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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下城尋求邂逅是否搞錯了什麼(第七卷)》第4章
第七卷 第三章 狐兔憂悶

“嗯?能解釋一下麼?”

 我現在被要求跪坐。

 神大人懷抱雙臂,如金剛般站在我的跟前。

 “赫斯緹雅眷族”的新據點“灶火之館”,其一樓的寬敞客廳。

 在離開歡樂街,又費盡周折回到據點的時候,已是凌晨時分了。

 偷偷摸摸回來的我立馬就被逮個現形,現在正像這樣接受神大人的詢問。

 “跑去歡樂街廝混,隔天早上才回來?貝爾君,你有什麼要解釋的麼?”

 去過娼館的事情,完全暴露了。

 甜美的香味不斷從我的身上散發出來,會暴露也是當然。赫斯緹雅大人以望著紙屑般的眼神俯視我,而我的臉上,滂沱的淚水怎麼也停不下來。

 打工到深夜回到據點卻一個人也沒見到。好不容易把韋爾夫他們等回來了卻有一個人行蹤不明。在擔心得胸口都要裂開的時候,身為當事人的我卻像這樣在隔天早上偷偷回來,怪不得神大人會生氣了。漆黑的頭發(雙馬尾)會氣得沖冠也是沒有辦法的。

 面如鬼神的莉莉也站在神大人旁邊俯視著我。

 不遠處,韋爾夫不住嘆息,命小姐則慌得手忙腳亂。

 “赫、赫斯緹雅大人!?全部都因在下的私事而起,貝爾閣下並無過錯……!?”

 “命君你別插嘴。”

 瞥都不瞥試圖替我說話的命小姐,神大人語氣冷淡地剝奪了她的發言權。

 知道我為何前往歡樂街的莉莉也非常生氣——也就是說大家都在懷疑,身上沾有女人香味的我是不是沉迷在玩女人才這麼晚回來的。

 “那……你和娼婦睡過了麼?”

 “沒、沒有!?”

 我從未听神大人發出過如此陰森的聲音,趕緊以超越音速的氣勢搖頭。

 “我、我沒有一丁點去那里玩的念頭,也沒有實際玩過!?天大的誤會啊!?”

 “那麼,您在歡樂街待了一晚,隔天早上才回來,又該作何解釋呢?”

 我拼命主張自己的冤情,可面對以至今從未見過的眼神瞪我的莉莉,最終還是無話可說了。

 我說不出口。不管是在歡樂街發生的事,還是在春姬小姐的協助下逃進迷宮街,卻還是迷路了的事。

 理不勝人的我,只能發自內心地哭訴自身的清白。

 “總、總之,我沒有做任何有悖良心的事!?”

 “哦?”

 神大人一眯細眼楮,莉莉便故作姿態地遞給我某個小瓶。

 “那,這又是什麼?”

 神大人展示給我看的,是類似象棋棋子的容器——精力劑。

 (赫爾墨斯大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心中聲嘶力竭地哀嚎。

 繼昨晚那次之後,都怪被他硬塞的精力劑,我再次被逼入絕境。在哭喊的我的心中,露出清爽笑容的赫爾墨斯大人唯獨這次,看起來與瘟神無異。

 我恨不得馬上就把得到這個精力劑的緣由告訴赫斯緹雅大人她們。

 可是,“我來過這里的事情,你絕對要保密哦?”赫爾墨斯大人曾這麼叮囑我。

 雖然只是口頭約定,但要打破與神明締結的契約,我並沒有與之相應的勇氣。

 無論在何種情況下,神明都是應崇敬的存在。

 面對眼前赫斯緹雅大人投來的零點以下的視線,我像斷了線的人偶般垂下了腦袋。

 “……該怎麼處置呢,赫斯緹雅大人?”

 與言行沒有一點出息的我相對,莉莉請求神大人裁決。

 “……在神的面前是撒不了謊的,貝爾君沒有說謊。”

 赫斯緹雅大人在漫長的沉默之後,一邊深深嘆氣一邊這麼說。

 我露出了打心底里感到安心的表情,然而神大人旋即重拾滿臉的凶相說︰

 “只是,我不能原諒你去歡樂街的事!不如說,我不能原諒你對歡樂街產生興趣!!”

 “興趣啥的都是誤解!”我慌忙挺直脊背,剛想這麼解釋。

 卻不敵神大人犀利的眼光,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今天一天,我要給你懲罰,你要好好借此反省,知道嗎?”

 “好……”

 我耷拉著腦袋,以快要听不見的聲音答道。

 派閥才剛擴張沒多久就在歡樂街惹事,這種行為可以說是最差勁的範本了。而且雖然只是掛牌的,但我仍是一團之長。身為主神的神大人負有統轄組織的責任,為了充分糾正整個派閥的風氣而殺雞儆猴——給我懲罰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充分展現出主神威嚴的赫斯緹雅大人果然還是很生氣,只見她一邊冒著怒氣一邊背向我走出了客廳。怒氣沖沖的莉莉也跟在神大人後面離開了。

 “萬分抱歉,貝爾閣下……”

 我終于得以解放,正當我的腳因長時間跪坐的反作用而麻痹的時候,命小姐朝我走來。

 擅自尾行搞得在歡樂街迷路完全是自作自受。“怎麼會呢,是我不好。”我搖著手說。

 “呃,你沒事吧?我很擔心你哦?”

 韋爾夫也走近我,向我投以苦笑。

 昨晚在和我走散之後,韋爾夫他們好像注意到伊絲塔派的亞馬遜族因到處追“兔子”而引起的騷動了。他們在確認跟丟我的亞馬遜族撤退後,便也在對方注意到之前撤退了。

 果然不僅給大家添麻煩,還讓他們擔心了……我感到非常內疚。

 “我想你應該知道,听赫斯緹雅大人的話,別再去那里了。”

 “……”

 “視而不見有時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吧。”

 听到韋爾夫的話,我望向地板。

 春姬小姐的事掠過腦海。

 “……說話,命小姐和千草小姐為什麼去歡樂街呢?”

 我像是要轉換話題般,向命小姐提問。

 听到我詢問她去往歡樂街的理由,她解釋說︰

 “在下听說歡樂街里有狐人的娼婦……于是便前去尋找。”

 跟很久以前就音訊全無的極東的熟人很相像,“難道說!?”听到這里我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命小姐和春姬都是極東出身,我思考到這里,可是,

 “別磨蹭,貝爾君!沒時間了哦!?”

 听到從屋外傳來的呼喊,我只得中途放棄。

 雖然心里還有些介意,我還是追上了神大人。

 ☆

 我被處以的懲罰,是志願服務。

 簡單來說,就是在為搬新家而打招呼的同時為鄰里幫忙。

 在報上出身派閥和名字之後,為街上的居民解決煩惱,或是替他們干活。

 “麻煩你了啊,‘未完新人’!幫大忙了!”

 “不、不麻煩!”

 清掃街道、為魔石街燈補充燃料、搬運貨物……我東奔西走四處幫忙,和藹的老爺爺和老婆婆紛紛向我表達感謝。

 “眷族”要想在一個國家或是都市扎穩腳跟,類似這樣的社會貢獻非常重要。不提別的,這不僅能提升民眾對主神的信仰,還能讓他們對眷族留下好印象。得到周圍群眾的認可,是在這個地方生活所需的第一步。

 我們之前迫于生計,並沒有閑暇做這些事情……懷著鄰里之情和下界人接觸,果然很有赫斯緹雅大人的風範。

 這次的懲罰,神大人大概是想著一舉兩得吧。

 “是‘weiwanxinren’哦!?”

 “真的耶!?”

