玉蘭花描一描,再裹上麵糊,入油鍋炸熟,加糖就可以食用。」她到底在說些什麼?她背「花譜」給他聽做什麼 …

  她緩緩低下頭,看見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敲在她的手指上,一根、兩根、三根,慢慢地握了她的手。她的心臟幾乎跳出了胸口!

  「萱草花即黃花菜,亦稱金針菜,又稱『忘憂』 。這種花很好看,有詩人說:『杜康能解悶,萱草能忘憂』 … … 夏時采花,洗淨用湯燙過,拌料即可食用,入配素品如豆腐之類更佳 … 」

  她忽然住了口,腦袋轟地一聲響,她終於開竅了!

  原來不是廚房裏的人全熱昏了頭,而是她―

  她瞎了心眼了。

  「然後呢?」

  「然後 … 明天還得早起,我們回家吧。… … 本草。」

  唐本草一怔,望著小花忽然嘴角彎彎,笑了起來,一朵笑花瞬間開得燦斕又炫目,把他看癡了。

  本草?小花?

  握在手裏的一隻小手反握了他,拉著他往回家的路上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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