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濫好人
這天晚上,蘇醒睡覺時長了個心眼,沒有睡得太深沉。
迷迷糊糊的,到了半夜一聽到風吹草動,蘇醒立即從床上跳起來,披上外套就爬上沈信的床鋪,在沈信的痛楚聲裡,默默的幫他按摩抽筋的腿。按摩大約五六分鐘左右,沈信的腿就恢復正常,也不再哼哼唧唧了。
蘇醒見他睡得安穩鬆口氣,貼心的將沈信的外套和毛毯都壓在他的腿部,這才回到自己床上繼續睡。
這日起床後,蘇醒就對沈信說:“現在天氣轉冷了,沈信你的被子最好換一床厚重保暖的,或者用上熱水袋放在被子裡暖腳,你的腿只要保暖得當,肯定不會晚上抽筋。”他幫沈信按摩時,沈信的腿簡直冰冷如鐵,那哪裡有一點舒坦的熱氣,想來沈信在睡夢中肯定難受無比。
沈信沉默點頭,並沒多言。
晚上放學回寢室,蘇醒還特別去瞄了瞄沈信的床鋪,見他果然多備了一床被子,頓時放心不少。
蘇醒還琢磨著這麼厚的被子,沈信今晚肯定不會再抽筋了。
結果到了大半夜,陡然又聽到更痛苦的呻吟聲,寢室三人都被吵醒,依舊是蘇醒的手腳最麻利,三兩下就跑了過去安撫沈信:“腿還抽筋?”邊說邊著急的去找沈信的腿,可是沈信卻捲著上半身,艱難道:“胃疼……”
“啊,那怎麼辦啊。”蘇醒鬱悶了,腿抽筋他還會按摩,胃疼就不知道咋弄了,只好撐起沈信,扭頭對令兩張床上看著形勢沒起來的說:“徐凡,張建,你們趕緊先倒杯開水,找找他桌上的胃藥,他那裡藥多,肯定有胃藥。”
“哦。”徐凡撓頭下床倒水,張建睡眼惺忪,無可奈何的長聲歎氣:“怎麼回事?他怎麼天天晚上疼,要不乾脆送去醫院。”
“胃疼是小問題,先看看吧。”蘇醒歎氣,利索的爬下床從櫃子裡翻出自己的塑膠熱水袋,速度灌滿熱開水塞好,重新爬上床,將熱水袋捂在沈信的胃部,又用被子緊緊的捂著他,沈信也覺得熱水袋舒服,伸手輕輕抱著,半躺在枕頭上,神色好轉了許多,慢慢說:“胃藥在最左邊……那瓶白色的……”
胡亂翻找的徐凡終於吐口氣,將胃藥遞給蘇醒,沈信吃了兩顆胃藥,抱著熱水袋慢慢的越來越平靜。
這會兒靜靜等候的功夫,徐凡和張建已經困得再次入眠了。
只有蘇醒沒有離開,耐心的等著沈信恢復正常。
本來蘇醒很睏,大半夜跑來跑去也很疲憊,但是望著沈信,他的瞌睡又消失了。他坐在沈信床邊發呆,現在還不到真正的寒冬,沈信蓋兩床大被子,四肢依舊冰涼,這是多寒的體質?又是抽筋又是胃疼,真不知道沈信平時怎麼過的。
呆坐了好一會,直到熟睡的沈信懷中那熱水袋已經冷卻,蘇醒才爬下床,又重新灌滿開水塞進沈信懷裡給他抱著,這才爬回自己床上。
可是蘇醒卻怎麼都睡不著,輾轉反側到天明,乾脆直接起床。
大家陸續起來,沈信拿著熱水袋還給蘇醒,道:“感謝你昨天照顧我。”
“不用客氣,大家是室友,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你身體好點沒?你最好多穿兩件衣服,你體質太寒了。”
“沈信你到底是什麼毛病?為什麼不好好治療,這樣來上學太累了。要是天天晚上這樣痛苦,那你不是……”徐凡欲言又止,要是天天這樣!那還不如住在醫院算了。
“蘇醒你後來沒睡覺?黑眼圈好重,不會守了半夜吧?”徐凡驚訝的打量蘇醒的面容。