 我跑著搬運木材,在路上玩的男孩和女孩看見我,便朝我伸出手指。

 這讓我切身感受到︰戰爭游戲的效果真的很強。這麼小的孩子都能記住我的別名……呃,怎麼說呢,還用閃閃發光的眼神向我行注目禮。

 怎麼辦啊……好開心。

 啊哈哈,干力氣活出了層薄汗的我,一邊感到害羞一邊向他們揮手。

 “好瘦喔!”

 “看起來好弱!”

 听到他們天真又沒有多想的話,我的笑容僵硬了。

 總之,因為不用提出冒險者委托便可以隨意使喚冒險者,我成了搶手貨。發揮Lv.3的能力,我在各處奔走。

 等我回過神來,志願服務的範圍已經擴大與據點相鄰的西主街道邊界了。

 “白發頭,替我們努力工作喵!”

 “麻煩你了,冒險者小弟!”

 我沿著西大街走,在路過“豐饒的女主人”店門口的時候被貓人亞妮雅小姐抓住了。我被要求修理店鋪別館漏水的屋頂。

 朝著爬上屋頂的我,亞妮雅小姐和人類的露諾亞小姐喊道。

 仔細一想,連這種活也接,感覺自己真的變成打雜的了……?

 “哎呀,冒險者小弟能來真是幫大忙了。”

 “少年,等弄完了就送你阿喵的內褲做謝禮哦!”

 “我不需要!?”

 我通紅著臉,朝站在露諾亞小姐旁邊的貓人庫洛艾小姐叫道。

 三個人站在地上抬頭看我,此時妖精的琉小姐從她們的背後接近,用盆子不容分說地敲擊她們的後腦勺。“““嗚呀!?”””傳出三道悲鳴。

 看到疼得滿地打滾的店員們,我不禁冒出冷汗,接著便用鐵錘和木板完成了屋頂的修理。

 沒想到跟祖父的那些窮酸的生活經驗能派上用場啊,我一邊想一邊順著樓梯往下爬,琉小姐和希兒小姐一見我著地,便前來迎接我。

 “辛苦您了,克朗尼先生。還有,真是不好意思。”

 “讓您負責店內的雜務……真的萬分抱歉,貝爾先生。”

 “啊,沒事,不費勁。”

 “平時總是受你們的照顧,這點小事不用計較。”被兩人道歉的我微微低頭說。

 琉小姐微微眯細天藍色的眼楮,希兒小姐也搖曳著淺灰色的頭發朝我微笑。

 “完全成為街上的名人了嘛,貝爾先生。”

 “是那樣嗎?”

 “是的,無論是冒險者還是居民,都經常談論貝爾先生的話題。”

 希兒小姐把我之所以會如此搶手的原因告訴了我。

 听她說,幾乎每天都能在酒場听到我的名字。

 確實在升級成Lv.2的時候也有過類似的經歷……像剛才的那幾個孩子一樣,只是些許的親身體會就讓我感到說不出的難為情。

 我搔著臉頰別開視線,希兒小姐則開心地笑了。

 “克朗尼先生,請在我們店用午餐。”

 “誒,可以嗎?”

 琉小姐算準談話中斷的時機向我發出邀請,我下意識地反問。

 “是的,您為我們修理了屋頂,也得到蜜雅媽媽的同意了——”

 冷不丁地,琉小姐話到中途戛然而止。

 隔著伸手可以踫到對方的距離,她稍稍斜過腦袋。

 “這是,哪里來的……?”看到她在嘀咕些什麼,我也感覺有些不可思議。這個時候,希兒小姐像是注意到什麼似的,朝我走近一步。

 我因咫尺之外的臉而滿面潮紅,希兒小姐則嘶嘶地吸著鼻子。

 “這個味道是……”

 我听到她這麼說,臉色由紅轉青。

 染在身上的味道——娼館的香味還沒有消失!?

 “不、不好意思,午飯就算了!?我、我還有事呢!!”

 在被琉小姐她們指出之前,我率先撤退到後方。

 我轉過身,背向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的希兒小姐她們,途徑仍發出苦悶呻吟的庫洛艾小姐她們的身旁,馬不停蹄地離開了“豐饒的女主人”。

 “……哈。”

 她們好心邀請我吃飯,我卻辜負她們的心意落荒而逃。對自己的這副慘狀有感而發,我不禁嘆了口氣。

 在一如既往的萬里晴空下,我和周圍的亞人們一起走在西之主街道。

 再怎麼說我也覺得沒有在午飯時間從事志願服務的必要……經過和希兒小姐她們的交談,我回想起因沉迷工作而忘記的歡樂街以及春姬小姐的事情,內心開始被陰雲籠罩。

 昨天發生的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唯有胸口像被堵住似的喘不過氣。

 我清楚地知道要是停下腳步,自己肯定會被懊惱的漩渦吞噬,所以我不斷往前走。

 遠處傳來宣告正午到來的鐘聲,回過神來我已經通過西北主街道——“冒險者大道”,來到公會本部了。

 “咦,貝爾君?”

 由于正值午餐時段,萬神殿的冒險者很少。我很快便發現了窗口旁邊的埃伊娜小姐。

 向埃伊娜小姐訴苦,找埃伊娜小姐商量,我總是在依賴她。通過和她的談話,我學會了很多。

 可是,跟她說了又能怎樣——這種自問變成嘟囔從我口中脫出。連公會都容忍娼館街的存在了,即使跟她談論這個話題……也只能徒增她的困擾。

 我有些猶豫,停在大廳中間的位置不動了。埃伊娜小姐可能覺得有些不解,一直盯著我看。

 沒過多久她便起身,可能是拜托其他職員幫她照看窗口,她在跟旁邊的人三言兩語之後,便朝我筆直走來。

 埃伊娜小姐來到杵在原地、憋不出話來的我的面前,什麼也沒問,

 “那就去包廂吧。”

 只說了這麼一句。

 “誒……”

 我嚇了一跳,埃伊娜小姐則開心地笑了。

 “你有什麼煩心事吧?我知道哦。”

 只要看見你現在的表情,又這麼接了一句。

 眼鏡下的瞳仁如綠寶石般,瓖嵌在溫和的框架中。

 “我應該已經說過,叫你不管什麼事都可以找我商量。我可是你的顧問哦。“

 唔,有什麼東西涌進了胸口。

 在埃伊娜小姐的溫柔感召下,我擺脫迷惘,決定試著和她說。

 試著和總是單方面幫助我、現在也向我伸出援助之手的這個人商量。

 埃伊娜小姐一邊微笑一邊等待我的回答,我凝視著她,大大地點了點頭。

 試著相信埃伊娜小姐吧!

 “changguan?“

 先前的微笑驟然改變,埃伊娜小姐浮現出輕蔑的眼神。

 就是說嘛,我在心中淚如雨下。

 場所是面談用的高隔音性包廂。在轉移到專門用來讓冒險者和顧問談話的房間後,我咬咬牙交代了在娼館發生的事情……還沒听我把話說完,埃伊娜小姐周身的氛圍已經變得險惡起來了。

 蹙起端正的柳眉,不斷向外散發憤怒的氣息。

 跟我隔了張桌子,坐在椅子上的她上提眼角,猛地站起來。

 “你是想說,你去夜街玩了一遭!?“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是的!?“

 埃伊娜小姐滿臉通紅地嚷道。

 不知是不是體內流淌著一半妖精血脈的錯,依她現在的狀態,就差高呼“不知羞恥!“了,我趕忙否定。

 臉上的紅潮還沒有褪去,埃伊娜小姐旋即便像是感到狼狽似的,視線左右游移,搖擺不定。

 “貝、貝爾君也是冒險者,是個男孩子……或許到了對那、那種事有興趣的年紀……可、可是,再怎麼說,那種……“

 連半妖精的尖耳朵也染得通紅,她不斷嘀咕。

 “果、果然還是不行!?“

 接著,最後閉上雙眼大聲喊道︰

 “今後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要靠近娼館半步!听見了嗎!?”

 “誒,啊,可是……“

 “半步都不行!!“

 “遵、遵命!?“

 探出身子的埃伊娜小姐氣勢洶洶,我沒辦法只好點頭。

 埃伊娜小姐把臉收回去,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平時那種大姐姐般游刃有余的態度蕩然無存,她像個小女孩般把臉撇向一邊。

 看見她還紅著的側臉,惹她生氣了,我深深地垂下腦袋。

 果然不是該找女性商談的話題,直到如今我才後悔。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來討她的歡心,讓人坐如針氈的氛圍在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後……努力縮小身體的我戰戰兢兢地問道︰

 “那個,能告訴我有關‘伊絲塔眷族’的情報麼……”

 是懷疑我還對歡樂街充滿興趣麼,埃伊娜小姐透過眼鏡向我投來犀利的視線,我驚慌失措,趕緊解釋。

 由于曾經被伊絲塔派追趕過,或許還可能被她們糾纏,所以想知道派閥的情報。我在解釋過與阿伊莎小姐她們之間發生的事情後,拼命哭訴自己沒有其他的非分之想。

 埃伊娜小姐盯著我的眼楮看了一會,接著嘆了口氣。

 “稍微等一下。”

 埃伊娜小姐相信我的話,去房間外拿充當資料的文件去了。

 “‘伊絲塔眷族’……如你所知以歡樂街為勢力範圍,同時作為探索系的派閥也擁有頂尖的實力。”

 埃伊娜小姐回來便把厚重的資料放在桌上,一邊翻閱一邊對我說。

 為了不錯過有關這個“眷族”的任何情報,我全神貫注地听她講。

 “伊絲塔眷族”的大部分成員都是亞馬遜族,男女比例是一比九。她們在地處都市東南部的第三街區經營著娼館,據說,每天獲得的收入佔了歡樂街全體收入的四成以上。

 “在其成員中,負責戰斗的亞馬遜族被稱為‘戰斗娼婦(Barbera)(注1)’,多數都是Lv.3以上。團長‘男人殺手(Androktonos)(注2)’ ……芙里尼‧賈米爾更是Lv.5的第一級冒險者。”

 Lv.5­——我回想起昨晚的情景,不禁一個寒顫。

 那位如暴風雨般凶猛殘暴的芙里尼小姐,果然是第一級冒險者啊。

 不過話說回來,別名是“男人殺手”……能理解不過好可怕。

 “呃……你知道有關名叫阿伊莎小姐的女戰士,和名叫春姬小姐的狐人的情報麼?”

 “啊啊,阿伊莎‧貝爾卡很有名喔。雖然是Lv.3的戰斗娼婦,但傳言已經接近Lv.4了。在Lv.3的冒險者當中毫無疑問是拔尖的人選。”

 她被眾神授予的別名為,“麗杰(Antianeira)(注3)”。

 “唔,你後面說的春姬我沒听說過呢。團員的名冊里也……好像沒有記載。或許是非戰斗成員。”

 埃伊娜小姐一邊翻閱資料、逐一確認“眷族”的名冊,一邊告訴我。

 非戰斗成員……沒被授予“神之恩惠”的臨時成員。

 我感覺這十分有可能。一方面是因為除去阿伊莎小姐她們,委派到“伊絲塔眷族”店里的娼婦們看起來大多都是非戰斗成員……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春姬小姐是經過人口販賣才流落到歐拉麗的,她的身份背景肯定見不得光。“伊絲塔眷族”應該是不會做把她登記在團員名冊上這種自找麻煩的事情。

 你有什麼眉目麼?埃伊娜小姐問我,“沒有。”我慌忙回答。

 “那就回到‘眷族’的話題,考慮到‘伊絲塔眷族’在商業上的功績,它的等級是A,在歐拉麗中算是頂級了。”

 “……”

 “畢竟不管規模還是戰力,都跟貝爾君所在的‘赫斯緹雅眷族’相差懸殊嘛。更有甚者,那位芙里尼‧賈米爾,就連‘劍姬’……華倫斯坦氏都差點敗在她手上。”

 “誒!?”

 從埃伊娜口中說出的情報,讓我收到了無與倫比的沖擊。

 那位艾絲小姐­——差點輸了?

 “啊,不過,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喔?當時還是賈米爾氏的Lv.比較高……要是放到變成Lv.6的現在,絕對是華倫斯坦氏更厲害。”

 埃伊娜小姐趕忙補充,我卻無法從動搖中脫身。

 對手,一度把我憧憬的對象壓制了……

 以之為目標的人物被拿來舉例,我痛感並再次認識到︰伊絲塔眷族”是位列都市屈指可數的著名“眷族”之中的大派閥。

 我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精神也有些分散。

 “沒事吧?”

 “嗯,沒事……對不起。”

 在過了段時間我總算是鎮靜下來的時候,埃伊娜小姐這樣說︰

 “這不是我負責的領域,我也不是很清楚……之前就有人說,‘伊絲塔眷族’在隱瞞實力。”

 “隱瞞,實力……?”

 “嗯,當時有好幾個跟‘伊絲塔眷族’敵對的派閥譴責它,說比起向公會申報的官方Lv.,其團員們的實力要遙遙領先。”

 瞬間,我想起了從主神大人那里听來的話——謊報Lv.的中堅派閥(赫爾墨斯眷族)。

 “作為她們申訴的回應,公會介入調查。神伊絲塔把主要的戰斗娼婦的‘能力值’展示給我們,僅向公會公開了戰力的實際情況。”

 “結果呢……”

 “……她們是,清白的。”

 然而,出乎我的預料,埃伊娜小姐說道。

 “哪里是不正,女神的眷族們的Lv.和向公會申報的數據沒有半點出入。神伊絲塔以‘故意找茬’為由反咬了提出彈劾的派閥以及公會一口……還要求懲罰並索要了罰金。公會也接受了它的要求。”

 “向、向公會要錢麼……!?”

 “嗯,還且數額還很巨大。因為它向公會流出了諸如‘魔法’‘技能’等數量驚人的秘密情報……就是從這時候開始的吧,我們變得無法對‘伊絲塔眷族’采取強硬措施了。”

 從堂堂公會明目張膽搶走巨款……它的這一勇猛行為讓我汗如雨下。

 “‘伊絲塔眷族’把因懲罰而勢力衰弱的派閥統統摧毀,女神們也被送還天界了。這應該,是五年前的事吧。”

 “……”

 “怎麼了呢,該說都按照固定劇本走麼,因為事態的發展過于鮮明……我在那個時候,只覺得大家都在神伊絲塔的掌心跳舞。”

 埃伊娜小姐一邊摩挲上臂,一邊說完了自己當時看見的東西。

 比實際情況相比,得到大幅提升的團員的戰斗能力。

 即便有公會的介入也沒法判明的事情的真相。

 “伊絲塔眷族”的背後,究竟埋藏著什麼樣的謎團呢?