蘇醒苦笑搖頭:“他後來好了,不用守著。不過的確有點失眠,但是和沈信無關。”
“以後晚上我要是喊疼,你們別理睬,我經常這樣,其實沒有大礙,一般疼上一會兒忍忍就過去了。”沈信說著坐回桌前吃藥,吃了藥後又翻出一個精緻的木盒子,那木盒子和鞋盒子差不多大,打開後裡面全是大大小小的香水瓶,各種各樣,各類品牌。三人都好奇的看過去,徐凡傻眼道:“好多香水啊……”
蘇醒眨眼,不太明白一個大男人買這麼多香水幹什麼。雖說男人也可以擦香水,可是他就沒見過這麼喜歡香水的。
張建驚呼一聲湊過去,死盯著那些香水:“我靠,burberry,GUCCI,BOSS,DAVIDOFF,ARMANI……還有我不認識的古龍水!沈信你收藏這麼多香水幹什麼?”雖是這麼問,但蘇醒和徐凡一見他的反應就知道張建似乎樂壞了,激動的要死,看來張建也和沈信一樣,特別喜歡香水。兩個粗人迷茫的對視一眼,挖挖鼻孔散開了。
蘇醒說:“我去上課了。”
“我也去。”徐凡跟上。
寢室裡只剩下張建和沈信,張建望著那盒子愛不釋手特別想一個個去嘗試的模樣,沈信卻平靜無比的該幹嗎幹嗎,他吃完所有藥,眼睛一掃,選了瓶古龍水擦,他不像別人那樣擦香水只是點綴,而像是要塗抹,掩蓋什麼似的,很暴殄天物的到處擦,隨手往手心一倒一汪兒的液體,揚手便拍在身上,甚至直接擦在衣服上。
直到香味濃烈的無法忽視這才罷手,無視張建的熱切目光,蓋好盒子,抱著書本便出去上課。
當天夜裡,沈信的毛病又犯了,三點左右疼得呻吟,雖說打擾了寢室所有人的睡眠,可注意聽,還是聽得出他在努力壓抑,咬牙切齒的極力忍耐。
哪怕他白天說過要大家不用擔心他,但蘇醒還是睡不下去,依舊麻利的起身去照顧沈信,徐凡壓根裝作沒聽見的動都懶得動一下,張建倒是積極起床幫忙倒開水,關心不已的問個不停:“哪裡疼?好點沒有?喝口開水緩緩,你要是疼千萬別忍著。”
沈信這時候根本不說話,腦門都是冷汗。
蘇醒又是給他餵藥又是按摩,折騰半天等沈信安靜下去才吐口氣。
“好冷~~~”一安靜下來,張建哆嗦著跳上床鑽進被子。
之後連著好幾天,沈信每夜如此,不管蘇醒怎麼叮囑他保暖都不管用,到了半夜沈信保準疼醒,不是抽筋就是胃疼肚子疼頭疼,愣是沒一天消停過。
最初徐凡和張建還會擔憂的爬起來看看情況,後來徐凡從來沒有被影響過,張建倒是夜夜起來幫著蘇醒,但一般看到蘇醒能搞定,他也不多耽擱睡眠時間。
如此持續了半個月,天氣越來越冷,大家換了厚被子,沈信已經用上了電熱毯。
蘇醒最討厭的就是寒冬,不管天陰天晴,出門就覺得煩躁,渾身不舒服。到了必須穿棉襖的季節更是討厭,不管穿多少,只要出門依舊覺得寒冷無比。
放學後,他穿著土不拉幾的灰色大衣縮著身體躲回寢室,張建見狀說他:“你穿這麼厚還冷?”
“嗯。”
張建直言:“你的衣服不保暖,看著厚,但是太舊了,裡面還是棉花的吧?棉花穿久了沒有半點熱氣。換身保暖內衣要強點,或者買好一點的羽絨服和羊毛衫,你看我只穿兩件,渾身都很暖和,上下樓梯還出汗。”
蘇醒沒精打采的打開衣櫃,縮著脖子道:“我加一件毛衣。”
張建也不多說,神采飛揚對鏡自照,愉快的哼哼著,徐凡笑問:“出去約會?”
“賓果~”
“這次又是哪個美女?”
“大三外語系的學姐,呵呵。”說著小心的梳梳頭髮,輕咳一聲,走向正在看股票的沈信旁邊:“沈信,你的香水能借我用用嗎?”