 “貝爾君。我覺得……‘伊絲塔眷族’是非常可怕的派閥。就算忽略我剛才所說的娼館那方面的因素,你也要切記,別接近她們為好。”

 埃伊娜小姐在強調“伊絲塔眷族”作為派閥的強大,以及稍微讓人發 的事跡的同時,如此叮囑我。

 絕對不能像“阿波羅眷族”那時般再引起騷動,她這麼忠告我。

 朝著一語不發低下頭的我,埃伊娜小姐投來祈求般的眼神。

 那位狐人少女的臉浮現在我的眼皮下,我並未回答,轉而問道︰

 “……埃伊娜小姐,公會對歡樂街,那個……”

 從春姬小姐那里听來的,公會的立場。

 是否要對歡樂街暗地里做的勾當視而不見,對于我的這種疑問,埃伊娜小姐伏下眼楮。

 “……嗯,公會選擇對歡樂街維持靜觀態度。我們清楚那里都在發生些什麼……話雖如此,卻也無法將之取締。”

 春姬小姐的話,是真的。

 公會為了維護都市的治安,對歡樂街的規則坐視不管。

 連埃伊娜小姐也露出滿臉的悲傷,罪魁禍首的我,被擁有現實之名的怪物擊潰了。

 ☆

 午後的陽光撒向都市。

 眾多的冒險者鑽進地下,吐火如荼地進行迷宮探索;地上的居民們則像是在填補他們的空缺似的,有的人工作,有的人采購,也有的人專心享受閑暇時光。

 為解悶而出門散心的神明們也混雜其中。他們或是向漂亮的妖精搭訕,或是大白天就拎著酒瓶走在路上,或是和年幼的孩子們一起玩耍。都市的各個角落都能發現他們的身影。

 因某位冒險者的志願服務,而比平常更熱鬧的這條西大街也不例外。有位神偷偷摸摸地來訪了。

 “小亞妮雅,十萬火急,快幫我叫蜜雅出來。”

 “喵,又是赫爾墨斯大人喵?”

 從“豐饒的女主人”的店門進來的赫爾墨斯,壓低聲音向店員傳達了自己的來意。

 貓人的少女帶著不帶感興趣的表情消失在店鋪內部,沒過多久,矮人的老板娘便來到他的跟前,她的表情不改往日的嫌棄。

 “求你了蜜雅,幫我給芙蕾雅大人傳句話!?”

 “你怎麼老是這樣,我之前就說讓你自己去說了,我不干。”

 “這次真的是關乎我死活的問題啊!?”

 听到蜜雅拒絕自己的請求,赫爾墨斯也顧不得矜持了,他叫起來。

 男神一個隨從都沒帶便只身前來。他為了不讓兩人的談話被外人听見,把興味索然的蜜雅從店門口一直推到了櫃台後面的食物儲藏室。

 “其實……貝爾小弟他,貝爾小弟他……”

 “你想說小少爺怎麼了?該不會,你又搗了什麼鬼?”

 “不是的……我也是被逼無奈……我不是故意的……!”

 “有話快說。”

 不然小心我踹飛你喔——蜜雅狠狠瞪了唉聲嘆氣的男神一眼,他才不情願地說︰

 “其實貝爾小弟他,被那個伊絲塔盯上了……從各種角度考慮都大事不妙啊!!”

 赫爾墨斯述說起昨晚與伊絲塔間發生的一幕,而听他說話的蜜雅露出了滿臉的無語。

 據他所說,他受到強行詢問,抖出了女神芙蕾雅現今最為關心的人物。

 “求你了蜜雅,你就幫我去說吧!這種事,要是我直接跟芙蕾雅大人說……”

 要是面對面和身為當事人的女神本人說的話,她會帶著清爽的笑容宣判自己︰“死刑喔”。對此確信無疑的赫爾墨斯因恐懼而渾身發抖。

 接著,朝著害怕遭到報復的男神,淺灰色的頭發輕輕擺動。

 “您說貝爾先生有危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赫爾墨斯大人?”

 “噢噢噢!?”冷不丁有聲音從背後傳來,赫爾墨斯嚇了一跳。

 轉過身,站在他眼前的是露出燦爛笑容的希兒。

 “今天,我在貝爾先生的身上聞到了香水的味道,難道那也是赫爾墨斯大人唆使的?請您快回答。”

 “小、小希兒,普通的街娘可不能威脅神喲!?”

 在帶著笑容步步逼近、釋放出巨大壓力的希兒面前,赫爾墨斯迸出了悲鳴。

 怎麼了怎麼了?听到動靜,其他的店員們也紛紛聚集到食物儲藏室。

 呀呀!蜜雅一邊望著遭到問題圍攻的風雅男性,一邊深深嘆息。

 ☆

 夕陽把圍牆背後的西方的天空染成了暗紅色。

 在和埃伊娜小姐道別後,繼續進行志願服務的我在某家店的前面和神大人她們匯合了。

 莉莉,韋爾夫,命小姐,最後再加上賣炸薯球的打工結束的神大人,大家一起走進了一家狹小的書店。

 “你好呀,老爺爺!跟約好的一樣,我們來幫忙了喔!”

 “啊,赫斯緹雅小妹,你們真的來了啊。”

 神大人今天好像本來就準備來這家書店幫忙。

 因為在早上的時候被她囑咐過,所以到了集合的時間,我們便都聚在了店門口。

 “你們真的出名了啊,可把老朽嚇得不輕,原來你沒吹牛。”

 “哼哼,算是吧,那些人拒絕我的勸誘,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哈哈哈,那還真是可惜呢!”

 這家書店,是神大人授予我“神之恩惠”的那家店。

 與赫斯緹雅大人相遇的我被帶到這個地方,和她交換了眷族的契約。

 高齡的人類店主一邊抽動短短的白色胡子,一邊向我搭話說︰“貝爾小弟也好久不見咯。”我也低頭致意說︰“您好。”

 “大家別傻站著了,和早上說的一樣,我們負責幫忙整理這家店的藏書。把這當成志願服務的一環,拜托你們了喔。”

 神大人一聲令下,我們開始了藏書的整理。

 團員全體出動,我們埋首于轉移書架的位置和收拾藏書。

 (春姬小姐,現在怎麼樣了呢……)

 一次抱著一大堆書的我,現在還無法對她釋懷。

 明明只處了很短的一段時間,那個人浮現的朦朧笑容卻在我的腦海揮之不去。

 今天春姬小姐也在從事娼婦的工作麼……我來回甩動變紅的臉,把腦內涌出的妄想驅散。

 我悶悶不樂地嘆著氣,走進了一樓的書庫。

 韋爾夫、莉莉和命小姐在里面。他們時而把書裝進木箱,時而面朝書架給書排序。神大人不在這里,她在別的房間幫老爺爺干活。

 “……呃,命小姐。”

 “怎麼了,貝爾閣下?”

 我把懷中堆積如山的書放下,朝背對這邊的命小姐搭話。

 向著從書架的方向轉過身來的她……我問出了今早開始一直掛在心頭的問題。

 “你知道,名叫春姬小姐的狐人麼?”

 “為、為何知道那個名字!?”

 听到我的詢問,命小姐先是滿臉的驚愕,接著便探出身子做出巨大的反應。

 莉莉和韋爾夫也轉頭看向我們。確定她們是熟人的我挑明了昨晚發生的種種︰春姬小姐身處花街的事,以及她來到這座歐拉麗的經緯。

 命小姐在和莉莉她們一道听我說完後,端正的容顏仿佛馬上就要被撕出條條裂縫般極度扭曲,呆呆地站在原地……她一只手揪住胸口,低下頭。

 “可以的話……能告訴我命小姐你們和春姬小姐的關系嗎?”

 想了解春姬小姐的事情。我懷抱純粹的念頭提出請求。

 沉默著一動不動的命小姐,過了一會兒慢慢點了點頭。

 “……在下之前也說過,在下和千草閣下他們,是在建御雷大人和其他神居住的神社內被養大的。”

 在戰爭游戲結束後不久,我听說了命小姐,櫻花大哥,千草小姐,以及“建御雷眷族”的其他各位成員都是孤兒的事。他們因各自不同的理由被神社收養,並被住在里面的神們養育成人。

 “在下等人之所以會來到歐拉麗,是因為財政困難……神社的生活窘迫。”

 孤兒的數量增加,相比之下收入卻過于貧乏。貧寒的生活,似乎終于在某一天迎來了極限。

 神明們支撐著孩子們的家,經過和他們的商量,命他們做出了判斷︰在神社中年紀比較大且能夠戰斗的他們,應該在武神(建御雷)大人的領導下,遠渡重洋前往歐拉麗。

 在這座沉睡著莫大財富的迷宮都市掙錢,再定期把錢寄給養育自己的神社。

 之前听到的時候我就在想了……他們背負的,是足以讓懷著“與異性邂逅”的想法而來到歐拉麗的我羞得無地自容的,崇高的使命。

 羞恥心死灰復燃,與此同時我察覺到命小姐準備轉入正題,于是集中精神。

 莉莉和韋爾夫也停下手中的活,專心听她講。

 “在下與春姬閣下相遇,是在來到歐拉麗之前……距今大概十年前的事。”

 命小姐的視線在地板上游走不定,述說起與春姬小姐的邂逅。

 “春姬閣下的宅邸,就位于在下等人居住的神社的山腳下。那位大人出身高貴,整日呆在宅邸閉門不出,在與在下等人完全相異的世界被養育成人……發現她的生活如此封閉,建御雷大人無法坐視不管。”

 ——你們,把那個姑娘帶出來。

 非常的淘氣,同時摻雜著幾分孩子氣的笑容,武神大人這麼說。

 自小師從武神大人學習武術的命小姐,櫻花大哥和千草小姐他們,便一邊嬉鬧一邊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宅邸,躲過守衛的監視,把春姬小姐帶到後山一起玩。

 “也就是說,春姬小姐和命小姐你們也是青梅竹馬……?”

 “正是如此,只是有一次被發現,之後我們和守衛的攻防就變得異常激烈了……”

 當然不可能每次都順風順水,春姬小姐的父親在知道有頑童把自己的女兒偷偷帶出門後,好像相當的生氣……然後每次都是建御雷大人下跪請求他的原諒。

 “明明是神卻相當沒操守呢。”莉莉嘟囔。不過,恐怕臉上掛著汗珠的我和韋爾夫也懷著與之相似的想法。

 “我們有過數次的交流,在山野奔跑,在田間游玩,在河邊嬉戲……可是,結局來得過于突然。”

 “……難道說。”

 “是的。因為神社的生活日漸難以維持,在下等人迫不得已,只能每天干活以獲取微薄的收入,去宅邸的次數也減少了……等到時隔多日再次造訪,在下等人才得知春姬小姐被逐出家門的消息。”

 少女被趕出家門。命小姐他們雖然試圖尋找,卻苦于沒有任何頭緒……

 恐怕,根據春姬小姐的說法,她這個時候已經被卷入那個小人族(帕魯姆)官員引發的騷動中了吧。

 春姬小姐隨後便遭到販賣,來到大陸,並最終落腳歐拉麗。

 大約兩年前來到這座迷宮都市,比命小姐他們還要早。

 “與櫻花閣下他們相比,在下和那位大人共度的時間實屬短暫……話雖如此,在下等人之間的關系,稱為朋友和知己絕無問題。”

 至始至終都俯視著地面,命小姐說完了。

 她的話,字里行間都透露出對春姬小姐的思念和悔悟……眼前的我也痛苦得胸口都要裂開了。

 在听她的講完的我們之間,寂靜降臨了。

 “……莉莉覺得您們心中有數。”

 寂靜籠罩著寬敞的書庫,而打破這份寂靜的,是莉莉。

 在懷抱雙臂倚在書架上的韋爾夫身邊,她以剛才那句話為引,繼續說道︰

 “請不要考慮救那個狐人。”

 “!!”

 我和命小姐猛地抬起頭,面向我們,莉莉一個人以冷靜的表情淡淡說道︰

 “當然了,戰爭游戲才剛結束不久,您們又要掀起和其他派閥的爭斗嗎?”

 接著,向我們拋出讓人無法反駁的正確論調。

 “經過那場戰爭游戲,‘赫斯緹雅眷族’現在的狀態與全裸無異。貝爾大人的魔法、攻擊、武裝和道具,所有的本事都被觀戰的人知道了。”

 堵上一切獲取的那場戰爭的勝利,並非沒有代價。莉莉如此說道。

 成為名人。一方面,能夠獲取名望;另一方面,情報會變得人盡皆知,甚至還有被人調查出更深入情報的可能。初露鋒芒的我們的情報已經被其他的很多的派閥仔細研究過了。

 被街上的人連吹帶捧變得有些飄飄然的我,感覺像是被潑了盆冷水。

 “再說了,‘伊絲塔眷族’和‘阿波羅眷族’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對手。誘拐她們的團員與之對立根本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

 “依現在的我們而言,即便能得到誰的幫助,也無法避免瞬間破滅的命運。”

 莉莉和埃伊娜小姐都在強調彼我的戰力差距,她的意見可謂中肯至極。

 其證據便是,不斷張嘴閉嘴的我,以及命小姐都說不出反駁的話。

 “再有,那種行為會給赫斯緹雅大人增添龐大的負擔吧。過于樂觀的您可能沒有注意到,身為都市勢力圖中無端闖入者的那位大人,應該已經被很多神疏遠了。”

 因此,不該和神大人商量,不能再給眷族增加負擔了。

 莉莉說完這句,便不繼續說下去了。讓人感覺近乎無情,冰冷刺骨。

 神大人的例子被搬出來,我沒有反駁的勇氣。

 命小姐也沒有看向莉莉,只是深深地垂下腦袋。

 “喂,別在那里一個人充壞人也可以喔。”

 這個時候。

 韋爾夫把手中的書的書脊,砰砰地敲向莉莉的頭。

 嬌小的莉莉瞬間一個激靈,很快便反應過來,把敲向自己的書擋開。

 “說、說誰是壞人呢!”

 看見扯著嗓門滿臉通紅的莉莉,又听到韋爾夫的話,瞪大眼楮的我察覺到了。

 莉莉橫下心,扮演了壞人——“惹人討厭的家伙”。

 為了“眷族”,為了神大人,也是為了我們。

 命小姐也因發現其真意而吃驚不已。莉莉把通紅的臉扭向一旁,韋爾夫則像是領頭的兄長般笑著說︰

 “作為‘眷族’的一員,我也贊成莉莉跟班的說法。不能讓派閥暴露在危險當中。”

 “不過。”他環視著我和命小姐的臉,繼續說︰

 “如果說你們想做什麼的話,記得叫上我,我會奉陪到最後。”

 韋爾夫體諒到我們的想法,說出了這番話。我的胸口被狠狠揪住,同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命小姐的反應好像和我差不多。

 自己現在的立場,願望,以及,與之相伴的責任。

 把各種東西放在天平兩端,難以取舍,變得動彈不得。

 得不出答案,擺脫不了迷惘……我正準備開口。

 “喂!?別偷懶啊!干不完今天可別想回去喔!!”

 來看情況的神大人,站在書庫的門前怒吼。

 條件不允許再繼續談下去,我們趕忙再度開工。

 “總之這件事別傳出去,也別對赫斯緹雅大人說哦。”

 像是只說給我們听似的,莉莉壓低聲音告誡我們不要泄露。她如是說︰這會讓赫斯緹雅大人增添不必要的擔心。

 看見每個人都點頭回應,“還有!”莉莉在最後瞪著我說。

 “貝爾大人可別不知悔改再跑去歡樂街哦!絕對不可以再引發騷動了!!”