沈信沒動身,平靜無波道:“在櫃子第一層,自己拿。”
“三克油~~”張建欣喜的打開香水盒子,望著琳琅滿目的小瓶子,猶豫了老半天終於挑選了一味香水去噴灑。
張建不一會兒出門去,蘇醒加了衣服還是不爽快,乾脆拿著書本爬上床,躺在被子裡看書做題。
大一的高數很有點難度,計算機系的又不能疏忽此門功課,蘇醒學得特別用心,此時對著難題慢慢琢磨,越想越入神,越想越深,不知不覺就忘記了警醒,等到不知何時,腦袋陡然一疼,像觸電般,剎那功夫,蘇醒就暈了過去。昏迷前那一秒他還在想,糟糕,又要暈了。
等到蘇醒迷迷糊糊醒來,天色已經很晚。他肚子餓得呱呱叫,連忙從床上爬起來看時間,竟然已經晚上七點。也就是他昏迷了大概四十多分鐘。蘇醒慶幸,這次昏迷沒有引起同學的驚慌,寢室兩人估計還以為他睡著了。
蘇醒爬下床,沈信果然說:“剛才看你好像睡著了,我幫你買了晚飯,還是熱的。”
“你幫我買了?謝謝。”他正發愁現在下去食堂估計不賣大鍋飯了,想吃必須去二樓買,多餘花幾倍的錢。
蘇醒欣喜打開飯盒,卻見裡面不是魚就是肉,頓時像看見蒼蠅:“怎麼都是魚肉……你買多少錢的菜?”蘇醒心裡在滴血。
沈信挑眉:“這是我請你吃的。”
“不行,我給你飯錢。”
“……”沈信扭頭瞪著他:“那你每天幫我按摩,我是不是也要還給你?”
“……那不一樣。”
“你不吃可以倒掉。”
“我沒說不吃,我是問你多少錢,我把錢給你。”蘇醒歎氣,其實他已經想流口水了,可是他更在乎飯錢。
沈信揉揉太陽穴,慢慢起身走到蘇醒面前,“你真要給錢?”
“嗯。”蘇醒很固執。
沈信拿起飯盒,揚手將飯菜倒進垃圾桶:“那你別吃了。”
“……”蘇醒瞪大眼,憋了半天,怒道:“你這人怎麼這樣?”
沈信輕笑:“我還想說你這人怎麼這樣。”
蘇醒忍著怒氣,悶聲不吭的穿好衣服,拿著飯盒走出寢室。
食堂的大鍋飯早就賣完,蘇醒只好去二樓買了一碗便宜的花飯,花飯雖然挺好吃,但蘇醒心情鬱悶,怎麼吃都不爽。
這天夜裡沈信又疼得哼哼唧唧,蘇醒聽得一清二楚,可是他就是紋絲不動,心想沈信挺討厭的,幹嘛往他跟前湊。
可是他在被子裡憋了半天,只聽到沈信的痛楚聲越來越大,而寢室其他人誰都沒有動作,張建今天沒回來,另一個室友徐凡似乎睡死了。
數著一分一秒的時間像度日如年,沈信每一聲叫痛都像在考驗蘇醒的良心。
蘇醒終於熬不住,洩氣的披著衣服摸上沈信的床,沈信又是抽筋了,蘇醒悶悶的幫他按摩腿部,那腿上冰涼的溫度,莫名的澆滅了蘇醒所有的怒氣。
他想自己也太小氣了,何必為這種事生氣。而且沈信也是一片好心請他吃飯,也許是他自尊心真的太強,讓沈信也覺得不好相處。
按摩的這一會兒功夫,蘇醒藏在沈信腳邊的腿已經暖融融一片,沈信的床上有電熱毯,床單,被子,軟和舒適不說,而且異常的保暖。蘇醒心想要是睡在這樣的床上別提多暖和了,也只有沈信這可憐的怎麼都睡不熱身體。
靜夜中,蘇醒溫暖的手一遍遍按摩沈信的腿,床頭的沈信也沒睡著。此刻他清醒無比,他本來以為蘇醒無論如何都不會再管他,可是沒想到他依然爬上來照顧,而且很認真,完全沒有敷衍,和以前每天晚上一樣盡心盡力。
這蘇醒,還真是濫好人一個。
就是那固執顯得太蠢。