 大概是看穿我打算再去看看春姬小姐的情況了吧,她提前給我打了根預防針。我現在還被阿伊莎小姐她們認定為獵物,去那里就很可能讓整個眷族陷入危險。都被她這樣說了,我除了接受別無他法。

 我因無法控制自己,今晚打算行動的幼稚想法而消沉。此時,神大人下達指令,讓我們分頭干活。我們便分散到了書店的各個房間。

 “貝爾閣下,感謝您告訴在下那些事情。”

 “命小姐……”

 在走廊分別的時候,命小姐向我道謝了。她的側臉隱約透露出無法釋懷的感情,對此,我在懷揣復雜思緒的同時……前往自己負責的任務所在的地點。

 我听從吩咐登上樓梯,來到了漂著古木氣味的二樓。

 這里是神大人在我的背後刻上“能力值”,進行入團儀式的那間初始的房間。

 埋沒四面八方的書架,堆積在地板上的書山。在窗外無限延伸的黃昏的天空把房間染成了紅色。

 懷著滿腔的感慨,我正準備著手整理。

 “……”

 在只有我一個人的書庫中,突然在書架上發現了某本書。

 我停下腳步,緩緩地用手指拉住書脊,取出來在手上攤開。

 我記得小時候曾讀過的,某本英雄譚。翻動泛黃的書頁,干燥的聲音便隨之響起。

 在大量書本的包圍下,我的視線投向了作品中的一張插畫。

 “我都知道,淫蕩的巴比倫!

 你所犯下的種種惡行!

 到底誘惑了多少男人,讓他們迷失心智,將他們引向悲慘的末路!?

 好好懺悔並為之羞愧吧,你這妖婦!”

 身為主人公的英雄,拒絕娼婦女性的求愛與懇求的場面。

 面朝穿著淫靡的娼婦,伸出手指的一位英雄。

 娼婦的身後繪有堆積成山的男人的尸骸。書中毫不掩飾對娼婦的批判。

 ——“娼婦是破滅的象征。”

 昨晚春姬小姐的話在我的腦內甦醒。

 確實,娼婦是破滅的象征。

 至少,在英雄譚里是這麼描寫的。

 和她們扯上關系的英雄,或多說少都面臨了苦難。

 事實上這本書主人公也不例外,他惹怒了求愛被拒絕的娼婦,並最終步上了破滅之路。

 娼婦是侮蔑,或是憐憫和同情的對象,絕非救濟的對象。

 我所憧憬的英雄的大多數,也沒有對她們施以援手。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

 春姬小姐說的沒錯。

 出賣心靈和肉體的娼婦,真正的意義上,沒有靠近英雄的資格。

 不能……站在他們的身邊。

 “……”

 被引入破滅的英雄的傳說維持打開的狀態攤在手上,我杵在書架前。

 懷抱的是無力感和無從消解的苦悶。早知要承受這種痛苦,當初不要扯上關系為好嗎,不應該心懷憐憫嗎,不知道為好嗎?

 我重復著自問自答,“可是。”我以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想法低語。

 當初沒有邂逅就好了,我不願這麼想。

 因為,邂逅,肯定是值得珍惜的東西。

 “……爺爺,我。”

 跟韋爾夫他們的對話浮現在腦海。自己覺得怎樣做為好呢,想要怎樣做呢。

 徐徐地,我轉頭遠眺黃昏來訪的窗外。

 通紅的夕陽,掛在西方的天空。

 ☆

 夜空中掛著金色的月亮。

 在面朝大街的格子窗座敷中,春姬仰望上空。

 在望了一會蒼藍的暗夜和接近滿月的月影後,她便垂下視線,花街中有著不輸給昨晚的洶涌人流。

 數量眾多的男人,和以人類與獸人為中心的、身著和服的女性們。

 將衣著華麗的美麗娼婦們收入視野,跪坐的春姬來回注視著人群。

 ——在不在呢,在不在呢。

 她下意識地尋找起昨晚遇到的、白發少年的身影。

 配合著春姬視線的移動,從臀部伸出的粗粗的狐狸尾巴左右搖擺。

 (昨天,真的……)

 好開心。仿佛做夢般的時間。

 簡直就像是故鄉的友人們,把自己從宅邸帶出去的日子般。

 那位少年把溫暖的感覺和溫柔的時刻暫時性地分給了春姬。

 深紅的雙眸,好漂亮。

 其中有著春姬從未見過的澄澈和純真。

 每每想起和他說過的各種話題和故事,嘴唇都會不自覺地綻放笑容,胸口也會變得暖暖的。

 “老爺!”

 在春姬所在的格子窗座敷中間位置的斜前方,格子窗旁邊的娼婦向路過的男性客人露出嫵媚的笑容。

 以前,有位前輩娼婦對客人動了真情。那時的自己還覺得不可思議。

 同為獸人的她對春姬說︰“你還不懂。”得意洋洋地笑了。

 戀愛的話你就明白了,她還這麼說。

 現在的這種感情,或許和那個很接近。

 肯定就像迷戀幼時沉迷的傳說中的英雄那樣,空虛的日常中突然出現的,外面世界的少年讓自己心動了。

 (如果,那孩子……)

 自幼鍛煉出的巨大想象力,讓春姬沉迷在妄想之中。

 雖然為數不多,但這條歡樂街中似乎也存在著因冒險者提出“贖身”而獲得自由的娼婦。

 大部分情況下,冒險者都在之後因前往迷宮而沒有在回來,剩下的女性則淪為未亡人……可是,其中也不乏離開這座都市、相伴終生的例子。

 要是那種夢能降臨到自己身上的話——想到這里的瞬間,春姬不禁自嘲。

 雖說只是妄想,但她仍在瞬間把少年也扯進了自己無聊的想象之中。她在心中向少年道歉。

 身為娼婦的自己沒有那種資格。什麼也做不到的自己沒有價值。

 更何況,伊絲塔大人不會放過自己。

 “……”

 毫無征兆地摸了摸戴在脖子上的黑色首輪,春姬達觀似的低下了頭。

 在熱鬧的花街,以及面帶笑容的娼婦們的包圍下,只有自己被從世界中孤立開來,這種感覺支配了她。

 在歐拉麗,娼婦的需求很高。

 而且,娼婦們會主動地聚集到作為“世界中心”的這座迷宮都市。

 在歐拉麗掙錢的最快方法,除了成為冒險者,就數在歡樂街賣身了。同時在歡樂街得到財富和地位——通過接近著名的冒險者或“眷族”的干部——還能獲得一定的權力。

 听說,得到後台、在競爭中脫穎而出的娼婦們,過的生活就像小國的王女一樣舒坦。

 眾多的娼婦們夢想著出人頭地而來到這片土地。也有很多人沒有參加眷族,而是選擇開屬于自己的店。

 跟冒險者無異,想在這座迷宮都市揚名立萬,就意味著擁有實力。很多娼婦都是抱著野心來到歐拉麗的,類似春姬這種境遇的姑娘反而比較少見。

 即便如此人口販賣還是屢禁不止的原因,說白了就是顧客有包括狐人在內的稀少種族的需求。

 (……小女。)

 為什麼自己會遇到這種事,這麼叫出來或許能輕松些也不一定。

 憎恨創造出自己被逐出家門的契機的那個小人族(帕魯姆)的客人的話,自己或許能得到些許的救贖也不一定。

 可是,對無力又膽小的自己而言,不管是大吼出來還是憎恨他人,都因恐懼而做不到。

 春姬明白這一點。

 “又擺出那種表情,好好看著客人。”

 在旁邊坐下的前輩娼婦小聲叱責表情黯淡的春姬。

 她反射性地挺直脊背。在她朝著囚禁自己的牢房外抬起臉之後,看著格子窗座敷駐足的男人便開始陸續出現。

 在宅邸的時候引以為豪的金色的毛發,現在她只覺得棘手。

 罕見的狐人的毛發很醒目。很多男性注意到春姬,向她投來視線。

 看吧,今天也是。

 瘦小的犬人仿佛失神般凝視著春姬。

 即使是不喜歡的對象也別轉移視線——被如此灌輸的娼婦的教誨不允許她低頭。朝著呆住的對方,春姬如人偶般浮現出美麗的笑容。

 看著看著便開始露出滿臉色相的獸人,沖進了與格子窗座敷相鄰的妓院中。

 (那孩子,確實,只是嚇了一跳而已……)

 她回憶起與少年的邂逅。看來今天也要賣身了,她追著客人看。

 接著,就在她像個人偶般發呆的時候,格子窗座敷中的娼婦們騷動起來。

 “哎喲,老爺!?”

 “大爺,找我嘛!”

 朝著站在大街一側、格子窗座敷前的容貌俊美的人類,尖叫聲四濺。

 轉頭望過,春姬和像是在格子窗座敷里尋找什麼的那個人對上眼了。

 瞪大雙眸的人類,像是抱上去般抓著格子窗。

 “春姬閣下!是在下——命!”

 瞬間,春姬的呼吸停止了。

 听到她的聲音,看到她筆直的眼神,春姬察覺到了她的真實身份。

 她是理應遠在千里之外的故鄉的青梅竹馬——女扮男裝的命。

 被囚禁在花街中的春姬並沒有看過戰爭游戲,她不知道同鄉的知己也在這座歐拉麗,她墜入了混亂的深淵。

 凍結在原地的她顫抖著縴細的喉嚨,首輪也 噠作響。

 ——啊啊,為什麼,怎麼會。

 春姬所懷抱的,並非再會的喜悅,而是足以讓她感到絕望的悲嘆。

 跟自己共同歡笑的青梅竹馬,過去的美好回憶,都在注視著墮落為娼婦之身的現在的自己。

 好羞愧!!好羞愧!!好羞愧!!

 春姬尚存的羞恥心灼燒著她的全身。她想對命大吼,叫她別看。拾起刀子把自己遭到玷污的肌膚徹底撕裂的沖動在她的內心洶涌。

 (為什麼……)

 為什麼,是現在?為什麼是現在這個時候?

 明明用不了多久,就永遠也不可能再見面了——

 暴露在命的視線之下,在靜下來的娼婦們的守望中,春姬開啟顫抖的嘴唇說︰

 “……您,認錯人了吧。小女,並不認識您這樣的人……”

 听到拒絕的話,睜大眼楮的命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此時,像是算準了似的,妓院深處傳來呼喚春姬的聲音。

 “春姬,有人點你。”

 “馬上就來……”

 春姬抹殺內心的動搖站起來。

 朝著即將從視野中消失的春姬,緊貼在格子窗上的命拼命想要叫住她。

 “等等,請您等等,春姬閣下!?”

 背向同鄉的知己,春姬走出了格子窗座敷。

 “今天可別再出洋相了。”

 前來喊人的褐膚亞馬遜族的娼婦什麼也沒打听,只在錯身而過之際事務性地這麼叮囑她。

 “是的。”內心比平時還要陰沉幾分的春姬答道,隨即便靜靜走向應該有男人在等待自己的房間。

 ☆

 從那個房間往下看,能將燈火通明的花街盡收眼底。

 阿伊莎通過窗口眺望位于遙遠下方的極東的娼館街,在確認主神從打開的門口進來後,便離開窗邊來到房間的中央。

 這里是“伊絲塔眷族”的宮殿(據點),存在于其二十樓的大房間。

 在雜亂擺放的椅子和沙發上坐著數名亞馬遜族——派閥干部和實力頂尖的戰斗人員等“眷族”引以為傲的戰斗娼婦們聚在一起。把訂制的沙發壓得咯吱作響並一人獨佔的巨女(芙里尼)也在其中。

 阿伊莎挑了把空椅子粗暴地坐上去,這個時候,剛剛進來的伊絲塔也來到了團員們的身邊。

 “人齊了吧。”

 跟著她走進房間的青年從者(塔木茲)為她拉出椅子,吸著煙管的伊絲塔坐上去。

 阿伊莎她們之所以會聚集在這個大房間,是因為主神發出了緊急的召集指令。

 “突然叫我們來,發生什麼了嗎,伊絲塔大人?”

 “我今天還準備去找男人呢。”

 將亞馬遜族的牢騷視作無物,伊絲塔開口道︰

 “你們,注意別被芙蕾雅的那幫人發現,把貝爾‧克朗尼抓回來。”

 主神直接下達的命令,讓房間一度被寂靜籠罩。

 “結果被伊絲塔大人搶走了。”很快亞馬遜族們便開始表達不滿。朝著發出嫉妒和抗議聲音的眷族們,“別那麼說嘛。”伊絲塔笑了笑。

 “‘注意別被芙蕾雅的那幫人發現’是指?”

 靠在椅背上的阿伊莎問道,伊絲塔回答說︰

 “那個女神不知為何一直沒出手,卻好像對貝爾‧克朗尼很執著。也即是說,我要橫刀奪愛。”

 伊絲塔在任誰都會被迷惑的美貌的基礎上,露出了不詳的笑容。

 “要是知道那個小鬼已經是我的囊中之物……那個女人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

 不知是不是想象出了那個時候的情景,美神上提嘴角,沉浸在了至極的愉悅之中。

 真是壞心眼,周圍的少女們不懷好意地相視而笑,伊絲塔則環視了一圈眷族們的臉說︰

 “不許你們吃,特別是——芙里尼。”

 “……呱呱呱呱,真是意外呢,伊絲塔大人,老娘怎麼可能跟你搶人呢?”

 伊絲塔向直到剛才為止都貫徹沉默的巨女、擁有“男人殺手”這一別名的團長發出嚴厲的提醒。

 仿佛看穿了打馬虎眼的芙里尼心中在想些什麼,女神眯細了眼楮。

 “偷吃也不行,你要是出手那個小鬼就變成廢物了。我是第一個……等完事了會給你們的,那個時候就隨你們的便好了。”

 呼,伊絲塔吹出了煙管中的紫煙。

 沐浴在煙中的芙里尼狠狠皺眉,露出不滿的神色卻也無法忤逆主神的命令,只好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活該,阿伊莎和其他的亞馬遜族同樣伸出了舌頭。

 “不過啊,伊絲塔大人。”

 “怎麼了,莎米拉。”

 “怎麼挑這種時期對貝爾‧克朗尼出手啊,我覺得在‘殺生石’的儀式結束後再出手比較好。”

 莎米拉,被如此稱呼的語氣粗魯的灰發亞馬遜族,隨意地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雖然我通過某種渠道獲取了貝爾‧克朗尼的情報……但我不怎麼信任這家伙。芙蕾雅那家伙肯定用不了多久,就知道她有把柄握在我手上了,必須得在被她包圍之前把小鬼搶過來。”

 向團員們講述自己想法的伊絲塔,旋即,那紫水晶般的雙眼露出了目中無人的眼神。

 “等‘殺生石’準備就緒,就和芙蕾雅開戰。就讓那個小鬼作為挑釁的道具之類的派上用場吧……你們可別忘了。”

 讓貝爾作為即將到來的戰爭中的一枚棋子發揮作用,對于如此說道的主神­——女戰士們沒有絲毫的懼色,紛紛露出猙獰的笑容。芙里尼也裂開那宛如蛤蟆的碩大嘴唇笑了。

 其中,唯有阿伊莎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她緘口不語。

 “呱呱呱呱呱。最重要的兔子要怎麼辦,在哪里動手?”

 听到芙里尼的話,亞馬遜族們開始商討起誘拐的計劃。

 “地上不行,不能在地上動手,要找個不會被別人看到的地方。”

 伊絲塔在眷族的談話中插嘴說。

 在戰爭游戲中成為話題的“赫斯緹雅眷族”非常引人注目。他們要是發生了什麼,情報很快就會在都市內部擴散。也會傳進公會和敵人(芙蕾雅)的耳中吧。

 歐拉麗對貝爾他們的情報極其敏感,對于伊絲塔的這種主張,

 “那麼……果然是地下城麼。”

 阿伊莎說出了大家的總體意見。

 在迷宮里犯罪可謂是冒險者的共同見解。“中層”里只有為數不多的上級冒險者,不容易惹人耳目。

 “把兔子引到那里的方法呢?”

 “只要搬出伊絲塔大人的名號什麼都做得到吧,能利用就得盡量利用。”

 代替桀驁不馴的團長,阿伊莎成為核心回答團員們的問題。

 “哼嗯。”看到她的這幅樣子,芙里尼沒好氣地發出鼻音,“怎麼,有意見啊。”阿伊莎也瞪向她。

 “那,要帶春姬去嗎?”

 芙里尼和阿伊莎斗起氣來,這時莎米拉搖晃著灰色短發提出問題。

 對于包含自己在內、向全員進行的確認,伊絲塔饒有興致地問道︰

 “隨你們的便……怎麼,‘未完新人’有那麼強麼?”

 “跑得毫無疑問比我們快呢。”

 雖然是以一邊阻擋芙里尼一邊追的形式,但昨晚最終還是沒能捉到他。亞馬遜族們七嘴八舌地向主神說明了這件事。參加狩獵的她們幾乎都是Lv.3。

 “在看他和第二級冒險者(雅辛托斯)戰斗的時候我就在想了……明明成為Lv.3還沒過多久,他那究竟是怎樣的‘敏捷’啊。”

 刷新Lv.3到達記錄的世界最快兔的速度,既非夸張也非造謠,而是貨真價實的。

 這便是莎米拉的言外之意。阿伊莎也在內心表示同意。

 “你們這群廢物,不管是春姬還是別的什麼,只要能把兔子趕得沒處跑就行。之後就交給老娘了。”

 朝著出言嘲笑的芙里尼,以莎米拉為首的其他團員們集中投去憎惡的視線。

 只有Lv.5的她一人能夠無視貝爾的速度。阿伊莎對她的這種說法皺了皺眉,接著便漫不經心地看向大房間的窗戶。

 雖然從這個位置看不見,但她視線的方向上存在著花街。

 “……春姬雖然沒什麼貢獻,但好歹也跟了‘眷族’這麼多年。最後放她到外面走走也可以吧。”

 听到這唐突且突兀的提案,亞馬遜族們在停下動作後面面相覷。

 隨即,芙里尼的嘲笑聲回蕩起來。

 “你別秀下限了好嘛,要是被她逃掉了怎麼辦,還是說,你本來就打算放她走麼,阿伊莎?”

 “……”

 “那玩意兒,不可能讓其他的派閥知道吧。”

 芙里尼的嘲弄中混雜著殺意,阿伊莎什麼也沒有問答。

 唯有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人擁護阿伊莎,莎米拉也只是聳了聳肩。

 “為什麼阿伊莎老是在意那種磨磨蹭蹭的家伙啊,我真搞不懂。反正我討厭春姬。”

 在莎米拉輕輕一笑之後,沉默的伊絲塔朝空中吐了口煙。

 紫煙漂浮在視野之中。阿伊莎被宛如紫水晶的雙眸死死盯住,她的手不受意識控制地開始顫抖。

 “不行呢。”

 就此結束。

 阿伊莎的主張被駁回,眾人開始討論兔子的捕捉方法。

 仿佛發出鼻息般長長出了口氣,阿伊莎望向窗外,凝視著在歡樂街上空延展的蒼藍夜空。

 以及,其上日漸圓滿的月影。

 ☆

 夜深的時間帶。

 歐拉麗中央、白牆巨塔的最上層。尖銳的靴聲響起。

 在走廊前行的那道聲音听起來似乎有些險惡,有著深深開衩的黑色禮服隨著她腳步的挪動不住翻滾。稍顯昏暗的通道中,她那美麗的白皙肌膚隱約可見。靜候在房間門前的從者為她打開櫟木門,她便走進了房間。

 “奧塔,拿葡萄酒來。”

 在月光射入的摩天樓設施(巴別塔)最上層的房間里,“美神”芙蕾雅只說了這麼一句,便坐在了早已備好的椅子上。

 做工豪華細膩的椅背,承受著她柔軟的臀部,縴細的腰部,以及銀發流瀉的背部。

 擁有宛如岩石般巨軀的豬人從者、奧塔默默听從了主人的命令。

 “發生了什麼?”

 將玻璃被放在融入了果樹意象的高級桌子上,待主人將葡萄酒送入口中後,奧塔問道。

 靜謐的美貌中罕見地摻雜著少許不悅的芙蕾雅瞥了眼站在一側的他。

 “你沒從蜜雅那里听說?”

 “沒有。”

 簡短的回答沒有對她的情緒產生絲毫的損害,芙蕾雅再度將葡萄酒送入口中。

 �~,銀色的長發從肩頭落下,她告訴了近侍。

 告訴了他,根據赫爾墨斯提供的情報——同為“美神”的伊絲塔都知道了些什麼。

 “那位男神,果然不應該放置不管麼?”

 “說的是呢,下次遇到他要不就把他干掉吧。”

 兩人進行著要是讓本人听到,絕對會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的談話。

 與之同時,芙蕾雅用手指卷起自己的銀發。

 “就是擔心被伊絲塔查出來,我才一直這麼老實的……事情變得棘手了呢。”

 有違她往日的風格,她像是鬧別扭般嘀咕。

 對此,奧塔朝只是擰緊眉頭,一語不發。

 沒有注意到從者那連彌諾陶洛斯也能嚇得不戰而逃的緊繃表情,芙蕾雅嘆了口氣。

 “那孩子的存在被伊絲塔知道了,她要是能不做傻事就好了。”

 “……為了泄憤而襲擊他,之類的?”

 “那種做法,還算比較可愛啦。”

 在擔憂少年受到襲擊的奧塔身旁,芙蕾雅仿佛瞪視般凝視著虛空。

 芙蕾雅理解伊絲塔對自己的執著——正確來講是對手單方面的嫉妒,她能以接近確信的形式猜想到那個美神會采取怎樣的行動。

 對于自己得出的最合理的解答,她再次發出小小的嘆息。

 “要率先捕獲貝爾‧克朗尼麼?”

 “……稍微,再等等。”

 听到從者的提案,芙蕾雅思考了一會後,有些近乎頑固地拒絕了。

 “僭越了。”沒有叱責感到詫異的奧塔,她轉而將目光移向窗外。

 從歐拉麗最高的位置,夜空可以一覽無余。芙蕾雅在盯著夜空看了一會後,只轉動眼楮仰望奧塔。

 “多留心伊絲塔她們的動向。也跟其他的孩子說。……我也暫時,轉移到據點好了。”

 “遵命。”

 芙蕾雅一邊用肩膀傾听勤懇的應答,一邊將剩下的葡萄酒一飲而盡。

 注1︰戰斗娼婦(バベラ)(Barbera)

 Barbera \b(a)-rbe-ra, bar-bera\ as a girl's name is of Latin origin, and the meaning of Barbera is "foreign woman". Barbera is a variant of Barbara (Latin): the adjective was originally applied to anyone who did not speak Greek; it has the same root as "barbarian".

 Barbera has 4 variant forms: Barbora, Berbera, Berberia, Berberya.

 注2︰男人殺手(アンドロクトノス)(ἀνδροκτόνος)( androktonos) 

 注3︰Antianeira

 In Greek mythology, the name Antianeira may refer to:

 Antianeira, leader of the Amazons 亞馬遜族的領導者

 Antianeira, daughter of Menoetius, mother of Erytus and Echion by Hermes

 Antianeira, daughter of Pheres, possible mother of Idm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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